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曼作了個夢。
蹦誕無稽的夢。
夢里她變成男人,令方成了女人。
成了女人,仍有一副昂藏之軀,也還是那張英俊迷人的臉,卻身穿套裝,足蹬三寸高跟鞋,說有多究兀怪異,就有多突兀怪異。
偏偏她在夢中那個同樣突兀怪異的女人身材,卻西裝革履的不男不女,死命窮追他這個不女不男,最後在他的半推半就下,她和他共效雲雨不說,她且神勇威猛,連番進攻,令他欲死欲仙,終而招架不住頻頻討饒。
「安曼。安曼。」
咦,性別變了,姓名倒沒變。
她睜開眼楮,吃了一驚,大叫︰「哎呀!」
站在床邊的令方,可不是穿著一件女人的浴袍嗎?不過尺寸小了,便敞開著,露出了他結實的男性胸膛。
「對不起,珊珊來敲門時,我正在淋浴,便隨手拿了你的浴袍套上。」
原來如此。「我醒啦?」
他好笑地掀眉。「大概吧,你眼楮是張開的,除非你有睜著眼睡覺的習慣。」
「珊珊起來了?幾點了?她看見你了?你穿著我的……你在我的浴室里洗澡!哦,天哪!噢!」令方把她蒙住臉的雙手拉開。
「現在不到六點半。珊珊是看見我在房間,但我不是光溜溜的,你沒什麼好擔心的。」
「誰管你是不是一絲不掛被看光了?我完了,這一下我的名節全毀了。」
「你的名節?」
「珊珊正當青春期,她會如何想呢?看到你從我房間里的浴室出來,穿著我的浴袍,卻衣不蔽體,而我……」
「你在床上未醒,衣著整齊。」他拉拉她昨天穿的襯衫,「有些皺而已。」
「我想,珊珊會想,老爸和媽咪終于名副其實了。」
安曼的腦子這才全部清醒了,記憶回來了。
遍禮。趕急就章的婚禮。
她領他上床,為他月兌衣月兌了一半,被他壓住無法動彈。
她漲紅著臉。「我看你在沙發弓腰駝背縮腿的,好心好意讓你到床上睡,你卻恩將仇報。」「嘩,我醒來時,明明你四肢如八爪魚抱纏住我。唔,不是我不懂消受美人恩,實在是我的膀胱脹得非起來不可。我費了好大力才把你手腳掰開的哪!」
「胡說!」
「可惜我沒有拍照存證。」他笑著俯身親親她的額頭。「早,美人。」
她難為情死了。「早。」咕噥一聲,她再不敢看他。「讓路,我要下床。」
「遵命。」
他緊著腰帶以下的部分,不知是否也光溜溜?可惜她沒膽子瞄一眼。
「你有沒有多一件浴袍?」她淋浴時,他在門外問道。
「有。干嘛?」
「那好。因為這件我需要穿著。」
「你的衣服呢?」
「你只幫我月兌了一只袖子,所以全成了梅菜了。」
「我還月兌了你的鞋子和臭襪子。」
「我的襪子才不臭。你若嗅到味道,是你靠我的腳太近。」
「腳臭,襪子也臭,一樣。」
「哦,差多了。腳的氣味是人體自然體氣,你嗅過,應辨得出自然氣味與臭味的不同。」
「去你的,誰去嗅你的腳,研究它的氣味?」
他哈哈笑。「謝謝你,小曼,你真體貼,可見你是愛我的。」
你愛我嗎?
「討厭。你早上起來忘了照鏡子。」
「哎,我們新婚頭一天就拌嘴拌得像老夫老妻,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她開門出來,好對他瞪眼楮。
「誰和你新婚?沒那麼多閑工夫和你拌嘴。你不穿你的衣服,要如何出門?」
「皺兮兮的怎麼穿出去?給人看了,以為我穿著衣服和你在床上打滾。」
「那你永遠不走了?賴在這?」
「夫仰妻養,據說是當前時尚。別擔心,我已打電話叫百珍等一下替我拿套干淨西裝來。」她睡得那麼酣?什麼都沒听見。
「百珍?」
「你見過她,在……」
「我記得我在哪見過她。」她的臉孔和聲調都突然變冷。
任他多麼熱心為善,義行可嘉,男人就是男人,不月兌風流本性。
令方怎會看不出她的改變?他不憂不急,反而滿心歡喜。
女人表現出嫉妒是好事,表示她在乎、在意。不過是指為其所愛的女人。對象不對,便會教人吃不消,逃之夭夭都來不及。
越認識安曼,越了解她的心性為人,他越傾心鐘情。此女子才貌內涵兼具,世間少有。
巴她在一起,斗嘴也充滿趣味。
最重要的是,她願意不計回報,沒有條件的關懷別人,幫助別人,毫無猶豫的付出。
安曼找了件大T恤,一條松身吊帶短褲,要他換下那令他看來不倫不類的浴袍。
他換衣服時,她去看女孩們。
她們在廚房。珊珊在烤多士。小咪原本好好坐在餐桌旁邊,看到安曼進來,倏忽溜到桌子底下去。
百,真像碧芸說的,除去珊珊,其余人等她一概視為壞人。
安曼也不勉強非要她出來,若無其事走到櫥櫃的旁邊。
「哪來的多士?」
「芸姨買的。」
碧芸?「她幾時來的?」那個人不睡到日上三竿,很少離得開床。
「冰箱空空如也,我打電話告訴她,我們餓得眼冒金星。她買了兩大條面包和二十個茶葉蛋來。」
買這麼多茶葉,這個碧芸。
「她人呢?」
「回去睡覺了。」珊珊咧齒一笑。「她夸贊我聰明伶俐。」
「你把她清早從床上挖起來買早點,她還贊你?」安曼嘖嘖稱奇。
「是啊,因為我沒有打擾你和老爸的連床好夢。」
安曼不禁氣結,又羞紅了臉。
「坐嘛,媽咪。芸姨還買了腸粉油條,豆漿我倒出來了,在桌上的茶壺里。不過腸粉油條我和小咪各吃了兩碟,茶葉蛋還有很多。我們只吃了兩個。」
安曼光听就飽了。
「吃了這麼多,你還在烤多士?」
「嘖,媽咪,你以為我是小豬嗎?多士是烤給你和老爸的。」
「那你不必烤了,已經烤好的給他就好,我不餓,我吃不下。」
「不行呀,媽咪。早餐是最重要的。不然你喝豆漿好了。豆漿有營養,含有極豐富的……」
「好,好,我喝豆漿。」
安曼才要走向餐台,令方進來了。
T恤雖無男女之別,人人可穿,但畢竟是她的,又作了那個怪夢,她不禁多打量他幾眼。
非但不怪,他越發魅力四射,性感得要命。短褲底下那只腿,比她的還要修長、迷人。
「我看,有人想拿我當早餐。」他說。
安曼趕快把目光移開。「我可不想消化不良。」
「我有說是你媽咪要把我當早餐嗎,珊珊?」
「我沒听見也。」
他們互相眨眨眼。安曼看見了。
「怎麼?你們是同時得了眼疾嗎?」她沒好氣道。
令方呵呵一笑。
「小咪呢?」
安曼朝桌子底下呶呶嘴。
令方蹲下去,發現小咪斜著腦袋,豎著耳朵。不過突然看到他,她馬上拉起衣服蓋住臉。
他若有所思微微一笑,站起來。
「我沒看見小咪也。誰把她藏起來了?」
安曼和珊珊互相對望,都不明白他用的是哪一計。
「她如果不和我們大家在一起,她的恐龍爸爸再來,我們就沒法幫她,只好讓她被帶走了。」
「你如此威嚇她,和她那無賴繼父有何不同?」安曼責道。
「她必須明白,除了珊珊,她還可以信任我們。珊珊不能二十四小時分分秒秒與她伴著。」他小聲地說。
「她受了太多驚嚇和傷害,你就暫時由她去,慢慢她會適應,了解我們對她沒有惡意。」安曼不自覺跟著壓低聲音。
「跌倒了,最好的辦法是馬上站起來。她精神上和內心的傷害可以慢慢復原,對人的反感卻越早糾正越好,久了,她習慣避開生活在一起的人,更不會接近其他人,便會形成自閉。」有理,安曼點點頭。
「她又听不見,我們干嘛小聲說話?」
「她听得見。」珊珊和令方同時說。
「我剛剛才發現的。」令方說。
安曼既驚且喜。「這是否表示她不完全是啞巴。她選擇不說話而已?」
「心理學上的說法,是她以此來回避和自衛。」
「哇,老爸,你好有學問哦。」
這時,小咪很慢地由桌子底下小心的探出頭來。
也許因為他們小聲低語,她沒听到聲音,好奇地探視一下他們在做什麼。
只一瞥,瞥到三只眼楮都注意著她,她很快地又縮回去。
「我肚子餓了。」令方大聲說,到桌旁拉開椅子坐下。「嘩,茶葉蛋、腸粉油條,好豐富呀。」
安曼在另一邊。「這兒還有豆漿。」她提起壺。
空的。
珊珊拿烤好的多士給令方。
「咦?」她掩住嘴。
裝茶葉蛋的大碗內只有兩個蛋,盤子里只有兩碟腸粉油條。
「早餐是很重要,沒有重要到要如此暴飲暴食吧?你們不怕撐破肚皮嗎?」安曼睜著目瞪口呆的珊珊。
「什麼?」令方不明就里。
「這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吃掉了十八個茶葉蛋,八碟腸粉油條。或者,應該說,是用一壺豆漿沖到肚子里去的。」
「啊?」令方捧住骯部。「我忽然覺得胃脹。」
「可是,這個不是我裝豆漿的壺呀。」珊珊跳著腳。「小咪!」
小咪像一只小老鼠似的由桌下竄出來,沒跑幾步,便被她身上的負載物絆倒。
十幾個茶葉蛋滾向地板,腸粉油條掉了一地,由傾倒的壺中流出來的豆漿淹過腸粉油條,追著茶葉蛋。
小女孩坐在這一堆真相大白之中,淚眼汪汪,恐懼地看著令方和安曼。
而他們都看呆了。
「你為什麼要偷嘛!」珊珊哭了起來,大喊︰「你會害我們被趕出去的呀!」
小咪哇地放聲大哭。
不顧滿地狼藉,安曼跪蹲下來,把小女孩哆嗦的身體摟抱住,一面柔聲哄著安撫她。
珊珊慌忙撿拾起茶葉蛋,和被豆漿泡得濕淋淋的腸粉油條。
「別撿了,珊珊。」令方安慰她。「不要緊的。」
「蛋還可以吃。」她捧著蛋,哭道︰「不要生氣,媽咪。你可以趕我走,不要趕小咪。我沒有看見她偷,要不然我會阻止她的,是我的錯。」
「誰也沒有錯。」安曼不禁熱淚盈眶,把她拉過來,也摟住她。「沒人說要趕你們。」
令方看著抱在一起,哭成一團的三個女子,搖了搖頭。
「為了幾個蛋,一堆腸粉油條,一壺豆漿,如此哀慟,要不要把它們埋了,立個碑呀?」
安曼瞪他一眼,但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才對嘛。小阿子們不懂事,你跟著哭什麼?我不會趕你們走的。」
珊珊用手背把眼淚一抹,一張臉已雨過天晴。
「這是媽咪的房子。」她說。
「嘿,這妮子還真現實。」
「從我見到她到現在,她第一次說了句合理的話。」安曼抱著小咪站起來。
她用手指溫柔地拭去小女孩臉上的淚。「沒有關系,小咪,不要哭了。」
小女孩盯著她半晌,慢慢地舉起一只手,怯怯地模她的臉,抹了她一臉的豆漿。
「哈哈哈。」珊珊指著她笑。
令方也呵呵笑著。
小咪緩緩彎起嘴,然後發出咯咯的笑聲。
「你們笑什麼?」
安曼一問,他們笑得更厲害。
百珍這時走進廚房。
「嘩,好熱鬧……呀……」
她踩到豆漿,足下一滑,撲通跌在地上,手上提著的衣服摔了出去。
「我的西裝!」令方大喊,同時手臂伸得長長的想在空中接住。但是不僅搶救不及,反而失去重心,向前撲倒,整個人趴在豆漿和一堆腸粉油條上,又把一些豆漿濺起,噴在百珍身上和臉上。
安曼哈哈大笑,珊珊笑得彎下了腰。小咪張開了嘴,笑得咯咯的。
「大門怎麼沒關哪?你們干什麼鬧烘烘的?」碧芸一路喊著進來,怔在門邊。「這是怎麼回事?」
???
碧芸說著她要在劇本加進去的新靈感,安曼一個字也沒听進去。
令方和百珍走了。他回去換衣服,他說,然後去上班。
百珍也要回去換衣服上班。
安曼想不承認她在嫉妒都不行。她腦子里一直浮著她從房間出來看到的一幕。
令方和百珍站得好近,幾乎頭靠著頭。百珍不知向令方低語著要求什麼,他堅決地搖搖頭。她撒嬌地拽著他的胳臂搖,又跺腳。他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擰一下她的臉蛋,答應的。
「小曼,喂,小曼!」
安曼眨眨眼,魂兮歸來。
「干嘛?」
「你才干嘛呢。拜托,才走不到一個小時,就相思得這般魂不守舍。不要如此刺激人好不好?」
安曼臉頰飛上紅霞。「你還說。都是你,出的鬼主意,壞主意。」
碧芸大聲喊冤。「都享受過洞房樂了,還在這埋怨人啊?好人哦,真的是難做。」
「你不要胡亂破壞我的名譽,我和他清清白白,什麼也沒做。」
碧芸圓睜杏眼。「什麼也沒做?」
「我仍是完璧之身。」
「這有什麼好驕傲的?怎麼?他有問題,還是問題在你?」
安曼啼笑皆非。「你才有毛病。」
「別告訴我他對你沒‘性’興趣,我不相信。」
「對‘性’最感興趣的是你汪大編劇。」安曼沒好氣地頂她。
「你用錯字眼了,是最有研究。告訴我,出了什麼問題?我來為你解。」
「我真有這方面的困擾,找個注冊醫生說不定可靠些。」
「嘿!」碧芸抗議。
「大清早,別‘性’事一籮筐好不好?也不怕得胃潰瘍。你昨天的急中計,可害慘我了知不知道?」
碧芸訥訥笑著。「其實我原來是讓你們暫時以假亂真,扮扮夫妻,把那個無賴擺平。我哪知道醫院里正好有個神父?」
「那你應該只和我跟令方商量,把那兩個社工和醫生扯進來,沒想到人多插嘴嗎?」
「哎,我想多他們幾個,看起來比較像那麼回事嘛,事後向他們說明一下就好了,誰知道臨時來了一大群人湊熱鬧。」
「你一手造成的,還有理由呢!」
「啊,你提醒我了!」碧芸歡喜地一拍手,「想不到除了編劇,我還有導演的才華呢!昨天我可真是掌控全場,指揮若定哩,對不對?」
安曼撐頭申吟。「我都不敢看今天的報紙,你還自夸不凡,沾沾自喜。」
「喲,我差點忘了。」碧芸從皮包拿出當日早報,「我就是為了這個又回來的。娛樂牌頭條哪!」
她得意的敞開報紙,安曼不看也不行。
名演員安曼,上屆金獎的得主,閃電結婚!
安曼並不意外。
「昨天沒有‘湊巧’在現場拍張精采照片的記者們,一定捶胸頓足,恨死了。」碧芸眉開眼笑。
「幸好我們昨天就把小咪帶回來了。」安曼喃喃。
不然今天涌進醫院欲彌補昨日之憾的記者,會把小女孩嚇死。
不管誰通風報信,顯然將昨天所有事情的經過描述得十分詳盡。報上把安曼,和她「突然曝光」的神秘律師男友,形容成大善人。
「崔文姬收斂狂野之心,律師是正義的象征,平復了這位一生坎坷的美女的滿腔仇恨。」安曼讀著,失笑。「展令方可以改名展昭了。」
「制作人一早打電話向我求證。」碧芸見她有笑容,便告訴她。「我敢說他看到報紙時,一定震驚得把早餐都打翻了。」
「你還說得出來?我怎麼去向人解釋啊?」
「幾時起你覺得有必要向旁人解釋了?結婚是喜事呀,有什麼好解釋?接受賀喜就好了。」
「事情不是發生在你身上,你當然輕松!」
「喂,你忘了?你逼那個男人同意娶你的。」
安曼懊喪透頂。「我當時不知哪里不對了。」
「對對對,怎麼會不對呢?你們結成佳偶,同時救了一個小女孩,一舉兩得,雙喜臨門啊,珊珊怎麼辦?」
安曼煩亂中給她沒頭沒腦的問得一愣。
「珊珊怎樣?」
「你們不連她一起領養嗎?」
安曼瞪大眼楮。「你玩上癮了是不是?」
「你們不領養珊珊?」
「他是他,我是我,什麼你們、你們的?領養小咪,是不得已之下的下策。我做事向來量力而為,這次這件事已經混亂非常,不知如何收拾了,你建議領養珊珊,是唯恐天下不夠亂是不是?」
碧芸端詳她。「你真的生氣了?」
「我不是生氣,我是……」安曼長嘆。「碧芸,你心血來潮把我騙去拍戲,以及其他的玩笑或惡作劇,我都可以一笑置之,這次你太過火了。」
「對……」
「對不起這三個字,這次不管用了。」
「誰說我要說對不起來著?別瞪,別瞪,我要說的是,對,你進入娛樂圈,是我把你哄去的,可是你有什麼損失?名成利就,而且你自己越演越愛上這份職業,你自己說的。」
「我……」
「我還沒說完。以前我愛鬧、愛玩,你最後也都很開心呀。」
「我是包容你。」
「所以我們是好朋友嘛,互相包容,互相了解。因為我了解你,所以幫你一把,你馬上現原形了,不是嗎?」
「現原形?」
「說錯了,我的意思是真情流露。」
「露給誰,向誰露啊?」
「咳,展令方嘛。你若不是心中對他有意有情,你會揪住他,逼他點頭嗎?」
「我是被他的態度氣的。」
「那你該叫他滾開,或閉嘴,而不是……」
「你不用來分析我了,有這麼大的精神,去分析展令方吧。」
「我就知道。」碧芸彈一下手指。「原來問題在他身上。不對呀,我明明好幾次看到他脈脈含情望著你,巴不得四周的人全部自地球上消失,只剩他和你,他好對你訴說衷曲。」
「這是你的新劇本是不是?」
「說到劇本,你對我的新靈感有何意見?」
安曼不想讓她知道她根本听若未聞,否則又要被她嘲弄調侃。
「你需要什麼意見?要听意見,該去問制作人或導演,我又不是出錢的老板。」
「當然要你的意見,因為要你去做說客。」
「說客?說服誰?」
「你的新婚丈夫呀。」
安曼眨了好幾下眼楮。「令方?你要他干嘛?」
「啐,我要他?朋友之夫不可戲,這點道德我都不懂嗎?我是要他到‘她是我媽媽’延長戲中當一角色。」
安曼的下巴掉了下來。碧芸把它推回去。
「冷靜,冷靜,你先失了措,如何去說服他?」
「我才不去。你有本事冒出這種鬼主意,你自己出馬。」
「嘖,我怕萬一我和他談得太投機,他突然發現我比你有魅力,對我情難自禁。我不想對不起我這一生僅有唯一的好朋友呀。」
「任你花言巧語,休想我去替你當炮灰,打釘子踫。」
「咦,你這麼肯定他會拒絕?」
「你不肯定,為何找我當說客?」
「哎呀,你們是夫妻,枕邊細語一番,總比我費唇舌節省時間嘛。要知道,時間就是金錢。賺錢不容易呀。再說,朋友有難,見而不救,算什麼朋友?」
「你這算哪門子難哪?你見到珊珊,馬上把她寫進去,現在令方你也不放過。要不要我把我爸爸叫回來和你見見面,好讓我多一個角色?別忘了,還有個小咪。」
「沒忘,沒忘。小咪不用商量,她口不能言,沒有台詞,教她演就行了。」
安曼一逕搖頭。「真服了你了,她當真一個也不漏啊?」
「嘿,經由我一枝生花妙筆,你們轉眼要成戲劇世家了。而且我好人做到底,立刻提供你一個答謝我的機會,非常容易,你說服大律師答應演出即可。」
「你兀自作你的白日夢,打你的如意算盤。他壓根兒不屑演戲這一行,听到珊珊要演戲,馬上反對,幾乎和我翻臉,要找他演戲,你請便。」
碧芸終日腦子里的車輪不停,無時無刻不文思泉涌,產量最多,金字招牌的編劇稱號,可不是平白無故得來的。
曲曲折折的故事情節,她提筆若行雲流水,思路何等流暢敏捷,這點小事,如何難得倒她?烏黑的眼珠滴溜一轉,她當下有了主意。
「假如展令方要你退出娛樂圈,洗手做羹湯,你答不答應?」
令方只須對她問一句話︰「小曼,你可願意全心全意只做我的妻子?」提都不用提退出娛樂圈,她迫不及待頭便點下去了。
誰想得到名演員安曼跌入愛河,也和尋常女子一般沒骨氣?
「想這麼久!」碧芸嘆。
「想?用得著想嗎?你問的是廢話。憑什麼我要為他洗手做羹湯?干嘛他不改下律師不做,當個家庭先生?」
「說得好,真為我們女人爭氣。」
才怪!她會把她得的那些獎杯當水杯嗎?
「但是你也不必太折辱人家,他畢竟是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叫他穿著圍裙在廚房,未免太委屈。你愛他,怎麼忍得下心?」
她愛他。就是愛他,所以苦惱。
天曉得他是去上班了,還是和百珍……
「他若愛你,就不會叫你放棄你喜愛的工作。相反的,他該投你所好,和你牽手並肩,共闖一番共同的事業,成為一對銀色佳偶。」
這下安曼心動了。不過她想的是另一回事。
令方認為不學無術者才去演戲,而女演員不過相等于出賣色相。他以為戲是人人能演、會演的嗎?
教他去嘗嘗個中滋味,他便不敢輕看她。
「碧芸,你給令方寫的是什麼樣的角色?」
09
「叫我演你的情人?」
令方震驚得潑翻了一杯剛泡好的咖啡,一件雪白的襯衫和名牌西裝當然難逃一劫。
「你演崔文姬的情人。」安曼糾正他。
「為什麼?」
「不然你想演什麼?崔文姬的爸爸?」
「我問為什麼找我演戲?」
「大概覺得你生了這張小生臉,體格又健美,不在電視上亮亮相,太暴殄天物。」
令方笑。「說得我像一碗沒吃就倒了可惜的鮑魚魚翅。」
安曼也笑。他一下班就回來了,她心情很好。
「怎麼樣?你演不演?」
他偏著頭看她。「你呢?你的意思如何?」
「我?」
「你要不要我演?」
沒料到他會反過來問她,她怔了怔。
「怎麼問我?」
「怎麼不問你?你在現實生活里是我太太,我要上熒幕演人家的情人,你同意嗎?」
她噗哧一笑。「你演也是演我的情人,什麼人家?」
然後她想起來她才糾正他的說法。
他在對面,笑盈盈地注視著她,望得安曼的心怦怦地跳。
「今天上班,什麼事也沒法做。」
因為想念她嗎?熒幕上談了多少憎愛分明,說過多少愛,演得絲絲入扣。好多男女演員便因此演著演著鬧出緋聞。
現在一個男人,不,她又笑,唔,算是丈夫,當面真真實實說情話,她是甜到心坎里,卻嬌羞得沒話可說。
「好多認識的人,朋友、客戶,親自到律師樓來道賀,一整天電話沒停過。」
原來如此。失望像盆冰水由頭倒下。和想不想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記者怎麼會知道的?」
「我不知道。總有人轉告吧。」她一下子頹喪起來。
「說得也是,你是知名紅星,昨天圍著的都是你的影迷。」
她是不是看錯、听錯了?他的口氣、表情,好像十分以她為傲呢。
多奇怪的大轉變。
「恐怕更多人打擾你吧?」
「我今天沒通告,整逃詡在家。外界有什麼對我的消息、新聞的反應,都有制作公司替我擋了。」
「那就好。」
「只有一個人在這吵了我大半天,她有時比熱情的影迷還教人窮于應付。」
「碧芸?」
「還會有誰!」
令方搖一下頭。「她怎麼會突然到編給我一個角色?」
「‘她是我媽媽’收視率太好了,老板要她加戲。加戲若不加幾個新角色,老拉著原來那些人,容易形成拖拖拉拉、重重復復。很多電視劇常見這類拖拉戰,最後往往自毀前功。」
他點點頭。「我沒有看過電視劇,不過常听一些人談論、抱怨。怨歸怨,還不是照看不誤?」
「人天性都有那麼點自虐傾向,所以動不動自找苦吃,自尋煩惱,庸人自擾。」
他哈哈大笑。「說得好,說得好。」
安曼往常沒通告時,便一人在家,看書,讀劇本,听音樂。只有碧芸一個談得來的朋友,雖然交情足可無話不說,但和一個異性如此侃侃談心,是第一次。她感到絲絲暖意,這時才明白她以前是寂寞的。
「收視率下降,不是演員不力,就是編劇劇本不夠好。碧芸可不笨,做的已經是吃力不見得討好的工作,還要去吃虧嗎?所以她的條件是︰加戲,可以,得同意加人才行。」
「加人就要加付酬勞,換言之,預算開支要增加。老板不會另外叫個省錢的人來寫嗎?」
「老板要是笨得找人來代替碧芸這枝招牌筆,他也不會當老板了。何況碧芸這次加了人,還替他們把角色都找好了,省了他們的麻煩。」
「又找的都是些新人,比請已有點名氣的演員,省錢多多。」
「你已經開始明白了嘛。」
兩人相視一笑。
「可是‘她是我媽媽’如此受歡迎,萬一新人演壞了,搞砸了,不是更糟?」
「所以她腦筋都動到自己人頭上來。」
令方恍然大悟。「珊珊演你的女兒,我演你的情人,以我們已有的關系,演起來自然而生動,碧芸真是聰明又精明。好厲害!」
「誰和你有關系?」她嬌嗔佯怒。
「我們夫妻暫時有名無實,不表示我們沒有婚姻關系呀。」
「你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她的心怦怦撞著胸膛。
「我本來以為你在做戲。別誤會,你演技絕佳。」
他的強調說明反而令她好氣又好笑。
「我的演技若算好,那你的演技更是爐火純青了。」她回他一記。
他咧咧嘴。「過獎,過獎。不過今天報上那麼一登,我看我們是誰也月兌不了身了,只好繼續表演下去。你說是不是?」
安曼暗暗咬牙切齒。
她對他微笑。「那你對百珍如何交代?」
「百珍?關她何事?」
「我哪里知道?我在問你呀。」
「百珍?呵呵……」他忽然笑起來。「她要是看到我在‘她是我媽媽’一劇中演出,演的又是她最仰慕的崔文姬的情人……我真想看看她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安曼驚訝。「你答應演了?」
他聳聳肩。「有何不可?」
他願意演。為了看百珍的表情,他願意演戲。
安曼的心往下沉。
唉,世界末日來臨了。
「珊珊呢?你也不反對她演戲了?」
只要他仍反對,那麼……
「我自己都要當演員,有什麼理由反對的?我們一家三口同台演出,唔,有趣。」
「四口。」她悶悶說。
「四口?」
「還有小咪。」
「咦,說到這兩個女孩,怎麼我回來半天,沒听到半點動靜?」
「吃過午飯我就沒看到她們了,在睡午覺。」
「快七點了,睡昏過去啦?」
他們一起去看她們。
小咪一個人坐在床上,神情茫然,抱著毯子一角。
「小咪,珊珊呢?」安曼問。
小女孩比些什麼,他們都看不懂。她從枕頭底下拿一張紙出來給安曼。
「她出走了!她居然又出走了!」看完珊珊潦草的留信,安曼大叫。
「什麼?她寫些什麼?」令方拿過珊珊的留信。
珊珊信上說,她知道安曼不是她生母,她抱著幻想和希望,尋求她找了十多年的母愛。她為給他們惹的麻煩道歉,謝謝安曼的愛心和容忍,謝謝令方為她做了那麼多。他們是她所遇見過最好的好人。
「我相信你們兩位會善待小咪,交給你們,我很放心。」令方讀著,吼起來。「這是什麼話小咪又不是她的女兒!」
「開頭才叫不像話!」安曼火冒三丈。「曼姨、方叔,我走了,這次是真的走,不是走給你們找,所以請不要找我。」
「方叔,老爸,由得她隨便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嗎?荒唐!方叔,我還‘扁伯’呢!」
「她一轉口就把媽咪改成曼姨了,‘鰻魚’?她叫我沙丁魚不更好?或者鯊魚。我要摘掉她那顆不知在想些什麼的腦袋!」
「她為什麼說‘你們不收養我,沒有關系,反正我習慣給人當成大白鯊了。其實我真正的年紀雖然是十六將近十七,也不算太老。’你和她談過收養的事嗎?」
「我?我今天一個上午都在和碧芸說話,我們……我……」安曼張著嘴。
糟了。
「說啊,你說了什麼?」
「喂,請注意你的語氣!」
「我問你話,又不是演講。注意語氣,我還練台風呢。你究竟說了什麼讓她留書出走?」
「我不過是告訴碧芸,我不可能收養她。我說錯了嗎?」
令方盯著她。「你不收養珊珊?」
「這個問題我記得我和你討論過了。」
「彼一時,此一時。那時你是單身,無法收養她。現在……」
「現在我還是單身啊!」
他瞪住她。「你再說一遍。」
「我……我……」安曼跺跺腳。「昨天我們為了救小咪,臨時演出那場戲,但整個過程根本荒謬透頂。旁人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若有其事,你也當局者迷,我可是很清醒。」
令方的臉色變沉,聲音靜了下來。「珊珊沒有一個逼害她、虐待她的繼父,便不值得人為她費心了,是嗎?」
「我沒這個意思。我同樣關心她,一直在盡可能幫助她,你應該知道,竟說出這種話。」
的確,她大可以一開始就置身事外,置之不理。要是沒有她,為了珊珊和小咪,他此刻大概已經焦頭爛額,而仍無計可施。
「對不起,我過分了些,是因為我……」
因為他真的把她當妻子了。
昨天事出突然,但他並非在演戲。神父為他們主持婚禮時,他壓根兒沒有想到小咪或珊珊。由此看來,反倒是她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的為兩個女孩做了莫大犧牲呢。
「我明白,你著急。」安曼柔和地說︰「先找這個小通輯犯再說吧。」
「她真是不折磨死人不甘休。」
安曼在床前蹲下,望著吸著一根手指的小女孩。
「小咪,珊珊有沒有告訴你她去哪里?」
小女孩來回看著他們,對他們搖搖頭。
「這麼大了,不要吸手指頭了。」令方把她的手拉出來。
「是不是餓了?」安曼問。
小咪點點頭。
他們簡單的做了些吃的。
安曼為小女孩洗澡,看到她身上東一處、西一處的傷,心里又是一陣酸楚。
令方給兩個女孩都買了些新衣。穿著新睡衣,小咪首次流露出開心的笑容。
他們一起來送小女孩上床。看她安然入睡,兩個人安慰地相視一笑,不自覺地手牽手輕輕走出原來屬于珊珊的房間。
「我……」兩人同時開口。
你真是個好父親。
幸得兩人聲音相撞,否則她沖口而出,他說不定以為她鳳求凰。她才沒勇氣追他,自作多情。
你真是個好母親。
憊好沒說出來,不然她也許會誤會他企圖藉這兩個女孩高攀她。她似乎已有此想法。他本來差點以為她也有意。
「你先說。」
「你先說。」
他笑。笑得溫柔,有點悵然。
她也笑。笑容柔和,夾著些許失落。
「唔,我是想,小咪一定知道珊珊在哪。」
「對,我的想法相同。小女孩太泰然自若。」
「珊珊交代她不要告訴我們。」
「這表示她在一個不難找到的地方。」
「小咪只要打個電話,她就會……」
兩人望住對方,靈光乍現。
「碧芸!」安曼喊。
電話鈴回答她似的響了起來。
他們一起跑進客廳,安曼先抓起話筒。
「碧芸!」
「安小姐?」
她一怔。是個男人。
「是個男人。」她掩住卑筒,看令方,「會不會是警察?」
「我來。」令方接過話筒。「喂,哪位?」
「展先生嗎?我是原山年。」
「原醫生。」他喊一聲,告訴安曼︰「是原醫生。」
「珊珊在醫院?」她急急問。
原醫生在電話彼端已听見了,笑著說︰「珊珊很好,她此刻和碧芸在一起。我就是特地打電話跟你們說一聲,免得你們擔心。」
安曼和令方頭靠頭一起听,听得明白,卻又听得一頭霧水。
「珊珊去找你?」安曼問。
「哦,不是的。她躲在碧芸車上。碧芸來找我。我們一起吃過晚飯後,她和碧芸回去了。」「謝謝你打電話告訴我們,原醫生。」令方說。
「我一知道她沒說一聲跑出來,就想馬上通知你們的,碧芸說該給你們個當頭棒喝。我不懂什麼意思,但她阻止我打電話。」
「這個混碧芸。」安曼咕噥。
原山年沒听見,繼續詳細報告︰「我回到家後,越想越覺得還是應該通知你們,讓你們知道珊珊平安無事。」
「是,是,你太周到了,原醫生。」令方說︰「我們非常感激。」
「哪兒的話。你們兩位的行為才令人欽敬呢。你們收留珊珊及收養小咪的前後經過,碧芸全告訴我了。世上應該多幾對像兩位這樣的賢伉儷。」
「呃,我們……」他們又同時開口,並同時望向對方。
然後發現彼此近得幾乎眼對眼,鼻踫鼻,口對口。
哦,他的氣息好醉人。他會不會再吻她?
噢,上帝,她吐氣如蘭,誘人欲醉。他真想再吻她一次。
他的嘴唇立即接收了大腦的意念,並付諸行動,貼向她的。
她欣然、期盼地迎上去。
原醫生被遺忘了。話筒從令方手中滑落。
???
「也許還是該打個電話回去。」珊珊嘀咕。「老爸和媽咪說不定正在著急和擔心。」
碧芸從她的劇本稿上抬起頭。
「你不是要給他們制造機會和時間,好教他們明了他們是多麼天造地設,多麼心心相印的一對嗎?才幾個小時,對這兩個遲鈍的人,哪里夠?去看你的電視,累了就上床睡覺,別吵我,我正寫得入神呢。」
「我沒叫你,我是自言自語。」
「到客廳自言自語去。」
「還有小咪呢。」
碧芸翻翻眼珠。「小咪怎樣?」
「她只相信我,和除了我以外的人一起,尤其是大人,她會害怕的。」
「那兩個大人比小阿還不開竅。再說,你給了她我的電話號碼了,不是嗎?」
「是啊,可是……」
「她要是害怕,會打電話來的。」
「萬一她不會打電話?萬一她找不到電話呢?萬一……」
碧芸嘆一口氣,放下筆。
「你想家了,是不是?」
珊珊抿抿嘴。「那里不是我的家。」
憊嘴硬。碧芸看著她。
她看著牆壁。「原醫生說不定還是有打電話給他們。或者他們猜也猜到我在你這了,都不打來問問。」
小表,總算說出真心事了。
「他們知道或猜到你在這都好,既然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有什麼好問的?你平安,他們也就不必擔心了。是你自己要出走,人家可沒趕你。」
她低下了頭。
「老要別人找你,這套玩多了,會惹人煩,討人厭的。」
她揚起下巴。「我留的信上叫他們不要找我的。」
「那他們不打電話,不吭不問不找,不正順了你的意?有啥好抱怨?」
頭又低垂下來。
「要知道,老爸、媽咪,是你叫的,硬給人戴上的帽子。別說他們還沒收養你,就算收養了,畢竟不是你的親生父母。是你的親生父母,你也不可以沒事制造麻煩,你這麼冰雪聰明,不需要我說太多,自己好好想想。」
頭垂得更低了。
「我找朋友發布新聞,說為了培養氣氛,要演‘崔文姬’將會重逢的女兒的女孩,已人前人後的喚起媽咪,這是為安曼解圍,你知道嗎?」
她點點有低低垂著的頭。
「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猛叫她媽咪,她是公眾人物也。她是可以很瀟灑的說不在乎傳言,可是藝人最重視的就是形象,形象破毀,整個演藝事業也完了。安曼會不懂這個道理嗎?但是她一個字也不曾為此責怪你,在醫院時,她急得差點要撞破門進去找你。你一通電話打到錄影廠,她戲也不拍了,擔心得雙手發抖,車都沒法開。」
珊珊雙眉聳動,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
碧芸嘆口氣,走過去,擁住她。
「令方也是個奇男子。你不曉得前世修了什麼福,遇上這兩個大好人。不過叫,不是你的話,他們倆也成就不了這份奇緣。說起來,也算你的奇功一件。」
「嘖,又不是我有特異功能,怎麼叫奇功?」
「嘿,挑起我的語病來了。這個功是送給你的,是看在你給了我靈感的份上,不然你何功之有?」
「啊,你有了靈感,便可寫出膾炙人口的劇本,聲名大噪,鈔票滾滾而來,這可算是大功一件哪!是我賺來的。促成老爸和媽咪的姻緣叫,這功嘛,是我不小心撿到的。」
「害?不小心撿到的?」
「然而我又極力為他們制造機會,所以又是一件大功,怎說是你送我?」
碧芸大笑。「安曼說得沒錯,你的天花亂墜瞎掰功,確實令人刮目相看。我得趁你奪我飯館之前,好好努力賺些養老金,免得有朝一日,教你這後浪推前浪推得水都沒得喝。」
「安心啦,芸姨。我還要靠你的神來之筆寫出精采好故事,才有好戲可演,才有出人頭地之日,我怎會搶你飯碗?未來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呢。」
「喲,算了吧!」碧芸駭叫。「你別認娘認到我這來了。」
「嘖,我打個比方而已,不必嚇得面無人色嘛,太傷人自尊了。」
「你去打電話吧,別和你老爸、媽咪斷了聯系,我喜歡你,可是你的掰力功真教人吃不消。」
她是給珊珊一個藉口。女孩明明舍不得她的「老爸」、「媽咪」,舍不得那個不是她的家的家。才離開幾個小時,掛念極了。
碧芸同時明了,珊珊盡避對小咪很好,像待自己的小妹妹,但小咪已為令方、安曼合法領養,她卻仍「妾身未明」,多少有些缺乏安全感。出走,無非想試試「老爸」、「媽咪」的反應,看他們是否關心她,在乎她。
她坐回去寫了不到一會兒,珊珊又回來書房門口。
「怎麼了?」
「電話打不通,一直佔線。」
「等一下再打嘛,也許他們正在和別人說話。」
「也許他們在打電話四處找我。」
「你叫他們別找,他們還找,真不听話。」
「芸姨!」
碧芸笑了笑,再次放下筆。「好啦,好啦,我看不把你這心事弄分明,你不會讓我清靜的了。」
她和珊珊一同到客廳,再試撥給安曼,听到的仍然是佔線的嘟嘟聲。
半個小時後,碧芸也覺得奇怪了。
她打給原山年,听到是電話錄音。打去醫院,他在手術室。
「咦,這個原山年,真的沒有通知他們嗎?」她低語。
原醫生一張女圭女圭臉,加上他在醫院那份熱心仗義,令碧芸對他印象深刻,便大方電話邀約,他也大方答應,且絲毫不掩驚喜之情,分明對她也有好感,使她芳心不禁大喜。
但她不是真的不讓他打電話給安曼,否則不會告訴他電話號碼嘛,唉,又一個傻小子。
安曼的電話始終打不通。珊珊坐立不安。
「我送你回去好了。」碧芸說。
女孩馬上跳起來。一馬當先跑出大門。
???
到了那,只見安曼的房子一片漆黑。
「他們一定出去找我了。」珊珊懊悔地說。
「兩個人的車子都在。」碧芸說︰「應該在家。」
她用手提電話再撥給安曼。還是不通。
「八成睡了。我看你今晚就在我那過夜,明天再回來吧。」
「睡了電話也不該不通呀。」
「安曼至少會想到你有可能去找我。」不愧為好友,碧芸一猜就著。「她連個電話都沒打來問,和令方兩個人都沒出去,定是知道你沒事,安心的睡了。」
「或者生我的氣,煩了,不管我了。」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不過沒有必要說了增加她的不安。碧芸暗忖。
「知錯就好。」碧芸只說。「回去以後,你別再自言自語,或胡思亂想。早點睡,明天早起,回來負荊請罪。」
「我哪里睡得著?」
才怪。碧芸車還沒開到家,她已經倒在椅背上夢周公了。
阿子就是孩子。不過說真的,自她出現,給安曼帶來的所有變化波折,比碧芸平空想像的故事還要精采,她可以預見「她是我媽媽」將再創空前高潮。
但不知安曼游說令方,進行得如何?
如果令方肯出演她劇本中下半部的男主角,那真叫異軍突起。說起來,這個想法源自于當她看著他和安曼在醫院互相逼婚時。
她才是睡不著的人呢。把迷迷糊糊的珊珊連扛帶拉弄上床後,碧芸到書房坐下,振筆如飛,寫到天亮才因為力竭而不得不休息。
她甜甜入夢鄉之際,安曼和令方好夢才醒。
但那不是夢。
安曼睜眼先看到一副赤果的男人胸膛,她退開,接著發現被子底下的自己一絲不掛。
她倒抽一口氣,耳邊,令方卻發出喊聲。
「哎呀!」
她瞪他。「你慘叫個什麼勁?」
「我被了!」
「喝,惡人先告狀!」
他咧嘴笑。「不,這叫先下手為強。」
她緊緊抓住被子遮到下巴。「這……怎麼會……」
「發乎情,順乎自然。」他柔聲道。
他伸手輕撥她肩上的秀發,將它們掠向肩後,注視她的雙眸柔情無限。
她的尷尬、難為情,不知不覺消失。
「我很幸運。」他輕輕低語。「沒想到我竟是你第一個男人。」
一陣愕然之後,憤怒涌上,取代了嬌羞。
「什麼意思?」她摔開他的手。「你以為我人盡可夫嗎?只因為我草草率率、隨隨便便和你行了婚禮?」
「不,小曼,我只是……」
她刷地拉著薄被裹著身體跳下床,看到他的昂然男性之軀,血液涌上臉龐,再看到床單上她「失身」的血跡,臉色一下子變白。
「小曼……」
她沖進浴室,砰地反鎖門。
本來她只是有點不知所措。昨晚發生的事,誰也不能怪。正如他所說,是順乎自然。
發乎情的,恐怕只有她。而結果她變成自取其辱。
她站到蓮蓬頭底下,讓水沖過她的身體,雲雨纏綿,歷歷如目,她身體發熱,心卻發冷。
「小曼。」他敲著門。
安曼關了水喉,踏出浴白。懊悔無用,昨夜她心甘情願,要怨尤,怨尤自己好了。
「你說我們的婚姻是有實效的?」她問,心平氣和。
「是。我說是開玩笑,小曼……」
「那好,我要離婚。」
門外一片沉寂。
「我說我要離……」
「我听見了。小曼,你出來再說,好嗎?」他好聲好氣。
她套上浴袍,拉得密密的,把腰帶束緊,開門走出浴室。
他穿回了襯衫和西褲,不過襯衫扣子沒扣,頭發凌亂,赤著腳,看起來不但不顯狼狽,反而該死的性感、誘人。
她幾時變得如此旺盛了?
她清清喉嚨,把對著他胸膛的眼楮移上去瞪他的眼楮。
「我出來了,要說的還是同一句話。我要離婚。」
「小曼,你誤會了。我……」
「你沒有誤會,我是……」她說什麼呀?她又清清喉嚨。「我是說……」她忽然腦子一片空白。「你把衣服穿好行不行?」
令方看看自己,看看她迷亂的眼神,微微一笑,月兌掉了襯衫。
「你……我叫你穿……」
「我已經穿著了,所以我想你真正的意思是要我月兌掉。」
「不,我誤解了,你的意思是……」
「你看,你語無倫次,主詞、謂語混淆不清。」
「不……你……我」
他解開褲子,讓它松落。他竟然沒穿內褲。
安曼覺得她的眼楮著火了。不,是身體。她發出一聲申吟。
他便吻住她那聲申吟。
然後昨晚的一切又開始了,她只覺得全身綿軟,由著他卸去她的浴袍,當他的嘴唇短暫移開,她馬上餃上去,饑渴若行在沙漠中。
他擁著她一起倒向床。
「令方,不行,不能再……唔……」
「不能再什麼?」
「這……哦……是不對的。昨晚就不該……」
「誰說的?昨晚是補洞房。現在,是履行我的承諾。」
「什麼……什麼承諾?」
「我說過我會補償你。哦,小曼。」
「噢,我沒法想。」
「不要想,小曼,感覺就好。你感覺好嗎?」
「哦……哦……」
「這是表示好嗎?」
「你話太多了。」
「你總是語焉不詳,我必須確定我做對了。你喜歡嗎?」
「閉嘴,你不能感覺嗎?」
「哈哈……哦……哦,小曼!哦,小曼!」
???
「她還沒起床。」珊珊對著話筒說。
「能不能叫她?大家都在等她。」
「不能。誰是大家?」
「你是誰?」
「我是她女……」珊珊閉上口,記起碧芸的教訓。「我不能叫她就對了。」「請她听電話總可以吧?」
「嘖,既然不能叫她,怎麼請她听電話?你這人好沒邏輯。」
「安曼是不是生病了?」
「嘿,大清早不要胡亂咒人呀!」
「小姐,這里一班人等她來錄影……」
「錄影!你怎麼不早說!我這就去叫。」
跑到中途,珊珊停住。跟著她的小咪也站住,好奇的看著她。
「我是回來負荊請罪的,可不能就這麼去見他們,對吧?」
小咪哪里懂何謂「負荊請罪」?在她來說,珊珊說什麼都是對的。她認真地點點頭。
「我得做些準備。」珊珊低語,轉身去找道具。
她忘了她沒掛上電話。
???
「啊,老天,這次我是真的被了。」
安曼捶他。「去告我好了。」
他笑著握住她的手親吻。「我沒說我不喜歡呀。」
她滿足地偎著他。「我現在明白為什麼碧芸說到‘性事’,就口沫橫飛,興趣高昂了。」
「怎麼?女人在一起也談這些?」
「你以為女人都談些什麼?」
「流行服飾、珠寶、化妝品、電視劇。」
「哎呀!」安曼跳起來。「我今早要錄影哪!現在幾點了?」
「你幾點的通告?」
「七點。」
「已經遲了,現在七點半。」
他拉她回來,把她覆在身下,挑逗地吻她。
「令方,不行,這可不是上班。我沒到,是整組工作人員和……哦……好些演員都等著我呢。」
「他們說不定先拍了,或者已經解散,否則會打電話來催你的。」
「我剛才听到的一定就是他們打來的電話。」
「你听錯了。嗯,你好香。」
「我一身臭汗。我真的听到一聲鈴響。」
「怎麼會只響一聲嘛。我們又沒時間接,小咪不可能接電話。」
「可是?」
「該我你了。」
他邊做出猙獰狀,邊悄悄伸手取下床頭下的電話話筒,以免一會兒真有電話進來打擾。
「救命呀!」安曼佯聲尖叫,嘴立刻被令方激情的吻蓋住。「唔……唔……」
全攝影棚的人都听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