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你怎麼來了?」
陸羽把哥哥推回客廳,伸手將心眉的房門輕輕關上。
陸平晃晃腦袋,眼楮瞪著前方,張著嘴。
「我跟你說過,不可以未經事先和我聯絡,不請自來呀!」陸羽說。
陸平舉起一只手。「等一下再和我說話。」他又用力晃晃腦袋。
陸羽朝他怔怔發直的眼楮揮揮手。
「干嘛?你得了老人痴呆癥啦?」
「別叫,我的腦子受了震蕩。」
玉綺端了咖啡出來。
同時,天佑抱著小寶走進客廳。
陸平瞪住他,抱住頭。「老天,是真的。天下最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了。」
其它三人面面相覷,沒人听懂他的喃喃自語。
天佑才睡醒,更如墮入五里霧中。
「陸平,你究竟怎麼了?」陸羽柔和地問,模模哥哥的前額。「你病啦?」
「那個房間……那床上……那個女人……」
「那是心眉,我另一個室友啊。」
「啊,噢,喔,」陸平抓住妹妹的手。「小羽,哥哥對不起你,一千一萬個對不起。我不知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天佑會這樣。」
天佑茫然。「我怎樣了?」
「你失心瘋啊你?」陸羽好笑。「陸平,你不要緊吧?」
玉綺一邊旁觀,倒是看明白了。
她笑起來,手指點點陸羽的肩,朝天佑抱著的小寶撇撇嘴。
陸平還在說明個不停。「他向來對女人不感興趣,看到女人彷佛見了鬼,所以才大膽放心的介紹他來這住,想不到他人面獸心,佔你室友的便宜。」
然後他轉向天佑。「你也太厲害,太會深藏不露了,裝蒜裝得跟真的一樣,轉眼小阿都生了。你自行負責啊,從今起,我陸某不認你文某人。」
天佑哭笑不得。「陸老兄,拜托,你有點常識好不好?」
陸羽和玉綺笑得幾乎岔氣。
「老哥,真是的。天佑住在這才多久,你看小寶有多大?」
「喝些咖啡定定神吧。」玉綺說。
陸平尷尬地搔搔頭。「對哦。不好意思,天佑,錯把你當采花賊了。」
「你才是采花郎呢。」天佑沒好氣。
「一點沒錯。」陸羽說︰「所以找始終不敢讓你見到我兩個花容月貌的室友,就是怕你這個公子十指大動,動到我的好朋友身上來。」
「喂,怎麼當著外人的面骨肉相殘?」陸平大聲抗議。
「我字字屬實。不服氣,你也可以指著我說,我陸某從此不認識你陸某人啊。」
「好了,陸羽,不必令自己哥哥太難堪嘛。」玉綺拉拉她。
「就是嘛。我都向天佑道歉了,不知者無罪,何況我勇于認錯,乃勇者風範。」陸平自衛道。按著轉向天佑。「天佑,我們還是朋友,對不對?」
天佑咧一下嘴。「勇者,我不敢高攀。」
「怎麼這麼熱鬧?」心眉也起來了。「啊,有客人。」
「什麼客人?」陸羽說︰「我來介紹,當今之大麻煩人,不幸是我嫡親哥哥,陸平。」
心眉啊了一聲。「原來就是你。」
陸平申吟。「看來我一生偉名盡闢在我親妹妹手里了。」
「花名才是真的。」陸羽繼續糗他。「不過說起來不能全怪他。當初懷了頭胎時,我爸媽一心一意想生個女孩,不料出來的是小子。他們心有不甘,從小就給陸平穿裙子,當女孩子打扮。」
陸平漲紅面孔。「你又知道了,那時你還沒有出世呢。」
陸羽不理他,徑自往下說︰「陸平呢,也很爭氣,長得俏得很,人見人愛,都說他活像個洋女圭女圭。于是他後來努力重塑形象,樹立雄風英名,以正他男子之身,印證他為男性之實。」
「各位听听,我幼年時是如何的遭人扭曲,心靈受了多少創傷。」陸平滿面的痛苦委屈狀除了陸羽對他做鬼臉,其它人笑不可遏。
「時間不早了,我得去開店門了。」玉綺說。
「哎呀,我中午也有約呢。」
她們回房間去換衣服準備出門。
這個時候,電話和電鈴同時響起。
心眉接電話,天佑抱著小寶去開門。
電話是她助理打來的。
「哦,真對不起,書萍。昨晚給小寶鬧到天亮,我現在才起床。」
「沒關系。我就是打電話告訴你,我代你申請了年假,老板批準了。」
「真的?他這次這麼好說話?」
「我告訴他,你累病了。去年年假也還沒讓你休息呢,鐵人也要偶爾停工上上油嘛。我一口氣替你申請了兩星期假,你可以安心的在家安頓好小寶的事情。」
「太好了。太謝謝你了,書萍,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隨時效勞。小寶還好吧?」
「昨晚和天佑帶他去打了預防針,他現在……」心眉回過頭,看到一個婦人盯著她看。
她認得這位婦人。她在馬路上驚鴻一瞥見過她。就是昨天。
「書萍,我現在有事,晚點再和你聯絡。」
心眉放下話筒,面對婦人。
現在她看見婦人不但身材保持得好,皮膚更保養得宜,臉龐光滑細致,幾乎沒什麼皺紋。
藍寶石耳環和一枚至少二十以上的鑽戒,外國名牌套裝,意大利制小牛皮高跟鞋。
斑貴,雍容,典雅。心眉不禁暗暗贊賞她的品味卓越。
天佑抱著小寶,尷尬萬分的站在婦人後面,似乎不知應該如何介紹。
「你好,我是管心眉。」心眉大方地走到婦人身前,伸出手自我介紹。
「管小姐……」
熬人優雅地欠欠身,手發抖,眼眶擒淚,禮貌地稱呼了一聲便說不出話來,彷佛受了莫大震撼。
心眉望向天佑,希望他說些什麼。場面實在教人發窘,有何誤會,輪不到她來解釋說明吧他輕咳了幾聲,仍然閉上嘴巴。
熬人揮了揮手,看看心眉,再看看小寶和天佑。
「我……這……對……對不起,管小姐。」
熬人以手掩住顫抖的唇,轉身走了。
天佑把小寶交給心眉,趕快追出去。
「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想?我都看見了。」文媽媽擺手不讓他說。「我要鎮定一下。我太高興了,高興得我不曉得說什麼好。你去向管小姐道個歉。你這孩子,不覺得你這樣太對不起人家嗎?」
「媽,她不是……我不是……」
「人家長得標標致致的,應對得體達禮,又不是見不得人,你藏藏躲躲做什麼?我得立刻告訴你爸爸,我們都有孫子可抱了。老天,我們盼了多久,你可知道?」
「唉,媽!」真是有理說不清。
「等我安排一下,你約她出來,大家正式見個面,好好談談如何辦你們的婚禮,絕不可草率了事。你現在回去安撫她,她突然見到我,一定嚇壞了。」
「媽……」
「去呀,去呀!」
嚇壞了的是陸平。
「她們都告訴我了。天佑,想不到朋友一場,你瞞著我這麼天大的事。」
「心眉呢?」
「在房間給小阿喂牛女乃,玉綺和陸羽在安慰她。你有困雞,跟我說嘛,犯著自甘墮落賺女人的錢嗎?上那種班,你不怕得花柳病啊?」
天佑干瞪眼。「我上什麼班,你還不清楚嗎?你鬼扯什麼呀?誰自甘墮落了?」
「那你如何解釋找上門來的那個老女人?」
天佑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對他咬牙切齒。
「那個老女人,是——我——媽。」
「啊?」陸平喊︰「她是你……」
天佑及時一掌蓋住他嘴巴。「小聲點行不行?」
「你媽有什麼不能說的?干嘛伯她們听見?」陸平還是降低了音量。
房間里,陸羽和玉綺一致同聲譴責天佑。
「他真把這里當他的家啦?居然告訴那女人地址,讓她登堂入室來示威。」
「他做什麼工作,我們管不著。我們並沒有因此輕視他,仍然把他當朋友,他起碼該對我們有些尊重才是嘛。」
「我們倒還好,他這樣,多傷心眉的心!」
「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陸平說得沒錯,他是人面獸心。」
沉默半天的心眉嘆一口氣。
「你們有完沒完?小寶盡听你們演講,女乃也不專心吃了。」
「耶,我們為你不平啊。」
「你們自認為太監嗎?我相安無事,你們著哪門子急?」
「嘿,狗咬呂洞賓。」
「說的也是,她這個和文天佑同床共枕的人都不急,我們操什麼心?我赴約去了,不在這管閑事。」
「陸羽,你說什麼同床共枕?」心眉喊。
陸羽頭也不回的走了。經過客廳,看也不看天佑和她哥哥一眼,只啐了句。「好狗不吃窩邊草。」
「玉綺,陸羽說同床共枕是什麼意思?」
「我開店做我的生意去,你好自為之。」
玉綺也走了。
她送給兩個男人的是一記白眼。
「這才叫無妄之災。」陸平嘀咕。「我還是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好。」
統統走光了。
天佑躊躇著不敢去向心眉解釋。
從何說起?
心眉不想出去和他踫面。
她沒有生氣,更不是傷心。
傷什麼心?說起來,是她欠天佑一份情。
她倒是為他難過。上那種班,夠不堪的了,還要面對一些不相干的人的臉色。
唉,同住一屋中,能躲到哪去?
天佑決定硬著頭皮和厚著臉皮,請求她的原諒。
搬豎他媽媽這一下回去一說,一干娘子軍勢必非要見心眉不可,事情總要揭穿的。
她難道永遠不出房間了嗎?除非他立即搬出去,否則總要見面的。與其令他窘迫難堪,不如她大方些,將此事化為零。但這下她真的要請他另覓住處了。
他們同時采取行動,在走道相遇。
「天佑……」
「心眉……」他苦笑。「你罵我好了,罵完我再解釋。」
她微笑。「我干嘛罵你?我是要告訴你,你不必解釋,我知道她和你的關系。」
他一怔。「你知道?」
她點點頭。「我昨天就見過她了。她和你在馬路上說話,我當時在附近。」
天佑松一口氣。「你一點也不介意?」
其實她是介意的,介意又如何?
「我為什麼要介意?那是你的私事。」
「心眉,你真好。」
輪到她苦笑。最近她好象常听到這句話。
「但是,天佑,為了預防再有同樣情況發生,為了你好,為了我們大家好,我覺得你不適宜再住在這。」
他雙肩垂了下來。「我覺得我們的對話好象連續劇的對白。」
「希望你不要認為我歧視你,我相信你必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才會做你所做的事。」
「如果你的諒解是發自內心,為什麼你要我離開?我走了,小寶怎麼辦?你怎麼辦?」
「我自今天起有兩個星期的假,這段期間,我無論如何都會為小寶找個稱職的保母。」
他望著她。「心眉,你一直都這麼冷靜、理智的嗎?」
她笑道;「你又不是沒見過我手忙腳亂、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指的是對感情。」
「感情?」
他忽然臉紅了,眼楮望向別處。
「我現在已不是一個多星期前,搬進這里的同一個人了。」
心眉有點困惑。「我看你沒什麼不同。」她打量他。
「想法改變了。」
「哦。」
他很失望。「你不問關于哪些事嗎?」
心眉輕輕聳一下肩。「我有必要了解得太多嗎?」
「太多?我不認為你了解我,除了我蠻會帶孩子,而那根本也不是原來的我。」
他看看房間那邊。
「小寶呢?」
「在嬰兒床里玩。」
「難得安安靜靜的。心眉,我們能不能談談?」
她忽然感到怯怯然。「談什麼?」
「我要告訴你一些關于我的事,關于我……」
電話打斷了他。
小寶一個人玩了半晌,開始感到無聊,在房間啊啊大叫。
「你接電話吧,我去看小寶。」心眉說。
她有預感,電話是找他的。
丙然是。
「天佑,這個大騙子!」
鞍得那麼大聲,還未完全走出客廳的心眉都听見了。她加快腳步走開,莫名的感到心如刀割。
天佑長嘆,嘴唇湊近話筒,小聲說︰「你是長江幾號?」
「我是川島芳子呢。我是你大姊!你都當了爸爸了,竟把全家蒙在鼓里,太不象話!」
「大姊,我……」
「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大姊嗎?媽媽回來,激動得口齒不清,語無倫次,我們以為你被強暴了。」
「唉,我看你也語無倫次了。」
「換我,換我。天佑,我是二姊。大姊興奮過度了,我們是以為你遇上騙子。」
「你也好不到哪去,我來。我是三姊。天佑,你知不知道,媽一進門就急著打電話給爸爸,劈頭便嚷嚷︰‘老頭子,你女人外面有兒子了!’老爸險些腦充血。」
「你跟他說這個干嘛?講重點嘛。天佑,是四姊啦,你實在……你真教我們………嗚嗚嗚……」
「你哭什麼呀?神經病!天佑,你听五姊說,三姊、老六都是先上車後補票,你是男人,這種事更不必感到難為情……喂,我還沒說完呀!」
「天佑,你和六姊年齡最相近,怎麼連我也瞞?你有了兒子是大事,文家的第一個掌門傳人哪。有任何困難,從長計議……」
「還從長計議!我孫子轉眼就要上小學了。天佑,你听好,爸爸後天趕回來,明天我和你六個姊姊先和心眉見個面。上午……」
一群女聲在後面抗議反對。「下午啦,媽。上午要做頭發、化妝。」
文媽媽遂改口道︰「對對對,下午兩點,我們在麗晶酒店咖啡廳,你帶心眉和孩子來,就這麼決定了。」
卡,掛斷了。
天佑揉著太陽穴放下听筒。
哪,這便是他不交女朋友的原因之一。文家娘子軍一開口,哪還有別人說話的份?
帶心眉和小寶去?他提都不會提。
算了,還是不要告訴心眉關于他的家庭狀況和背景好了。
她要他走,說得不留一點余地,沒有半點依依之情,他雖苦于無法表達他對她的感覺、感情,然落花無情,流水有意,也是徒然。
心眉對梳妝鏡,看著自己的落寞倒影。
為什麼他三百六十行,偏選了那一行?
為什麼她執著、堅持了這許多年,偏偏對他傾心?
天佑進來,她馬上露出笑容。
「是你朋友打來的?」
「嗯……哎。」
「你剛才要說什麼?」
「什麼?」
「關于你的事。」
「哦,沒什麼。本來想告訴你有關我的家人,以及我為何來此暫租用陸羽的房間,不過……不是很重要,不說也罷。」
這兩個話題,心眉卻是很想知道的。
「反正沒事,我們還不曾閑談過,聊聊天嘛。」
「不不不,過程太復雜,說起我的家人,比說《三國演義》還長。」
「你和家人親近嗎?」他苦笑。「有句話可以形容,愛之深,懼之切。」
「你家里人很多吧?」
「可以組一支軍團。」
「因此你負擔很重。」
「壓力。壓力大,比較正確。」
「你是長子。」
「可以這麼說。」
「家人一定希望你早日成家立業。」
「我一直沒有結婚的念頭,我覺得我比較適合單身。」
直到遇見你。
心眉的想法是,他從事的職業,使他索性斷絕成家之念。
「總是要有個屬于自己的家的。獨身終生,到老來孤寂無伴,多淒涼。」
听听喲,她管心眉勸起人來了。
電話又響了,仍是天佑去接。
他小心翼翼拿起听筒,卻是找心眉的。
「心眉,你家有個男人!」她大姊喊。
「你的口氣好象我家有只奇大無比的蟑螂。」
「那是誰?他是誰?他叫你心眉,我听見了!」
「廢話,心眉是我的名字。他該叫采眉還是月眉啊?」「好,你盡避顧左右而言他吧,你能和我說話的機會也不多了。」
「忽然傷感兮兮的干嘛?誰得了絕癥了?」
「我們的移民簽證下來了,你大姊夫訂了機票,下禮拜全家飛加州。」
心眉嚇了一跳。「這麼快!」
「還快?等了三年多,這才有了結果。」
這一下她又不傷感,迫不及待起來了。
「比起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你才等了三年,算什麼?」
「去你的。哈哈哈。」
這麼高興,三言兩語就原形畢露。
「管月眉,叫你家老爺有點創意好不好?一窩子中國人只要一說去美國,問都不用問準是去加州。湊什麼熱鬧?」
「他爸媽、兄嫂、弟弟,都在加州嘛。」
「我說得沒錯吧?」
「少諷刺人了,留點好德行給人打听。」
「好德行我不會留給自己用?你告訴二姊沒?」
「依出場序啊,她在你前面嘛。明天大伙聚聚,給我們餞行,接下來要忙打包,沒時間應酬你們啦。」
「餞行自己邀的啊?我還不想敷衍你呢。」
「嘿,要為我們餞行的還在排隊哪,是自家姊妹,我特地把你們排在第一號,非來不可,否則把你登報作廢。」
「先說好,你不許當眾去哭啊。我最怕那種場面。你要準備了哭,我就不去。」
三年半以前,大姊夫才申請了移民,下文還不曉得在哪,月眉便彷佛當下就要走了,自此再無相見之日般,把兩個妹妹約了出去,大庭廣眾之下大放悲聲,心眉好久都不敢和人約在那家餐廳見面,深怕給人認出來。
因為她和采眉也給惹得淚流滿面,只差沒有三個女人抱頭痛哭。
「哭還經過準備的嗎?我那是叫真情流露。」
「明天你的真情別露得太露骨好不好?」
「麗晶酒店咖啡廳,下午兩點,逾時不候。我打過電話去你辦公室,你正休假所以沒有忙忙忙的借口。」
「好啦,我會準時到的。」
「把你的男人帶來。」
「什麼……」
「別想否認,其它我明天再質詢你。」
帶天佑去見她的兩個姊姊?門都沒有他是不知多少女人的男人,可就不是她的。
「小寶手臂上的紅腫好象沒那麼厲害了。」天佑指給她看。
他實在是個好男人。
沉淪綠燈紅塵的好男人。
咦,這是個好標題。心眉默默記下。
「我大姊一家要移民美國,下禮拜全家動員。」
天佑給小寶包好干淨紙尿片,抬起頭。
「你很難過?」
「說不上來,也許吧。平時我們其實不常見面,各忙各的,但至少想起來時,都在同一個城市里。這一下去那麼遠,不是想念時一通電話就可以約出來的了。」
他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感受和心情。親人都在身邊或附近時,不覺得特別親,一旦遠離,忍不住就心慌起來。」
「現在交通如此便捷,坐上飛機,閉上眼睡一覺,也就又見面了。」
「如此一想,便好過一些。然後暗暗笑自己,想得容易,自我安慰罷了。」
兩人相視而笑。
「凡事看得太透徹,彷佛什麼都明明白白,未見得是好事,是吧?」心眉感慨。
「世事多虛虛實實,自以為看得明白透徹,轉身又一番風景,正所謂柳暗花明又村,沒有其能蓋棺論定的。」
小寶放了個大響屁。
「喲,多謝你的大力響應贊同。」天佑說。
心眉大笑。
蚌听得前門砰的一聲。
「誰回來了?」
心眉走出去,天佑抱起小寶尾隨而出。
「陸羽,不是去約會嗎?」
陸羽一聲不響,筆直走進她現在和玉綺共享的房間,又砰的關上門。
「她大概還在和我嘔氣,我去看看她。」
「我曉得,請勿打擾。我帶小寶出去散散步。」
心眉萬分感激。
真的,別的不說,她上哪找這麼好的保母?還免費呢。
可是不叫他走又不行。哪一天捧他熱場的女客們一窩蜂來這爭風吃醋,如何擺平?
她嘆一口氣,世事古難全哦。
「陸羽,我可以進來嗎?」她輕輕敲門。
棒了半晌,陸羽打開門。
「喲,眼楮上長了兩顆核桃。」
陸羽沒笑,眼眶紅起來,又想哭了。
心眉扶她坐下,拉起她的手。
「我不是不感激你和玉綺的關心及好意,只是天佑……」
「天要塌下來了,誰來得及管你的天佑?你和他自行了斷得了。」
不是為了她和天佑?
「你和男朋友吵架了?」
「你指哪一個?」做著一貫的瀟灑狀,眼淚卻簌簌直落。
「中午趕去赴約的那個啊。除非你連趕了兩、三場。」
心眉遞著面紙。
「心眉,我要撞牆。」
「別撞這屋里的,撞毀了得賠房東。」
「我不是開玩笑,我生不如死呵!」
心眉駭了一跳。陸羽一向是她們三人中,最開朗的一個。
「告訴我,他怎麼欺負你了?」她柔聲問,心里七上八下。
「可惡就可惡在,他沒有欺負我。他不肯。」
「嗄?」
陸羽淚如雨下,心眉一頭霧水。
「他說在他心中,我始終是他的紅顏知己。他喜歡我,欣賞我,他願意永遠有一個像我這樣談得來的好朋友。」
這些話好耳熟。
「陸羽,你還在和那個結了婚的男人藕斷絲連,偷偷來往啊?」心眉氣得跌足。
「壓根兒就沒斷過。斷不了。我忍不住。我無法停止打電話,無法阻止自已和他見面。」
「你無藥可救!」
「我知道。」
陸羽絕望已極,心眉心軟了,不忍過度詞責她。
「听起來,他還算理性,明是非。他這麼說,你就和他維持一份友誼,不是很好嗎?」
「我本來要求也不多。當我想念他,不管我人在何處,能听听他的聲音,我也心滿意足。當我回來,他出來和我見上一面,我就快樂得不得了。」
「現在呢?你要的不只是朋友了?」
陸羽悲慘的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你不知道你精神上已經有破壞人家家庭和婚姻的嫌疑了嗎?」心眉禁不住又火起來。「你還想進一步超過朋友界限,干脆破壞到底?」
「你冤枉我了,心眉。」陸羽淚如泉涌。「我同時和好幾個不同的男人交往,就是藉此轉移我的感情,沖淡我對他的專注。我需要時間,慢慢把自己拉出來,他答應幫助我,直到我接受我只能把他當可談心的朋友的事實。現在他卻食言了。」
「你一次把話說明白好不好?他如何食言?」
「他要走了。他要移民美國,帶著他的妻兒。下個星期他們就走了。」
這麼巧?
餅度巧合,便有蹊蹺。
心眉屏住氣。
「陸羽,你這個朋友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
「他是‘定邦’國際貿易公司的老板,向定邦。」
心眉差點跌下椅子。那個被公認的標準丈夫,好爸爸。
向定邦。竟是她的大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