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隨著皇甫老爺的話語結束,皇甫紹天的臉也開始變得鐵青,語氣也不由自主的嚴峻起來。
他真的不敢相信,他的父親竟然想教他娶個妓女進門,而且還是當正室,這樣荒唐的事情教他怎能接受。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破天荒的一向慈藹的皇甫老爺這次非常地堅持。
「什麼最基本的道理?!」皇甫紹天充滿怒氣的眼神筆直的射向自己的父親,說話的口吻盡是不可置信。「我只知道女人最重要的是名節,你要我娶一個妓女為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筆甫紹天再次宣告,心中除了疑惑,還有更多的憤怒。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誠信,今天先別說初音還是個清倌,就憑著你們已經訂了二十年的婚約,你就得給我娶她。」皇甫老爺並不因皇甫紹天的態度而生氣,仍捺著性子和他個性執拗的兒子講道理。
「即使她是千人睡、萬人騎的妓女?」濃濃的不屑毫不掩飾的寫在他向來冷淡的臉上。「這樣的女人,沒有資格進我皇甫家的門。」
「初音不是這樣的女人!」向來溫和的皇甫老爺,一掌拍在身側的茶幾上,充份顯示他的怒氣。在他听到兒子以這樣不屑的話語污蔑雲初音時,一股大氣隨即冒出頭,看來他是白教了這個兒子。
這門親事是紹天出生後沒多久就訂下的,後來雲家因故破敗,也跟他們皇甫家失去聯絡,但他始終不曾忘記小兒女的婚約,派人不斷的尋找,終于在江南找到雲家惟一的遺孤。
雖然一開始他也震懾于初音花魁的身份,但是特地南下,與她交談過後,他就認定皇甫家長媳的人選,非初音不可。
這不只是因為當年的承諾,也因為初音是一個那麼懂事又可人的女孩,只是因為命運的捉弄不幸墮入風塵,但她極為潔身自愛,恍若一朵污泥中出塵的蓮花。
以他識人的能力,他不認為這樣的女孩沒有資格進皇甫家,所以他毅然決定履行當年的承諾,真心的接受可說命運多舛的她。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這個老人家都可以沒有成見,以一個人的本質去判斷別人,而自己的兒子卻有這樣偏執的觀念,光憑初音是花魁的身份就否定了她,他甚至還沒見過她呢!這就是他教出來的兒子嗎?
「爹,我是絕對不可能娶她的。」悍然的拒絕自皇甫紹天薄抿的唇中吐出,粉碎了皇甫老爺最後的一絲期望。「若是她想從良,給她一筆銀子便是,何必一定要娶她進門呢?」
娶個妓女做妻子,然後讓眾人恥笑他?這對向來自視甚高的他而言,是種莫大的恥辱,畢竟憑他的家世和背景,要娶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犯得著去娶一個恥辱放在身邊?
「要我說多少遍!初音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雖身在青樓但仍是清倌,而且她也不要錢。」皇甫老爺再次為初音辯解,雖然明知以紹天的個性,若心有成見,絕非三言兩語能改變得了,但他還是希望能減少他腦海中的偏執想法。
「清倌?」皇甫紹天不屑的重復這兩個字,要他相信在那種地方待過的女人真會出污泥而不染,還不如殺了他比較快。「不過是說來騙那些有錢大爺的謊言罷了!在那種地方還能保持清白,那世上便不會有失貞喪節的女人。」
先入為主的觀念讓皇甫紹逃讜于未曾謀面的雲初音沒有一絲好感,心中充斥著滿滿的嫌惡。
他並不是真的看不起妓女,甚至他的身邊也有一兩個身處青樓的紅粉知己,但他深知那只是一夜風流,當不得真。
普通大家閨秀他都不一定看得上眼,現下要他去娶一個出身青樓的女人,他實在無法接受,畢竟他是皇甫家的長子,有屬于他的高傲和自尊,豈容得這種女人來破壞。
而光是想象娶了她後,世人會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待他,他就更加堅定拒絕的心。
對于皇甫紹天臉上布的輕蔑,一向重守諾的皇甫老爺忍不住別氣高張,語氣變得強硬。「你一定要娶她。」
「我可以娶任何人,除了她!」皇甫紹天決然的否定父親的命令。
不管他是不是從小巴那個雲初音有過婚約,他都不可能紓尊降貴的去娶她,委屈了自己。
案子倆以眼光對峙著,在各有堅持的情況下,局勢顯然一觸即發。
「好,你可以不娶她。」出乎意料之外,在半晌的堅持後,皇甫老爺堅抿的嘴中吐出一句終于可以讓皇甫紹天放下心的話,但臉上堅持的神情始終沒有變過。
「爹,我就知道你一向講理……」皇甫紹天的臉上毫不隱藏的顯現一抹狂喜的神情,慶幸父親及時清醒過來。
但是他欣喜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皇甫老爺給打斷。「記得當初你行成年禮時,我對你說過什麼話嗎?」
「爹,我不懂你的意思。」瞧著父親沉重的臉色,皇甫紹天不安地暫時按下狂喜的心,以不解的語氣問。
「你還記得嗎?我說過我願意給你們最大的自己,你們可以做任何你們想要做的事情,但代價就是你們的婚事必須由我做主。」
他一向給自己的子女極大的自由,相較之下,皇甫家的孩子已經少了許多傳統的束縛。
筆甫家的老大自願繼承家業,老二選擇出外習武行走江湖,老三只想做個濟世救人的醫者,而惟一的女兒不願待在閨中,想要像老大一樣經商,這些皇甫老爺都不曾反對過,他尊重他們的選擇。
可惟獨對婚姻大事,他設了限制,他不是不願給他們選擇結婚對象的自由,他是太清楚一樁錯誤的婚姻會毀了一個人的一生,所以才立下這個約束,希望子女的另一半都能經過他的認可,事實上,他要求的並不是門當戶對,而是兩人在特質上的契合。
「爹,你的意思是……」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皇甫紹天的臉瞬間被烏雲覆上,心中的希望之火被皇甫老爺的話給澆滅。
「沒錯,能成為皇甫家長媳的女人只有初音,除了她之外,我不會同意你娶任何女人,除非你想要離開皇甫家,並永世不再踏入一步。」
生怕是自己听錯了,皇甫紹天不敢相信的問︰「爹,你的意思是我若不娶那女人,就會被驅離皇甫家?」
「沒錯!」為了實踐自己的承諾,皇甫老爺不惜冒著失去長子的危險,決然的吐出這兩個字。
他一向守信重義,更心疼苦命的初音,所以他甘冒失去兒子的可能,也要履行自己的承諾。
星甫老爺那短短的兩個字讓皇甫紹天臉黑了一半,他簡直不敢相信爹竟會為了一個投身青樓的女子,想要將他趕出家門。
天啊!這是什麼情況?從來只听說孩子流連青樓惹得老父大發雷霆,將之趕出家門,沒听過硬逼自己的孩子去娶青樓女子,不從,甚至不惜斷絕父子關系,他爹是不是瘋了?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守諾,我不可能任由你毀婚,更何況初音真的是個好女孩兒,由她來做皇甫家的長媳,我很放心。」
再反駁也無濟于事,他很清楚自己父親的脾性,既然他看起來一本正經,不像是瘋了,那麼除了照辦之外,就是離開這個家,沒有第三條路。
他知道自己當然可以瀟灑的離開,因為就算少了皇甫家的庇蔭,他依然可以闖出一番事業。
但他身為長子,對皇甫家有一份與生俱來的責任,是他萬萬不能推辭的,所以他不能也不會離開。
既然如此,他惟一的選擇就是屈服于爹的要求,娶雲初音—一個妓女為妻。
一股恥辱的感覺迅速地燒灼著皇甫紹天高傲的靈魂,更在他本就冷淡的面容上灑下一層霜。
牙關緊咬,他憤憤的說︰「我可以娶她,但你休想我會對她好,我永遠不會承認那女人是我們皇甫家的長媳,她只會是一個恥辱。」
「你……」看著長子臉上的決然,皇甫老爺蒼老的心中有了一絲絲的反悔,但是一思及初音,微張的唇又硬生生的闔上。
算是他的私心吧!在見識過初音的美好後,他希望能讓兒子擁有這樣的妻子,所以即便是以強迫的方式取得兒子的同意,他仍是堅持著。
他可以理解紹天現在的態度,但是他相信等紹天真正認識初音後,必然會傾心于她,他願意這麼相信,也期待著。
「大哥,恭喜、恭喜!」甫從外地風塵僕僕歸來的皇甫勤天,在門口遇著亦是自外面回來的皇甫紹天,忙不迭朝著自家的大哥作揖恭喜道。
筆甫勤天自從接到家書,得知大哥即將成親的消息後,便不敢耽擱的自大漠直奔家中,不願錯過這件天大的喜事。
「何喜之有?」冷冷的反問,皇甫紹天那刀雕斧鑿的臉龐仿佛少了溫度的雕像,那一聲恭喜有如利刃一般,筆直地插進他的心窩。
這幾天,他明里暗里已經接受過太多帶著嘲諷的恭喜,現在的他猶如刺蝟一般,只要听到這兩個字,就恨得牙癢癢。
娶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有什麼值得恭喜的?不過是一個恥辱罷了,若不是放不下肩頭的重擔,他寧願如同二弟一般浪跡天涯,也不願娶一個妓女為妻。
「咦?」皇甫勤天不解他的反應,成親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怎地大哥卻如此的不悅,難道這其中另有什麼隱情?
「大哥,你怎麼啦?」他真誠的關懷布滿臉上,小心翼翼的探問著,絲毫不了解皇甫紹天的心結所在。
「娶一個妓女為妻並不什麼高興。」雖然和父親的爭執已經過了數天,但他心中的憤恨猶不能平息。
「喔,原來是為了這件事,爹沒跟你說清楚嗎?她雖身在青樓,可還是個清倌,非常潔身自愛的。」皇甫勤天恍然大悟,連忙跟大哥解釋。
初音在江南可是有名的人物呢,因為他喜歡四處闖蕩,遍訪奇人異事,所以和她也有數面之緣,只不過他當時不知道她就是大哥自幼訂下的妻室,要是早知道,他早催大哥娶她進門。
他一向就挺欣賞初音那出污泥而不染的氣質,和蕙蘭心的聰慧,所以當爹將大哥成親的對象告訴他時,他就很替大哥高興,畢竟以初音這樣的奇女子,能得到她肯定是天底下最幸運的男人。
「是嗎?」不屑的嗤問著,言談之間他對于初音的輕蔑溢于言表。「妓女就是妓女,又怎可能潔身自愛呢?」
終于察覺皇甫紹天的怒氣與不屑,皇甫勤天不自覺的皺起了濃眉,執意找出他這異樣情緒的源頭。
「我記得大哥一向不是重視家世背景的人,為何獨對初音有這樣深的偏見?」
「一個執壺賣笑的女人也妄想入主皇甫家,當皇甫家的長媳,光憑這點,就讓人看不起她的不自量力。」
「大哥,就我所知,初音也曾多次回絕爹想要讓你們完婚的意思,是爹的堅持,才讓她不得不點頭的。」
「真的是這樣嗎?」不信的反問弟弟,皇甫勤天的解釋並沒有被納入皇甫紹天的腦海中。「不是她處心積慮的要爹遵守諾言,妄想憑著多年前那荒謬可笑的約定,入主皇甫家?」
「大哥,我認為你對初音的成見太深了。」本來皇甫勤天也和皇甫老爺一樣,希望皇甫紹天在見過雲初音之後,會被她的美好感動,可如今他卻不敢這麼樂觀下去。
以大哥驕傲的性子,看來是斷不可能接受初音,那麼爹這樣以強迫的手段逼他迎娶,豈不反而毀了她一生的幸福。
筆甫勤天暗嘆一聲,心中浮現一絲的憾意,前後不過交談幾句話,此刻的他反倒希望皇甫紹天能夠態度強硬的拒絕這樁婚事,免得徒增遺憾。
「既然大哥這樣不屑于初音的出身,為何不堅持退婚,何苦以這樣的憎恨加諸在無辜的她身上?」
「無辜?!」听到這兩字,皇甫紹天禁不住憤怒的嗤哼一聲。「你搞清楚,她這樣處心積慮的想進我皇甫家,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無辜!你以為我不想退了這門只會惹人恥笑的婚事?是爹以逐出家門來威脅我,我才不得不妥協的。」
筆甫紹天向來平靜無波的面孔布滿深沉的恨意,而那恨意正在逐漸匯成一張巨網,將他緊緊的困在中央。
他恨雲初音這樣輕易的毀去他的驕傲,讓他成為眾人口中的笑話,只能進退兩難的屈服在尊嚴與責任的困窘當中。
「大哥,听我一句,雲家小姐雖然寄身青樓,但她真的和一般青樓女子不同,甚至比起許多大家閨秀還猶有勝之,你又何必作繭自縛,如此在意世人眼光?」
「我是可以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但是我卻無法原諒她就這樣破壞了我的生活,換做是你行嗎?」皇甫紹逃詎下這句話,凌厲目光一掃,便拂袖轉身離去。
筆甫勤天舉起手想要阻止他跨出的步伐,又頹然的放下。
深知兄長個性的他知道再這麼沒有交集的談下去,也談不出個所以然,更何況感情的事本是逃訕,他就算有心想要多為初音講些好話,但大哥心中的恨意深植,已不是他所能撼動。
案親這棋下得太險,竟用驅逐家門來威脅,嚴重的傷害到大哥的驕傲,如此不但化解不了大哥先入為主的觀念,反而讓他怨恨起初音來,這可不好啊!自小在無拘束的環境下充份發揮天賦的大哥,怎麼能接受他堅信這樣烙著污點的妻子?
他清楚在平時,旁人的恥笑根本不會讓大哥放在心上,但如今他自己心中有結,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才會將芝麻大的事也看成天大。
事到如今,既然退不得婚,他也只有暗自冀望雲家小姐能用她自身的聰慧化去大哥心中的怨恨,否則這樁婚事結果堪憂。
綠草如茵,鳥叫蟲嗚,在這個總是滲著冷意的深秋中,今天的風和日麗要算是老天爺給皇甫家的一個恩賜,像是在答謝皇甫家總是出錢出力的為地方上造橋鋪路,做盡善事。
今日是皇甫紹天這長男娶媳婦的好日子,整個洛陽城因為這件喜事而沸沸湯湯起來,在地方上皇甫家是一個頗受人矚目的家族,一舉一動皆會成為市井小民茶余飯後的話題。
筆甫家算是地方首富,掌握地方上的經濟命脈,而皇甫家的子嗣,不但個個出類拔萃,行事作風也十分特立獨行。
他們都視禮教為無物,不斷的挑戰著傳統的極限,所作所為從不因旁人的稱贊和詆毀而更改。不過教人吃驚的是,他們個個能力高得嚇人,皇甫紹天在短短幾年間就將皇甫家的幾間商鋪逐漸發展成橫跨全國的商社,而女兒也沒被限制一定要待在繡房之中,甚至拋頭露面地經營起自家的生意。
筆甫家在他們的經營下,成就出現今這樣大嗚大放的格局,讓所有的人又妒又羨。
而在私底下,他們也從不曾在乎過旁人的眼光。他們公然豢養青樓的姑娘,完全不壓抑天生的需求,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令人臉紅心跳的蹄矩行為。
這自然引來衛道人士的撻伐,可是這些批評,皇甫家的人卻從不曾放在心上,甚至視之為另一種恭維,依然我行我素,教那些人咬牙切齒。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在皇甫家更是被推翻得徹底,因為皇甫家的小姐不但和男子一樣上學堂,做起買賣可是不讓須眉。
種種不羈行徑,硬是讓皇甫家在這禮教吃人的社會里成為最引人注目的富商豪賈。
眼界寬些的人稱贊皇甫老爺不以禮教去扼殺孩子們的本性,但眼界窄些的俗人便總是自視甚高的責難起皇甫家的不羈和狂妄。
對于這正負兩極的評價,皇甫老爺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依然在能接受的範圍內給予孩子們極大的自由。
但是再自由也是有限制的,舉凡皇甫家子女的婚姻皆需經過父母的同意,若是不遵守,就會被逐出皇甫家,永世不得再踏進皇甫家一步。
乍聞這項家規時,那些街道人士終于安靜一會,畢竟狂妄的皇甫家沒有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習俗都給打破,但是當今日皇甫家迎娶的新嫁娘的身份被一些喜歡嚼舌根的人公開後,又引來一陣頗大的聲浪。
筆甫家所迎娶的長媳居然是名滿江南的名妓雲初音,一般青樓女子若是能從良為妾已可說是最大的幸運,豈有資格嫁入名門還成為長媳,這教他們這些人以後如何跟皇甫家再來往呢!
但皇甫老爺卻毫不在乎那些明里暗里的批評,也不在意自家兒子一日比一日陰沉的臉色,執意要將那花魁媳婦給娶進門來。
當喧天的鑼鼓聲響起,就算再不願意,皇甫紹天還是迫不得已的遵從父命,將初音給迎進了皇甫家門。
他冷著一張仿佛結霜了的臉,用力的扯著大紅彩球的一端,大跨步走著,完全不理會初音因為跟不上他的步伐而幾次踉蹌。
他仿佛可以听到那夾雜在恭喜聲中的嘲諷,那一聲聲的恭喜刺耳難當,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完全沒有想到,過去的他是如何的無視于眾人的議論。
憎恨在堆積,思緒在翻飛,一聲「送入洞房」後,皇甫紹天領著初音來到新房,示意著喜娘將新嫁娘扶進新房,他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大少爺,不進去掀喜帕嗎?」喜娘眼尖的瞧見皇甫紹天就要離開,連忙出聲提醒他。
「掀什麼喜帕,叫她自己揭了便是。」冷冷的,皇甫紹天不給初音留下半點尊嚴,在眾丫環和喜娘的面前,充分的彰顯出他對她的鄙視。
「這于禮不合啊!」雙手無助的搓著紅帕,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喜娘顯得有些局促,不知該如何是好。
「反正她也不是大家閨秀,何必在乎什麼禮教呢!」惡毒的把話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如果他不是皇甫家的長子,或許可以像不羈的二弟一樣,遠遠的離開洛陽,以避開這個會永遠受人嘲諷的污點。
但就因為他是皇甫家的長子,所以他不能拋棄自己與生俱來的責任,不能離開這個家。
幾天以來,不斷在他心中滋生的氣憤和怨慰盡在此時涌上心頭,也全數轉嫁至這個不知身份,硬是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新嫁娘。
如今他是沒有選擇的被逼著娶了一個妓女為妻,但雲初音也休想得到他一絲一毫的憐愛。
這輩子她就準備守著皇甫家的大宅老死吧!
???
就在皇甫紹天拂袖離去的同時,一陣冷風順著窗欞吹進到處貼滿喜字的新房,拂去了罩在初音鳳冠上的紅帕。
在紅帕落地的同時,一張妝點得艷麗動人的臉龐隨即露出。
那張臉上有著水漾迷蒙的大眼,一雙如月兒彎的柳葉眉,尖挺的鼻梁,還有紅艷艷的櫻唇,十足十一個大美人兒。
只不過此刻那張美麗的臉龐上漾著濃濃的哀戚,完全沒有屬于新嫁娘該有的喜悅。
靜靜地看著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紅帕,初音原就惶惑的心更是揪起一陣哀傷。
如果說她曾經對她乖舛的命運還有一絲企盼的話,那麼那絲企盼也全數消失在剛剛皇甫紹天的一席話里。
原來這才是事實的真相呵!什麼一見鐘情,所以執意要娶她進門,什麼怕違了禮教,所以不敢在大婚前來見她一面。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皇甫伯伯為了安慰她的話語,讓她能夠放下心中的不安嫁進皇甫家。
盈眶的淚被她用力的眨了回去,她不能容許自己軟弱,一如往常般的不願向命運低頭。
就如同這幾年在青樓的日子一樣,縱使受盡世人輕蔑的眼光,她也不會輕易認輸,反而更努力的活著,而且活得快樂。
反正她既不曾見過皇甫紹天的面,亦不曾傾心于他,那麼不論他看待她的眼光如何,都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就在初音拼了命讓自己好過些時,領頭的嬤嬤與丫環已經魚貫的進入新房,沒有該有的尊敬和討好,嬤嬤那高亢尖銳的聲音在看到躺在地上的紅帕時,囂張的揚起。
「哎喲!你怎地自個兒掀了紅帕,一點大家閨秀該有的規矩都沒有,難怪大少爺連新房都不願進……」
嬤嬤陣陣的數落和丫環們的訕笑聲在初音的耳際響起,她微微的皺起眉頭,看著她們臉上那不屑的表情。
真是個人吃人的年頭呵!一個不受主人喜愛的少夫人顯然在這些如僕的眼中,成了他們可以恣意訕笑的對象。
怒氣微微的在心中揚起,她沉下了臉,不發一語的盯著她們瞧,主子的氣勢不由得就這麼彰顯出來。
突然間,高談闊論的嬤嬤沒了聲音,而一旁的丫環也被她瞧得渾身不自在。
「這就是你們皇甫家的規矩嗎?」冷冷地端起少夫人的架子,她銳利的眼光掃向在場的丫環。「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少夫人,是你們可以隨意批評的嗎?」
「這……」在初音的喝斥下,為首訕笑的嬤嬤這才噤了聲,停止即將出口的批評,但那眼眸中的輕視卻不曾少去半分。
在她們眼中,初音不過是一個被千壓萬騎的女人,也想在皇甫府中端著夫人的架子,真是忝不知恥。
「沒事的話,你們下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初音冷著臉下令,今夜的她著實沒有精神與這群狗眼看人低的佣僕周旋。
「嫣翠,你留下來伺候少夫人,其他人回去休息吧!」在初音冷然的瞪視下,嬤嬤不情不願的指派了一個最不伶俐的丫環伺候這個青樓來的少夫人,然後便訕訕的離去。
「一個青樓來的女人,也敢端起少夫人的架子,虧她還有這個臉……」不大不小的數落聲陣陣自剛闔上的門外傳來,讓初音的臉色又沉了沉。
雖然初音是皇甫老爺屬意的媳婦,但在皇甫家當家的一向是皇甫紹天,所以善于察言觀色的她們對她已連最基本的尊敬都沒有。
「少夫人……」被留下來的嫣翠看著沉著臉的初音,不知所措的吶吶喊道。
「你叫嫣翠是吧?」審視眼前這個小婢女,初音發現她的臉上沒有半點的輕視,只是眼底有著些微的同情和無措。
于是她的臉色稍緩,疲憊的對著嫣翠交代,「你也下去休息吧。」
「可是,我還得幫少夫人更衣呢!」生怕待會兒被嬤嬤責罰,嫣翠站在原地不敢離開。
「好吧!」知曉嫣翠的為難,初音站起疲憊的身子,任由她伺候著,卸去了那一身無人欣賞的美麗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