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夢也想不到,龍俠就是從這只青瓷瓶中出來的。而當他把它小心翼翼放回床頭幾,她總算恍悟了他的睡覺去處之謎。
接著,她又頓悟一件令她面河邡赤的事。
「你每天、每晚都在這偷窺我月兌衣服!」她喊。
「我光明正大待在我的城堡里,說得這麼難听。」他振振有辭。
「你無恥!你狂!你……你……」想不出其他罵人的話,若蟬又羞又惱地直頓足。
「是你自己反應遲鈍嘛。你帶我回來,還不知道我從哪來。」
「我帶回來的是只花瓶,又不是阿拉丁神燈,我哪里想得到?」
「阿拉丁神燈住的是外國神仙,我們中國人古時用的是油燈,住在里面,不給燒死也給煤油或煤氣燻死啦。」
「你應該告訴我呀!」
「你是老師-,又是寫小說的,自己還看了那麼多神話故事,這點聯想力都沒有。」
「你還怪我沒有聯想力?人家都被你看盡了!你佔盡便宜還賣乖!」若蟬氣壞了。
「看一看就氣成這樣?」他咕噥。「我也讓你看好了。」
「誰要看……」她張大了嘴,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他當真倏忽間赤條條地站在她面前。
「喏,看久一點。」
他擺著健美先生的各種姿勢,轉來轉去,鼓鼓結實的臂肌,挺挺健美的胸肌,弓起背肌,聳動腿上的肌腱,讓她看個夠。
若蟬因為太驚愕,更因為目不暇給,怔在原地看了個目瞪口呆,忘了轉身走開或是閉上眼楮拒看。
「好了吧?扯平了吧?」
他一語驚醒了她,她申吟一聲,抬手覆住雙眼。
「快穿上衣服啦!」喊完,她接著說完她先前說了一半的話。「誰要看你的啊?」
「看清楚了,才吃盡冰淇淋還喊熱。」他嘟嚷。「穿好衣服了啦。」
她放下手之前,先稍稍分開眼楮前面的手指,以確定他沒有騙她。
「看了老半天,現在才故作矜持狀,好假哦你。」他說。
若蟬不知該笑還是該發火。她折衷,不露任何表情地瞪視他。一方面是因為他一反常態,昂貴名牌服裝,變成了簡單的棉T恤和LEE牛仔褲、運動鞋。
「我知道你今天想了我好幾次。」他高興地說。「總算你有點良心。」
「哼。」若蟬轉身走出房間,掩飾她的難為情和羞赧。他的身材……天哪。她的心到現在才開始狂跳。
「你的身材也很棒。」他在她後面贊道。「曲線美不勝收。」
她站住,但不好意思回頭面對他,只能背向著他跺跺腳。
「你還說!」
「那你說好了。」
「說什麼?」
「嘖,我的體格呀。」
「少自戀了。」
「嘻,其實你欣賞得不得了。」他的嘴忽然湊到了她耳邊。「你的心像小鹿亂撞,血壓一直上升。你在想,這個人長得這樣帥,體格這麼誘人,聰明過人又充滿智慧,還會未卜先知,又有神功,簡直天下無雙的十全十美,該拿他怎麼辦才好呢?!」
她可以走開,不听他對著她耳朵胡說八道,但是她似乎無法命令她的雙腿移動。
「你看看你頭頂有沒有冒泡。」她說。
「你嫌我太美,怪我太有型,你有沒有想過是為了什麼?」
「你不是未卜先知,又能讀我的心思嗎?」
「你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我讀什麼啊?」
她噗哧一笑。「哪里學來的?」
「我是語言天才。」
「你呀,你是大言不慚的鼻祖。」
她的腳可以動了。她于是在前走。
「要不要去看我的城堡?」
他這一問,使她又停住。她轉向他。
他咧子讜她笑。「心動不如行動。」
她懷疑地打量他。「你會變,所以你可以住在花瓶里不稀奇,你要怎麼帶我進去?」
「你很受侮辱我或小看我、低估我。」
「你很容易受傷。」
「我看起來高大健壯,內心其實很脆弱。」
她翻個白眼。「好啦,脆弱的巨人,你要如何把我放進花瓶?」
「閉上眼楮。」
她看著他。
「我知道啦,小說里男主角叫女主角閉上眼楮,便是要吻她。我不會吻你,不過不要太失望。」
她打他一下,因為她的確有那麼一點點失望。
他笑,柔聲說︰「眼楮閉起來,我叫你張開再張開。」
若蟬有些緊張,有些興奮。她深吸一口氣,照他說的做。
她只覺全身彷佛被一陣異樣輕柔的風拂過,便听到他的聲音輕輕說︰「好,若蟬,你可以張開眼楮了。」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他喚得如許溫柔、如許充滿教人震顫的感情,以致她張開雙眼時,首先的反應,不是急于看他的城堡,而是怔怔地注視他。
在他柔和似水的眼眸深處,隱約彷佛有波濤萬頃。它們用某種她似明了似不明了的方式,輕撫著她的心靈。它們也搖俺著她的靈魂,而她困惑著不解何因。
有種濃濃的、柔軟的東西,從龍俠身上發散而出,它無形無影,卻讓人感受得到他緩緩、緩緩的將她包裹住。那感覺是醉人的。他沒有踫她,她卻覺得他在綿綿密密、纏綿地吻她。她覺得他的雙手彷佛游移過她身體每一寸。
她覺得暈眩。她覺得體溫在遽然升高。她覺得她的衣褲在自動褪去。
她仍看著他,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也知道她若不反對、不抗拒,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她發現她不想抗拒,甚至奇怪為什麼他不真的吻她。
當她不自覺地慢慢合上眼,把臉伸向他,期待他的唇降下來,更奇怪的事發生了。
她……睡著了。
☆☆☆
「你差點鑄下大錯!」
龍俠沉默地接受這嚴厲的譴責。
「我要把你調開。」
「不,你不能這麼做。」他舉首望向高高在上的尊者,他的「上司」。
尊者眯起眼。「嗄?我不能?」
「呃,我是說我還欠她兩個願望,另外還有三個還沒有想到要如何給她。」
「最多只有三個,你也只有這麼多權限,你明明知道。」
「可是……」
「上次你多偷一個願望送給那個老太婆,再上一次,你偷了一個給個小女孩,又上一次,你偷給一個大肚婆,上上上上次,你偷……」
「我挪用而已。」龍俠嘀咕。
「挪用!你當願望是公款哪?挪用公款是要打官司坐牢的!」
「我坐啦。」
「每偷一次罰禁閉一百年,你自己算算你給罰了多少次,可是你學到教訓沒有呢?」
「我……」
「沒有,而且你一而再、再而三明知故犯,而、且,」尊者大聲強調。「每次都是為了女、人!」
「那個老太太的生命所餘無多,她唯一的心願是死前能見她那些不孝的子女一面。小女孩受盡繼父和養母虐待。那孕婦的夫家三代單傳,她連生了四個女兒,再生不出兒子,她公婆要讓她丈夫名正言順把她冷藏,納妾進門了。」
「這次呢?」
「這次……我……情不自禁嘛。」
「情不自禁的後果,可不止是禁閉!」
「那是意外,我本來只是帶她來玩的……」
「玩!玩過了火,你就玩完了。」
「我及時打住啦。」
「打屁呀!要不是我趕到,別說她還有兩個願望,半個你也沒能力給了。」
龍俠俯首不作聲。
「我一發現你太常現身,流連不去,就該有所警覺。你在她身邊逗留太久了。」
「嘖,是她許願許得太慢了。」
「你很不慌不忙嘛,而且很樂在其中哩,每天穿得花枝招展,活像那些名牌男裝的活招牌。還有,你居然去找乾隆借龍袍,和玉皇大帝打高爾夫球,和閻羅王打麻將,作弊使他們輸得不得不讓你上上下下通行無阻。你簡直比當年那個大鬧天宮的孫猴子還要風光嘛。」
「我哪有作弊?是他們技藝不精。」
「不過你倒是從老閻那替我爭回了一口氣。上次和他打牌,輸得我乾乾淨淨,一險些內褲都給月兌下來。」
龍俠馬上笑嘻嘻地說︰「那麼是不是可以將功贖罪?」
尊者瞪他。「還贖身呢,贖罪!寶什麼功?我說的是氣。你當成氣功嗎?」
龍俠遂閉口不語。
「看在她的確善良,毫無利用你滿足人性貪婪私欲的份上,我姑且再給你一些時間。」
「多謝尊者。」龍俠松了一口氣,然後出其不意打出一拳,將尊者打得跌在地上。
「哎呀呀呀,」尊者模著下巴瞪著眼,哇哇大叫。「你犯上,罪加一條。」
「喲,意外,意外,我不過伸一下筋骨而已。」龍俠扶他起來。
尊者揉著立時青了一片的下巴。「你要是沒有到處當大慈善家,早就升官不知升到哪去了,何需受我監管?自今而後再不好自為之,我也要給你害得背個監督不力的罪名,少不了摘官貶職,到時候我可不止要給你一拳,我會……」
「揍得我趴在地上起不來。」龍俠替他說。
「我是法力、功力都遜你一籌,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有,但是起碼可以和你打個平手。這次我容讓你,因為我了解你此刻挫折、沮喪的心情。」
龍俠望向浮在空中、被催眠了般沉睡著的若蟬。
「我的挫折和沮喪不是你能了解的。」他喃喃。
尊者看飄浮的美人一眼。「我還是那句話,特使一號,你好自為之。」
「我現在叫龍俠。」
「還字浪漫呢,不倫不類的。」尊者的口吻其實蠻羨慕的。「你快送她回去吧,別再把她帶到這來了。」
☆☆☆
她作了個最最不可思議的夢。
星期六早上自睜開睡眼,一整個上午,若蟬腦中都盤踞著昨晚那個奇異、旖旎的夢,更奇特的是,夢中還有夢中夢。
她夢見龍俠帶她去他的城堡,她卻沒看見它是什麼樣子。她一到便墮入另一個蜜蜜甜甜的夢中,可惜僅僅短暫剎那,還沒嘗到那甜蜜的滋味呢,她又掉進下一個夢口
這一個更玄奇了。她听到龍俠和一個聲音一段令她幾乎捧月復的對話。不過在夢中大概不可能大笑,否則她也許會醒過來,而遺漏精采趣味的部分。
這幾個不相干又似乎相關連貫的夢,真實得彷佛她就在現場,只是她睡著,所以閉著眼楮,什麼也沒看見。她依稀記得她曾想張眼看看另一個聲音的主人,卻不知怎地,眼皮越來越沉重。
醒來之後,夢中大部分只剩下模糊的片段,僅有龍俠幾乎吻了她——他到底有沒有吻啊?及她那些愉悅的感覺,清晰的印在腦海,令她回味無窮,不勝郗。
假如她真的和花瓶中的神仙談情說愛,蜜意萬千的來上一段韻事,那……不知有多美妙。這,才叫浪漫呢。
「想入非非就算了,不要亂叫我的字號好不好?」龍俠的聲音驀地在她耳邊埋怨。
若蟬嚇一跳,連忙左顧右盼。其實辦公室里的教職員早已走光了,她還坐在這,就是在等龍俠。
他終于來了,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你跑到哪去風騷了?」她小聲朝空氣質問。「下次不來等我放學一起回家,先說一聲,不要老是害我空等。」
「你等我?你又沒告訴我。」
「為什麼隱形?這里現在又沒有第三者。」
「我怕你剛想入非非完,一見到我,抗拒不了我的無敵魅力,對我投懷送抱,害我破功。」
若蟬羞紅了臉,忽地想起他發聲時說的話。「原來我叫你的名字,你就會出現啊?」
「哼,有什麼辦法?你花錢買下了我,我就成了你的愛之奴,隨時听候你的差遣羅。」
「你是我的什麼?」
「愛之奴。你不是想和我談情說愛嗎?」
「誰想了?」她的臉頰火熱。「我想的是個荒謬的夢。」
「荒謬的不是夢。」他咕噥。
若蟬正想問他什麼意思,忽見範伯淹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她這才明白為何龍俠不現身。
「若蟬,我就知道你還沒走。」範伯淹走進來。
若蟬?他幾時開始直呼她的名字了?
她桌面早收拾好了,這時趕忙站起來,拿起手提袋。
「我正要離開。有事嗎,主任?」
「嗯,若蟬,不是工作時間,你可以叫我伯淹,不必如此拘禮。」
「他這算隨和還是隨便?」龍俠的聲音問她。
若蟬對範伯淹笑笑。「叫主任叫慣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晚?」
「我剛忙完一些事。我在想,」範伯淹搓搓手。「不知道你有沒有空,一起吃午飯好嗎?下午你若沒事,我有兩張朋友送的電影招待券,是本周剛上的新片。」
「泡妞看電影還用招待券,「咸」到了家。問他是不是請你吃呷七碗免錢的那種,當心他為了省錢,撐死你。」
若蟬笑也不能笑,罵也不能罵,眼珠子更不能亂轉試圖瞪他的聲音,只有把雙眼固定住,望住範伯淹。一方面,是因為她太意外,有點呆住了。
範伯淹怎會突然約她吃飯看電影呢?難道龍俠說的是真的?他對她有意?
「還懷疑呀?」
龍俠喊得那麼大聲,若蟬幾乎以為範伯淹也听見了,因為他忽然抬頭看向天花板,那正是龍俠發聲所在。
若蟬也仰起頭,這一驚吃得非同小可。
龍俠蹺著二郎腿坐在天花板上懸掛的萬國旗上,一只手把旗子搖得刷刷響,晃來晃去。
完了。她要如何向範伯淹解釋?
龍坑讜著她又喊︰「你不打發走他,我就把這些旗子拉斷,讓它們掉下去打他哦。這叫旗打花心狼。」
「你下……」若蟬開口命令他下來,听到範伯淹也同時開口。
「奇怪,沒有風呀。若蟬,你有感覺到風嗎?」他納悶地說。
他沒看見龍俠。若蟬驟然全身松弛。
「沒有,是沒有風,不過我看到一只老鼠跑過去。」她扯謊道。
「老鼠?」範伯淹又抬起頭,目光正對著他齜牙咧嘴的龍俠。
「是啊,老鼠,好大一只。」若蟬趕快挽住他的胳臂,拉他走出辦公室。
避他是風還是老鼠,範伯淹立刻拋諸腦後,他喜不自勝地把另一手覆在挽著他的若蟬的手上。「其實,若蟬,我想私下約你已經好久了,一直怕太貿然,你會拒絕。」
他訴衷曲似的口氣,令她急忙抽回她的手。
「吃飯沒什麼嘛,」她用輕快的口吻說。「我為什麼要拒絕呢?不過我恐怕沒時間看電影。我很久沒見過我姊姊了,想今天下午去看她。」
「我看你還是跟他去看電影好了。」龍俠說。
若蟬轉頭瞪他。他走在她另一側,不過此刻她不擔心了,她知道他必定是隱形的,只要不理他就好。
「不要緊,不要緊,」範伯淹從善如流。「電影隨時都可以看。你姊姊住在哪?吃完飯,我開車送你去。」
「這家伙隨和得過分,分明居心不良。」龍俠不滿地批評。「你應該和他去看電影,看他有何企圖。」
若蟬對他的話听而不聞,回答範伯淹。「我姊姊在彌敦道開了一家男士名店……」她頓住,腦中一道靈光閃過。
她質疑地轉頭看龍俠。雖然他今天未再一身名牌,仍是昨天的T恤、牛仔褲,仿佛忽地決定反璞歸真了。
「你一直看我干嘛?我多麼清純、淳樸啊。你旁邊那個才時髦呢。」他撇撇嘴。
他不說,若蟬還沒注意到,不過範伯淹素來就是女老師們口中最會穿衣服的男人,大概他天逃詡穿得十分體面,她看習慣了,習以為常。
而這邊,範伯淹說︰「真的?你姊姊的店名是什麼?說不定我去過。」
由于他們是同時對她說話,若蟬顧了此便顧不了彼,只听到龍俠的。
于是她問範伯淹︰「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他才開口,聲音又被龍俠蓋掉。
「我穿名牌你就嫌我太美,罵我時髦,他穿,你為什麼不說他?」
若蟬恨恨瞪龍俠一眼,再不好意思地轉向範伯淹。
「抱歉,主任,你說什麼?」
「我勸你不要帶他去你姊姊的店,你緩 悔的。」龍俠又在一旁搶話。
她實在給他吵煩了,忍不住扭頭吼他。「你閉嘴行不行?」
範伯淹被她異常的舉動弄得十分迷惑。「若蟬,你在和誰說話?你叫誰閉嘴?」
她無聲的申吟。「沒有,沒有,我……」
範伯淹猝然停住腳步,張得大大的錯愕眼楮,盯著她另一側的目光,令她心跳和呼吸同時停止。
她趕快轉向龍俠,看他又在搞什麼鬼。
他露出一點也不真誠的笑容,伸著脖子,揮著手。朝範伯淹揮著手。
若蟬幾乎要昏倒。她當然不能昏倒,飛快地,她的頭又轉向範伯淹。
他跟看到鬼似的看著龍俠。「他是誰?他從哪冒出來的?」
他看見龍俠了!若蟬向龍俠模去,實實在在地模到他的手臂。天哪,他就這樣現身了!
龍俠則就勢抓住她的手,穩住她搖蔽了一下的身子,並把她拉近他身側。
「嗨,我是龍俠,」他對呆若木雞的範伯淹說。「我是若蟬的表哥。」
☆☆☆
「表哥!」若蟬對龍俠喊。「上次你是我的小學同學,今天是我的表哥,下次是什麼?」
雖然平空冒出了個電燈泡,範伯淹仍然很有風度地邀龍俠一起吃飯。若蟬不知他們如何,這頓飯她可是食不知味,吃得別扭死了。因為龍俠活靈活現地說了一籮筐她和他小時候如何如何,整餐飯就听他一個人亂扯得不亦樂乎。
午餐結束,範伯淹先行離去,多半為了龍俠說若蟬和他本來就約好一起去看她姊姊。
憊有模有樣地責怪她︰「你怎麼忘啦?我們上個禮拜就約了的啊。」
範伯淹一走,她就對他發作。
「下次?看情形羅。」他聳聳肩。
「你怎麼可以說現身就現身?像個幽靈似的。還好範主任沒有起疑,不然我多難堪!」
「是你失控對我吼叫-,我不現身,你如何自圓其說?你寧可讓他以為你發了神經,對著空氣喊閉嘴?」
「我真希望你走開,你好煩人哦。」
當她明白自己說了什麼,她大驚失色地按住他在桌上的手,一面緊張地環顧餐廳內的其他人。
「哎,你不可以在這消失啊!」
龍俠微笑。「你沒有說那串關鍵字,不算許了顧啦。」
她松一口氣,收回手,仍繃著臉。「你是來實現我的願望,還是來給我惹麻煩的?」
他的笑容斂去。「我是在幫你的忙。」
「你在辦公室那樣搖動萬國旗,又不給人任何預告的冒出來,算幫得什麼忙?裝神弄鬼還差不多。」
「為什麼人一定要吃了虧才知道上當?有人提醒,還不懂要預防?」
「你又在答非所問。」
「你如果非要和範伯淹交往,我也阻止不了你。但是和一個自命風流的男人交往的後果,你最好先考慮清楚。」
「我和他吃頓飯而已,何況還有個熱誠有餘、好管閑事的第三者在。難道他膽大包天到當眾強暴我嗎?再說,範主任好歹是從事教育的。」
「哼,為人師表兼校園一匹狼的所謂教育工作者,又不是沒有。」
「就算有,你不能以偏概全。即使範主任真的想要追求我,我未必有意。」
當他露出笑容,她又白他一眼。
「你不喜歡他?」
若蟬嘆息。「你見過我們學校的校工,他長得眉清目秀,年約二十來歲,他可以去鬼混、非法賽車或不務正業,但是他白天當工友,晚上念夜校。我很喜歡他,這是不是表示我要他做我的男朋友?」
「他沒有假借名義接近你,或趁大家看不到時約你。」龍俠指出。
「範主任大概顧慮人言可畏,這沒什麼不對。」
「哼,真的想到人言可畏,就該公開約,不避嫌,自然沒有嫌疑。」
「你對這件事的反應如此強烈,如果我不是已經知道你不是人,我會以為你吃醋,因為你想追我呢。」
他反對地瞪大雙眼。「什麼「你不是人」啊?」
若蟬怔一下。笑出來。「好嘛,算我用辭不當。但你的確不是嘛。」
「雖然你不夠誠懇,我且當你道了歉,君子不計女子過。走吧。」
「去哪?」
「回家啊。」
「我要去看我姊姊。」
「你稿子進度落後那麼多,還不回家趕稿子。看你姊姊隨時可以去,又不是你今天不去,她就要倒店了。」
她瞅著他。「話是說得不錯,不過我懷疑你千方百計阻止我去我姊姊那,恐怕另有原因吧?你剛才甚至叫我和範主任去看電影,而我和他吃個飯你便大驚小敝。」
他聳一下肩。「你要去就去吧。我可不奉陪哦。」說著,他起身,過來為她拉開椅子。
「喲,謝謝。」她站起來時,他彎起胳臂,她便挽著他。
「這感覺真不錯。」他嘆道。
「沒有女人如此挽過你嗎?」
「才不是呢,我指的是每個人都看著我,和我們。」後面三個字他頓了一頓才加上去。
若蟬莞爾。「你真的很自戀。」
「愛自己,欣賞自己,是自信。但自愛過了頭,以致傷害別人,那才叫無藥可救的自戀。」
她斜首春他。「龍俠,你戀愛過嗎?」
他做個鬼瞼。「我若戀愛過,來幫你實現願望的就不會是我了。」
「為什麼?你會在哪?」
「有兩個可能。例如,我們相愛,你對我卻不是真情真意,轉眼變了心,我除了法力消失,我也會消失。」
「消失?去哪?」她好奇地追問。
「滅亡,不見了。」
「滅亡。」她一凜。「你是指,像人死亡?」
「差不多。」他的表情沉了下來。「就像人間的尼姑、和尚,一旦出了家,便得舍棄七情六欲。」
「出家人也有還俗的,他們可以還俗。」
「我可以動凡心,對人動感情,只是,有得必有失,全在一念取舍間。」
「失去法力,你再也不能幫助許願及渴望實現的人了,是嗎?這對你很重要吧?」
「不妨說,我從中得到許多快樂。但我也有力所難及的時候。」
「比方說沒法使世界大同。」
他微笑。「你是很會給我出難題的。說到這個,你的第二個願望想出來沒有啊?」
「哎,你出的才是難題呢。」
「沒見過許願許得這麼慢、這麼痛苦的。」
「我希望世界和平,人人平等富足,你嫌我口氣太大。我要當億萬富婆,你認為無聊。是你許願,還是我許願?」
「你不是真心要變成億萬富婆嘛。」
「誰說的?」
「你不是那種人。」
「我是哪種人?」
「不告訴你。自戀狂是不夸別人的,怕把別人捧得太高,貶低了自己。」
「你才不是這種人呢。」
「哪一種?」
「你擁有賦予人願望實現的法力-,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把你貶低下去?」
龍俠高興地仰頭對空大喊︰「听見沒有?听見沒有?」
若蟬奇怪地也抬起頭,只見到一片無雲藍天。「你跟誰示威呀?」
「一個臭屁的家伙,逮到機會就責怪我,不過他也只能對我逞口舌之坑邙已。」
她渾身一震,站定。「尊者?你的監管人?」
他也怔怔站住。「你怎麼知道?」
「他叫你特使一號,對不對?」
「哦,老天。你到底從哪知道這些的?」
「我以為我作了些怪夢,听到一些……」若蟬慢慢抽回挽著他的手。「那……不是夢?你……」他究竟有沒有吻她?他們有沒有……她屏息,心髒幾乎要跳出喉嚨。
「該死!真是該死!」他咒罵著跳腳。
若蟬呆站著。如果那不是夢,那麼他對她……她和他……那一幕那麼真切,那表示,龍俠他……
一陣尖銳的汽車喇叭和緊急煞車聲四起。他們同時轉頭,看見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天真地正往車水馬龍的路中央跑去。
說時遲那時快,若蟬只見一道人影閃電般飛越過安全島,抄起給嘈雜聲嚇得呆在路中間的小男孩,將他舉在空中,安全地送到對面行人道。在那短短數秒的剎那間,那些幾乎煞車不及的車子全部被施了法術般停頓住。不,事實上,四周所有在動的東西都停了,彷佛時間在那一刻凝固住,剛好讓龍俠騰空飛去救小男孩,而沒有人看見發生了什麼事。
若蟬才不關心或在乎有沒有人看到那神奇的一景,她只知道她的心放了下來。龍俠沒有失去他的法力。
也許那畢竟只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