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
「這刀上喂了毒,很難。」對于軒轅極天的命令,令狐魄渾身散發著一股懶洋洋的味道,就連走個幾步去審視裘水嫣的傷口都懶,與那日他在救軒轅極天時的氣急敗壞完全不同。
雖然身為醫者,但他對于生命的態度一向恣意。
他可以眼睜睜地瞧著一個病弱之人在面前斷氣,而不心生半點同情。
救與不救要看對方的身份,還有他的心情。
「做不到嗎?」面對令狐魄那懶洋洋的勁,軒轅極天難得地對這有著過命交情的兄弟板起臉,沉聲問道。
覷也不覦他鐵青的臉色一眼,令狐魄悠哉游哉地把玩著自己的小寵物。
「和閻王爺搶人雖然一向是我的興趣,可那也得看是搶誰的命啊!」
言下之意很清楚,他並不認為裘水嫣值得他救。
再說,人被刺客殺了,不但可以拔除一個朝廷的耳目,軒轅更可以順理成章的在府里置重兵,美其名保護自己。這種有利而無害的事,他沒動手腳加速裘水嫣的死亡就不錯了,干麼還浪費力氣救她?
這點盤算他相信軒轅不會不知道,可偏偏他依然那麼氣急敗壞。
「我要你救她!」大踏步走向前,臉上難得浮上對自家兄弟的憤怒,手一揪,他竟然扯住令狐魄的衣領。
「你……」震驚猶不足以形容他們幾個此刻的心情。
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嘛!值得他對他們這些兄弟動起這樣的滔天大怒嗎?
「軒轅,你的冷靜呢?」做大事者首忌情緒失控,這點他一向做得可圈可點,可誰知道今兒個居然為了個仇人之女而方寸大亂。
意識到自己的失控,軒轅極天雙手一松,煩躁且頹然地長嘆一聲,一改方才那種命令的口吻,朝著令狐魄解釋道︰「她是為了救我才受傷,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
「就只是這樣嗎?」
那莫關紅也曾不少次舍命相救啊?
怎麼就沒見他為她急成這副模樣。
令狐魄心中嘀咕著,可他知道要軒轅極天開口求人比殺了他還痛苦,然而方才那番解釋已是帶著企求的意味。
是兄弟,縱是再不情不願,對方都開了口,他還能說什麼呢?
訕訕然步上前,他先是從懷中掏出一顆黝黑的藥丸,然後毫不溫柔地將它塞入裘水嫣口中。
苞著瞥了她背上還不住漫著鮮血的傷口一眼,便朝著一雙熊目直勾勾地瞪著他瞧的軒轅極天問道︰「介意嗎?」
「介意?介意什麼?」
「她的傷口太大要縫,所以我必須月兌掉她的衣服,我是問你,介不介意由我來幫她月兌衣,還是……」要叫一名丫鬟進來。
可惜令狐魄還沒說完已經被軒轅極天一句「我來」給截去。
然後他便把一代鬼醫給趕下床,並把床帳放下來,他這緊張、在意的模樣看在其他三人的眼中,他們的心同時打了一個突。
懊死的,這軒轅莫非是對裘水嫣動了真情吧!
「軒轅,你似乎太過在意她了。」等他幫她月兌衣翻好身下床,聞人翻雲劈頭一句的提醒。
裘水嫣會是顆好棋子,可絕對不適合動真情。
尤其兩家之間有著太多的糾葛了,即便現在他們可以相安無事,可未來必定是敵。
「她畢竟是我名義上的妻……」一向有著霸王之氣的他難得語塞,只能以她給過他的答案作為借口。
聞人翻雲搖了搖頭,「難道你以為我們會去佔裘水嫣的便宜?非禮勿視的道理我們還懂得,你那小心呵護的模樣才是叫我們心生警訊的原因。」
「對她,你不該也不能傾心。」勾魂也沉聲提出警告。
若不是軒轅執意要救,他也跟魄一樣,覺得應該讓她死去,否則……心驀地泛起一陣不祥,可他還來不及再多說什麼,軒轅極天已經鐵青著臉色宣告,「我不會愛上她的,她不過是一顆棋子,救她只是為了償還罷了!」
他替自己找到一個很好的解釋,可在場的眾人卻沒被說服。
見狀,軒轅極天抿著唇不發一語,視線卻投向床帳。
只是一顆棋子罷了!
必身,他踏著穩健而堅定的步伐離去,除了還在救人的令狐魄,另外兩人在面面相覷之後,理所當然地跟著離去,令狐魄也在處理完裘水嫣的傷口後走人。
憊給這屋子一室的靜悄悄,直至星子閃耀、月正當中的那一刻,一抹人影才悄然推開門,在她躺著的床旁落坐。
手輕輕地執起她那宛若蔥白般晶瑩的柔荑,緊緊地握在手中。
在凝望著她好半響之後,他俯身在她耳際低沉而堅定地說︰「朕不允你死!」
他的一句不允,裘水嫣被令狐魄從閻王爺的手中搶了回來。
長長的睫兒揚了揚,好不容易月兌離了黑暗,一睜眼卻撞入另一抹的幽黑當中。
傻愣地鎖著那雙眸,向來平靜的心冷不防漏跳了拍。
那一瞬間,她仿佛穿透一層迷霧,直接看進他眼底所蘊含的情緒。
在他那冷然的眼中,她清楚地看見埋在那里的仇恨和憤怒。
這樣的他生活得其實很辛苦吧!
心微微的泛著疼。
盡避這個男人有著最強悍的外表,也有著最強悍的意志,但她就是感覺到能夠看見他在隱隱然間所散發出來的憎恨。
對這個世界。對她父皇。
「你很累、很孤單吧?」頭一次,她主動伸手握住他的,柔聲問道。
沒想到,她一開口,關心的竟然是這個。
從初時總是因為她的反應而驚詫,到現在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在她眼中似乎從來不曾有過自己呵!
她開口,沒有問過自己的傷勢。更不關心那些傷害她的人究竟是誰,她擔心的竟然是他?
這樣的女人……心中有那麼一剎那泛起濃濃的遺憾——如果她不是裘厲的女兒,或許他們之間便不會有著這麼多的糾結。
但終究只是如果,世事不會重來,他們都不能再重新投胎一次。
所以他們之間是注定好的!
他的兄弟們不是一直提醒著他嗎?
「如果我承認自己很累、很孤單,那麼你會留下來陪我嗎?」利用一個女人的善良是不道德的。
他或許是一個霸主,可從來就不是一個君子,所以他利用得理所當然。
「我……」心中驀地泛起一抹沖動讓她渴望點下自己的頭,因為在他充滿清寂的眼中,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孤單。
是殘存的一絲理智阻止了她的沖動,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留下來陪他多久。
盡避他從來不曾開口,也不曾做過什麼,可她就是可以從他的身上嗅著濃濃的仇恨。
他會復仇的!
她很肯定。
唉!
「你不願意嗎?」似乎看穿她的心軟與猶豫,軒轅極天收斂起自己的霸氣,放軟總是冷硬的聲調,再次追問。
「莫姑娘難道不能陪你嗎?」她猶兀自掙扎,如果能夠換個身份,或許能夠簡單得多。
「她不能。」沒有絲毫的思索,他不容許她將他塞給別人。
「可……」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也太復雜了。
有朝一日,他與父皇對峙,到時她又該當如何自處呢?
見她依然猶豫不決,軒轅極天知道自己該再做些什麼,才能夠讓她的心防徹底瓦解。
伸出手,他以不弄疼她的方式抱起渾身虛軟的她。
「放開我,你想干麼?」
這般的親昵讓她忍不住想要掙扎,可他卻強硬命令道︰「環住我。」
「我……」對于這樣的命令,裘水嫣是為難的,但她不動,軒轅極天也不動,只是低著頭用他那雙深遠的眼神望著她。
就像著了魔似的!
在僵持一會之後,她終于認命的伸手環住他的頸項。
就在她的手在他頸後交握的那一刻,軒轅極天帶著她凌空躍起破窗而出,足尖輕點在樹尖兒疾行。
「別怕。無論如何我都會護住你的……」疾風拂面之際,他的聲音突然破風而來,那句話就像有魔力似的,將她心頭的恐懼一掃而空。
閉上限,她享受著這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對于他究竟要帶她去哪兒,那似乎一點也不重要了。
拂曉。
只點綴著星子的黑夜逐漸透著一抹灰白。
在月落西沉之際,軒轅極天的雙足終于點地。
在那淙淙流水聲中,裘水嫣睜開眼,眸中還透著一絲誘人的迷蒙。
她不知他們奔馳了多久,只知道在他那沉穩的心跳聲中,重傷未愈的她意識漸漸地朦朧……再醒來,他們已經落了地,軒轅極天甚至抱著她坐在一塊大石上。
「醒了!」
瞧著她那還一臉惺忪、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模樣,軒轅極天忍不住莞爾,臉上剛硬的線條也變得柔和許多。
「這兒是哪?」
完全不懂他帶她到這的用意,裘水嫣只覺這里環境清幽,眼前那層層疊疊的群山峻嶺在清晨的迷霧中仿佛化為一條盤臥的巨龍。
「這是葬著先皇的陵寢!」
听到他的回答,她輕呼一聲,「咦?」
他的父皇不是被她父皇給葬在京畿附近嗎?
而這怎麼瞧都像是在荒山之中,怎麼可能葬著他的父皇呢?
前些年,我心知父皇一定不願自己屈居在你父皇的腳下,所以悄然遷了墓,這幾年,我心中若是不豫,便會來這瞧瞧父皇,跟他說說話。」知曉她的困惑,軒轅極天也不瞞她,據實以告。
他沒告訴她的是,會將父皇遷葬至此,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便是這里其實是一塊風水寶地。
名為霸王卸甲穴!
有一得道高人告訴他,若是將父皇遷葬此地,將有助于他的復國之路。
冰于這兩個理由他才會決定將父皇遷葬于此。
「你心中有苦時……只能來這兒找父皇說話嗎?」
听著他的話,裘水嫣沒有察覺軒轅極天心中思緒的翻騰,只覺心中一緊。
仰頭,看著眼前這個碩壯得像是可以撐起一片天的男人,她的心隱隱作痛著。
「是啊!」勾起薄抿的唇,那笑看起來帶著一點點的苦。「在你父皇的腳下,處處都是他的耳目,有些話除了來找父皇說,還能找誰說?」
「你……」仿佛又再次觸到他心底最深處的孤寂和傷痛了。
望著他,裘水嫣一時無語,心情翻騰。
她眸中盡是猶豫,即使理智不斷警告她,應該要對他的孤寂視而不見。
只是一顆棋子呵!
這可是他親口說的,裘水嫣你可別忘了。
可心中的揪痛卻因此而益發強烈,讓她完全無法忽視。
她撇過頭,視線驀地被一塊題著字的石碑所吸引,定楮一瞧,她發現那碑上刻的竟是他父皇的名諱。
懊不容易築起的心牆在那剎那間傾倒,裘水嫣再也克制不住翻騰的情緒,伸手帶著微微的輕顫,撫向他稜角分明的俊顏。
「我們沒有未來。」
這是多麼顯而易見的事實。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有沒有未來,但現在我想要你陪我。」
是謊言?是真心?軒轅極天自己也分不清楚了,那話就是這麼自然而然地從他口中流泄而出。
他想她陪。
是謊言,是真心?裘水嫣這刻也不想探究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更疼了。
「如果有一天我必須恨你呢?」
「那你就恨吧,至少現在陪我。」
他也知道總有那麼一天,她必定會恨他,但為了自己的心願,也為了留住她,他顧不得那麼多了。
抿唇不語,裘水嫣的眸直勾勾地瞅著他,好半晌。
就在軒轅極天以為他終究下錯一著棋,她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好引誘之際,她突然點了點頭,然後很堅定地說道︰「好!」
「你……說什麼?」饒是此生經歷不少的大風大浪,但她的那聲「好」卻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帶她來這,原也只想要放手一搏,賭她的心軟,若是她不心軟,他私自將父皇陵寢遷葬的消息傳回宮里,那麼勢必引起一場腥風血雨,在他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時候。
所以在她剛才猶豫之時,他心中甚至已經動了些許殺念。這個女人真的知道她答應他的是什麼嗎?
事實證明她再清楚不過,因為接下來她說——「我說好,就陪你一段,但你必須答應我,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與我父皇對峙,無論如何,你得要饒他一命。」這是她唯一的請求了。
不管以後會如何,就沖著他那眼底的孤寂蕭索,她願意,也想陪他這麼一段。
只是因為同情嗎?
她不知道。
但他的孤寂明顯撼動了她。
就算那孤寂與蕭索是佯裝出來的,她也願意陪他這一段。
棋子是嗎?
反正終究是顆棋子,無所謂了!
他以為……這世上不會再有人能讓他如此震驚。
前幾次,她的行為舉措雖然讓他驚訝,可也不像這次一般震得他傻愣得仿佛腦袋瓜子全成一片空白。
一個剛硬的男人瞠目結舌的模樣,真的很好笑。
裘水嫣一掃前陣子眉宇之間總是掛著憂愁,她許諾的同時,也拋去她平時的矜持與顧慮,主動地送上紅唇,完全不顧那雙利眼似乎還想要穿透她。
「答應我!」在自己的溫熱貼上他的同時,她再次要求道。
軒轅極天這才終于回過神來。
沒有漏听她的祈求,但他卻沒有應允。
那仇恨,幾乎是一輩子的。
他不能答應,若是答應了,怎麼對得起在天之靈的父皇和母皇,又怎麼對得起那些與他共患難的兄弟,以及那些枉死的臣民呢?
所以他不允!
但卻欣然地餃住她主動送上來的紅唇,輾轉輕吮,讓她口中的溫蜜竄入他四肢百骸之中。
「希望我不會後悔……」輕喃著,裘水嫣閉著眼任由他掠奪。
必應的是軒轅極天瀟灑地單手解不他那繡著巨龍的披風,往地上一鋪,便將她整個人放倒在披風上。
她的蒼白,襯著身下的那抹黑,讓她看起來更加的荏弱無依。
望著她這模樣,軒轅極天月復下一緊。
本欲翻身俯在她身上,心下卻驀地泛起一陣的憂心。
向來只懂得掠奪的他,竟然在這一刻怕極了再次傷了她,畢竟她的重傷還未痊愈啊!
即使下月復涌起的緊繃讓他渾身血液竄流得有如萬馬奔騰,但他卻只是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企圖平息在身軀內不斷叫囂的。
「你……」久候不至他的攫取,裘水嫣緊閉的眸子悄然張開。
望著他那一臉的克制,她其實足驚訝的。
「你……為啥?」嬌羞讓她問得含糊,但她相信他懂。
不是要她陪他嗎?她也已經答應要跟他做夫妻,有多久的緣份做多久的夫妻,不是嗎?
為什麼,他卻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的將她擁在懷里,自己卻不斷地喘著氣?
難道是她誤會他的意思嗎?
腦內思緒翻騰著。
突然間,他那低沉的嗓音再次破空而來。
「你還受著傷,記得嗎?」
他可不想在野地與她交歡回去之後,又被令狐魄給叨念一番……他是這麼解釋自己的行為。
「呃!」驚愕過後,一陣感動涌上心頭。
她雙手環上軒轅極天的腰際,頭枕在他胸臆上感受那里傳來的悸動。
她知道,她沒有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