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有坐姿,站有站相。
那活像是念經似的聲音,不斷的竄入平心的耳際,幾乎成了催命的符咒。
忍不住的翻翻白眼,強忍著想要蹺腳的舉動,她的一雙大眼無神的望著眼前的禮儀老師。
忍耐、忍耐,為了二十萬你絕對要忍耐……
雖然她拚了命的替自己心理建設,但那薄薄的兩片眼皮卻顯得愈來愈沉重……愈來愈沉重……
終于,上眼瞼再也受不了下眼瞼的召喚,兩片眼皮兒在轉瞬間親規愛愛的相依偎了起來。
就在她正優游在令人愉悅的睡眠之際,突然耳畔傳來了「啪」地一聲,緊跟著而來的則是一股打自大腿處傳來的疼痛。
那疼痛倒也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只是這突如其來的驚嚇卻著實讓平心的三魂七魄飛掉了二魂六魄。
原本微闔的眼兒倏地圓睜,赫然跌入一雙深邃的眸子中,那眸中漾著滿滿的不以為然。
「該死的,你為什麼打人?」不望那眼神還好,一望見那眼中的不以為然,她立時宛若被踩著尾巴的貓兒,在轉瞬同拱起了背脊,就好戰斗位置。
「女孩子別說髒話。」平平淡淡的聲調,沒有一絲起伏,但浪少雲卻已經明顯的表現出他的不悅。
「該死的」算是什麼鬼髒話啊?
這個男人性別歧視太明顯了吧,法律有規定女人不能說髒話嗎?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直到胸臆之中兜轉的怒氣消退了一些,不至于讓她一出手就甩他巴掌,她這才咬著牙質問道︰「你管我說什麼話,我是問你憑什麼打我?」
雙手環胸,浪少雲居高臨下的睨著她,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打人有錯。「就憑你上課不專心。」
「我上課專不專心關你屁事啊?」這男人是有病嗎?
上這種無聊到了極點的課,什麼坐有坐姿、站有站相,听了不打瞌睡的人足以媲美神了。
她是人,不是神,所以打瞌睡也是應該的。
「既然家裕已經把你交給我,我就對你有責任。」
「見鬼的你有責任,別說得你好像多犧牲似的,我也不過只是你鉗制他的一個工具罷了。」
平心沒好氣的反駁換來了他一記詫然的眼神。
這女人明顯的沒有她外表那麼駑鈍嘛!
但這個發現卻也不能改變他對她的觀感,在他眼中,她依然還是個配不上嚴家的粗魯女子。
「不管怎麼說,老師的錢是我付的,我有權利要求你認真上課。」
權利?!他壓根沒有任何的權利好嗎?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罷了。
「你以為你有什麼見鬼的槽利?記得嗎,你也不遇是一個小小的特助罷了。」要比牙尖嘴利,她關平心絕對不會輸人的。
她就是忍不下這口氣的想要挫挫他的傲氣,教他學會以後別用鼻孔瞧人。
「我的確是一個小小的特助,不是很重要,但……」浪少雲篤定的態度,讓她忍不住就往他是個大奸大惡之徒的念萌想去。
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昨日嚴家裕帶她去和浪少雲兄面峙,嚴家裕那種帶著一丁點小心翼翼的態度。
初時她並沒有想那麼多,可如今認真一想,再加上羅姊對浪少雲的評語,她倒也真的開始起了懷疑。
「但是什麼?我問你,家裕到底有什麼把柄在你的手上,得這麼可憐兮兮的任你操弄,就連他的妻子人選也得經過你的認可。」
她很自然的把他想成了大奸大惡之徒,電視不都道麼演的嗎?奸人當道,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個浪少雲看起來就有當曹操的本錢。
瞧瞧他那平靜無波的眼神,一黠都看不出在想什麼,這種人深沉得很,活月兌月兌就是奸人的最佳樣版。
望著平心臉上那淺淺的義憤填膺,浪少雲的嘴角微微的往上勾起,一股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感置浮上心頭--
他有股想要逗弄人的沖動呵!
「如果我說他的碓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中,而我也可以輕易地操弄家裕的人生,你又能怎麼瓣呢?」
「我……」她紅艷艷的唇才開,確又在轉瞬間闔上。
不干她的事的,她又何必……多管閑事呢?
反正她只要拿得到她應得的酬勞,管他們這些既無聊又無恥的上流人在搞什麼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不能怎麼辦,就別多問,這種事不是你能插手的。」說實在話,平心的反應的確是讓浪少雲有些失望。
他還以為……以為什麼呢?
以為她會義正嚴辭的要他不準這麼做,否則一定要他好看嗎?
他的確高估她了,她不過也只是個巴著金龜婿的麻雀罷了。
別冒三丈猶不是以形容平心此刻的心情,她倏地回頭,一雙水亮亮的眸中冒著火,直勾勾地瞪著他,氣急敗壤的說︰「什麼叫做不是我能插手的?你別忘了家裕是我的愛人,我自然有權利保護他不被任何卑鄙的人威脅。」
「是嚼?你有什麼能力能幫家裕?」浪少雲鄙夷地道。
「我……」她被他問得語塞,瞪著他的眸子中多了一絲的不碓定。
「真要想保護家裕,很簡單,比我強就可以了,但……」他頓了頓,輕視的眸光更甚,然後用著極度輕忽的語氣繼續說︰「一個連上流社會的基本禮儀都不懂的你,行嗎?你有那本事像我一樣周旋在名流之間,為東平集團找到任何可利用的商機嗎?」
卑聱一落,浪少雲倏地回身,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門扉之後。
這一席話,說得平心恨得牙癢癢的。
她咬牙切齒地將雙手緊握成拳,忍不住怒氣的在半空中揮舞著,仿佛這樣就能打著浪少雲似的。
「你這個可惡的男人,我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我一定會幫著嚴家裕的。」
對著空氣撂完了狠話,她霍地回身,對著愕愣在一旁的禮儀老師說道︰「來吧!拿出你的看家本領來教我,我就不信憑我關平心會打不道上流社會。」口中這樣說,心中想的卻是等她進了上流社會後,如何覷著機會就給那個惡劣的男人一個教訓。
認真再認真,努力再努力。
但是頭頂上上那本厚重的書N次跌落地面峙,平心終于挫敗的垂下了雙肩。
「唉!」她微微的一嘆,一雙水亮亮的眸子瞪著躺在地上的那本書,只差沒將那書瞪出一個洞兒來。
要知道沖著浪少雲的輕蔑,她可是咬著牙從下午苦練到現在,外頭已一片漆黑,就連老師也讓她給先請了回去,可是……
跑警察跑慣了,「淑女」這兩個字似乎與她挺無緣的。
不論她怎麼練,那本書就是和她結了仇似的,不肯安安分分的待在她的頭頂上。
她愈瞧那本書就愈礙眼,愈瞧愈怒火中燒,仿彿自己此刻瞪著的是那個該死的浪少雲一樣。
再也忍不住的咬牙切齒著,她對著那本書惡狠狠的咒道︰「你這本該死的書,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塊。」
一把抄起了書,正當她準備痛下毒手時,身後卻傳來了那帶著嘲諷的低語。
「原來,你的本領和毅力就這麼一點點而已,我還真是太高估你了。」
斜倚著門扉,浪少雲雙手環胸的睨著正準備「行凶」的她。
加完了班,累得跟狗一樣的他只想趕快回家休息,養精蓄銳再來處理那堆積如山的公事,可是在瞧見被他暫時拿來當訓練室的小型會議室依然大放光明時,他的腳卻像有自己的意志一般,霍地旋了腳跟。
他人才到了門口,就听到書本跌落地面的聲音。
意識到她還在里頭練習,原本他還想好心的鼓勵一下她的勤勞,可緊抿的唇都還沒有開,就見她一把抄起了書,然後準備施展暴行。
當下他的眉心緊皺,這才忍不住的出聲阻止她的行為。
「你在這兒干什麼?」視線內驟然出現敵人的蹤跡,平心的語氣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她那帶著一點點挑釁和質問的語氣,當下讓浪少雲的眉高高的挑起,頎長的身影散發出強烈的不以為然。
「加班!我不像某人這麼好命,只要在這兒學學禮儀,就可以端起嚴家少女乃女乃的飯碗,從此麻雀飛上枝頭做鳳凰。」
那話里的酸連白痴都听得出來,她不是白痴,自然不可能听不懂他的嘲諷。
「我是好命啊!但那又怎麼樣?至少那是上天的恩賜,我既不偷又不搶,總比有些人一肚子的壞水,活該他得做得要死要活,要不然怎麼能順遂他巧取襖奪的天性呢?」
隨著平心的話落,浪少雲的眸光第一次認真的掃上她光潔的臉龐。
少了初次見面時,她那刻意卻粗俗的濃妝艷抹,現在的她瞧起來倒是有那麼一丁點清靈的味道。
那大大的眸子恍若會出水似的水漾漾的,還有那挺俏的鼻梁給人一種調皮的感覺,至于她那豐潤而紅艷的櫻唇,則帶給人一種魅誘的感受。
總體來說還算得上是個美人胚子呵!
第一次,他總算有點了解家裕為啥會看上這樣的女人,她雖然渾身上下帶著一絲粗鄙的味道,可卻莫名地散發著另一種極端的美感。
矛盾且誘人。
尤其是當她義正辭嚴的指責他時,那種隱隱然的野性著實會讓男人心動。
被他那深沉的眸光盯得全身都不自在極了,平心忍不住地挪了挪自己的身子,然後出聲道︰「你究竟在看什麼看啊?你不知道這樣盯著人瞧很沒禮貌嗎?」
面對她的質問,浪少雲雙手一攤,聳了聳肩,恣意的說︰「只是想瞧瞧你憑什麼得到家裕那顆浪蕩的心啊!」
懊死的,又是這種輕蔑的語氣和眼神,此刻的她簡直只能用「火冒三丈」四個字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啊!
他究竟憑什麼總是想把人家踩在腳底下,又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著她的價值?
當怒火熊熊地燃起,在轉瞬間燒去了她的理智,也燒去了嚴家裕和情風在她耳畔的諄諄教誨--
對浪少雲能避則避,能閃則閃,絕對不要和他正面沖突。
此刻原來視錢如命的平心,也沒有想到自己之所以在這兒,完全是為了月薪二十萬的誘人價碼。
想也沒想的,她揚手揮向了浪少雲那張堪稱刀雕斧鑿的俊逸臉龐,「啪」地巴掌聲響起。
她這一巴掌甩得不輕,在聲響過後,一絲細細的血漬染上了浪少雲的嘴角,他身形不動,只是伸出舌尖把嘴角的血絲舌忝去。
「我……我……」頓時,平心回復了該有的理智。
她手足無措的望著他那默不作聲的陰騖,心里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事。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的輕蔑實在太傷人……」她試著解釋自己的行為,可是總覺得愈解釋愈糟。
因為浪少雲的臉色愈來愈沉,甚至可以用鐵青來形容了。
不管怎麼說,打人就是不對,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可是做都做了,她還能怎麼辦?
浪少雲不語的往前踏上一步,跟著又一步。
倏然間,龐大的壓迫感籠罩住平心,原本的理直氣壯全消,她吶吶的說:「你別生氣,別……」
她本來還想再說,可是敵人的明顯逼近,讓她慌亂得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呃……」鼻端倏地竄入屬于他的陽剛氣息,她的心驟然猛跳,一雙杏眼圓睜的瞪著他揚起的手。
看著他那巨大的掌,平心忍不住的瑟縮驚懼,那一掌打下來只怕足以打死七個她,紊亂的腦際努力的運轉著,只求自己的一線生機。
「你媽沒教你,這世間什麼都能做,就是不能打女人嗎?」她緊張的嚷嚷著說完,隨即緊閉雙眸,縴細的身軀微微的顫抖著。
可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一陣輕柔的撫觸在她的頰畔攀爬著。
耳邊吹拂著他的氣息,然後緊跟著而來的是一陣帶著警告的輕喃,「你想想,如果說,家裕現在走進來,瞧見這景象,你想他還會要你嗎?」
「什麼意思?!」尚處在驚懼中的她還不能回神,完全無法理解他話里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憑我們現在的姿勢,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曖昧,而以你我的身分地位,你想想水性楊花這句話會被安在誰的頭上。」
「你……」她眸中頓時進出了不敢置信的光彩,顯然完全不能相信有人可以這般卑鄙。
「清楚了嗎?」浪少雲陰鷥的眼神直勾勾的鎖著她,聲調輕柔的完全不像是在威脅。「記住,我多得是方法可以趕你走,所以安分些。」
「你……」從來就不是能被人踩在腳底下的人,平心眯著眼瞧著他好一會兒,然後不說一句話的霍然回身,邁步走人。
「你要去哪?」她的反應還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讓淡漠的他忍不住懊奇了起來。
「此處不留我,自有留我處,你當真以為我很希罕嚴家少女乃女乃的位置嗎?」頭也不回的,她冷哼一聲後便挺直著縴細的身軀走人。
這次她若是不讓浪少雲來求她,那麼她就不姓關。
她的傲氣讓浪少雲挑眉,但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目光復雜的目送她離開。
「浪大哥,你究竟對平心做了什麼?」
帶著一臉的氣怒,嚴家裕雙手環胸,傲然站在浪少雲面前質問著。
「你以為我會對她做什麼?」浪少雲低語反問,炯炯的雙眸不離桌上的文件。
他這冷漠淡然的態度著實讓嚴家裕跳腳,惹得他急呼呼地吼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來問你啊!」
「你是來質問我,不是來問我。」被擾得不耐,更無法專心批閱文件,他索性闔上文件,抬頭看向氣急敗壞的嚴家裕,那炯炯的眸中盡是濃濃的不以為然。「我以為我們說好的,她若受不了學習的苦,便沒有資格當嚴家的少女乃女乃,我不以為你現在有來質問我的理由。」
「可是平心不是這樣說的,她……」
「她對你說什麼?」很是好奇平心究竟說了什麼,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嚴家裕問道,不想錯過他眸中任何蛛絲馬跡的訊息。
「她說她不是因為受不了學習禮儀的枯燥,所以要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而是因為你的輕蔑。她無法忍受你的輕蔑,所以決定放棄。」
「是嗎?」這妮子倒還真懂得把責任往他身上推呵!
望著浪少雲那輕忽的態度,對一切事情早已心知肚明的嚴家裕刻意裝出一副哀傷難過的模樣,「浪大哥,我記得我們之間的協議並不是這樣的,你答應過我只要平心願意好好學習,那麼你願意試著接納她,而我也答應你會好好收心,回到集團里來認真學習經營的事,可現在若是沒了平心,那麼我的一切努力又還有什麼意義呢?!我干脆……」
耳里听著嚴家裕的哀哀話語,他腦海中不期然的閃現出昨夜平心的那一眼臨別秋波。
原來她那眼神竟是這樣的意思。
扒呵,這倒挺有趣的,一個不自量力的小女人竟然敢這樣大剌剌的向他宣戰,他堂堂一個大男人若是不接這戰帖,豈不是太丟臉了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俊逸的臉上漾起了笑容,然後破天荒地對著此刻正一臉頹喪的嚴家裕說道︰「這算是我的錯,我不該讓自己的主觀看法傷害到她。」
「那你會去幫我勸她回來嗎?」眸中閃爍的希冀背後其實還有一絲絲的竊喜,雖說這個條件是平心開出來,讓她繼續合作的條件之一。
可他卻也能篤定的知道,平心絕對不會讓浪大哥好過,而他又很想瞧瞧浪大哥吃癟的模樣,他現在可期待著後續發展呢!
「我會。」浪少雲毫無猶豫的頷首。
事實上,他此刻的心中充滿期待與她再次的交手,原以為不過是個粗鄙之女的關平心著實有點意思,完全不似一般女人總給他乏善可陳的感覺。
「謝謝浪大哥。」嚴家裕一臉狂喜的道謝著,那表情十足十的像是個沉浸在愛情之中的傻子。
他那模樣著實讓浪少雲看了忍不住搖了搖頭,心中泛起了嘆息。
如果啊如果,家裕對東平集團也能有這樣的熱情,那麼或許他就不用被恩情困守在這兒了。
他也好奇,像關平心這樣看似平凡,街上隨手一捉就有一大把的女人,究竟有什麼地方足以吸引著嚴家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