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里,好不容易能在她臉上看到打心底漾出的甜笑,就沖著這點,他就是要把勾魂留在倚福安滿七七四十九天。
「大哥,現在真的不是胡鬧的時候了,瀟瀟公子已經找上門來了。」
急了,向來說話輕聲細語的秦弱水也忍不住地拔高了音調。
「那又如何?」
「那瀟瀟公子是來招降納叛的,他說了,若是我們肯將人交給他,那麼他給的酬金絕對不比聞人翻雲少。」
當然再高的酬金她也不放在眼底,否則她也不會將那些火山孝子所貢獻的金銀財富,全都匿名捐給軒轅極天他們建國。
「這……」听到瀟瀟公子也介入這件事,秦紹安原本不甚在意的臉色也跟著凝了凝。
「大哥,瀟瀟公子甚至想我表態,勾魂的命他誓在必得,所以我們不能再讓他這般無知地暴露在危險之中。」
憂心呵!
她真不願為了一己之私,害的勾魂遭遇任何的不測,再說,事情也不僅止于勾魂,還有倚福安呢,她清楚瀟瀟公子已經認定她就是倚福安的主事者之一,她要是遲遲裝傻不給他答案,不用等到逮著她的小辮子,他就會將倚福安視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她已經欠大哥許多,萬萬不能再連累他了。
「可是不過十來天的時間,大哥才看到你臉上的笑容變多了,若是現在便讓他離去,那你怎麼辦?」他語重心長間有著濃濃的不舍。
不行!
他這個妹妹已經夠傻的了,當年爹親病亡,娘親帶著他們要去投奔舅舅,卻在途中遇上盜賊,娘親為了保護他們而死在賊人手下,路過的師父雖然及時救了他的小命,然而那時已經失去弱水的蹤影,他最後被師父帶回栽培成為倚福安的接班人,心心念念的就是找回弱水,終于在他正式接管倚福安那年,派出去的人找回了她。
他才知道,她原來進了勾家莊當丫頭,而且受盡了苦難。
勾魂對她有救命之恩,他也的確感激,但弱水這些年來為那男人做的夠多了,她早就不欠他,偏偏死心眼,一個勁地付出不求回報,她可以不計較,他卻看不過去啊!
她為了那個男人付出一切,難道那片真心就只值得這幾十天嗎?
他……不服。
伸手,縴細指掌緊緊握住兄長的大掌,秦弱水語氣平緩,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
「大哥,夠了,這幾十日已是偷來的福分,他還有更多的鴻圖大志想要施展,我萬萬不能成為他的絆腳石啊!」
「你怎麼就這麼痴傻呢?要讓他離開最起碼你也等到偷到他的種啊!」
有了孩子,至少心中還能有些安慰,要不然,真這麼痴傻地默默愛著他一輩子嗎?
這種賠本生意,旁人或許不會做,可是弱水絕對會。
小時候,勾魂對她才好了那麼一分。她卻惦念到了現在,真是笨的很徹底。
想著想著,他望了沒出息的妹妹一眼,有心疼、有有不舍,最後還是妥協。
「天意吧!」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啊!
偏偏造化弄人,由不得她這般自私。
所以,為了他好,她決定放手。
夠了!
真的夠了!
真的夠了嗎?
望著眼前那扇門,手中端著她幾日前就從兄長那里拿來的解藥,秦弱水不敢拖了,因為今兒個瀟瀟公子又上門了,而且他這次居然直接向她討人,仿佛認定人就在她手中,而她的打死不認顯然激怒了他,他最後拂袖而去。
只是每走一步,她的腳就像綁了巨石一般沉重,邁也邁不出。
怔怔地望著那扇隱約搖曳著火光的房間,心如墜萬里深淵。
還不夠的!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能夠多偷得一點點時間。
可是不行啊!
「你在想什麼?」
緊合的門扉突然被開啟,一道低沉的嗓音緩緩地滑過耳際。
抬頭,望著他那輕揚的眉宇,斂去眉宇間的輕愁,掩去心底的酸澀與不舍,她揚起一抹燦燦的笑容,「這是我特別吩咐鏡像熬的滋補雞湯,你快喝了吧!」
邊說邊端著那盅雞湯越過他巧手替他布了匙和筷,然後等待著。
望著她的一舉一動,勾魂不動聲音地揚眉,但眸底曾有的茫然已經完全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銳利和沉穩。
今夜的他,並不一樣,但整個人沉浸在不舍和哀傷情緒之下的秦弱水,並沒有發現。
「今兒個你去哪了?」
「等會我同你說,你快喝了湯吧!」
瞪著那盅湯,向來言語從容的她卻莫名地多了抹急切。
其實,她真的好想好想揮手砸了那盅湯。她願意付出一切,只求他能陪在自己身邊。
天知道她幾乎得要用盡渾身的力氣,才能夠這樣自持地站在他面前。
「我不喝這湯。」他的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與他之前那種因為遺忘而好商量的模樣大相徑庭。
「為什麼?」心情煩亂,加上他又這般拒絕,秦弱水難免有些動怒。
在她來說,失了記憶的他早已不復當初的穩重,有時更像是個執拗的孩童。要人哄。
因為是他,她一項甘之如飴,然而今夜她實在沒那個心思。
「因為這湯里有毒。」那語氣好肯定,仿佛他親眼瞧著有人在湯里下毒一般。
听到他的話,秦弱水的心驀地一凜,可在他那炯炯目光的逼視下,她只能努力強硬喝道︰「你別胡說,這湯是靜香親手熬制的,怎麼可能有毒?」
「是嗎?你敢說這湯里沒有被下藥嗎?」
霍地上前一步,勾魂頎長的身軀像座山似的矗立在她身邊,強大的壓迫感頓時讓她的心房一窒。
今夜的他很不一樣,是他發現了什麼嗎?
腦子里意念轉得飛快,可卻不及勾魂的出手快,他修長的十指驀地抓住她的下頜,不容她躲閃自己的目光。
「你今晚究竟怎麼啦?」在他冷冽目光的注視下,秦弱水有些心慌意亂。
難道他……
不,不可能的!
忘魂散的功效長達七七四十九天,現在二十日不到,饒是他武功修為在深厚,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恢復記憶。
再說,若是他體內藥效已清,那麼沒有這段時間記憶的他,怎麼可能還呆在倚福安,這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更不可能會認得她的。
所以,一定不是這樣。
「我只是……」透著冰涼的修長食指緩緩劃過秦弱水柔女敕白皙的臉龐,眸中厲色驀現。
望著他眸底的慌亂,勾魂臉上泛起一抹詭異且滿意的笑容,他那模樣就像是逗弄獵物的獵人一般。
「你究竟怎麼了?」背脊泛起一陣寒栗,秦弱水問的心驚膽顫。
「我只是不小心發現了你的陰謀罷了,我的娘子。」終于,逗弄夠了,他大大方方地開口。
果然!
心中不祥的預感竟是真的,雖然不懂為何他並未喝下解藥,就已經憶起了一切。
但令她困惑的是,既然他已經想起一切,那麼自己和倚福安的一切對他來說就應該只剩下一片陌生,但為何他卻像是完完整整地記得一切?
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錯。
「我對你並無惡意。」滿月復情意說不出口,從他那鄙夷與懷疑的目光看來,他只怕認定她有著惡意。
他會相信她的話嗎?不會的!
他絕對不會相信,其實,從頭到尾,她不過是想偷得一丁點和他相處的時光。
是錯,她懂。
只是情不自禁呵!
「沒有嗎?」勾魂的語氣輕忽,擺明就是不相信她的話。
嘖嘖嘖,這是個滿口謊言的女人。
「若是沒有任何盤算,今兒個你又為何招待了瀟瀟公子?」
他毫不客氣地出言戳破她的謊言,對于她的舉動,早已盡在聞人翻雲的掌握之中。
「我……」欲言又止。
美目驀地閉了閉,雖然不懂為什麼,可他卻真的知道一切,巨細靡遺。
心墜入無底深淵之中,因為他那毫不留情的誤解。
從無害他之心呵!
做盡這一切,只是因為心底的一份痴戀啊!
但他會信嗎?
又會如何想她呢?
「怎麼,無話可說了嗎?」
真是可惜了,外表若情似水卻是個蛇蠍美人,他甚至敢用自己的性命打賭,那湯里絕對有問題。
是怕事跡敗露,所以想要斬草除根?
亦或是已經和瀟瀟公子談好條件,要用他的命去換取榮華富貴,又或者這一切壓根就是瀟瀟公子的計謀。
吃下了魄的藥,想起一切,他當然知道他和瀟瀟公子的那股恩怨,這些年來瀟瀟公子幾乎是無時無刻不盤算著如何能夠取他的性命。
「你既已定了我的罪,要殺要剮就隨你吧!」
都無所謂了,她不想再為自己辯解什麼,如果在他眼中,她只是個充滿狡詐心思的女人,那麼死又有何懼?
「殺你?這倒是件值得考慮的方式。」
他向來最討厭被欺騙,她卻屢次騙了他,甚至還使計奪走他的記憶,這樣的行為,絕對不能原諒。
听到他的話,秦弱水絕望的閉上眼,一顆顆晶瑩的淚珠自白皙頰上蜿蜒而下。
她認命的接受他要給予她的一切懲罰。
面對她那認命的模樣,饒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勾魂也忍不住傻眼。
就這樣嗎?
既不求饒,也不辯解,就這麼任命地接受一切?
「你不乞求我的原諒嗎?」他狐疑地問了句。
不睜眼,秦弱水頭輕搖,淡淡地說道︰「我求了,你會原諒我嗎?」
「這……」一句話就讓原本怒氣沖沖的勾魂啞口無言。
其實他也不是那麼想殺她。
或許她欺騙了他,愚弄了他,但她並沒有真正地傷害她,只是他不甘心啊!
可是她這般認命的模樣,確是讓他不知道自己該進,亦或是該退了?
「殺吧,只要你要的,我從來沒有不允的.」
這話向道雷一樣劈中瞪著她猶豫不決的勾魂。
記憶中,好想有人曾經向他說過這句話,可究竟是誰,他也忘了!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向我下藥?」
本已認定她包藏禍心,可她的反應卻讓他忍不住想要再次確定。
「我——」
明眸驀地睜開,兩道柔柔目光直勾勾地鎖著他的俊顏。
菱唇張口欲言,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陣嘈聲打斷。
听著透過門板不斷傳來的嘈雜之聲,一股不祥預感從秦弱水的心里直沖腦門。想也沒想地,她快步走向緊合的門扉,霍地一把拉開。
入眼的盡是黑壓壓的人群和一簇簇染著熊熊烈焰的火炬。
他們……來的好快!
「這就是你甘願引頸就戮的原因嗎?」用上拖字訣,好等援兵來到,這女人好重的心機。
真有那麼一刻,他相信她對自己並無任何惡意,但事實卻證明,聞人的臆測是對的。
她對他其實不懷好意,更或許這一切都是瀟瀟公子的計謀,雖然他不接恨他入骨的他為什麼要這般大費周折的設下這個局?
听到他的話,秦弱水驀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可眼前駭人的陣仗卻讓她完全沒有時間去理會心中因為他的話而引出來的痛楚。
「既然你的記憶已經恢復了,那麼你的武功修為呢?」頭不抬,身不動,她冷靜地開口。
听到她的問題,勾魂俊逸的冷顏上勾勒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