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綺,我們談一談好嗎?」
韋雁憂慮的臉龐出現在花坊,魏若綺心中一凜,焦急地拉住她冰冷的手。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你的臉色好難看……」
「唉……我媽……差點兒把我嚇死!」
韋雁緩緩坐下,余悸猶存地看著好朋友,吞吐道︰「韋鴻昨天下南部和我媽談了很久,韋鴻不知說了什麼刺激了她,血壓突然升高——」
罷!不必猜也知道肯定是韋鴻向母親稟明了心跡。
片片沉重的烏雲壓頂,魏若綺嘆息詢問。「現在情況怎麼樣了?韋媽媽會不會很嚴重?」
「還好,送醫送得早。醫生說,再受一次刺激的話,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韋雁的神倩憂心忡忡。
「韋鴻也真是的,什麼話不能好好跟伯母說呢?他就是那麼沖——」
「若綺……」韋雁困難地咽下口水,祈求的說︰「你不能幫幫我們嗎?」
「什麼意思?」好友的掙扎,魏若綺明白卻還是要問。「我能幫什麼?」
「韋鴻堅決和你在一起。」
「嗯!」魏若綺點頭。「伯母堅決反對是嗎?」
「她很固執,韋鴻恰懊遺傳她的固執。」
韋雁哀怨地敘說︰「從小,我媽當他是寶,韋鴻也很听她的話。可是惟獨這件事,他不惜拂逆,差點兒把老人家氣昏……」
「慢慢來,我想伯母會接受的。小時候,她一直也很喜歡我,不是嗎?」
「這一點都不一樣啊!你是我的好朋友,她可以當你是女兒,但是,現在你佔的是‘媳婦’的位置。」
韋雁愈說愈激動。
「媳婦的位置又如何?我不配嗎?我們相愛這不是錯吧?」她委屈不平。「韋雁,我不能了解,為什麼你們總認為我和韋鴻之間,該負責的那個是我?感情是雙方面的。」
「他年輕,想得不夠深遠,可是你——」
「可是我比他痴長五歲,所以我必須擔負起理智裁判的角色,硬起心腸推卻他的愛?若我沒拒絕,就是我的不對,是我不要臉貪圖年輕男人壯碩的身體,是我犯賤沒男人活不下去——你們都這樣想的,不是嗎?」
熱淚沖上眼眶,她說不下去了……
「對不起!若綺,我夾在你和弟弟之間也很為難……」
「我懂,你從一開始就不想站在我這邊。」
「韋鴻是我惟一的弟弟。」
「所以呢?你不相信我們在一起會幸福?」魏若綺痛心問道︰「別忘了以前我也照顧疼愛他啊?」「世界上沒有哪樁婚姻能保障幸福,我也相信你會好好照顧韋鴻可是,我不忍看母親為了你和兒子反目!」
「我……」魏若綺說不下去了。
靶情怎麼是為討誰的歡心,而決定存在或毀滅呢?
「姐!你不要逼她——」韋鴻不知何時出現在花坊,語氣不善地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她追回來的,誰要是再逼走她,我就不饒誰!」
「韋鴻!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沖?」魏若綺斥責道︰「你就是這樣,怪不得伯母會生氣……」
沒有哪個做母親的能容忍,辛苦生養的兒子一心一意向著另一個女人。
「哎!你真是讓媽和我失望透了。」韋雁無可奈何地搖頭。
「就算是也沒辦法!」他抿緊唇,握住魏若綺的手。
「愛就是愛了,我沒有她不行!媽那邊,我會努力說服。姐,你做為姐姐和朋友,更該支持我們啊?」
「我……這……」
思想保守的韋雁,怎麼也接受不了好友變弟媳的景況。
「韋雁請相信我,曾經我也努力想逃,可是……」魏若綺含情看了韋鴻一眼。「他的愛太頑強,任憑我怎麼努力都無法抵擋,無所遁逃。」
韋雁看看默契十足的他們,苦笑輕嘆︰「唉,我還是投降算了。」
「你早該投降了。從小我的個性就是這樣,想要的非要到不可。」
得意自信的笑容在韋鴻臉上綻放,先得到姐姐這一票,再拿到母親那一票就不難了……
「既然已發展至此,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和媽媽吃飯,得想辦法說服她才行啊!」韋雁建議道。
「就下星期吧!」韋鴻快速決定。「雜志社來做訪問,媽期待這天很久了,那天她心情應該比較好。」
「好啊!我回去告訴她。」韋雁附議。
☆☆☆
魏若綺不是沒想過,在專訪拍照這天會見韋媽媽十分尷尬。
彬許是韋媽媽有意讓她知難而退,故意選擇這樣的場跋見面吧!
但人來都來了,她只好一旁乖乖站著,哪兒也不能去。
「來,再笑一個啊!伯母,剛才那個姿勢擺得真是好看極了!」
大力發揮阿諛諂媚的功力,汪瑜不斷地稱贊韋媽媽。
「真的嗎?我今天梳這個發型還可以嗎?唉!我本來不想用這款……」
「可以啦!媽!」韋鴻安撫母親。「很美了,今天全台北市最美的女人非您莫屬!」
「是啊!伯母今天的整體造型很棒,我們專業造型師一直稱贊呢!」
滿場飛舞的汪瑜忙著討女主角歡心,韋鴻不好掃母親的興,只能隨她想怎樣就怎樣。
整個訪談拍照過程全由汪瑜主導,韋媽媽被工作人員高高捧在雲端上,從頭到尾笑臉沒有退過,就連做姐姐的韋雁也被算在韋媽媽的「優良產品」之列,跟著母親、弟弟合拍了幾張照片。
獨剩魏若綺,就像個用不上的廢棄道具,從頭到尾尷尬地晾在一旁。
「來來來,汪小姐也來合照一張嘛!」韋媽媽熱絡地招呼,刻意忽略魏若綺的存在。
「伯母,不要叫我汪小姐,叫我瑜就可以了。」
「好,就叫瑜。」
韋媽媽得意看著聰明伶利的女孩。「你來和韋鴻合拍一張,瞧你們兩個多配、多登對啊!」
然而,韋鴻卻是面色鐵青,不耐煩道︰「今天是您的專訪,拍您就可以了,沒事拍些無聊的閑人做什麼?」
「怎麼可以說瑜是閑人,她是你女朋友耶!你對人家好一點嘛!」
「媽!」韋鴻怒喝︰「誰告訴您說,她是我女朋友啊?」
「你凶什麼凶啊?」韋媽媽凝住笑臉。「我就是喜歡瑜做你的女朋友,不行嗎?」
「不行!」強勢倔強的韋鴻發起牛脾氣。「我的女朋友是若綺。」
「休想!」韋媽媽跟兒子杠上了。「我已經說過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她就別想佔這個便宜!」「什麼叫佔便宜?」韋鴻不明白母親腦海的邏輯是怎麼回事。
「明明我愛她,她也愛我啊媽,什麼事我都可以听您的,惟獨這件事請尊重我好嗎?」
「閉嘴!」韋媽媽氣得臉都脹紅了。
「那妖女給你下了蠱是吧?不要臉的東西!光只想巴個小男人不放!知不知恥啊?」
韋媽媽言辭激烈地指罵,魏若綺呆立在側,真有如萬箭齊射心髒,血液瞬間傾流殆盡,整個人活生生被她惡言惡語給謀殺了。
淚,熱滾滾地狂飆,四肢發軟幾乎站不住的她遍體鱗傷,再也撐持不住這段感情給她的精神凌遲。
「不準這樣說她!她是我的愛人——」韋鴻如同刺蝟般受創,立即全身武裝起來……
「韋鴻……」
韋雁緊張母親的身體,不住地使眼色示意弟弟不要再說下去。
「好啊!你的愛人?你倒是說得出口?」韋媽媽恨恨地走到兒子面前教訓道。
「我愛的人為什麼說不出口?」
韋鴻直了直腰桿,心想說都說了,干脆嗆到底。
「你可不可以少說兩句啊?」韋雁拉了拉弟弟。
「是嘛!工作都還沒完成呢!」汪瑜也幫忙打著圓場。「伯母,我們再多拍幾張照!」
「哼!我沒心情了。」韋媽媽摔了椅子。「沒事叫個人來礙我的眼,叫我怎麼拍得下去?」
說著還向魏若綺瞪了兩眼,繼續叨念︰「不知道你聰明腦袋用到哪里去?放著年輕貌美、精明干練的你不愛,偏揀個光會花花草草、不務正業的老女人!」
被了、夠了、夠了!
魏若綺緊緊閉上眼楮,想逃的念頭又開始在腦海里蠢蠢欲動……
鱉這麼大年紀,何嘗被人糟蹋污蔑至此?何況,這人還是幼時頗為疼愛自己的長輩。
她感覺自己正被拆解,一片一片地,鮮血淋灕……
韋鴻注意到她神情不對,心疼地將受辱的她摟在身側,慨切道︰
「媽,您再污蔑若綺也不能減少我對她的愛。」
「你說什麼?」韋媽媽不可置信地瞪著兒子。「你再說一遍!」
深吸了口氣,韋鴻冰寒地看著母親,他是吃了秤錘鐵了心地攤牌。「不管您怎麼想,怎麼說,我這輩子只愛若綺,您接受最好,不接受我也沒辦法!」
「你!你這個不孝子。」韋媽媽氣得渾身發抖。「當著外人的面,敢這樣件逆我?你是存心想氣死我——」
「我不是故意惹怒您。」韋鴻義正辭嚴。「事實總是事實——媽,您就成全我們吧!放棄成見,我知道您其實蠻喜歡若綺……」
「住口!不用你來教訓我。」
捧住胸口,沒面子的韋媽媽無法承受,摯愛的獨生兒子在外頭頂撞自己,她的心急遽絞痛,臉色逐漸蒼白。
「伯母,您不舒服嗎?」汪瑜急忙獻殷勤。
「求求你,閉嘴不要再講了。」韋雁扶住母親,斥罵道︰「明知道媽身體不好還這樣氣她?你的良心到哪去了?」
韋鴻最恨母親用身體的不適拒絕溝通,脅迫子女听話。
一時情急下,韋鴻竟月兌口而出。「媽,您不要再用這招了。沒用的……」
「你,你這不孝子!看我不打死你!」
怒氣沖天的韋媽媽猛地向前,伸出手要教訓兒子,她情緒過于激動,血壓驟升導致腦血管破裂,心口一縮,整個人僵住而後摔倒。
倒下的前一刻,魏若綺和汪瑜不約而同向前。
魏若綺于千鈞一發之際扶住了她,而汪瑜則是急著搶救——架設在旁的昂貴攝影器材……
短短一瞬間,在喪失意志之前,韋媽媽看進了眼里,記進了腦底。
☆☆☆
韋媽媽陷入嚴重的昏迷。韋鴻、韋雁和魏若綺不眠不休地守在醫院。
「搞到這樣子,你們高興了吧?」
哭紅雙眼,事母至孝的韋雁悲不可抑。「我早說了媽媽不會接受,你非要跟她作對,現在她人倒在加護病房,你的良心能安嗎?」
「不是我故意作對,是媽太固執了。」韋鴻耽憂母親,但是仍然堅持︰
「媽如果愛我,她為什麼不能包容我愛的女人。若綺到底哪里不好?我實在想不通……」
「好。你有理,你心夠硬!」韋雁口不擇言。「我看你就是鬼迷了心竅!斑!萬一媽媽有個什麼,我絕對不饒你們!」
「韋雁——」
備受良心煎熬的魏若綺握住懊友的手。「別怪韋鴻了,該走的人是我。」
「哼!你早覺悟就不會有今天。」
韋雁沒好氣地說,在她心里魏若綺已不是好朋友了。
「對不起。」魏若綺沮喪哽咽。「是我被愛情沖昏頭,而今發生這件事,明確證明了我們……其實不適合。」
「你在說什麼?我不準你又說這些!」心焦的韋鴻拉住她,不願失去她。
「總是受到挫折馬上逃走,為了我,多些勇氣好不好?」
「我的勇氣已經用完了。」魏若綺紅著眼眶看著無緣的愛人。
「伯母正與死神搏斗,無論結果如何,我們之間已經產生不能抹滅的陰影,回不來的。」
「若綺……」韋鴻痛苦地看著她的態度堅決。
「這是冥冥之中的定數。」魏若綺娓娓道來。「這幾天以來,我分別到幾家廟里求神保佑,我願意用自己一生的愛情幸福,來換回伯母的康復,我想神明是听見了……在我和你母親之間,你注定只能選一個。」
韋雁姐弟倆愣住了……
沒想到,毫無血緣關系的她,竟願意為母親到廟里發下這樣的毒誓?
「伯母會好的。」魏若綺顯得很有信心。「這兩天愈來愈穩定了不是嗎?」
「你真的去許願交換?」韋雁濕潤眼眶。「為了我媽,你願意一輩子孑然一身?」
「你別想太多……反正我已經習慣一個人。」雲淡風輕地拍拍好友,魏若綺無關痛癢地說︰「繼續單身,才能幫你看房子啊!」
「若綺——」韋雁哽咽無語。
不服輸的韋鴻在一旁無力地哀悼夭逝的愛情。
☆☆☆
兩星期後
韋媽媽意識完全恢復,韋鴻乖乖隨侍在側,絕口不提魏若綺。
不孝子的罪名太沉重,他擔不起第二次。
只是他掩飾的再好,愛兒心切的母親仍然讀得出他沉在心底的痛楚。
韋媽媽看著形毀骨立的兒子,不忍地重重嘆了口氣。「該留的,怎麼也舍不干淨啊!」
「媽,您說什麼?」韋鴻神情恍惚地問。
「兒子,這次從鬼門關繞一圈回來,想想呢!老媽這條命是撿回來的。人生不過是那口氣兒,脆弱得很,實在沒什麼好計較的……」
「您說得太玄了。」
「去把若綺找回來吧!」韋媽媽挑明了說︰「唉!想想這女孩子真的很不錯,我用那麼難听的話罵她,昏倒的時候卻是她先扶住我……」
「危急時刻,最能看出真心——」韋鴻心有感悟。「可惜遲了,若綺一星期前出發到日本學花藝,一年半載不會回來。」
「你沒留她?」韋媽媽不解。「你舍得讓你的‘愛人’離開那麼久?」
「媽……」他長長嘆了口氣。「有件事您不知道……」
韋鴻一五一十地道出魏若綺到廟里許願,以幸福交換她康復的事實。
「她說,母親和她,我注定只能選一個。」韋鴻慨然一嘆。
「天!她真的做這種事……」韋媽媽泫然鼻酸。「我,我竟然錯看了她——」
「別激動!您身體沒完全好,不要激動——別忘了您的健康,是人家用一生幸福換來的。」
「走!安排我到日本。」韋媽媽實在太感動了。「你馬上去準備,我決定跟你一起去把她追回來。」「媽……」韋鴻滿臉驚訝。「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還不快去安排?這麼好的女人,你想錯過第二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