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宛若一個大大的銀盤高掛天際。
雖然只要略微抬頭,那天際的美景便能盡收眼前,但唐無極卻連抬頭的興致與力氣都沒有。
仰首再次將杯中那醇烈的美酒倒下肚去,當那辛辣的滋味在喉頭引發一陣灼熱之後,他的唇角也勾一抹陰邪的弧度。
巴平日所展現的昂然正氣不同,此刻的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令人感到驚懼的邪氣。
「心情不好?」突兀的聲音打破了四周的沉靜,他那寬闊的肩頭被一只大掌硬生生地拍下。
那詢問的語氣帶著絕對的了然和同情,可唐無極的眼角卻依然連抬都沒有抬一下。
「你……」
唐無青原要說什麼,但最後只是搖了搖頭,然後自若地落坐在唐無極的對面,自動自發為自己添上一杯酒。
端起酒杯,他朝著唐無極點頭致意,說道︰「何苦喝悶酒咧?」
「這酒不悶。」抬頭覷了一眼不請自來的人,唐無極懶洋洋答話的同時,又仰首飲進一杯醇酒。
「酒若不悶,就是心悶嘍!」唐無青臉上布滿了然的笑容,一針見血地道。
「心亦不悶。」然而他的否認幾乎不具任何說服力,他那怏然的模樣只要是明眼人便能一眼瞧穿。
「能不悶嗎?」臉上的笑容漸增,唐無青篤定的口吻,讓唐無極陷入無止境的沉默。
拔必悶?能悶嗎?
身為一個私生子,能被唐家在名義上接受已經是天大的福份了,就算得為了唐家做任何的犧牲,也理應笑著接受啊!
「二堂哥來找我有事嗎?」埋去心頭的苦澀,揚起一抹笑容,唐無極不想再繼續討論悶不悶的話題,直接問道。
「就找你喝酒嘍!悶酒傷身。」唐無青聳了聳肩,不經意地流露一抹關心。
「嗯。」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在唐家這個枝繁葉茂的大家族里,雖然人口眾多,但唐無極一向獨來獨往慣了,每個堂兄弟對他而言,都只比陌生人好一丁點兒。
唐無青也不例外,所以對于他這驟臨的關心,唐無極除了詫異之外,心下還浮現了一股微微的怪異感。
挺……別扭的!
朗朗一笑,唐無青對他的淡漠並沒有太掛在心上,反正這早就已經是他坐下之前便預知的結果。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錢姑娘對你的提議,不是一件壞事。」
冷眼一掃,唐無極原本淡漠的臉龐整個板了起來,這種話對一個男人而言是絕對的污辱。
「嘿,你先別生氣,听我把話講完嘛!」望著眼前怒氣逐漸沸騰的男人,唐無青雙手安撫似的揮了揮,軟言說道。
唐無極一雙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他,不發一語,但沒有起身走人,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你在唐家一直沒啥地位,若是女乃女乃知道錢家提出了這種條件,肯定會為了大堂哥逼你同意,除非你想就此被逐出家門,否則你不如替自己找個更有利的位置。」
這話說得中肯,既合情也合理。唐無極的臉色更沉了。
「你不是一直很希望能將你娘的牌位迎進唐家祖祠嗎?你娘之所以在臨死前硬要托孤唐家,不是也巴望著你能過較好的生活,為她爭一口氣嗎?」
「嗯。」他低沉地應了一聲,娘親那咬牙期盼的眼神,是唯一讓他繼續留在唐家的理由。
「那麼,以自己的尊嚴做為籌碼應該是很好的選擇吧!」唐無青以平靜的口吻勸著,深黝的眸中看不出他心底的盤算。
可即使不知道唐無青心里頭在想些什麼,但他的話的確敲進了自己的心坎,有那麼一瞬間,唐無極心動了。
他……是不是真的該答應呢?
「別再猶豫了,有時候機會稍縱即逝的。」
真的是機會嗎?但入贅耶!
一個男人的尊嚴,娘親的冀望,還有自己胸臆之中的鴻鵠之志,究竟孰輕孰重呢?
再說,錢盈盈提出這樣的條件,要一個男人入贅她們錢家,理由真的只是為了傳承宗姓嗎?
她不像是這麼膚淺的女人,那麼她的真正含意又是什麼?人選又為什麼會是他呢?唐家里地位配得上她的多得是。
無數的問題在他腦海中交雜著,沉浸在思緒中的他,壓根沒有注意到那不請自來的人早已離座,留下一張空蕩蕩的椅子,和已經空了的酒杯。
他那乍然的到來彷佛只是為了鼓勵他接受錢盈盈所開出來的條件。
但為什麼呢?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個人不是嗎?
貝引?!
分不清這會兒究竟是誰勾引了誰!
唐無極雙手負于身後,頎長的身軀被向晚的陽光拖出了一條長長的影子。
當他決定再下拜帖打算與錢盈盈仔細徹談一番時,他壓根沒有料到她會那麼爽快的答應,而且還跟著前去送拜帖的客棧店小二後頭前來。
她的到來著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所以心中充滿詫異的他,只能反主為客地跟著她來到他下榻客棧樓上的雅座。
「二少想和我談什麼?」錢盈盈清冽的目光中散發著勝券在握的精光,唐無極那日拂袖而去之後,她其實就有把握他一定會再找她。
對于他,這個自己決定的夫婿人選,她就算稱不上十分的了解,但總也抓得到他七、八分的心思。
「為什麼是我?」他望著她沖口問道。
「因為你的家世上得了台面,而且身為庶出的你向來在唐家沒啥地位,我相信唐家會毫不遲疑地將你貢獻出來當祭品。」
這話直得很傷人,而她就這麼平鋪直敘地以平靜的口吻說出,甚至連婉轉一點的意圖都沒有。
「妳……」望著她的目光再次滲染上怒意,向來被他隱藏得很好的脾性似乎總能被她輕易地撩撥起來。
「二少何必這麼生氣,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情?」
一針見血的問題再次讓他語塞,置于身側的雙拳緊握,卻也只能點點頭,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既然是實情,那又何必遮掩呢?」從他的神情不難瞧出他的氣憤,她忍不住實事求是地補上一句。
可惡,這個女人說話可不可以不要總是那麼一針見血啊,氣……氣死他了!
再這樣和她說下去,他鐵定會提早去見閻王爺,所以他決定不再廢話下去,直接切入正題。
不想被她氣死的唐無極無奈之余,只好努力地接續剛剛的話題,說道︰「妳肯定我會答應妳的條件?」
這問題其實問得有些挑釁,他的濃眉高挑,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睨著眼前那娉婷的人兒。
「肯定!」就算之前還有一些些的不確定,可是當他來找她之後,她就很肯定他一定會接受。
「為什麼可以這麼肯定?」他不服氣地問道。
「因為這是你月兌離唐家箝制的大好機會。」
「我未必想月兌離唐家。」
「若你不想,你不會來。」
一句話堵得唐無極啞口無言,只能氣憤地瞪著她。
對于他那憤怒的眼光,錢盈盈不閃也不避,然後勸道︰「其實你也不用這麼生氣,我相信我開的條件絕對有利于你的。」
又是這種胸有成竹的模樣!他的眉頭皺起,他真的很討厭她這種凡事似乎都能掌握在手中的樣子。
她以為她是誰?縱使她是錢家大小姐,是個坐擁富貴權勢的人,也沒資格這麼操弄別人的人生吧!
陰郁的怒氣不斷地在心頭累積著,他瞧著她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絲的怨妒。
她和他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雖然同樣是名門世家之後,可她比他幸運太多了。
「我只要你的自由一年。你入贅一年,一年後我會想個辦法讓你自由,並且在這一年之間,你可以獲得足夠的資金,去建立你自己的事業。」
在錢盈盈的想法中,這樣的條件已經是挺優渥了,畢竟只要失去一年的尊嚴,就能換來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
望著她的眼神驟然因為她那理所當然的態度和條件而變得更陰沉,唐無極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審視著她的自信滿滿。
她……當真以為她能將所有的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嗎?她究竟憑的是什麼,就因為錢家有錢嗎?
薄抿的唇微微地向上勾起,一抹陰騺的淺笑緩緩地成了型。
突然之間,她的自信讓他興起了一抹較量之意,一種想要教訓她的念頭開始在他的心里扎了根。
真的很想瞧瞧他們之間,真要玩起心機來,到底是誰勝了誰?
錢盈盈被他那抹瞧不清意圖的眼光看得頭皮逐漸發麻,這種被壓迫的感覺幾乎是她這輩子從來不曾感受過的。
甚至連她家那唯我獨尊的女乃女乃都不能帶給她這樣的感覺和難受,他……
就在她不自在地微微挪動縴軀之際,唐無極驟然開口說道--
「只要一年時間?」
棒,謝天謝地,他終于開口了,否則這氣氛真的會讓人發瘋。她在心底忍不住地咕噥起來。
但即使如此,那紅艷艷的唇還不忘吐出更多誘人的保證--
「對,而且在這一年當中,我會盡量提供你協助,讓你能成就自己的天地。」
再次的不語,他的眸子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瞧,深邃的目光依然教人模不著、認不清他的心情。
「好!」唐無極那刀雕斧鑿的臉上突然不再繃著怒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充滿迷離詭譎的笑容。
他的表情和答案很明顯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這點從她得到答案後臉上的錯愕就可以發現。
「呃……你說什麼?」剛剛他臉上不是還充滿著抵死不從的氣憤,可是這會兒怎麼又……莫非她听錯了?
「我說我答應妳。」再次給她肯定的答復,他的聲調中滲染著一絲堅定。
要玩就來玩吧!
她的「收買」的確成功地牽引出他內心深處的陰暗面,既然這樣,那她可就別怪他呵!
他答應了耶!
錢盈盈一手支著下頷,一手無聊地撥弄著眼前的算盤,腦海中還不斷地回蕩著這個她早就已經知道,而且應該接受的事實。
「小姐……」香聞在數不清第幾次被徹底忽視之後,終于忍不住地揚聲喊道。
但縱然揚了聲,可不理她的主子還是不理她,顯然她的心緒早已經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看著主子這失神的模樣,她遺在盤算著該怎麼讓她家小姐回神之際,她們頭頂的樹梢在一陣輕晃之後,突然落下一個人影。
彷佛早已經司空見慣了,原本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應該失聲尖叫的香聞只是沒好氣地瞪了那個人影一眼。
對于香聞不佳的態度,慕意龍什麼都沒說,只是用更簡單、更快速的方式--
揚掌,然後往錢盈盈的後腦勺落下。
「喂,你……」這個人很過份耶,怎麼可以就當著她的面欺負她家小姐,他真當她是死人啊。
香聞的抗議聲都還來不及月兌口,被巴得一陣頭暈目眩的錢盈盈已經一躍而起,一雙手想也沒想地就運勁于掌,凌厲的掌風眨眼間往慕意龍身上招呼去。
輕輕松松地擋下這一掌,慕意龍的嘴里還不斷地犯賤。「嘖嘖嘖,還端莊賢慧外加有交易手腕的錢家大小姐咧,我看啊,說是河東獅還差不多。」
「你……」真是氣死人了,她氣嘟了紅唇,拍出的掌更加凌厲。
但不論她怎麼打,他就是有辦法左閃右閃地讓她的掌堪堪與他擦身而過。
打了好一會兒,錢盈盈終于氣喘吁吁地放棄了,她雙手扠腰,一雙水眸惡狠狠地瞪著他,說道︰「你這陣子又死到哪里去了?」
「丫頭,對師父說話可要禮貌些。」他臉上雖然還是那抹可惡的笑容,但要是仔細瞧,不難看出那笑容之中滿溢的寵溺。
「誰是我師父啊,大言不慚!」錢盈盈不給面子地冷哼一聲,但眸中笑意卻逐漸揚起。
「不是師父就不是師父嘍,反正妳這小丫頭也不是個好搞的徒弟。」雙手一攤,慕意龍的語氣中含著濃濃的挖苦。
哇,都已經休兵止戰了,偏生還有人要輕啟戰端!她美眸一瞪,拒絕再次上當。
「懶得和你吵,說,你這陣子又跑到哪兒了?」她盛氣凌人地質問著。
他拿她沒轍地搖了搖頭,這丫頭可是愈來愈精明了。
「我還能去哪?一個人四處為家,天地飄泊,這回是跟著「天地號」去了南洋一趟。」
瞧那慕意龍說得輕松恣意,彷佛自己的出游沒啥大不了的,但錢盈盈卻是听得兩眼發直,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渴望。
天地號是他們錢家的一艘貨船,專司運送一些珍貴的香料,好供朝廷及富貴人家使用。
每次瞧著它揚帆,她都會有一種想要不顧一切跳上去的沖動,只是……身上的枷鎖太重,還不到時候,所以也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它遠揚而去。
「又見著了什麼有趣的玩意兒嗎?」完全忘了自己剛剛的怒氣勃發,錢盈盈一臉興匆匆地拉著慕意龍的衣袖,開始追問著他此行的所見所聞。
「當然見著了許多有趣的玩意兒啊,而且還親眼看見許多中原不曾瞧過的香料,還有那真正頂極的龍腦香……」
兩個人就這麼一來一往地問著答著,那親昵而不避嫌的態度全清楚地落在屋檐頂端一雙銳利深沉的眸子之中。
斑!
丙然不是什麼好姑娘,要真是好姑娘,哪能這樣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的。
既然如此的話,那他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反正交易是她提議的,而他只是順著她的游戲玩,至于這其中能玩出什麼樣的變化來,自然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想到這里,坐在客棧小酌的唐無極臉上泛起充滿冷意的笑容,但那笑卻在一只大掌搭上他的肩臂時猛然收斂。
必首對上一雙溫和的眸子,他再次讓笑意回到他的臉上,雖然那笑帶著三分的別扭,可或許是那一夜的對飲,讓他對這個素無交往的堂哥唐無青,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二堂哥,你不是回唐家了?」
因為眾人皆知錢家開出的條件,在一致自私地認為他該負責擺平這件事,就算犧牲自己也無所謂後,陸陸續續地都回唐家去報訊去了。
「留你一個人在這兒孤軍奮戰,這種事我可做不到。」唐無青朗朗一笑,言語中自然流露的親情,讓唐無極的心一陣激動。
顯然不想把氣氛搞得那麼凝重,唐無青在瞧見他的表情後,臉上笑得更加燦爛,然後突地指了指自己的身後,說道︰「而且,我可不想錯過當個英雄的好機會。」
「英雄?!」順著他的手望去,唐無極這才瞧見他的身後跟著個娉婷的身影,他不解地重復著那個字眼。
「對啊,英雄救美呵!」唐無青順手將身後那怯生生的小泵娘給拉到身前,解釋道︰「曉顏父親前幾天驟逝,她沒錢處理後事,只好賣身葬父,誰知被地方上的惡霸瞧中了,想將她強拉了去,剛好我看見,就花了點銀子把她贖了回來,可她卻說她無處可去,堅持要做我的丫鬟,我瞧她可憐,只好先把人帶回來,要你幫忙想想法子。」
「我?!」唐無極反手指了指自己,英雄救美的是堂哥他自己,干麼要他幫忙想法子啊?
「對啊,你是知道我的個性的,我不喜歡讓人跟前跟後地打理,但偏偏曉顏又堅持不肯離去,我又不能不理她一個弱女子,所以……」
「所以堂哥要我去讓她伺候,接受她的報恩?」
「是啊,反正我想你不久就要入錢家了,身旁跟了個自己人照應和使喚也好,不是嗎?」唐無青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是他一番苦心。
「這……」唐無極抬眼覷了覷那個怯生生的姑娘,她那我見猶憐的荏弱模樣,讓他的心下頓生不忍。
可是像這樣的姑娘跟著他進錢家,妥嗎?
怕她不被生吞活剝了去!那種豪門大戶、深宅大院,多半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吧!
彷佛知曉唐無極心中的想法,唐無青一笑,雙手將曉顏送到他跟前站著。
「可別瞧她嬌嬌弱弱的模樣,有時候愈是嬌弱的人,才愈不會引起他人的戒心。」
「但拉著她攪進不屬于她的紊亂,似乎有點兒沒道德,而且……」
唐無極心中的矛盾猶豫還沒說完,曉顏卻突地雙膝一彎,整個人跪在地上。
「唐少爺,我真的是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只要你願意留我下來,縱是做牛做馬,我也願意的。」
「妳別這樣,快起來!」瞧這陣仗,他一時慌了手腳,連忙伸手想要去拉人,可別看那曉顏荏荏弱弱的,性子可倔強得很,說不起身就不起身。
「這……」無奈之余,他正要點頭答應,哪想得到這時耳旁竟傳來錢盈盈清朗的聲音--
「二少!」
他抬頭,眼見她臉上掛著笑容,以著翩翩之姿到來,他的臉色倏地一沉,口氣很是不好地問道︰「妳來干什麼?」
「我來和你商討何時跟我去見我女乃女乃,還有何時行禮的事兒。」她大剌剌的說法頓時又惹來唐無極一陣反感。
這女人是怎樣?不能一會兒沒有男人嗎?才不過和個情郎幽會,現在又來找他討論迎娶之事。
「嗯。」他不悅地低應。
錢盈盈一瞧見曉顏淚眼滂沱跪倒在地的模樣,立時心疼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小泵娘怎麼……」
她話都還沒有問完,唐無極卻倏地用著極度粗魯的力道將曉顏從地上扯起,護在身後。
「她是我的丫鬟,孤苦無依,正求著我帶她到錢家去。」他的口氣不佳,眼神泛著怒光,毫不遮掩地以挑釁的語氣說道。
「是嗎?」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敵意,錢盈盈不解這是為了什麼,她還以為他們之間已經達成了協議,至少可以做到和平共處。
可是現在他的態度……她該放棄嗎?
如果現在選擇放棄唐無極這個人選,那麼她的自由美夢勢必又要往後挪下去,這……她心中頓起矛盾,也陷入沉思。
以為她心中在盤算著怎麼樣回絕他將曉顏帶在身邊,唐無極用更加不悅的語氣道︰「怎麼,難不成我入贅了錢府,連一點兒自由都沒了嗎?想要帶個丫鬟在身邊都不行?」
「我沒這麼說,我只是……」錢盈盈的口氣有些無奈,正準備解釋自己的思緒之際,一直站在一旁的唐無青忽爾伸手推了推曉顏,然後開口說道--
「曉顏,妳還不快謝謝少夫人的允準,妳不會無家可歸了。」
曉顏倒也機靈,一听到唐無青的暗示,連忙對著錢盈盈又彎腰又鞠躬的,嘴里直稱謝。
她這樣弄得錢盈盈有些手足無措,只好牽起唇角,端起主子的架子說道︰「好了,既然他堅持帶妳進府,一定是習慣了妳的照顧,妳以後一定要好好伺候妳家少爺,知道嗎?」
「嗯,奴婢一定會的,一定會的!」曉顏點頭如搗蒜,讓人看了忍不住擔心她那縴細的頸項會不會被她給點斷了。
雖然她已經應允了,但唐無極的臉色依然好看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曉顏那卑躬屈膝的樣子,更讓他想到了自己的處境,所以自然而然對她多了一分的憐惜。
他揮揮手,示意曉顏起身,不讓她那卑微的模樣繼續刺傷自己。
唐無青體貼地將曉顏帶下去,把空間讓給了他們倆,唐無極將目光調向錢盈盈,面無表情地問道︰「錢姑娘特地前來不知有何指示?」
「咱們之間一定得這樣說話嗎?」
想想,他們兩人好像從來沒有和顏悅色地說過話耶!
唉,要不是他的家世和處境都很符合她的要求,她真的很想轉身走人,讓這樁交易就此做罷。
面對她的問題,唐無極無言,薄抿著唇,直勾勾地望著她靜候下文。
「若是我們之間再這樣,你想女乃女乃會相信我們是有感情的嗎?」錢盈盈暗嘆一口氣後再問。
其實她來最主要是想確定他除了家世處境合適之外,是不是能勝任這個角色。
「不然妳想怎樣?」
「至少你不用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好像被人逼著似的。」這是最低的要求,她不相信他會不懂。
他眸中快速流轉過一抹不屑後,開口說道︰「妳大可以放心,該怎麼做,我自己知道。」
她算是一個買主吧!所以她的確有權要求自己配合她演一場懊戲,他也可以無條件照做,只是……至于結果會怎麼樣,她會不會假戲真做,就不是他在乎的事了。
「你肯定?」瞧他說得那麼冷然,她著實很難相信他的承諾。
「我很肯定。」唐無極鄭重地點頭,他和她之間的游戲已經開始了。
「君子一言。」心急地想要得到承諾,她將手伸在半空中等待著。
「快馬一鞭!」他口里應著,目光不解地瞪著她的柔荑。
「好,那咱們打個勾勾!」得到他響應的錢盈盈嘴快地說道,直到瞧見他那愕然的眼神之後,她這才驚覺自己講了什麼幼稚的話語。
頒!
原本白皙的臉龐倏地爆紅,她羞得低下頭說道︰「我會要曉顏知會你見女乃女乃的時間,希望你不會反悔。」
卑聲才落,她的人影就快速地往門扉接近,然後一溜煙地消失在門外。
她……打勾勾?!
不自覺的,唐無極的嘴角泛起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