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嚴幼馨還是來到言睿-所謂的豪宅別墅。
三層樓的透天別墅從外觀看來,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她故作鎮定的跟著他走進偌大的屋里,大廳里除了家具和精致的裝潢外,連個人影也沒有。
不知是這家伙的心髒不好,還是怎麼著,她跟著他愈走向屋內,呼吸似乎也愈急促了起來。
是害怕嗎?嘖!有什麼好怕的?現在變身成女人的他對她來說,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就算他真想怎樣,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這麼胡思亂想的跟著他到達了目的地,卻因為一時不察,腳步來不及停下,就這麼直直的往他的背後撞了上去。
「喂!你走路不看路的啊?」他不滿的回頭罵道。
「烏漆抹黑的,我當然看不到路啊!這里又不是我家,你不會開燈喔?」她立刻回嘴。
「我看根本是你弱視。」
「這眼楮是你的,改天我幫你帶去給眼科醫生看看。」她撇了撇唇角,壞心腸的說者。
他懶得跟她爭執,只是冷哼一聲,逕自推開房門,將房里的燈光打開。
嚴幼馨眨了眨眼。沒想到他還挺愛干淨的,房里縴塵不染,衣物沒亂扔,被子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就連桌上的書籍都整齊的放在書架上,跟她房間的紊亂比起來……她吐了吐舌頭,莫怪人家要說她像個男人婆了。
「今晚你就睡這,我去睡客房。」言睿-不得已的讓出自己的房間。
「不好意思吧?這是你的房間耶!」
「我不習慣自己的床上睡了一個女人。」他指的是嚴幼馨的「軀體」,就算此刻這軀體內的靈魂是他自己,他也覺得怪異。
「你沒讓女人留宿過?」她才不信像他這樣的男人,私生活有這麼檢點。
「就算留宿,也不會睡在我的床上。」
「所以,就算你們,完事之後,你也要把對方趕下床?」她臉不紅氣不喘的問得很大膽。
「你不覺得自己的廢話太多了嗎?」他抿住了唇,沒想到這女人竟敢這麼問他。
「好奇問一問嘛!生什麼氣。」她不以為然的翻翻白眼。
「還有,浴室在那里,你最好洗完澡之後再睡。」他指向房內的私人浴室。
「洗澡?」
听言睿-這麼一說,嚴幼馨的精神又緊繃了起來。
「你……你要我替你的身體洗澡?」天啊!那她豈不是又要看見他的「家伙」了?
「我的身體?現在是你的身體才對!」
「我不要,反正最近天氣不熱嘛!一、兩天不洗也沒關系。」
「你說什麼?」最近的天氣連室溫都超過三十度了。
「我不要洗啦!我要睡了。」說完,她合上眼,一臉疲憊的往大床倒下去。
「你不洗澡,我就不準你睡!」他拖著她的手想將她拉下床,不過,以他現在「女人」的力量,根本拉不動死賴在床上的「男人」。
「你有潔癖啊?你們男人不是一、兩天不洗澡也沒關系的嗎?我哥最高紀錄曾三天沒洗澡,身上男人味重得很,你別像個女人似的麻煩好不好?誰規定得每天洗澡的?」
「你這個髒女人,我的身體怎麼會被你這髒鬼給佔據?!」
「我累了,不想跟你一般見識。」她懶得理他,用力往後一倒。
「你非洗不可!」他是有潔癖沒錯,沒辦法容忍一天不洗澡。
「我偏不洗,看你能怎樣?」她合上眼,伸手捉了個枕頭,將臉埋在枕頭下方。她寧死不屈,無論如何也不要看見他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
「你……你等著。」
嚴幼馨動也不動的賴在大床上,幾分鐘過去了,房里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在她偷偷地將臉探出枕頭外,以為言睿-要放棄那無禮的逼迫時,一盆冰水就這麼硬生生的從她的身上淋了下來,她還來不及回應,接著又是第二盆、第三盆。
「住手!言睿-,你給我住手!」她跳下床,輕易的搶下他手里的臉盆。
他瞪大眼怒視著她,卻沒想到她居然一巴掌朝他的臉揮了過來,打得他頭昏眼花的跌坐在地板上,白皙的臉蛋上浮出鮮明的手掌印,痛覺神經刺激著他,下一秒鐘,眼淚便從眼角飆了出來。
「我……我……」看著自己的手,嚴幼馨懊惱的沖向前去,扶著跌坐在地上的言睿。「很痛是不是?臉有沒有怎樣?全都紅了。」她心疼的撫上那張本來是屬于自己的臉蛋。這個混蛋的力道怎麼這麼大?只是一巴掌而已,就讓她右半邊的臉都紅腫了起來。
「你到底要不要去洗澡?」
沒想到他只是冷冷的轉過頭間了她這麼一句話,仿佛剛才那一巴掌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
「洗!我現在就去洗,洗到月兌下一層皮來送給你,這樣你滿意了吧?」
她氣急敗壞的推開他。現在她渾身濕淋淋的,就算她不想洗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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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睿-看著腕表,直到嚴幼馨如旋風般的沖出浴室。他皺著眉頭,冷著一張臉對她說道︰「五分鐘,你只洗了五分鐘就跑出來。」
「有洗就好了,你還想怎麼樣?說不洗澡就不讓我睡你的床,現在整張床全被水淋濕了,我也不必睡了。」瞟了一眼又濕又亂的床,她的口氣比他更差。
「還有其他的客房,不過,如果你明天還是不洗澡,我一樣會用相同的方法對付你。」
「潔癖男。」她嘴里直嘀咕。
「隨你怎麼說。」他聳了聳肩。
「喂!我的臉還好吧?好像腫起來了。」她走近他的身邊,端詳著「自己」的臉頰。
「是有點痛,不過這點痛也不算什麼。」他可是個大男人,怎麼可能隨便叫痛。
「不算什麼?腫的可是我的臉耶!」
「但打人的也是你自己。」他訕訕的應道。
「你--」
「別再隨便發脾氣,你要是想打人,最好先考量一下你的身體捱不捱得住我的力道,我的臂力在健身房里可是連健身教練都自嘆弗如的。」
「臭美!」
「是不是臭美,以後你可以拿這身體當沙包試試。」他兩手一攤,似乎要她隨時拿她自己的身體來練習。
「我才不會蠢到拿自己的身體出氣呢!對了,你剛才那盆冰水里應該還有冰塊吧?」
她拾起一些臉盆中未溶的冰,拿了條毛巾將冰塊包起來,再走回他的身邊。
「做什麼?」他一臉戒備的看著她。
「你不要動好不好?」她用蠻力摟住了他的肩。
「你少用蠻力對付我。」他從未仗著自己力氣大就欺負女人。
「我只是在照顧我自己的臉,如果剛才那一巴掌是打在你的臉上,我才懶得管。」
「還是會痛,你別那麼用力!」說不痛是假的,剛才那一巴掌就這麼硬生生的掃過來,要是男人,或許還能捱得住,偏偏現在他是女兒身,其實他痛到連牙齒都發麻了。
「我當然知道,那是我的臉耶!不過痛死你活該。」說完,她帶著報復的心理,硬是將包住冰塊的毛巾用力的貼向臉頰。
「喂--」他大叫,想掙開她,卻力氣不足,「很痛耶!哇--」
「我當然知道痛,但是不這樣,紅腫根本不會消。你忍著點,你可是男人耶!」她可不希望明天一早醒來,看見自己的臉腫得像「面龜」。
听見她這麼說,為了賭一口氣,言睿-硬是咬牙忍了下來。
看他忍得痛苦,她才慢慢將力道放輕,專注而輕柔的用毛巾在他的臉上按摩著,因為太過專注,因此並未注意到他注視著她的眼神。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房內變得寂靜,靜得只听得見彼此呼吸的聲音時,她才發覺他那怪異的目光正直直的盯視著她。
「看什麼?」她收手,離開他一步距離,防衛性的看著他。
「我只是在想,萬一我們就這副模樣,一輩子也變不回來……」
「不可能的,我們早晚都會回到自己的身體里面,到時候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一拍兩散、互不相干。」她打斷了他的話,也打散了兩人方才隱約的曖昧。他的假設太可怕了,令她不敢接下去想像。
「我只是說如果。」他的腦海中竟浮現他們兩人攜手同行的畫面,或許到那時候,他倆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只能一同度過未來的每一個日子。
「如果真是這樣,我情願去做變性手術,把自己變回女人!」她給了他無比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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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睿-被嚴幼馨所說的話氣走了。
看著他走出房間的背影,不知為何,她的心情竟也隨之沉了下來,他離開之後,她將房門上了鎖,而後坐回床緣,看著一床被冷水潑得濕亂的被褥,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男人的脾氣實在不太好,居然這樣對她,就讓她睡嘛!拔必為了洗不洗澡這個問題把整張床弄成這樣?
也許他真的是很愛干淨吧?否則,他的房間也不會如此整齊清潔。
起身走向房里的大鏡子,她別扭的月兌上的襯衫,有些畏縮的看著這副從今天開始便屬于她的身體,看著看著,他的臉忍不住泛起一抹紅暈。
方才洗澡時,她幾乎是閉著眼楮洗的,只想快點走出浴室,省得在外頭的他誤會,以為她對他的身體很感興趣。
其實,她早就看慣男人打赤膊的模樣了,以前住家里時,三個哥哥從沒拿她當女人看,沒事就月兌光上衣,只穿內褲地在家里走來走去,她應該是很習慣看男人的身體才對,但為何看見他的身體時,她的心跳就會不听使喚的加速再加速?
至此,她忍不住想到,當言睿-也月兌下她的衣服,用他的手一寸寸的替她的身子清洗時……天哪!那種畫面光用想的,就足夠讓她毛骨悚然了。
現在,她不但得每天替他洗澡,甚至還要和他共處在一個屋檐下,就算她凡事大而化之,就算她總是仿佛少了根筋,但事情到這地步,教她如何能理性的面對他呢?
她將額頭靠著鏡面,抬眸看著鏡子里的男性臉孔,舉起手用指尖沿著鏡子里的男性輪廓輕輕的描繪著。
這張純男性的臉孔擁有一雙迷人的眼、高挺的鼻梁、完美的臉形和性感的唇。
這應該是一張可以讓女人痴狂的臉吧?!連她看了都忍不住要心動了……她甩了甩頭。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怎麼會盯著鏡子里頭的言睿-,看著看著就出了神?
她不容易對男人動心的,唯一能讓她心動的,只有公司里的……唉!她又在想什麼?早就說要放棄的,何必再想呢?
現在,她該煩惱的是她自己啊!為什麼她的靈魂會塞進這不屬于她的軀殼里呢?
「老天,這游戲真的很不好玩耶!」她禁不住向天求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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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鐘,敲門聲響起,睡意正濃的嚴幼馨翻了個身,揉了揉眼,恍惚的看著周邊陌生的環境。
「這是哪?」
碧執的敲門聲仍末止歇,她搖頭晃腦的起床,走向房門。
「吵什麼吵?逃詡還沒亮……」
拉開房門,她眨了眨眼,看清來者何人後,一抹錯愕從她的眼中閃過,一時無法反應的僵立在原地。
「你……你……你干嘛把我搞成這副德行?」站在眼前的言睿-唇瓣上涂了淡淡的珠光口紅,且正泛著水女敕的光澤,眼瞼上了淡藍色的眼影,就連一頭長發都梳得柔亮而滑順。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的打扮過自己。
「我已經盡力了。」言睿-頗無奈的說。「你的五官實在不怎麼出色,所以化個淡妝就好,省得濃妝艷抹的,反而容易嚇到人。」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本姑娘天生麗質,從來不用那些化學顏料,你是睡太飽還是沒事做?干嘛一大早就拿我的臉當調色盤用,涂了個大濃妝出來嚇人?」
嚴幼馨氣呼呼的瞪著他。她向來不喜歡化妝,就連到雜志社面試時,也是一派瀟灑自在的模樣,誰教他多此一舉的替她化妝打扮?
「我才不容許公司里的職員一副邋邋遢遢模樣,這會影響員工士氣,就算是出去跑新聞,也要有記者的專業形象。」
「你神經--」話到嘴邊,她又止住。她想了想,他畢竟是公司新調派來的執行主管,即使此時此刻他與她調換了身分,但他所說的話仍是充滿了命令的口吻。
「而且,今天我就會下達這項要求。」
「你要我們雜志社里的女記者全穿著窄裙到外面去跑新聞?」長長的一句話,嚴幼馨連呼吸都沒換,充分表達了她的驚訝。
「我只要求正式的服裝。」他冷冷的表達。
「見鬼的正式服裝!」她低嗤了一聲。
「嚴幼馨,我警告你,你再出言不遜,就將會成為我第一個開除的對象!」一大早起床就發脾氣實在不是他的作風,但這女人實在是人會惹他發火了。
「開除?哈哈……」她突然笑了出來,「那就先開除你自己吧!」她指著本該屬于他的鼻尖,眸中充滿揶。
這家伙似乎忘了現在究竟是誰有權下令作主了呢!
嚴幼馨搭著言睿-開的車前往雜志社上班,一路上除了爭吵外,便是冗長的沉默,他倆之間仿佛系著一條緊繃的弦,不能放得太松,更不能扯得太緊,但偏偏他倆總是不自覺的將彼此推向極端。
當車子駛進停車場,嚴幼馨等不及他將車子停好,便率先開門下車,往辦公大樓的方向走去。
「喂!」停好車後,言睿-跟上她的步伐,然後將她拉向一棵行道樹後頭。
「放手啦!拉拉扯扯的干什麼?」她揮開他,兩手防衛的環抱在胸前。
「你走這麼快干嘛?」
「上班怏遲到了,找走得快一點有什麼不對?」她擰著眉,不開心的應道。
「這就是我要提醒你的,你現在的身分是言睿-,是新到任的執行主管,你根本不需要刷卡上班;還有,昨天你的表現失常,肯定會引人懷疑,如果你今天還是延續昨天怪里怪氣的模樣,一定不能讓雜志社里的人信服,他們不會相信總公司派來的執行主管居然像個女人一樣的別扭怪異。」
「什麼別扭怪異?你才不倫不類咧!穿著高跟鞋,臉涂得像猴子,頭發還吹得這麼有稜有角的,我真怕人家會以為我嚴幼馨突然發花痴,想勾引誰呢!」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嚴幼馨心里卻不得不承認,經過言睿-的裝扮之後,她看起來似乎多了點以往沒有的女人味。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要不是你這張臉不化妝根本不能見人,我又何必起個大早為你化妝做造型。」
斑!言睿-在心中啐了聲。這女人真是不識相,枉費他一個大男人一早起來翻箱倒櫃的把前女友的化妝品、衣服和鞋子全拿出來,替她上妝、打點,明明裝扮後的她看起來迷人多了,偏偏她就是不肯領情,原本他還打算換上迷你裙好展露她迷人的雙腿,現在想想,幸好他沒多事。
「哼!真是謝謝你喔!」她又咕噥道︰「多事。」
「上班時間快到了,我不再跟你爭辯。總之,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必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明白嗎?」
「知道了,你真的很-唆。」她翻了翻白眼。
看著她快速的往辦公大樓走了進去,言睿-跺了跺腳。高跟鞋這玩意真不好穿,他真是發神經了,沒事弄了這麼雙鞋來折磨自己。
搖了搖頭,他無奈的跟上嚴幼馨飛快的腳步,看來她比他更能適應變身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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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言睿-專用的辦公室里,嚴幼馨看著監視器里每個人的一舉一動,她一邊看、一邊冷嗤著。
沒想到公司里居然裝了這種下流的機器監視著職員的行為!而她現在居然盯著這下流的機器看得目不轉楮的。
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公司里的頭頭總是喜歡裝上這種偷窺員工的監視器,因為這可以滿足他們掌控一切的,以及滿足人類隱藏在潛意識里的偷窺欲。
「咦?」
當鏡頭跳到她所屬的部門時,她忍不住按下「STOP」鍵,讓畫面不再各個部門的跳動。
她揉了揉眼,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她居然看見管理部的獵艷殺手尹崇浩的身影!
他怎麼會在采訪部里逗留?老天!他還居然在和言睿-說話,手甚至放在言睿-的腰上,而言睿-居然沒有拒絕的意思?!
「他到底在干什麼啊?」
嚴幼馨眉頭深鎖,面色凝重,直瞅瞅的看著畫面。
曾經,她也讓自己的目光追隨著尹崇浩長達一年多的時間,她總以為只要耐心的等候著,或許有一天他會發覺到在她不夠出色的外表下,也擁有獨特而吸引人的特質。
但是,日復一日的過去,她的信心和希望也跟著愈來愈渺茫。直到有一天,她經過管理部,听見一群女人圍著那個花心蘿卜詢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時,他竟開口說「什麼樣的女人都可以,就是別像采訪部那個男人婆就好了」。
她當然知道他指的人是誰!從此之後,她的目光不再在他的身上逗留,更別提給他好臉色看了。
沒想到言睿-才來一天,他就跟那個尹崇浩勾肩搭背的,那可是她的身體耶!懊死的言睿-憑什麼讓那個色胚摟著她的腰?他到底想干嘛啊?
「啪!」地一聲,嚴幼馨關掉了監控熒幕。
她緊握著拳頭,努力想抹去腦海中的畫面,偏偏腦子不听使喚的一直浮現方才看見的影像。
當她再地無法忍受時,她已不自覺的往采訪部的方向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