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環境,生存著無數的耗子臭蟲。
透過一根根鐵柱望出去,仍然是那一根根的鐵柱,仿佛人的一生就要在這些鐵柱之中度過,沒有絲毫的希望。
雙手雙腳被鐵圈牢牢箍在牆壁之上,即使環境萬般惡劣,但皇甫冷揚依舊渾身散發著不減的天生威嚴。
他閉著眼,認真調理著周身的氣息,冷靜下來的他努力尋思如何逃出生天。
他必須緊快出去,否則只怕戲晴那氣起來便不顧一切的烈性子會讓她有危險。
就在他心思運轉之間,牢房的門吱啊一聲的被打了開來,皇甫冷揚緊閉的雙目不睜。
從那滿室濃重的馨香,他已經可以得知來者是誰了。
「我說三皇子,這做囚犯的滋味如何啊?」長平郡主的縴縴細指肆無忌憚的攀爬在他胸膛之上,萬般的眷戀。
這是一種挑逗,如果對象換作是戲晴,他可能會心生他念,可是當對象換成了陰毒的長平郡主,他的心可是半點波瀾不興。
「嘖.怎麼啞了!」她呵呵嬌笑,一張臉更是主動偎進了他的胸膛,毫不知恥的說道︰「是不是不想理我啊?」
筆甫冷揚依然無語,像是把她當成一只煩人的蟲子在他耳邊嗡嗡叫著。
長平郡主對他的態度不以為意,她就是愛煞了他這股子的冷,所以痴纏了多年終究不願放手。
即使是在這撕破臉的時刻,她依然想要得到他,即使只是人不是心,那也無所謂。
做個紀念嘛!至少她也同她愛極了的三皇子肌膚交纏過嘛!
抬起手,她揮退了隨侍之人,待牢房的門被合上,才再次開了口,「不想理我沒關系,可是難道你不想知道你心愛的女人,現在怎麼樣了?」
她這一問,可真是問進了皇甫冷揚的心坎里,此時此刻他最擔心、最憂心的,並不是羅烈的野心,也不是她的恣意污辱,而是莫戲晴。
只見他原本緊閉的眸子倏地大睜,陰校的眸光緊緊的鎖著她咬牙問道︰「她怎麼樣了?」
「你那天也听到了,我要張邵邦玩膩了她之後,便送她去妓院接客,現在只怕不知待在哪個恩客身邊,曲意承歡了。」她故意這麼說著,可是心里卻難免暗咒道,那個張邵邦真是靠不住,不過是要他處理一個女人罷了,竟然弄得自己被打得滿頭包,人也不見了。
憊好,張邵邦說那女人性子倔,在旁人來救她之前先一步撞了牆,要活下去只怕很難,這才讓她心頭的一口怨氣出得干淨。
「那是不可能的,戲晴的性子倔,絕不可能讓自己落入那樣的境地。」想也沒想的,皇甫冷揚否絕她的謊言。
「哦,對她這麼有把握?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你對女人的評價這麼高了。」
「戲晴值得!」
簡單的幾個字.立時讓長平郡主暴跳如雷,她笑臉一卸,陰沉的說︰「她值得難道我就不值得?」
「你跟她比?!」皇甫冷揚挑眉,不屑的神情毫不遮掩的流露。」「就好像污泥與白雪,怎麼比?」
「你……」她自小被人捧上了天,怎麼能忍受這樣的污辱,氣極的她索性拿起掛在牆上的鞭子,咬牙問︰「你知不知道我可以立刻要了你的命?」
「你當然可以,可是你不會。」
「誰說的?」她冷硬的一笑,甩起鞭子毫不留情的襲上了他的胸膛,像是泄恨似的,一鞭跟著一鞭,鐵了心的要打到他求饒才肯手。
但皇甫冷揚硬是咬著牙,承受著那蝕心的疼,腦里浮現的依然是莫戲晴的臉。
兩個人渾然沒有注意到,牢房的門被悄悄拉開了一條縫細,然後不停的擴大……
「我要你說你愛我,說你不該愛上那個女人!」她邊打邊吼,弄得香汗淋灕,完全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突然間,往後揮去的鞭子像是卡住了似的,再也揮不上他那血跡斑斑的胸膛,長平郡主氣極的回頭,卻被砍了一記手刀。
縴細的身子硬聲倒地,但閉著眼的皇甫冷揚渾然不覺,像是刻意想要撩撥她怒火般的說道︰「即使你打死了我,也不可能讓戲晴兒的身影從我心里除去,我愛她!」
「我知道你愛她,可是你要是再繼續窩在這里,只怕你們倆只能在地獄相愛了。」柳飄揚望著一身狼狽,渾身是傷的他,很是沒好氣的道。
奇怪了,他怎麼從來不知道他這位總是高高在上,冷靜得像是塊冰的好友兼主子這麼多情。
即使身在險境,仍不忘大聲說愛?
筆甫冷揚倏地睜眼,一見來人,沒有驚詫.仿佛已經料到了他會來似的埋怨道︰「你怎麼拖了這麼久?」
「我的命差點沒了,拖得久些也是應該好嗎?」救人還要被人嫌,柳飄揚覺得很不值。
「你知不知道那個羅烈多陰毒,竟然反將了我一軍,唆使我送去臥底的男寵反將我一軍,害我差點兒壯烈成仁,我只好飛快跑去兩湖總督那兒調來軍馬,準備殺他個片甲不留。誰知道一回來,你卻失了蹤,而莫戲晴受了重傷……」他邊說邊替他松開手銬腳鐐,不意話才說了一半,皇甫冷揚的手已經揪住了他的衣襟。
「你說戲晴兒怎麼了?」巨大的恐懼襲來,一听到莫戲晴受了重傷,所有的冷靜全都自他身軀內抽離。
「她……」柳飄揚恨不得重重的打上自己一巴掌,干麼嘴那麼快!他們都還沒逃出去,就告訴他這件事,若是他一激動起來,壞了事不打緊,到時又把他好不容易搶回來的小命給賠進去.那不就虧大了。
「快說,她究竟怎麼了?」皇甫冷揚的手勁因著激動不斷的加大,險險沒有勒死他。
「喂,你先放手,放手!」他的手在半空中四處飛舞著,直到皇甫冷楊好不容易將手松開了一些些,他這才得以喘過氣來。
榜,他知道莫戲晴對皇甫冷揚很重要,可是有重要到要為了知道她的消息而掐死他嗎?
「快說!」
「她不想被辱,所以撞壁自盡了啦!可是……」沒死!
「沒死」這兩個字沒有機會說口,因為皇甫冷楊一听到莫戲晴真如他所想的自盡了,當下所有的忿怒內斂,面無表情的臉上泛起了一陣濃濃的殺意。
斃若不覺得胸前那蔓爬的傷口會痛似的挺直了身軀,他宛若一個復仇之神般對著柳飄揚冷冷問道︰「現在她人在哪里?」
「因為客棧到處都是羅烈的爪牙,所以我听亂兒的話,把她送到了瀟湘閣去了。」他一五一十的說了。
筆甫冷揚點了點頭,「羅烈、張邵邦殺,誅九族,至于長平郡主,將她送到軍營里當軍妓,一日沒有接滿三十個人,不準給她飯吃。」
卑一交代完,他挺直身軀走了出去,完全無視于門外那些守門兵卒的阻擋一拳解決一個,一堆人立刻死的死、傷的傷。
嘖嘖,顯然這些人是真的惹毛了皇甫冷揚,可是這些懲罰是他以為莫戲晴死了後所作的決定,但若是她沒死呢?那這些重罰還罰不罰?
柳飄揚的視線轉到了倒在地上的長平郡主身上,當下有了決定。
要罰,而且要加倍的罰,誰叫他們陰險得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
宛若天神似的,皇甫冷揚昂藏的身軀來到了瀟湘閣,像是早已料得到他的出現,寶姨娘什麼也沒說,倒是翠含煙出面將他帶到了莫戲晴的身邊。
莫亂兒淌著淚,機靈一臉的慌亂,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這麼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安詳得宛若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心像是被一股極端巨大的力量緊緊的擠壓著,一種即將窒息的感覺將他團團的圍住。
無路可逃,也不想逃,他只能往前邁去,因為前方有她,即使她已經失去了生命。
看著皇甫冷揚望著莫戲晴的眼神,翠含煙的心生出了一點希望。
彬許當戲晴兒知道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之後,會願意和死神賽上一次,搶回自己的生命,也搶回自己的幸福。
盡避大夫說已經沒了希望,她那微弱的氣息不過是在等待閻王前來拘人,但她仍想這樣相信。
她伸出手,握住了莫亂兒冰涼的手,另一只再向機靈招了招,將他們帶了出去,然後將空間留給這一對有情人兒。
不知道人都離去,不知道門已合上,皇甫冷揚此刻滿心滿眼只有躺在床上蒼白著一張臉的莫戲晴。
他在床畔落坐,輕柔的將虛軟的她擁入懷中,薄薄的唇瓣幾度開合卻幾乎不能成聲。
如果她不曾使計想要以身相許,如果她不曾身陷張邵邦的暴行之中,他們這輩子或許只會是兩條不能相交的直線,是皇子與孤女這樣無差地別的身分。
可是他們相遇了,他愛上了她卻不自知,而她則是因為知道愛上而想要逃避。
等到他真的認知了對她的愛,卻只能撫尸哭泣,他的淚無聲無息的掉落至她合上的眼瞼,就像是她流出來的珠淚。
這算什麼?這究竟算什麼?!
筆甫冷揚很想用力的搖蔽她,如果能將她搖醒,他想問她為什麼不肯等等他,與其她自盡身亡,他寧願她苟活下來。
至少這樣他還能瞧見活生生的她,和那雙水靈靈的眼,而不是這樣一具毫無知覺和體溫的尸體。
咦!傲無知覺和體溫……
筆甫冷揚突地像是雷擊一般,渾身一凜,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他急急忙忙地握起她的手,這溫度?!
這溫度明明不像是死去的人該有的溫潤。他又連忙將食指探向她的鼻端,在感受到那雖然微弱,但仍存在的氣息時,他的心倏地一驚。
連忙搭起了她的脈,確定她仍然有著微弱的生命後,他毫不猶豫的將她扶坐起來,顧不得自己亦是渾身的傷,而且內力並未完全恢復,拼了命的將練武者最珍視的內力源源不絕的灌進了她體內,直到她蒼白的臉龐有了些許血色,原本逐漸微弱的氣息逐漸增強,他才罷手。
來不及運功凋勻仍然翻騰的內力,皇甫冷揚傾身,不改其一貫威脅的態度,附在她的耳際說道︰「你不是很想知道上次那個問題的答案嗎?那就醒來,醒來我就告訴你。」
像是一個魔咒似的、他的話聲剛落,莫戲晴便嚶嚀了一聲,扇子般的眼睫毛眨啊眨的.似乎奮力的想要睜開雙眼,可是卻怎麼也做不到。
他心急得再次俯身在她耳際︰「加油,你一定可以做得到的,我愛你。」
此話一出,莫戲晴終于睜開雙眸,映人眼簾的便是他那俊逸到讓人失神的臉龐。
「你……」
「你醒過來了真的醒過來了!」失去了慣常的冷靜,皇甫冷揚像是個孩子似的興奮低哺。
「你剛……剛在我的耳旁……說了什麼?」人才方醒,中氣不足的莫戲晴斷斷續續的以著微弱的氣息問道。
這是夢嗎?如果是的話,她希望這個夢能持續下去,因為她方才竟然听到了「愛」這個字。
「等你好了再告訴你。」愛憐的將她頰畔的發絲挑至耳後,他輕撫著她的樣好像是在模撫失而復得的絕世奇珍。
得不到她要的答案,莫戲晴氣嘟著一張嘴,閉上眼,賭氣的不去瞧他。
「別再睡了,我想只怕我這一輩子都會害怕見著你合眼的模樣。」他暗啞的說道,幾許情深盡在其中。
一輩子?夠動听的三個字呵!
被了,甚至已經太多了!其他的又何必再強求呢?
「有你這句話,我已不枉此生了。」她嘆息的道。
「傻瓜,還有更重要的你沒听到呢!你若有志氣,就快快養好了身子,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真的嗎?」莫戲晴眸中帶著希冀,真的還有更好听、更重要的話可以听嗎?
「當然!」皇甫冷揚笑意燦燦的頷首,一記輕吻跟著落上了她光潔的額,他許下了承諾,「這句話只給你听,永遠!」
其實「我愛你」這句話他早說過了,只不過那時候的她沒能記在心里就是了,不過以後機會多得是,也不必急于一時了。
她滿足的望著他,但突然間卻像是想著了什麼似的著急的詢問︰「那些壞人呢?他們有沒有得到應得的報應?」他們害得她好慘。
「你說呢?」他挑眉反問,她應該是最能感受他「有仇報仇」個性的人不是嗎?
聞言,莫戲晴心滿意足的泛出了笑容,她的手悄悄爬上他厚實的背,用力的抱著他,卻不期然听到一聲狼狽的低咒,但他仍緊緊的回抱住她,心中暗暗發誓,此生再也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