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啊!這坐著也悶、站著也悶,香浮整個人簡直就是悶到了最高點。
為什麼就是不能下床呢?她覺得她的傷都好得差不多啦!
一個人待在這華麗的寢房內,除了躺著就是躺著,只要她一動,什麼十全大補雞湯、甜品銀耳蓮子、天山雪蓮,都有人直接送到嘴邊。這樣的日子,一般人或許很欣羨,可是向來閑不下來的她只覺得悶。
唉,不能動也就算了,若是有個人可以說說話也很好啊!但是不知東方縱橫是怎麼交代的,除了送湯藥、飲食的一名听說是新來的小廝外,府內原本如雲的僕佣都像平空消失般,連小青也不見蹤影。
咦,說人人到,腦中才想著小青,就見那膽小的丫頭在門外一臉小心翼翼,探頭探腦的。
「小青,進來啊!」她親切的招呼著,有個人說話總比自己一個人面對這一室的寂靜好得多了。
「主子!」雙眼甚至不敢瞧上香浮一眼,小青進來後輕喚了一聲就低著頭,忽然,她噗通一聲雙膝一跪,眼淚也跟著啪答啪地落下來。
「好端端地你跪啥啊?快起來、快起來!」
香浮見狀急得想要翻身下榻,卻不慎拉扯到背後有些還沒愈合的傷口,她輕皺了下眉頭,忍著痛沒多說什麼。
「小青,你這是做啥呢?」她想要攙起跪在地上的小青。
從來就不是那種傲然如天的性子,當然也不習慣有人動不動就跪她,那模樣活像是在拜仙佛似的。
她只不過是個平凡人,哪里需要這種繁文耨節。
「香夫人,我知道那日沒有挺身護你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不對,小青代替大家在這兒給你磕頭賠不是了。」
話一說完,小青的頭就結結實實地往地上磕去,那砰地一聲響,讓香浮心里也跟著直怦怦跳。
不痛嗎?連她瞧著都覺得疼了。
「小青,你快別這樣,那日的事我沒怪你。」
真正可惡的人是那個安國夫人,听東方縱橫說,他將她遣到城西去了,興許再住上一段日子,她就會回到夫家去,她不會再看到她了。
打她的人是安國夫人,關他們這些奴婢什麼事呢?難道要這些下人也一起來挨家法嗎?
「香夫人,我知道你人美心好,不會怪我們的,可是王爺他……」不敢說主子的不是,小青話到了嘴邊又全吞了回去,只是一臉哀求無助地望著香浮。
王爺?他又怎麼了?
「丫頭,有啥話跟我說沒關系,若是我能幫你的話,一定會幫的。」香浮傍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要她繼續說下去。
小青深吸口氣,道出他們這些下人的無奈。「那日您昏過去之後,王爺發了好大的脾氣,遣走府里所有的僕佣,可大伙全都靠著王府這份薪餉在養家糊口,現在被王爺給遣了,家里一家老小就都要餓肚子了。」
王爺的毫不留情,讓他們面臨困境,大家商量過後,推了她來找香夫人,看能不能請她替他們向王爺說說情。
「啊……」听到這里,香浮簡直傻眼。
難怪這幾日躺在房里養傷,王府里靜得跟啥似的,沒听見有人走動的聲音。
就算有人伺候著,也都是生面孔,她一時沒想那麼多,更不知道東方縱橫竟然會為了這事動了這麼大的肝火。
「你快些起來吧!」
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香浮跋緊讓跪在地上的小青起來。
小青在府里當差那麼久,也算是機靈,看得出香浮其實是心腸很軟的一個人,于是說道︰「香夫人若是不答應救救咱們一干人,那小青就不起來了。」
「你……這……」
唉!
長嘆了一聲,如果她啥都不知那也就罷了,可是現在知道了,她的確是不能不管。
畢竟算起來,他們也是為她所累,而她也很清楚,那種面臨衣不暖、食不飽的窘境會讓人多麼難過。
但想插手……
一想到東方縱橫那個任性的心性,她忍不住要頭疼。
這事,燙手!
可是卻又不能不管。
硬是扯起了小青,香浮猶豫之後終究還是答應道︰「我會同王爺說說,試試看能不能讓你們都回來。」
聞言,小青再次想要跪下,但這次香浮甚至連膝都沒讓她著地。
小青心里激蕩著滿滿的感激,她忙不迭的對香浮保證道︰「香夫人您放心,要是以後有誰再敢欺負您,小青我頭一個跳出來擋著,絕對不會再讓您吃苦受罪了,我想大家也是一樣的想法的。」
「行了、行了。」勾起了一抹笑,香浮本來就不是為了這個才答應幫忙的,她只是不願意有人為她所累罷了。
不過,她得要好好想想,自己該怎麼說才不會觸怒那個任性的男人,反倒幫了倒忙。
而且,她真的沒料到,他竟然會這麼做……
「呃……」開口,卻欲言又止。
整個晚上,香浮那一張誘人的紅唇就這麼開開闔闔的,弄得東方縱橫心煩意亂極了。
終于,他臉一板,一改這幾天的溫柔,粗聲粗氣的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該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己有多誘人,要不是怕弄傷她,他早就一把把她撲倒在床上了。
有傷,就去床上躺著,別來他身邊瞎蹭,引人遐想。
「我……」再次的欲言又止。
香浮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腦海中翻騰的還是——該怎麼說才不會惹來他的濤天怒火呢?
像他這樣一個傲然的男人,應該不會喜歡女人家干涉他的決定吧?
可事關這麼多人的生計,她是真的不能當做沒瞧見啊!
「敢情你是傷好了,太閑了,所以想跟我玩猜猜看的游戲啊?」還是問不到自己要的答案,東方縱橫更加不耐煩起來。
深吸口氣,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口,但生怕觸怒他,于是十分迂回婉轉的問︰「我是想問小青呢?為啥我這些日子以來都沒見著她?」
「辭了。」他答得干脆。
「那福伯呢?」福伯是王府里的老管事。
「辭了。」還是只有這兩個字。
「還有秦嫂呢?」香浮再問。
「辭了。」依然簡短而且明確。她現在是在點兵嗎?等到她把府里所有的下人全都點上一遍的話,只怕天都要黑了,于是他索性說︰「全都辭了,那日對你見死不救的人都辭了!」
沒想到他已看穿自己的用意,香浮微愕,雖然心知他的不耐快到了極點,她還是開口問道︰「為什麼?」
「一堆不會忠心護主的僕佣,留著干麼?」瞪著她,東方縱橫反問。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不會不懂吧!
只消一想到那日他們竟然只是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打,他就一肚子火,不辭了他們,難道留下來氣死自己嗎?
「他們很為難。」香浮設身處地替他們著想,也真心地替他們說話。
「為難個屁啊!」黑眸一瞪,東方縱橫語氣粗魯地啐道。
但氣歸氣,他還是不忘掀開方才丫鬟送上的補藥盅,舀了滿滿的一匙到她的嘴邊。
聞到這味兒,被「喂養」了好些天的她下意識的想要躲避,可是他粗聲粗氣地警告——
「想為他們求情就乖乖的喝,否則……」
咦,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驚訝的小嘴兒微張,東方縱橫順勢把那湯藥給灌進她嘴里,那舉動看似粗魯,但其實卻很溫柔而仔細。
「你怎麼知道我……我是想幫他們求情……」她囁嚅的道。
「廢話,又不是不知道你濫好人的個性,听到你問起那些人,笨蛋才想不到。」又是不耐煩的一瞪,然而他的手卻沒停歇的再次舀滿一匙的湯藥喂她。
瞧她心事重重了一整晚,幾次欲書又止,好不容易開口說了,問的全是那群沒用的僕佣,再白痴也猜得到她是想為他們求情,但又怕觸怒了她。
還好……這女人算是有點長進了,還知道要斟酌字句,不然遲早有一天他絕對會被她給氣死。
「你好厲害……」听到他將自己的心思說得這般明白,香浮真不知該防他還是佩服。
他哼了一聲,一臉不足為奇。
「可是,你不能怪他們啦,畢竟觸怒了安國夫人……下場真的很可怕……」她眸子黯了黯。
再怎麼說,他們只是僕佣,哪有資格替她說什麼話呢?
「既然他們怕觸怒那個女人,就代表他們只認那個女人是主子,不認你是主子,所以說,還留著他們干麼?」
東方縱橫愈說愈氣,喂她藥的動作也稍稍加快。她就不能把自己照顧好就好嗎?
他從皇宮偷來的生肌靈藥讓她的傷其實算是好得快,幾日下來,原本在她身上錯縱分布的傷痕已經好了大半。但是他卻依然日日三餐補藥喂養,只因大夫說她身子骨弱,不適合孕育子嗣。這麼弱不禁風的女人怎麼生養他的娃兒呢……他的娃兒……喝,他在想什麼啊?被自己的想法給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他怎麼突然想到這種事來啦?
「可是……」
想開口卻找不到空檔,香浮只好認命地喝下一匙又一匙的補藥,終于藥碗見底,他神色稍霽,于是連忙趁機問道︰「可以讓他們回來嗎?其實錯並不在他們,現在安國夫人也離開了,以後應該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一張嘴忙碌的開開闔闔,她努力地說出一大堆理由,可是東方縱橫卻只是心不在焉的揮了揮手。
「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我打算以後這個家就讓你打理。」
「還有大家也都跟我保證過了……」認真說服他的香浮壓根沒听到他的話,急急忙忙的想出更多的理由。
這女人一張嘴聒噪得像只急著保護小雞的母雞,吵死人了!
伸手,活像拎著小雞似的勾住她縴細的頸項,讓她直視著他,東方縱橫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這個家以後都要歸你打理,所以你高興讓誰回來,就讓誰回來,不必再跟我說一堆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