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曼正在卸妝,碧芸把一疊倍扔到她化妝台上。
「這是怎麼回事?」她緊張地問。
「什麼怎麼回事?」安曼不知所以。
「你的宣傳拿給我的。一堆觀眾來信問起你幾時秘密結了婚,生了個女兒。有些想知道你是不是有個私生女。還有……」
「哦,老天。這麼快?」
才幾逃邙已。安曼一一抽出那些倍,飛快地看完,大聲申吟。
「怎麼回事啊?」碧芸又問。
「怎麼回事?還不就是那個叫珊珊的女孩嘛!」
安曼閉上眼楮。她這三、四天除了錄影以外的時間,都在想辦法找珊珊,並和令方保持聯絡。他們倆都沒有收獲。
疲倦和煩心,使得安曼開始有些暴躁,盡避她工作時仍維持著地出了名的好脾氣。而她知道,真正使她偶爾不小心便心不在焉的主因,是令方。
他確實改變了態度,停止了動不動就嘲諷她,然而他的淡漠令她更無法忍受,使她覺得他在用另一種方式指責她趕走了珊珊。
「你不是說展令方是她爸爸?」
「我說的是她說他是她爸爸。其實她沒說,她叫他老爸,可是他矢口否認,卻堅持相信我是她媽媽。」
「這麼復雜,比我們的戲還要精采。」
安曼由鏡子里瞪她一眼。「這若只是一場戲,倒容易了。」
碧芸笑。「喂,你覺得他怎樣?」
「她太想念她媽媽,踫巧有了「她是我媽媽」,弄假成真,把自己想像成是我--崔文姬--生下以後,被抱走的女兒。」
「誰說她呀,我問的是展令方。」
安曼拿面紙抹掉臉上的冷霜。
「他怎樣?」
「少裝了,小曼,那男人太帥了,你又沒瞎,會行不出來?」
「好吧,他是很帥,關我何事?」
「他喜歡你。」
「成千上萬的觀眾都喜歡我。」
安曼走進盥洗間洗臉,碧芸跟到門邊。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碧芸,別瞎起哄好不好?他是為了需要我幫忙找珊珊。他和那女孩都不相信我沒生過孩子。」
「你干嘛瞎熱心?她這一鬧,把你的名字、形象都毀了。這種消息,」碧芸揮揮一封觀眾的信。「比緋聞還可怕。」
「清者自清。」
「小曼,你不是新人了,你該明白傳播文字的殺傷力。」
安曼瞥她一眼,走回化妝室。
「上面叫你來的是不是?」
「誰不知道我們是好朋友?當然我是進諫的最佳人選了。趕快擺月兌這件事,小曼。雖然我覺得,」碧芸對她擠擠眼晴,「和展令方約會不是壞主意。」
「哦,拜托。」
「從那個x某人之後,你不跟任何男人出去……」
「什麼X某人?」安曼失笑。
「我不屑提他的姓名。」
「那就別提,他早就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真好笑。你要是忘了那份愛,會還把每個男人都當害蟲?」
「你不知內情,碧芸。這位律師先生鄙視我的職業。」
碧芸張大眼楮。「我不相信。為什麼?」
「他提過他「明了」我如何在這個行業中,「奮斗」以求成名。」
「什麼話!」
安曼拿起皮包和外套。「我不在乎他的想法。我說過,清者自清。」
「不在乎才怪!敝不得這幾天一拍到你對男人玩心機,耍他們的戲,就吃NG。」
「我只是太累了,和展令方沒有關系。因此我現在要直接回家,冼個熱水澡,上床睡大覺。」
「恐怕沒那麼容易,那個男人在會客室等你。」
安曼頓在門邊,心跳停了-拍。「誰?」
「和你頻頻吃NG無關的男人呀。」
「他在會客室?」
「等了好幾個小時了。」
「你怎麼不早說!」
碧芸笑盈盈看她跑過走道,喃喃,「還不在乎呢。NG吃大多了,裝也裝不像了。」
她的臉頰因奔跑而有些泛紅,但仍掩不住疲憊的蒼白。
而她依然很美。令方月復中一陣緊縮。
這幾天她把工作以外的時間都用來找珊珊,雖然找得像個無頭蒼蠅,他也一樣,但她的表現,使他對她的感覺一直在軟化。
一部分的他,寧願相信安曼是個自私自利到不肯認親生女兒的女人,這是他親眼所見。
然而他同樣親眼看見她在珊珊再度失蹤後,表現出的焦慮和關心。加上他听到的關于她的過去,令他心折和心疼。于是一部分的他,禁不住的對她傾心。不論她過去如何,不論她今天的一切如何得來,她和所有對生活、對自己盡責的人一樣,以自己的方式努力過,才得到日前所擁有的。
他自會客室沙發中站起來,迎向她。
「對不起,我剛剛才知道你在這等我。」她跑得氣喘吁吁。
「沒關系。是我來得冒昧了些。」
他的柔和令她怔了怔。
「哦,不會。有事嗎?是不是有珊珊的消息o.」
「她寄了封信給我。」他從褲子口袋拿出.個估封。「我想你會急著知道,所以親自過來一趟。」
「她寄信給你?為什麼……」安曼搖搖頭。奇怪她竟然感到失望。「她在哪?她還好嗎?」
「大概沒事吧。你可以在車上看信。」他停頓。「你有空嗎?我想我們直接去找她」
「她既然選擇和你聯絡,也許她並不想見到我。」
他微笑,很自然地挽起她。「你不用和我吃醋,畢竟,你才是她的親人。」
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及他的踫觸,使得他對她和珊珊關系的說辭,變成不重要了。
他今天穿得很輕便,牛仔褲,淡黃色運動衫。而且他對她微笑。她忽然明白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多麼奇怪,她有點震顫地想道,不知多少名仕或富有多金、英俊的男人追求過她,從沒有一個引起她這麼復雜的感覺。展令方,他是如此不容人忽視,有時令人生氣,還有一點教人迷惑。
「她出事了?」看了珊珊短得不能再短的「信」,安曼焦急地問。
恬上只有三個英文字︰SOS,和兩個重重的驚嘆號,末尾潦草的寫著珊珊的名字。
「但願不是。」令方靜靜道,不想引她太驚慌。
「沒有地址呀。」她翻著信封。
「她在信紙後面畫了地圖。」
在安曼看來,那些只是凌亂而歪曲的線條,沒有標示或注明。
「我看不懂。」
「不要緊,我知道她在哪。」
她疑惑的看著他。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他給她一個保證的微笑。
她真的便安心了。
「能不能請問你一個問題,展先生?」
「我們同意過做朋友,我想你叫我的名字比較適切些。我的朋友不會稱呼我「展先生」。」
「令方,」她樂意從善如流,「據我所知,你在這一行是位-佼者,你怎會有時問去當義工呢?」
他看看她。「沒時間的人是他們不願意有時間,只要有心,總會找到時間去做些事情的。」
她也有著他,趁他目光轉去注意路況,打量他。
「提及你做義工,讓你感到不自在嗎?」
他聳聳肩。「因為我是律師,兼做義工,很多人便大篇小敝。」
「行善不分來自何種職業和階層。」
「不錯。不過我不認為我在行善。加入義工行列,我得到的遠比付出的多。」
「我想找了解你的意思。」
他卻笑起來。「無關施與受。義工們對所做的事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大家不管來自何處,全都是彼此的朋友,沒有利益沖突,隨時互相幫助、互相支持,遇到問題時,大家會緊密團結,彼此保護。」
「在這個功利主義彌漫的社會,充斥強權、金權為主的氣息里,你所說的,確實是一股難得的清流。」
他看看她。「義工行列中,其實也有好幾位演藝圈中人。」
「我听說過,也在報章、雜志上有過。」
他察覺出她還有話懸而未說。
「但是?」
她猶豫。「還是不說的。」
「這兒又沒有第三者。我不會隨便饒舌,你可以相信我。」
「不是啦。只是我個人的……唔,一種想法而已。隨便開口說了,萬一誤傷了人,不大好。」
「對象若是我,盡避說,我保證不告你誹謗或惡意中傷。」
「其實是我自己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是非,和別人沒有關系。」
令方想了一下。「我懂了。越是有名氣,受人矚日,去做義工這差事,越會招人閑言,被批評是裝模作樣,裝腔作勢,塑造形象?」
她皺皺眉。「你又在諷刺我。」
「難道我說錯了?」
「你便頗具知名度,也是個名人。」
「只在同行同業間,不像你天天出現在螢幕上。」
「相同的意思。你在譏笑我太在乎形象。」
「你實際上是很在意別人的荷法。承認吧,安曼。你當初公開過去的所有遭遇,難道也是演戲?還是一種宣傳手法?」
「公開什麼過去?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得了,安曼。我不看連續劇,不看娛樂新聞,不表示我愚昧無知。」
「你這人太奇怪了。你攻擊我,就因為我沒有加入義工行列?」
「我透過在當義工的幾位演員幫忙,想和你聯絡或找你本人,但都被擋在門外。我不了解,我十分困惑,安曼。你能坦然讓大眾知道你的過去,卻又好像很擔心被人發現你的隱私,竭力遠避外人的接觸。」
「這又扯到我不敢認珊珊的話題上來了,是嗎?」她長嘆一口氣。「我真不知如何解說你才會相信。」
「沒有人會因為你認自己的女兒而嘲笑你的,安曼。」
「我如果承認了她,我自己會笑死。我父親呢,大概就不會覺得這件事好笑了。他連嘲笑都笑不出來。」
「你父親?」令方很驚訝。
他沒機會再問下去。他的車剛靠路邊停下,珊珊使出現在他車窗外,敲著窗玻璃。他搖下它。
「快點,快點,快……」她忽然看見安曼,焦急的臉龐閃過驚愕,接著當作沒看見般,對令方說︰「快呀,快來不及了。」
看樣子她沒事,除了滿臉污垢,披頭散發。令方和安曼松一口氣,同時下車。
珊珊已經跑進一條窄巷,他們緊跟著她。
簡直像拍黑夜追逐戲,安曼想道。空氣中的氣味令人作嘔,巷子又小又黑漆漆的,路面坑坑洞洞,小表跑起來如履平地,箭步如飛。真佩服她。
珊珊把他們帶到一處正在蓋房子的工地,一堆木材和石磚中間,奄奄一息躺著一個瘦巴巴的小女孩。
「她需要去醫院。」珊珊對令方說︰「請你幫她。」
「她是誰?」令方問,彎身模模小女孩的額頭。「老天,好燙。」
「她前天就這樣了。」珊珊說。
「她已經昏迷了。」令方把女孩抱起來。「你還寫什麼信?應該馬上打電話!」
「你現在責備她做什麼?我們趕快去醫院吧。」安曼月兌下外套給小女孩蓋上。
「你們要照顧她啊。」珊珊喊。
「你不一起來?」令方詫異地轉頭。
她看一眼安曼,眼神倔強。「我不去。」
「珊珊,跟我們回去吧。」安曼說︰「我們找了你好幾天了。」
「你找我干嘛?你不是說你不是我媽?」
「我……」
「安曼。」
安曼和令力的眼神相遇。他要她認下珊珊。
這一認,後患無窮啊,如何善後?這可不叫什麼善意的謊言。
不認,小妮子肯定不和他們走,又不曉得天涯海角何處去找她。
安曼進退兩難。
「安曼!」令方急了。
「快帶小咪走啊,不然她就沒救了。」珊珊推他。「別管我啦,我闖蕩江湖慣了,又不是今天才沒媽。」
小表,簡直拿她沒轍。說這種話,听起來豪爽得很,分明教人為她心酸。
「你還要帥啊?」安曼抓住她。「你乖乖跟我回家吧,全台灣的觀眾都知道我是你媽了。」
「照片呢?」珊珊問令方。「你有沒有看到我和我媽的照片?」
「這時候你要照片干嘛?」
「咦,有了人證,還要有物證呀!才好教我媽心服口服。」
安曼翻翻眼珠。「我看到照片了。快走行不行?你要不要救小咪啊?」
「這可是你求我跟你回去的,展大俠,你做證哦。」
「得寸進尺呀你!」安曼瞪令方一眼。他在那抿著嘴笑。「還不走?」
珊珊坐後座,安曼抱著熱呼呼的小女孩坐令力的旁邊。小咪不但全身滾燙,而且身上有股異臭。
「這女孩姓什麼?她家人呢?」安曼問。
「不知道。」珊珊聳聳肩。「我撿到她的。」
「撿?」令方轉頭看她一眼。
「對啊,在垃圾堆撿到的。差點把我嚇死,還以為她是遭人棄尸呢。」
到了醫院,把女孩一身髒兮兮的衣服月兌掉,才真的嚇壞了所有的人。
她身上幾近體無完膚,到處是大片、小塊的淤紫、青腫,還有無數可怕的小水泡,及一圈圈香煙頭燙傷的灼痕。
安曼不自禁地把珊珊摟住。
「不要抱這麼緊啦,快不能呼吸了。」小妮子開心的抱怨。
安曼第二天一大早就有通告,令方和客戶有約,他們商量之後,為小咪請了位特別護士,令方送安曼和珊珊回她家。
珊珊在浴白里就睡著了,安曼把她弄上床並沒有費太多力,幾天不見,女孩明顯的瘦了許多,看著真是教人心疼。
令方坐在客廳等到地出房間出來。
「怎麼樣?」
「睡了。」
雖然不費力,還是挺累人。安曼倒坐沙發上。
「不曉得小咪的父母,哪一個對她如此狠心。」
「幸虧珊珊「撿」到她,不然這條小命準救不及了。」
「她若立刻打電話不是更好?」
「她大概連打電話的錢都沒有。寄給我的信沒貼郵票。」
「那麼,也是幸而有個不幸的小咪,要不,還不知道珊珊幾時才會和你聯絡。」
「或者淪落到什麼不堪想像的地步。」
安曼不語,想著她演的那個身世悲慘的崔文姬。
珊珊若沒有遇到令方,小咪若沒有被珊珊「撿到」,這兩個孩子,命運不知將會如何,說不定戲中的崔文姬,會變成個真人真事的故事。
而她本可以在可能的悲劇發生前,伸出援手。
現在還來得及。
「安曼,你在想什麼?」
地台眼看他。「珊珊可以暫時住在我這,直到你或中心為她找到合適的、願意領養她的家庭。」
她以為他會很高興,不料他拉長了臉。
「總歸一句話,你還是不要她。你又何必帶她回來,給她一線希望?」
「我……」
「你這麼做,當她發現她最後還是要去寄人籬下,對她的傷害更深。」
「可是……」
他倏地起身。「我現在就帶她走。她不必「暫時」住你這,她可以無限期的和我住。」
「令方……」她也站起來。
「我們早已放棄為她找寄養家庭的希望了,雖然我們仍在勉力嘗試,但是大家都知道,就算找得到,無異是制造另一個她逃走的機會,及讓大家更擔心、更著急。所以,既然你如此鐵石心腸,我來收留她,必要時,我設法領養她。」
她瞪住他。「你說完了?」
「對你,我好話歹話皆已說盡。」
「很好,該我發言了。假如我能領養她,我會的。可是我不能……」
「沒關系,你去保護你該死的形象吧。」
她突然跳過來,一掌把他推回沙發。
「你坐著,閉上嘴。再提我的形象,我就對你不客氣。你以為我前幾天為什麼找她?今晚為什麼和你去見她?」
「良心不安?」
「也許有一點吧。但我真心喜歡珊珊。你要怪就怪我們的法律。你或我都是單身,都不能領養她。所以我才說她可以何時住在這。你帶她回去,明天她又跑了,有什麼用?」
「你是她母親,當然可以領養她。」
「又來了。你怎麼和一個十四歲的女孩一樣執迷不悟?」
「哪個十四歲的女孩?」
「還有誰?珊珊啊。」
「珊珊?珊珊十六歲了,再過幾個月就滿十七了。」
安曼一怔。
「她告訴找她十四歲。」
「不,她千真萬確到十月就滿十七歲。」
安曼忽然笑起來。
令方瞪大眼。「我有她的個人資料。」
「啊,我不是不相信你,令方。但你知道我幾歲嗎?」
「這……」
「假如珊珊真是我女兒,那表示我十二歲便生了她。你想,可能嗎?」
令方頓時啞口無言。
「可是……」
門鈴聲打斷了他。
「小曼,加長的劇本我寫好了一半,先拿來給你看看,」碧芸邊說邊往屋內走,「我不太滿意,我們研究一下,你幫我出點主意……喲,你有客人在啊。」
令方站起來,同她一頷首。「汪小姐,你好。」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碧芸向安曼眨眨眼。「我們明天再討論好了。」
「不,我們在談我女兒的事。」安曼說。
「你女兒?」碧芸嗆了一聲。
「是呀,我十二歲生的,你忘了?」
「十二……」碧芸愕然,而後恍然,噗哧笑出來。「那個天花亂墜呀?」
令方這時既尷尬又困窘,而且迷惑。百珍不是告訴他……百珍!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我告辭了。明天再和你聯絡,安曼。」
安曼想他多半是難為情,沒有留他,送他到大門口,目視他倉卒駕車離去。
「這男人,害羞啊?」碧芸自己到廚房燒水沖咖啡。「現在沒法否認了吧!進展如何?」
「略有突破。」
安曼是真的松了一大口氣。
「快說給我听听。」
「原來珊珊將近十七歲,不是十四歲。那個小騙子,可憐又可惱。」
「你這是答非所問嘛。」
「是你會錯。好了,這件事鬧得我煩透了,不要談它。劇本呢?我看看。」
碧芸這位編劇本身不滿意,安曼看了也覺得和精采緊湊的前半部相比遜色了些。
「不用說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碧芸喝口咖啡,嘆息道︰「前面寫得太好了,要延長,我便感到壓力倍增,技窮了。」
「去休個幾大假,放松一下心情吧。」
「開什麼玩笑,制作人會砍了我的腦袋。」
「我倒是需要休假了。崔文姬這個角色變化多端,演得很過癮,也很累人。」
「怎麼?你大概真的需要喘口氣了,從來也沒听你喊過累。」
「你知道,經天花亂墜這一鬧,我發現了一件事。」安曼深思道︰「我應該做些回饋的事情。」
碧芸大惑不解。「听不懂。你要做什麼?」
「我自小到大,生活、求學、工作,都一帆風順,因為我身邊總有很多支持我、幫助我的人。我是充滿感激,並沒有視為理所當然,可是我應該把我的感激付諸行動。」
「我明白了。你感謝我寫了這麼個好角色讓你盡情發揮,決定出一筆旅費,讓我去暢游歐洲。不用拐彎抹角嘛,我不會拒絕的。」
「你賺的會比我少嗎?」安曼白她一眼。「我指的是盡一己之力,投注于幫助別人。」
「你想捐款給更多慈善機構?你每個月捐的已經不少啦。」
「有些人需要的不只是金錢,他們需要愛和關懷。捐錢容易,捐出個人的時間,實際去做些事幫助不幸的人,更有意義。」
「你哪來的時間?接下來你要軋三部戲呢。」
她想到令方的話--沒時間的人是他們不願意有時間,只要有心,總會找到時間去做些事情的。
「滿有道理。先把你的時間、愛和關-,撥一點給我吧!老大後天要看,我劇本還交不出手呢。還有,他明天可能要找你問你「女兒」的傳聞。你做個心理準備,他的臉可是已經綠了。」
安曼可想而知。出道以來,她一向潔身自愛,私生活嚴謹,傳播界從沒有關于她的花邊新聞,這件事會引起的震-,對她本人,對有她演出的節日,都將有如一枚原子彈爆發。
「說不定反而更會刺激收-率上升呢。」她說。
「是哦,你的名聲就大幅下跌啦。你那個女兒呢?找到沒有?」
「我在這。」珊珊穿著安曼的睡袍走進廚房。「有人在談我嗎?我老爸呢?」
碧芸一見這女孩,立刻驚為天人。
「老天,她真漂亮。」
珊珊露齒一笑。「謝謝。你是我媽咪的朋友嗎?我想我應該叫你阿姨,可是你好年輕哦,叫阿姨好像把你叫老了。」
碧芸心花怒放。「嘿,小嘴真甜。不過你可不能叫我姊姊,否則你媽咪要長我一輩,變老了。」
安曼瞪她一眼。「我不介意。」
珊珊咯咯笑。「但我不可以沒有禮貌。阿姨,你也是明星嗎?」
「嘖,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媽咪如此上鏡頭,當然,那不表示我沒有她長得迷人。」
「阿姨和我媽咪各有特色,都是傾城佳人。」
「我們真是一見投緣,來來,坐到我旁邊來。」
珊珊歡歡喜喜挨過來。
安曼搖搖頭。「我看你們倆去認做母女好了。」
「哦,不行,媽咪只能有一個。對不對,美人阿姨?」
「對,對極了。」
「別再捧了,珊珊,她嘴巴都要咧得收不回來了。」
「你女兒夸我兩句,你嫉妒還是羨慕啊?」
「碧芸,你有完沒完?女兒長,女兒短的……」
「哎呀!」碧芸福至心靈,大叫︰「有了!有了!我有主意了。珊珊,你想不想演戲呀?」
「我?」珊珊指著自己,怔住。
「你這是什麼餿主意?」安曼也呆了呆。
「母女同台,這主意再絕妙不過了。安曼,我原先寫的劇本,把主戲完全著重在崔文姬身上,卻忘了她還有個出生以後就去向不明的女兒。」
安曼明白了。珊珊會帶給碧芸這突來的靈感,她十分意外,她怎麼早沒想到?
「阿姨,原來你是編劇啊。」珊珊一副躍躍欲試的驚喜表情。
「而你是我的及時雨呀!」
「碧芸,你確定嗎?」
「咳,如此發展下去,絕對不會變成因為加戲而拖泥帶水,事實上是把戲帶進另一個高潮。」
碧芸興奮的彈一下手指。安曼幾乎也感染了她的歡欣。
「你要怎麼寫?」
「來個崔文姬和親生女兒相遇,卻互不相誠,如何?要寫她的女兒做什麼呢?珊珊,你夢想做什麼?」
「模特兒。」珊珊不假思索回答。
「行。太好了。崔文姬正好擁有一個模特兒訓練公司。上帝,我這出戲簡直可以媲美「朱門恩怨」了。我這就回去寫!」
她跳起來,用力摟一下珊珊。
「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珊珊。安曼,看牢她,別讓她跑掉了。最好明天帶她去見老大,安排試鏡。」
她一陣風似的走了。
「媽咪,她說的是真的嗎?她不是開玩笑的吧?她真的要讓我在戲里演你的女兒嗎?」
珊珊興奮的大喊大叫著。
看她這麼高興,安曼不忍心此時揭穿她虛報年紀的謊言。
「是真的,但是還要經過制作人和導演的面試認可。」
「哦,不要緊,當不成你戲里的女兒也沒關系。我本來就是你女兒嘛,用不著去演,才做你女兒。」
到此地步,便由著她去吧。
「你睡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起來了?」
「我肚子好餓。」
安曼笑了。「我只有冷凍水餃哦。」
珊珊一口氣吃了三十粒,一面說著她這幾天的街頭歷險事跡,然後好奇地問安曼拍戲的事情。
這樣和一個女孩開懷的談心,倒是一種新經驗,而且十分愉悅。
珊珊深信安曼已接受她,因此快樂洋溢,令安曼不由得感到她留下她,是等著令方為她安排其他居所,仿佛是件背叛的行為。
令方找到百珍家時,她剛看完八點檔連續劇,-漣漣的來開門,嚇了他一跳。
「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沒啦。「她是我媽媽」嘛,-文姬以前那個不要臉的養父,居然看到她成了名女人,來向她勒索。她的厄運何年何月才會結束啊?」
令方仰大長嘆。「百珍,拜托你,不要追麼……算了,算了,我有事問你。」
「你找我都沒好事。」
「胡說。」
她眼淚一抹,嬉笑起來。「你要和我舊情復燃嗎?等一下,你不是在追安曼?」
「我就是為安曼的事來找你。」
「你拿到她的簽名照了?還是去看她錄影的入場券?」
「都不是。百珍,我問你,你不是告訴我安曼好多事嗎?你從哪里听來的?」
百珍困惑的眨眨眼。「我告訴你安曼的什麼事?」
「關于她的過去呀,她如何被強暴,生下一個女兒,又殺了她第一任丈夫……」
「什麼呀!」百珍笑得捧住肚子。「那是崔文姬,安曼演的崔文姬嘛。」
令方登時覺得他活像個超級大白痴。
「是安曼演的角色?」他小心求證。「不是安曼本人遭遇那些事?」
「老天,當然是戲啦,真的發生在安曼身上,多慘哪。」
這一下,他可慘了。
丟死人了。他如何再和她見面呢?偏偏珊珊現在在她那,還非去見她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