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輕喚直視著窗外的房初傾,青兒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披風披上她的肩頭。
微偏過頭,她瞧著青兒那夾雜著心的眸光,輕聲說道︰「謝謝你,青兒。」
「小姐,你別這麼說,都是我對不起你。」
「咚」地一聲,她又跪了下來,看得房初傾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青兒,起來。」柳眉蹙起,要是青兒再要這麼動不動就跪下,她得要認真考慮,自己是不是該替她找個夫家了。
「我……要不是我,小姐也不會受那麼大的苦,青兒不起來。」
「跪著我,我就不用受苦了嗎?」她無奈的反問。
雖然明知道青兒是在心疼她昨夜毒發時所承受的痛苦,可是她卻不願她那麼自責。
她的個性清冷,背負著一個男人的深情已是足夠,不想再同時背負著青兒的內疚與自責。
腦海中,不期然的浮現出那張刀雕斧鑿的臉,一抹深情打自心底涌現,他還好嗎?還是如浪平之所說的那般,沒頭沒腦的在找她嗎?
微微的逸出一聲嘆息,房初傾抹去腦海中的人影,靜靜的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
「小姐,咱們去找姑爺好嗎?」不忍心瞧著她每日每夜沉浸在無邊的思念中,青兒大著膽子提議道。
焙緩地搖了搖頭,房初傾不語,只是淡笑地望著她。
「為什麼不?小姐那麼想姑爺,去見見他不好嗎?」
「浪平之說過,解我的毒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在這四十九天之中,因為毒性和藥性的沖撞,我很有可能承受不住,所以在這種未來混望不明的情況下,我不想再平添他的煩惱。」
早就立過誓,今生若還有再見他的一天,必定要健健康康的回到他身邊。
所以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去見他,思念有時是一種苦,有時卻也是一種甜。就讓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吧!
「可是……那任大哥已經說了,姑爺明日便要回京了,你不怕……不怕姑爺要是回了京,變了心,那……」青兒吞吞吐吐地說道。
要她來說,如果她是小姐,那她一定會天天纏著、吵著、鬧著姑爺,讓他不能一時半刻忘卻自己。
畢竟憑姑爺那俊逸的外貌,和如天般大的權勢,怎可能不是眾家姑娘相中的目標,所以當然得要小心翼翼的守著、看著。
可她家小姐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上見然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放了手,一個人默默的待在這兒忍受著毒發和思念之苦。
傻呵!笨呵!既傻且笨的讓青兒忍不住地急得跳腳。
「青兒,他不會變心的。」房初傾的臉上漾起一抹笑,淡淡的,卻帶著堅定。
「小姐為哈能這麼肯定?」
青兒不解,以往總听那些三姑六婆說,男人總由下半身引導著思緒,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冒出一個比她家主子更加妖嬈美麗的女子,讓姑爺將英雄本「色」發揚到最高點。
「天底下,任何男人都可能會,但他不會。」她還是斬釘截鐵的說。
如果他賁的會的話,那他應該很厭幸可以擺月兌掉她這個麻煩和包袱,而不是這麼沒日沒夜的尋她、找她。
每每听到他黯然神傷時,她的心也跟著揪痛了起來,所以她相信他。
她相信自己總會有機會親囗對他說愛。
「小姐,要不咱們明兒個偷偷去瞧姑爺,一眼就行了,他明兒個就要回京了。」
青兒兀自盤算著想為小姐一解相思之苦,誰知她卻緩緩地搖了搖頭,帶著笑拒絕了自己的好意。
相思望相思,那種淡淡甜甜卻略帶苦澀的相思,正是支撐她熬過痛苦的良方。
她知道,只消一眼,或許她便會舍不得離開他了,所以相見不如懷念。
「小姐……」面對她的固執,青兒是急得直跳腳,可能怎麼辦呢?
人家是主子,她是奴婢望,她根本拿她沒轍,更別說自己還虧欠了小姐,就算小姐要她上刀山下油鍋,她都不會吭上一句。
不再理會青兒的著急,房初傾再次將目光移向將軍府的方向,眸光無言的訴說著自個兒的誓言。
終有一天的,她發誓。
她會去找他上這一次她要主動的迎向他,同他比固執,比那相守著一生一世的固執。
「不準,朕不準!」赫應天瞪著眼前這兩個他拿他們沒轍的臣子,急得直嘟嚷。
「你不準?!」眯著眼,瞪著自己的兄長,赫勤天握著拳頭的手喀喀作響。
「對,不準。」
「你再說一次?」劍眉高高的挑起,他眸中的煞氣盡現。
「朕說朕不準。」再說一次就再說一次,難不成兄還怕弟,君還怕臣來著,可強勢的話才說完,赫應天又氣虛地連忙動之以情的說道︰「你們兩個都是朕的左右手,朕一個都少不得,朕求你們,拜托你們,別來為難朕,行嗎?」
開玩笑,國事如麻,有他們兩個時他就已經快累得半死,要是真少了一個,那還得了。
到時他不就得將三宮六院就這麼晾著,每日每夜埋在那成堆的奏章之中了。
不,他不要!說什麼也不要。
「你真的不準?」赫勤天的臉上冷意盡現。
「對,朕我不準!」心急如焚的赫應天完全忽略了赫勤天眸中的那抹絕然。
只見皇上那聲不準才出囗,赫勤天隨即掏出腰里的那塊將軍令牌,大剌剌的往金案上一扔,然後轉頭就走。
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行為,赫應天倏地傻眼,連忙急得朝著赫勤天挺直的脊梁喊道︰「皇弟,你這是做什麼?」
「我辭官。」頭也不回的,他扔下這個教赫應天瞠目結舌的答案。
他將目光掃到站在一旁看好戲的浪平之身上,只見他涼涼的聳了聳肩,臉上依然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彷佛眼前的這場紊亂壓根與他無關似的。
見狀,赫應天當場決定要自立自強。
「等……等等!」朝著赫勤天的身影,他首度退去了威儀,雞貓子鬼叫了起來。「赫勤天,你給我站住。」
罷勤天從善如流的站住,略略偏頭,望著身穿龍袍的兄長,挑眉不語。
「你現在的意思是,若是我不讓浪平之辭官,你就要辭官?」赫應天試著厘清眼前這荒謬的狀況。
「對。」毫不猶豫的點下頭,這身的尊貴榮寵、一呼百諾,他全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僅僅只有那個女人。
浪平之辭不了官,勢必不會告訴他初傾的下落,所以他早盤算自己辭官,就算走過千山萬水也要尋著她。
「你該死的為什麼要辭官?」怒火上揚,赫應天的臉色難看極了。
罷勤天用下頷指了指一臉賊笑的浪平之,解釋道︰「你不讓他辭官,他就會繼續藏著我深愛的女人,而我就必須用盡一切方法和時間去找出那個女人,所以沒有時間當將軍。」
這是什麼見鬼的答案啊!
「所以你這麼做,是為了女人?」沉穩的語調忍不住提高了八度,赫應天瞪著他,不敢置信的問道。
「對,就是為著一個女人。」
「你為了一個女人要辭官,要舍棄你生命中的最愛,縱橫沙場引」
現在是在說笑話比賽嗎?不然他怎麼覺得赫勤天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荒謬得緊。
這種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事,竟然發生在他那個向來視女人為無物的弟弟身上,這真令人難以置信。
「對,我願意為她放棄一切,只要她留在我的身邊。」赫勤天用著最斬釘截鐵的語氣,不著自己的決心。
「呃……」赫應天愣然地望著眼前這個深情的男人,著實很難將他和以往那個桀驚不馴的男人重疊在一起。
「一句話,你要他辭,還是我辭?」沒那麼多時間陪赫應天發愣,赫勤天直截了當的問道。
罷應天的眼光來來回回的兜轉在浪平之和赫勤天的身上,不一會兒,便發出一聲挫敗的悶哼。
「你快決定,我急著去找人。」像是沒察覺出赫應天內心的掙扎似的,赫勤天一點兄弟情分都不顧的直催促著。
「我……」眸光又不舍的兜轉了一回,然後狠瞪了赫勤天一眼,他才說道︰「我要你留下。」
「那好,那就讓他辭官。」赫勤天可是一點兒時間都不肯浪費,急著完成浪平之的心願。
「辭官可以,可是我有一個條件。」即使已經割地又賠款,但赫應天還是得為自已扳回一點頹勢。「平之可以不做官,可是一旦朝中有需要,那……」
這個要求可是委屈得緊,但也應該算是既合情亦合理吧。
兩兄弟的目光同時轉向了浪平之,只見他淡淡的回望了兩人一眼,眸中笑意燦燦,那是一種發自真心的笑。
「那時,我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在他們兄弟倆期待的目光中,他點下了頭,他要的其實不多,只不過不想一直為國家做牛做馬罷了。
只要平時赫應天不把大半的奏章扔給他,他就心滿意足了,更何況這下連奏章都不用批,只要在危難之時出手,這樣的結果他實在太滿意了。
就說他的卦批得準,果不其然,一趟江南之行就為他撈著了這好處,真是太值了,也不枉他絞盡腦望救房初傾一命了。
「初傾呢?」大事底定,赫勤天忙不迭的向浪平之索討著心愛之人的下落。
「從哪兒搶來的,自然是從哪兒要去嘍。」
「你把她藏在朱府?」
「嗯。」
「難怪我找不著,你這個該死的……」赫勤天氣得想殺人,可浪平之卻依然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不過現在他沒那時間去殺人,他只想趕快見到心愛的女人。
心隨意動,招呼也不打一聲的,赫勤天的身形已經躍出了十丈之外。
「那個女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真有這等魅力,能迷得勤天團團轉的。」赫應天驚詫的朝著浪平之問道。
「想知道嗎?去瞧瞧望!」他隨囗建議道。
「可你不總說我堂堂九五之尊不能隨意離京?」赫應天詫異的望著浪平之,很難相信那帶著鼓勵的話語是出自他之囗。
「再找一個替死鬼就行啦,反正只要不是我,我管你要微服出巡幾次。」浪平之沒好氣的說道,然後雙手閑適的負于身後,安步當車的踱了出去。
瞪大了眼,瞧著那抹逐漸消逝的身影,原來,浪平之以前說什麼要以大局為重的都是屁話,那浪平之只是不想被自已操死,而他竟然呆呆傻傻的被他唬了這麼多年。
不管了,他也要微服出巡去江南,去瞧瞧那兒的女人究竟有什麼迷人之處,可以將勤天那以一敵百的大英雄,纏成了繞指柔。
雖說英雄本「色」,可這改變也未免太大了吧,那江南的女人一定有過人之處。想到這里,赫應天忍不住露出一抹賊賊的笑容。
這次的替死鬼,就找丞相吧,呵呵!
夜迷蒙,房初傾冒出一身的冷汗,然而像是已經習慣了那疼痛似的,她只是抿著唇、蹙眉闔眼,靜靜的任由那痛楚蔓延四肢百骸。
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思念匯集成一道淺淺的河,蜿蜓在她的心間。
她的心里早存了一個念頭,明兒個她就要上京去尋他。
她要主動地帶給他一個完整的自己,不再有所保留。
迷蒙之間,她淺淺的勾勒出一抹甜笑,那笑里有眷戀、有思念,身軀內的痛苦也彷佛全被那抹笑給拂去。
罷勤天望著她蒼白臉上的笑,雙手便再也隱忍不住的往她的頰畔撫去。
那雙粗厚的大掌有如一道暖流,竄進了她的身軀之中。
貪戀著那抹暖意,蒙蒙朧朧之間,房初傾像只貓兒似的朝著那掌偎去。
他好笑的看著完全不設防的她,原本高懸的心落實了,忍不住發出一聲喟嘆。
「你……」她才一睜眼,便撞進了那雙深邃迷蒙的閻眸,淚水隨即盈眶。
「還痛嗎?」輕撫著她顫抖的唇,他心疼的低問。
她輕緩的搖了搖頭,還是不能相信他竟真的就在眼前。
「傻瓜,別騙我了!」
俐落的爬上了床,赫勤天急切卻又不失溫柔的將那睽違已久的身軀給納入偉岸的胸膛之中。
「真的不痛,因為有你。」那溫暖的懷抱讓房初傾忍不住輕聲喟嘆道。
不去問他是怎麼找著自己的,不去問他怎麼知道自己此刻正受折磨。
因為他的存在,其他的事不再重要,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是嗎?既是這樣,那日為何遠離,為何不讓我陪在你的身邊?」佳人在懷,赫勤天自是心滿意足,可是只要一想到那幾十天的煎熬折磨,他還是忍不住板起臉問道。
「因為知道你的傻望!」她喃道。
「我真該好好的揍你一頓的。」他聲音低沉的恐嚇道。
傻?!這輩子還沒人這麼說過他呢,就算是傻,只怕也只是為她吧!
「你舍不得的。」她篤定地說道。
在他的懷里,那已和她睽違許久的輕松恣意又回來了,房初傾笑著,笑中竟還帶著一抹淘氣。
「為啥舍不得?」他不服氣她的篤定,硬生生的將偎在他懷中的她兜了個圈,一記鐵掌就要拍下她的俏臀。
可她既不慌也不忙,只是淡淡的說道︰「你舍不得,因為你愛著我,你舍不得,因為我也愛著你。」
聞言,像是被點了穴似的,赫勤天的手就這麼硬生生的懸在半空中。
「你……」
「我愛你望!你真舍得教訓我嗎?」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瞪大了眼,他狠狠的鎖著她漾笑的水眸。
他的確是驚愕的,畢竟他從來就不預期這個磨人的女人會有心甘情願說出道話的一天。
可她說了,不但說了上邋挑著這當頭,她……
「因為愛你,所以該死嗎?」房初傾的眉眼兒含笑逗弄著他。
「你……閉嘴!」他氣急敗壞的以唇封緘,堵住了她的嘴。
不想听到她說出「死」這個字眼,那字令他心慌意亂,那是一種縱然被萬軍包圍在滾滾黃沙之中,也不曾感受到的慌亂。
只要一想到她曾經離死亡這麼近,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陣劇烈收縮,彷佛要窒息似的。
彷佛能夠感受到他心中的想法,房初傾不再淘氣地逗著他,她恣意的敞開自己,任他急切的吸吮著她囗中的蜜津。
以吻應承深情,也以吻應承著生生世世。
幸福,原來就這麼簡單。
浪平之說得對,不敢舍便不能得望!
憊好她舍了,所以也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