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夏,你帶行李要干嘛?要去玩?」與樓雨夏一同進公司的陳副理好奇的問,「今天不是星期四嗎?你明天要請假?」
「沒有啦,我是……是有東西要給人。」手提著小型行李袋的樓雨夏有些心虛的微笑。
袋子里裝著的是她偶爾假日出門逛街時穿的外出服。
不想再讓蘇池南破費,故她這次特地將衣服給帶來公司。
快下班時,她跑去換了衣服,整理了頭發,一回到辦公室,同事訝異驚呼︰「要去約會嗎?打扮得這麼漂亮。」
「沒……沒有啦!」她紅著小臉快步進入櫃台。
遠處,小七正滴著失戀的淚水。
然而,下班時間都到了,遲遲未見蘇池南出現。
他今天……不會來了嗎?
說不出的失望浮上心頭,樓雨夏拿起桌上的手機,猶豫了一會兒又放下。
他們又沒有做任何約定,她也不是他正牌女友,怎麼好意思打電話去問今天來不來,要一起去約會嗎?這樣好像在跟他索討什麼似的。
說不定他跟年洛華已經和好了,自然就不需要她這個假女友了……
六點才匆忙回到公司的向瑤,瞧見樓雨夏還在,又穿得一身亮麗,忍不住問︰「在等蘇總裁?」
「沒有。」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拿起小提包,「我是晚點跟朋友有約,我先走了。」
離開公司,在電梯的鏡子里瞧見妝扮整齊的自己,她告訴自己,這樣也好,她本來就很擔心哪天她假戲真做,真動了心就完了,如今他順利跟前女友和好,不就是她假扮女友的目的嗎?她該打從心里替他祝福,替他感到開心,不應該覺得惆悵才是。
重新打起精神,她想既然今天穿得美美的,就去百貨公司晃一下,順便問問看朋友有沒有空,一起出來吃個飯好了。
電梯到了一樓,樓雨夏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詢問朋友意願時,來電鈴聲忽響。
猝不及防的她嚇了一跳,當看見來電者姓名時,瞳眸更是瞪大。
她急急接起,「蘇總裁?」
「你到家了嗎?」
「還、還沒。」
「那你現在在哪?」
「我剛離開公司,」心虛的她多此一舉的解釋,「今天工作比較多,所以比較晚下班。」
「那太好了。」他的語氣听起來像松了口氣,「我派司機去接你,但路上堵車,遲了半個小時,他應該再五分鐘就到了,你到你們辦公大樓門口等,記得車子長怎樣嗎?」
「記得。請問是有什麼事嗎?」還特地叫司機來接她?
「沒什麼事,就吃晚飯而已。但我也剛好今天開會比較晚結束,怕來不及,就先派司機過去接你了。」
「我……」
「嗯?」
「我們需要每天都吃晚飯嗎?」
「你不用吃晚飯?」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抓著小提包的縴指捏緊,「好像也不用這麼頻繁,說不定前兩次的約會已經有熟人看到或記者拍到,年小姐也已經知道了……」
「那又怎樣?」
「呃……」那又怎樣?他問她那又怎樣?這……這該叫她如何回答?
而且他的語氣听來似乎不太高興,他會不會以為她是故意拒絕邀約,所以才生氣了?
手機的另一端,似乎有鈴聲響起。
「司機說他到了,你上車吧。」說完,蘇池南就掛斷電話。
嗚……他果然是生氣了。
他一定覺得她很不知好歹,人家花錢請她吃飯,還買了衣飾給她,她真是忘恩負義、良心被狗吃才會拒絕人家的邀約。
她拒絕的,其實是自己的心啊……
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很堅強的人,還有些軟弱,在此時此刻,飽受前男友要脅的她,一遇到這樣的溫情對待,壓根兒無法招架,就算心頭清楚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還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要將心思朝他那兒去。
步出辦公大樓,果然有一輛黑色的BENZ停在路邊,著制服的司機已經下了車,恭謹的對她打招呼。
誰知道他們是假的呢,也只有當事者心知肚明。
樓雨夏低嘆了口氣,走向座車。
蘇池南一進入車內就叮囑司機,「我們先去百貨公司。」
「我今天有換外出服。」樓雨夏忙道。
蘇池南回頭,臉上露出笑意,「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他覺得心情大好。
樓雨夏忽然有種被看透心思的窘,他言下之意,好像她早就準備好跟他約會似的。
「我是想說不要再讓你破費,所以就帶了衣服去公司換。」
他打量了她一會兒,她在他的目光下感到窘迫。
「或許上班穿這樣的確不太適合。」太夢幻了些,雖然綠柏台北分公司的室內裝潢也沒多正經,法國宮廷式的奢華,華麗的水晶宮燈,哪像個正常的辦公室了,不曉得的人還以為走錯地方,來到哪家Lounge Bar了呢。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上班應該穿正式一點。」總算不被嫌棄她上班時的衣著了。
「嗯……」他轉頭對司機道︰「去最近的百貨公司。」
「你要買什麼東西嗎?」她都換了衣服了,所以不會又是花錢在她身上了。
他未回答這問題,或許該說懶得回,反正到了她就曉得了。
「聖誕節要干嘛?」蘇池南以很不經意的姿態問。
「我打算租DVD回家看。」
「自己一個?」
「嗯。」
聖誕節沒人約,貨真價實的單身女郎,非常好。
「去過綠野度假村嗎?」他問。
她搖頭。
「今年度假村有聖誕情人夜活動。」
「我有听說。」其實要不是因為那是他的產業,她不太會去注意這種活動的,畢竟她沒心思,也沒有多余的預算去那種地方玩。「據說從星期四到星期日的票都已經銷售一空了。」
「今年的聖誕節恰好是星期六,所以客人比往年還要多三成。」
「那一定很熱鬧。」
「我星期五晚上去接你,記得先把行李整理好。」
「咦?」他說什麼?「為什麼要整理行李?」
「我帶你去參加度假村的活動。」
真的假的?
但……「不是已經沒門票了?」
「綠野度假村是誰的?」任何一間飯店都會保留房間以防重要客人臨時入住,他是綠野的總裁,臨時想要間房有什麼難的?
「你的。」她怎麼問了一個白痴問題啊?
「那就對了。準備好三天兩夜的換洗衣物,知道吧。」
她好像沒答應呢,但他剛才說的話好像也不是征詢吧,他只是在「告知」而已,並不是在征求她的答應。
距離聖誕節還有八天,他肯定年洛華這八天內不會突然心回意轉,要求他帶她去過聖誕嗎?
「那個……」
「嗯?」
「如果在聖誕節前,你跟年小姐和好了呢?那我好像也不方便……」
「小木屋還是會準備著,你不用擔心。」他跟年洛華早八百年沒往來了,哪有什麼方不方便的。
意思是說,就算他跟年洛華和好,她還是可以進去度假?
听起來她應該開心才是,怎麼……怎麼覺得很失落啊?
蘇池南望著樓雨夏明顯轉為郁郁不樂的小臉,心想,這女孩將他放上心了。
他追求女孩一向快狠準,是標準的肉食男,眼前的可愛小兔子他計劃聖誕節那天就要把她吃下肚了。
觀察一個人需要多少時間,對他而言,三天就夠了,小兔子溫和善良,還有泛濫的同情心跟道德倫理,雖然看起來柔弱無害,但一旦想保護某人時,也是會露出兩顆大大的門牙用力咬住對方的。
他想要她。
在第一次約會完送她回家,看到她入門前轉身對他微笑揮手道別時,這種就強烈的涌起了,至于年洛華,咳,她已經成了回憶里的一個人物。
她想追求事業,覺得他一定會等她回來,就讓她去自以為是吧,昔日他愛她,為她付出許多,不代表他受挫時就會原地悲傷,切切等她回頭。
他有他多情的一面,也有他無情的一面,年洛華敢拒絕他的求婚,還敢出言詛咒他,最好他會繼續愛著她。
他一向自信自傲過人,對女人亦如是,敢恃寵而驕,直接爬到他頭上來,那就別怪他將她丟入垃圾桶,等待他人回收,撿回去用。
蘇池南斜靠在椅背上,「欣賞」著小兔子眸中的落寞,靜靜不說話的樣子,他喜歡此刻的安靜,甚至有些沉悶的氣氛,這代表等小兔子發現「真相」時,反應會更愉悅,綻放的笑容會更燦爛。
他真是迫不及待了。
車子來到百貨公司,樓雨夏跟在他身旁搭電梯上樓,出電梯時,冷不防旁邊的人輕撞了她一下,他伸手穩住了她,她正要道謝,原扣在上臂的大手下滑握上了她的手。
她微愣,牽手的男人彷佛無視她的怔忡,直往前行。
這是公共場所,她也不好請他放開,畢竟她現在的身分是他的「女朋友」。
反正是假的。她想。作戲自然要作到足。
樓雨夏心不在焉的跟著他,直到走進了專櫃,她才發現櫃上賣的是女性服飾。
抬首,就見蘇池南嘴上指揮,「幫她拿些衣服,俐落點的,適合上班的。」
不是要買他的東西嗎?
不是她今天換了外出服,就不用再破費了嗎?
怎麼又有新的花樣花錢在她身上了?
「蘇……」
「進去試穿。」又是那讓人感覺到壓迫感十足,不敢開口頂嘴或否決的微笑,「從現在開始,不準你開口說半個字。」
這人是拿準了她的個性,知道她想婉拒,所以才連她說話的權利都奪走了?
「我可以說兩個字嗎?」她記得他說過要她大方點。
「哪兩個字?」敢說「不要」,就直接膠布封嘴。
「謝謝。」誠摯的、衷心的,感謝。
「很好。」蘇池南模模她的頭,心想她總算不再扭捏了。
樓雨夏走進更衣室,掛勾上已經掛上數套衣服。
她拿下其中一套,摟在懷中。
她會永遠記得這一段回憶,一段屬于灰姑娘的短暫甜美夢境。
時光匆匆,八天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已經將行李整理好,在家等著蘇池南來接的樓雨夏心跳得很急。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幾日來,只要即將見到他,心跳就會不受控制,跳得胸腔都悶起來了,就好像……就好像即將見到男朋友一樣。
不行!不可以這樣!
她手捂著胸口,堅定的告訴自己。
他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
門鈴乍響,她嚇得差點自床上摔下。
樓雨夏深呼吸了兩口氣,鎮定心神,踩著輕飄飄的腳步走到門口。
「你來……高除燁?」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將門關上。
想想,她怎麼會這麼笨,蘇池南從不曾上樓來過,只知道她住在六樓,怎麼可能知道她家是哪一間!
「你不是在等我嗎?」高除燁直接撞開大門,樓雨夏踉蹌退後了兩步,「還穿這麼漂亮,是不是在等我帶你去吃聖誕大餐?」
「我才不是在等你!」少往臉上貼金!
「不然你在等誰?」高除燁擅自走入屋里。
「要你管!」她用力推擠他的胸膛,「出去!出去!」
「喂!」高除燁手緊抓著門把,不讓她將門關上,「我是看你一個人過聖誕夜很可憐,好心來陪你的。」
「不需要!」
正當她與高除燁推擠的時候,置于床上的手機響起了。
「誰打來的?」
就在高除燁好奇的當頭,樓雨夏用力自他的手腕上咬下去,他哀叫了一聲,樓雨夏趁機將他推出去,用力關上大門。
「該死的,樓雨夏!」高除燁用力踹門,「說!是誰!你是不是交新男友了?王八蛋!敢腳踏兩條船!賤女人!」
「你說,你要什麼?要錢是不是?」她將錢包內的五千塊自門縫塞出去,「錢給你,你快走。」
「我不走!」高除燁將鈔票塞進口袋,一坐下,背貼著門,「你想跟新男友出去約會,我偏不如你願!」
「你不要這樣,我錢已經給你了。」
「雨夏小親親,我今晚會陪你過聖誕夜的,你放心,我不會走。」
「我沒有要你陪!」樓雨夏快哭出來了。
床上的手機鈴聲停了,過一會兒又響起。
怎麼辦?怎麼辦?有高除燁守在門口,她根本無法出去。
她急奔至窗口,拉開窗戶,地面離她好遠好遠,她根本沒有辦法下去。
抓起手機,她猶豫不決不知該怎麼做。
「小雨夏,快開門,讓我進去陪你啊。」高除燁惡心的聲音不斷的傳入。
「你走好不好?我拜托你走,不管多少錢我都給你。」
「小雨夏,我要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錢,我只想好好在聖誕夜陪你,你跟我提錢干嘛?」
說謊!
面對這樣的無賴,樓雨夏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手機鈴聲響了停,停了又響,在重復三次之後歸于沉寂。
高除燁是要跟她耗一整晚了嗎?
她想打電話給他,又怕高除燁的聲音被他听了去,她一點都不想讓蘇池南曉得高除燁的存在。
抹掉頰上的淚,她點選了訊息,玉指顫顫按下——
對不起,我今天不能去了。
看著訊息內容,蘇池南深蹙起眉頭。
再次撥號,仍然沒人接。
Why?
可以發簡訊卻不能接電話?事有蹊蹺。
他不得不回發簡訊。
他最討厭按黑莓機的小鍵盤,他手大,手指粗長,按小鍵盤就跟做細小手工活兒沒兩樣,短短三個英文字母就花了他三秒鐘的時間。
——我臨時有事,很重要的事,真的是非常抱歉。
——什麼樣的事這麼重要到你放我鴿子,還不接電話?
什麼事這麼重要?樓雨夏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理由。
「小雨夏……小親親……」門外的高除燁音調簡直像在唱歌。
——我生病了。
這是她唯一能想出來的理由。
——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我看過了,休養個幾天就好了,謝謝你。
——讓我去照顧你。
不過是假女友,他何必演得這麼到位呢?
——抱歉,我很不舒服,我想休息了。
她在拒絕他。
蘇池南眸色變沉。
他以為已經握在手中的小兔子竟然打算逃離他的手掌心?
是什麼原因讓她心境起了變化?
他思考,卻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你休息吧。
打完,他將手機扔至旁邊的皮椅上。
「送我回家。」他對司機道。
簡單的五個字,樓雨夏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濃濃的不悅。
他想必是看穿了她並不是真的生病,只是在找理由不赴約吧。
也許,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小雨夏,開門啊,雨夏……」
「吵什麼吵?」有鄰居出來「伸張正義」,「他媽的!這里可不是只有住你的小雨夏!要吵架去別的地方吵!」
高除燁見對方高頭大馬,一副流氓樣,撇了撇嘴,不敢多話。
「再讓我听到你喊什麼小雨夏,老子就宰了你!」鄰居砰然摔上大門。
他會走嗎?樓雨夏心中期待著。
像是洞悉她心中的懇求,陰森的嗓音自門口傳入。
「我不會走的喔,至少今晚不會走,絕對不讓你跟其他男人約會。」
樓雨夏垂眸,心整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