從尹宙駒的辦公室里落荒而逃,貝佳諾一口氣直奔到最近的捷運站。
她狼狽地在人行道邊的花圃坐下,隨性月兌下腳上的高跟鞋,神情哀怨地輕揉已經紅腫的雙腳。
「哎唷,怎麼連鞋子都要欺負我,難道我還不夠衰嗎?」她哀怨地自言自語。
接下來的事情很棘手,貝佳諾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尹宙駒非要她陪著出席各大重要宴會及活動,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去熬過這如坐針氈的二十天?
他似乎已經不記得她了。貝佳諾回想他們方才相處的情形——尹宙駒看著她的眼神,有懷疑、有戲謔,不像在看一個認識的人。
難道他壓根兒沒有認出她來?這很有可能,畢竟事情已經過了三個月,他的生活又那麼忙碌,可能早就把她徹底遺忘了。
像尹宙駒那樣的男人,投懷送抱的女人肯定不少,他哪會記得三個月前是誰跟他共度了一夜春宵?
貝佳諾先是松了口氣,接著卻是一股落寞涌上心頭……
她獻出第一次的男人,激情過後就把她忘得一乾二淨,天底下有哪個女人能接受得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心當下又酸了起來。
就算他忘了,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啊!
那晚激情仿如昨日、歷歷在目,她怎能與他朝夕相處二十天,並裝作兩人之間什麼事都沒有?貝佳諾不相信自己有這麼好的演技。
她還記得他身上特別的氣味,一如剛剛在他辦公室里,當他一步步向她欺近,屬于他的味道不斷地繚繞在她鼻間,那氣息足以令她無法控制地心跳失序。不、她絕對不能對尹宙駒抱有任何期待,三個月前的那一夜只是一場意外,她應該徹底忘得乾乾淨淨。
貝佳諾雙手抱頭,她听見自己內心的警鈴大作,理智不斷地提醒她必須和尹宙駒這個危險男人保持距離。
然而她又怕自己意志力不夠堅定,無法抵擋他無與倫比的魅力——他的眼神是那樣深邃,當他凝眸望著她時,渾然天成的王者霸氣令她絲毫沒有反抗余地。
貝佳諾不能否認——那晚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尹宙駒的魅力令人深深著迷.她還記得他厚實胸膛傳來的悸動電流,他深沉的呼吸聲,夾雜著令人臉紅心跳的愛語……
啪!貝佳諾用力猛拍自己的小腿,企圖藉著疼痛把自己從難以自拔的迷戀漩渦中喚醒。
不管他記得也好、忘掉也罷,他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兩個素不相識、一夜激情的男女,再見面僅是偶然的機運,她有什麼好牽腸掛肚的?
貝佳諾揚唇輕笑,心里苦苦澀澀的,笑自己的天真和傻氣。
女人總是會將自己最初最美的愛,仔細存放在心底深處的寶盒里,而她確實打算這麼做.
那一夜,尹宙駒火熱的黑眸融化了自己,她心甘情願地讓他成為自己的第一個男人,也留下最美、最璀璨的一刻。
「這樣就夠了,貝佳諾,灰姑娘只存在于童話故事里。」貝佳諾彎身套好被穿得有點歪斜的高跟鞋,深深吸口氣,起身向前跨步而去。
她必須想辦法推掉和尹宙駒的合作關系,叫老總改派別人,她不想再見到他.
美好往事留在記憶里,曾有的火花就讓它熄滅在雪梨,揮揮袖,她連灰燼都要甩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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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佳諾仿佛失了魂似地回到公司里,她仍明顯處在驚嚇惶恐的不安情緒中。距離下班只剩不到半小時,貝佳諾已在座位上哀聲嘆氣——
「唉,躲躲閃閃不是辦法,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工作都會丟了。」「貝佳諾小姐,你也知道你工作坑詎了啊!」老總如雷的怒吼聲,忽地震醒恍恍惚惚的貝佳諾。
「老總,干嘛這樣嚇人啊?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她還在盤算該怎樣安全度過危機,因此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拜托你別老是一副丟三落四的模樣好嗎?現在開始你得每天去尹氏報到,這個任務很重要,拜托你多用點心行不行?」老總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我覺得,這事不太妥當。」貝佳諾一臉憂愁,她不知該怎麼開口。
「你又有什麼問題?」老總不耐煩地瞪她一眼。「這陣子你都不用進公司來,任何問題我們直接電話聯絡。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好好配合尹氏的要求,要是敢出什麼錯,害公司損失這個案子的話,我保證你做牛做馬一輩子也償還不了。」老總一臉氣嘟嘟的表情,顯然他對貝佳諾的表現很不滿意。
「老總。」她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這個案子我可不可以交給別人?我覺得我無法勝任。」
「為什麼?我不認為公司有哪個人比你更適合擔此重任。」他一臉狐疑地看著貝佳諾。「你今天不大對勁,以前你不會這樣推三阻四,到底是哪里有問題?」什麼問題?問題可大啦!貝佳諾垮下臉,心中不停嘟嚷。
「老總……我真的有難言之隱,不然這樣好了,案子還是我來處理,不過接洽的部分讓王副理來——」
「不行!被來換去萬一出紕漏誰負責?」老總打斷話,堅決反對如此作法。
「尹氏很重視這次的合作,我不想臨時撤換人選,這樣會讓對方認為我們對案子沒把握。」
「我很沒信心。」貝佳諾眼淚都快掉下來。「我一定會搞砸。」「安啦!你一定可以的。」老總鼓勵地拍拍她肩膀。「你工作一向很有沖勁,沒道理把這麼好的案子往外推。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別扭什麼,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要把案子交給你,你給我好好做,公司賺錢一定不會虧待你的,知道嗎?」「老總,我……」貝佳諾為難地支支吾吾。「不要再遲疑了。我相信只要用心一定沒問題的。」老總嚴正訓示。
「你可別再給我出狀況,專心工作,我會隨時用電話跟你聯絡,知道嗎?」語畢,他轉身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不管貝佳諾一臉灰敗神色。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貝佳諾懊惱極了,因為接下來二十天她都要提心吊膽地過日子,隨時隨地擔心會被尹宙駒識破身分,又要緊緊守住自己的心不能投入情感……
噢!與其受這種煎熬還不如去跳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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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陽明山尹宅
「媽,這麼做好嗎?」尹尚丞不安地問︰「要是讓爸和大哥知道的話……」「你懂什麼?」盂皓瑜朝尹尚丞怒聲喝斥,今天要是兒子能爭氣點,她還需要做得這麼絕嗎?
要讓尹向裕知道她為了鞏固兒子權力,竟然與尹氏的最大對手合作,他一定會氣得殺了自己。
可她年事漸高,必須讓尹尚丞掌權才能得到晚年的保障,現在尹向裕的整顆心都偏向尹宙駒,由尹宙駒接掌尹氏的態勢漸趨明顯,情勢發展對他們母子越來越來不利,她必須阻止才行。
盂皓瑜恨恨地想,當年要不是尹向裕娶了她,他有辦法讓瀕臨倒閉的尹氏再站起來,還能有今天的風光模樣嗎?
任誰都知道,她這沒良心的丈夫把對前妻的愧疚全投注在尹宙駒身上,花了無數心血只為栽培他成為尹氏接班人,卻對尹尚丞百般挑剔,不是說他優柔寡斷沒有大將之風,就是嫌他資質不夠,竟然只安排他做一個分區總經理?
這股氣她說什麼也忍不下去——盂皓瑜越想越是咬牙切齒。
「媽,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太好……」尹尚丞深深地嘆了口氣。其實他很清楚強勢的母親是絕不會采納他的意見,但他還是忍不住勸她︰「我的能力本來就不比大哥強,爸這樣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反倒是舅舅,我總覺得他另有所圖……」「你給我閉嘴!」孟皓瑜氣得大吼︰「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不長進的兒子?我所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總之,你听我們的安排就是了,不準多嘴。」
此時書房的門被打開,一個中年男子邁步走進來。
「舅舅。」尹尚丞不情願地向中年男子打招呼,就算他向來對舅舅沒有好感。
「皓瑜,我都安排好了。」男子直接走到孟皓瑜的身邊坐下,他對于尹家早已熟悉得不得了,來這兒就像在自家廚房一般來去自如。
「大哥,你可得謹慎點,千萬不能出問題。」孟皓瑜肅穆地望了大哥一眼。
「你放心吧!」他隨手點起一根雪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沒人會把腦筋動到那里去。」他哼一聲,臉上露出陰冷的笑容。「保證絕對神不知、鬼不覺!」孟得烈一臉陰沉,他算計著這真是一筆不用花本錢又一本萬利的交易。
孟皓瑜透過他聯絡「聯合金融」,打算利用人頭公司來掏空尹氏的資產。擔任財務總長的盂皓瑜利用尹向裕已是半退休狀態,以職務之便策畫整個洗錢、掏空尹氏的勾當,而他則收取其中的佣金。
一旁的尹尚丞臉色沉黯,他心知再這樣斗下去,大哥和媽都會兩敗俱傷。他比誰都了解舅舅孟得烈是什麼事都干得出來的狠角色,他必須趕緊想辦法阻止母親的行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尹宙駒那邊你打算怎麼辦?」孟皓瑜恨不得馬上拔掉這個眼中釘。
「我已經安排好眼線,听說他現在把所有心力放在台灣和大陸市場。」孟得烈自信滿滿。
「你要盯好他和那個特助,那個姓龔的也不是個簡單人物。」「跟據我的了解,他最近都在外面出差,很少在台灣停留。」孟得烈陰沉地冷笑說道。
「很好!」盂皓瑜滿意地點點頭。「那就照計畫進行,越快越好,該給大哥你的部分保證一毛也不會少。」
「哈,諒你也不敢少算給我。」盂得烈笑得更陰冷更詭譎。
听著兩人的晤談內容,尹尚丞不禁憂心仲仲。憑自己的能力根本無法阻止。而且母親和舅舅的陰謀詭計一旦達成,尹氏的寶座肯定要拱手讓人,他想勸阻,可盂皓瑜現在完全听不進去。
不行!他得做點什麼,絕不能讓媽毀了老爸辛苦創立的尹氏——尹尚丞心里如此盤算著。
由于老總堅持要貝佳諾應允尹宙駒的要求,擔任他在台灣期間出席公開場跋的女伴,因此縱使她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但為了保住褒口的薪水,她也只得勉強答應。
今日,貝佳諾陪同尹宙駒參加「台灣區名人慈善義賣」的開幕酒會。
這是一場闢員致詞落落長的無聊酒會,貝佳諾破天荒在派對里站了兩個小時,以前她可以露個臉就跑,現在卻為了尹宙駒而必須待到結束。
嘖!真是有夠衰!
貝佳諾獨自站在點心台旁,賭氣地吃下一大口起司蛋糕,仿佛那些軟女敕可口的小蛋糕就是尹宙駒的化身,她一氣,已經數不清到底吃下多少。
「就說根本不用找我當女伴嘛,搶著陪他的女人明明多到一卡車都載不完,害我還穿成這副鬼德性,一整天緊張兮兮……那我來干啥,杵在這兒當柱子嗎?」貝佳諾邊罵,一邊偷瞄跟某位妙齡女子攀談的尹宙駒,瞧他神采飛揚的模樣,和那發花痴似的女人笑個沒完,不知怎地,她心中浮起濃濃的酸味兒……
他穿著最新一季的亞曼尼西裝,配上設計穩重高雅的同色系DUNHILL領帶和皮帶;袖扣、皮鞋是擦得發亮的SalavatorFerragamo新款。
憊有,他手腕上散發出熠熠光芒的是價值至少百萬的蕭邦白金鑽表……
總之,他不但人長得好看、擁有家產萬貫,連品味都一流得教人望塵莫及,不被他吸引的女人肯定是眼楮瞎了。
當初,他在水池邊遇上自己,貝佳諾確實沒料到他的身分如此特殊,不但和他溜出宴會,還荒腔走板地發展出一夜她也算眼楮瞎了嗎?
貝佳諾幽幽地嘆口氣,自從那天喝了他的頂級紅酒後,現在任河酒精類飲品都入不了她的口,仿佛烙了印,紅酒的香醇甜美,連同那晚發生的所有情景都深深烙印在她腦海里,雖然刻意遺忘,卻怎麼也無法刮除記憶里的烙痕……
「你喜歡玩捉迷藏嗎?」
不知何時,尹宙駒竟然走到她面前,嘴角揚起似笑似謔的孤度。「干嘛一個人躲到角落來?我剛剛差點兒以為你落跑了。」「看你一進來就‘忙’得很,所以我就自便羅!」貝佳諾低頭繼續吃蛋糕,不理會他眼中的疑惑。
「吃那麼多蛋糕會發胖的。」尹宙駒那雙迷人好看的眼楮盯著她不放,順手拿起一杯果汁遞給她。「別再吃了,多喝果汁對皮膚好。」
「謝謝。」貝佳諾被他看得全身發熱,甚至沒來由地呼吸急促……
「你干嘛一直看著我?」她覺得他的目光簡直比保全探測器還恐怖,活像可以把人剝光,害她不自在極了,連說話都不順暢。
「今天會場里,最丑的女人非我莫屬,你該看看其他美女,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為了不被尹宙駒認出來,貝佳諾硬著頭皮穿上一件夜市買來的亮片套裝,渾身閃亮亮,臉上彩妝更是商請巷口美容院的老板娘幫她畫的,模樣俗艷得像是電子花車女郎,還在花花綠綠、活像調色盤的臉上掛上粗框大眼鏡。
說她是世界第一「聳」、第一丑絕對當之無愧。
「沒有哪個正常的女人會承認自己丑。」尹宙駒繼續用他的超強電眼上下打量她。「不過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發現了——」「你發現什麼?我、我……又沒怎樣。」貝佳諾臉色發白,嗓音不自覺提高,手上的果汁差點灑出來。
「你是怎麼了?我又沒說什麼,你到底在緊張什麼?」尹宙駒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失態,只得懷疑的問︰「貝佳諾小姐,你今天很奇怪,我相信全台北市任何一個形象行銷人員都不會打扮得像你這樣……」
他實在不懂,她又不是第一次參加正式宴會,怎麼會以這樣可笑的裝扮出現?
難道她是故意跟他過不去?
可他和她明明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她何苦跟個陌生人作對?
尹宙駒思慮一向縝密,更懂得如何察言觀色,憑他多年在商場上奮戰培養出來的直覺與第六感,這古靈精怪的小女人肯定有問題!
「早就跟你說過不要找我當女伴。」貝佳諾露出一副「你活該」的表情。
「我跟你站在一起,好像村姑遇上王子,怎麼看怎麼怪,反正是超級不配。我看下次還是請公司其他同事來好了。」
「你?嘖,真教人匪夷所思……」尹宙駒看著她厚厚鏡框下那雙靈秀的晶眸。與那張花花綠綠的臉委實不搭,但就是不解這女人究竟哪里不對勁,只得莫可奈何地搖頭。「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的腦子有問題。」「我哪有問題?你干嘛亂罵人?」
貝佳諾很不服氣地瞪大眼楮。「我就喜歡穿這樣,這跟腦子有什麼關系?難道我沒有裝扮自己的自由和權利嗎?」
她根本是豁出去了,只要不被他認出來,她寧可忍受其他人的異樣眼光,甚至寧願讓這身「聳擱有力」的蠢樣,讓她在洗手間照鏡子時差點把自己嚇死。
「貝佳諾小姐,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手下的尹氏集團擁有上百億美元資產;再者,我談吐不俗、外表出眾,任何女人沒有一個不想盡辦法要引起我注意,唯有你例外……我覺得你好像把我當瘟神,無所不用其極地把我推得老遠,請問,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沒有啊,我只是不想擔誤你‘把妹妹’!」貝佳諾轉動著藏在鏡框後的大眼楮,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我是在工作,請別把我講得像一樣。」貝佳諾的說辭和不屑態度,令尹宙駒滿心不悅地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