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鑼聲交雜著此起彼落的鞭炮聲浪。
在眾人的簇擁下,一身大紅蟒袍的聞人翻雲踏著豪邁的步伐,來到新嫁娘的面前。
望著眼前那繡著五色彩鳳紅蓋頭和瓖滿珍珠的鳳冠,他的眉心驀地一皺。
牽起媒人遞進他手中的大紅彩,他的視線跟著來到新娘子置于身前幾乎絞成麻花辮的柔荑。
搖了搖頭,他試圖甩去自己此刻心中的異樣,可是當他的視線再次來到那雙柔女敕的雙手時,他忽然心念一動。
她絕對沒有那個膽子這樣做的……
他這樣說服自己,可是愈是說服,他就益發懷疑。
在這世間能挺著胸與他相抗衡的女人不多,她就是其中的一個。
像她這樣的女人,就算到了絕境也會想辦法讓自己過得更好,絕對不可能會流露出這樣的緊張。
包何況,這幾日,他一直懷疑著她的安靜,在幾次的對陣之後,他發現她並不像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人。
腦中的思緒轉得愈多,聞人翻雲的臉就愈沉一分。就在司儀揚聲喊出「拜堂」……
兩字時,他大手松開,任由手中的紅彩墜落地面,然後他用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掀起新嫁娘的紅蓋頭。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眾人皆傻了眼,尤其是代嫁新娘銀鈴兒更是被嚇了好大一跳。
他……他……他……怎麼可以?
如此狂肆而下羈的舉動,仿佛早已洞察一切,在掀起紅蓋頭之後,他的臉色甚至沒有一絲絲的波動。
「說,她人呢?」言簡意賅的詢問,他一眼就認出這個假新娘是艷名遠播的銀鈴兒,雖然不曾捧過她的場,她的畫像在各富賈之間可是相當搶手,他就曾目睹過一、兩回。
雖然納悶洛華箏這樣身家清白的姑娘為何能請動銀鈴兒出來為她代嫁,但他更關心的是那個逃婚女人的下落。
「我……我……」身處青樓,見過的男人何只萬千。
可聞人翻雲那外顯的嚴厲和怒氣卻讓銀鈐兒心頭一驚,說起話來也不如以往的伶牙俐齒。
可惡,華箏只拍胸脯保證聞人翻雲不會對她如何,可卻沒告訴她聞人翻雲的怒氣這樣讓人感到膽寒。
「說!」
沒有憐香惜玉,他驀地踏步向前,一手揪住銀鈴兒的衣領逼供。
「她……說她不能……」牙齒在打架,完全沒辦法好好說話,那驚懼的模樣終于勾動旁人的不忍。
「聞人,有話好好說,你嚇壞她了。」
那外顯的怒氣是那樣的驚人,饒是勾魂這位武林至尊也難免詫異,只能先出聲安撫好友。
「她既然膽敢代嫁,就要有承受這一切的準備。」
這兩個女人當真以為能夠這樣玩弄他嗎?
「我……」銀鈴兒無言,她與華箏都沒有想到聞人翻雲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掀開紅蓋頭,她們的計劃是她李代桃僵的與他拜堂,到了新房,她再找個機會揭露自己的身份,這樣一來,既可以為華箏多爭取一點逃亡時間,另一方面也可以讓這件事私了。
誰知,聞人翻雲竟然一眼就看穿她們的不同,情況急轉直下,嚇得她幾乎手足無措。
「你可知道這是欺君大罪?」冷著臉,聞人翻雲瞪著她。完全無視于她那已經慘白的臉色,氣勢十足的步步進逼。
忍不住地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直到退無可退,此時的銀鈴兒就像是被逼到牆角的耗子,眼看著就要被眼前的大貓拆吃入月復。
口水咽了咽,銀鈴兒卜通卜通狂跳的心房因為想到洛華箏的再造之思而一掃害怕,壯起膽迎視聞人翻雲的目光。
「不過就是命一條罷了,怎麼能跟華箏一輩子的幸福相比?」
當她得知華箏有遠走高飛的打算時,她就已經決定了,就算豁盡全力,也要幫助她。
伶牙俐齒。
「好個一輩子的幸福。」輕喃這一句話,聞人翻雲的心火更甚。
她究竟憑什麼帶著他的孩子去找她一輩子的幸福,她的幸福在哪?不就在她的身邊嗎?
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她究竟去哪了?」將心思抽回,不願去深思心中那股和氣怒一起交雜而來的酸意,聞人翻雲再問。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
拖得一時便是一時,只要她拖久一些,華箏就能走得遠一些。
再說了,駱少爺也答應了她,會傾盡全力幫助華箏遠走高飛的。
所以,她當然不能說,她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華箏再入虎口。
「不說是嗎?」
殺意驟起,那冷凝的眼神讓周遭的氣息驀地結成冰,與他十幾年的交情,勾魂怎麼會不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殺念,連忙挺身勸道︰「聞人且慢!」
「既然她不願說出華箏的下落,留她何用?」話聲末落,渾身內力已經運于掌心,以他的功力,要讓銀鈴兒一掌斃命並非難事。
這是個身處憤怒風暴,已經失去理智的男人。
望著他,勾魂搖了搖頭,很難相信向來最沉穩的好友會失去理智至此。
「你以為以華箏的個性,會將這種事交辦給她,與她的交情如何?」
「那關我什麼事!」想都沒想的,聞人翻雲沖口低吼。
這樣的他,不只是轅軒極天和勾魂傻眼,就連向來玩世不恭的令狐魄也一副瞠目結舌的傻樣。
不理智,不聰明,不斯文,甚至不能再談笑風生。
眼前這個男人除了那張臉之外,沒有一點像他們所認識的聞人翻雲。
甚至就連可以拿銀鈴兒當誘餌逼華箏現身這點也沒有想到,真是辜負了他暮龍皇朝首席奸商之名。
「在你的心目中,華箏是個怎樣的女人?」真鈍,這樣還點不通,逼得勾魂只能沒好氣的問。
「重情重義。」不等聞人翻雲回答,銀鈴兒就忙不迭地答道。
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顯然對于她的多話很是不悅,雖然她的那句話已經觸動了他的靈感。
「你的意思是……」拿銀鈴兒來當誘餌。
「就是這個意思,只要皇榜一貼,告知天下,銀鈴兒犯了欺君之罪,得要株連九族,就算華箏真的已經遠走高飛了,她也得乖乖地飛回來自投羅網啊!」
從他那逐漸冷靜的神情,勾魂就知道他想通了,于是他轉向軒轅極天,朝他使了一記眼色。
「聖旨,簡單!」明白他的意思,軒轅極天爽快的應承下來。
反正他們也不是真的要銀鈴兒的命。何況銀鈴兒和華箏這偷天換日的計謀也的確是犯了欺君之罪,所以他們這是師出有名,不算冤枉無辜。
達達達……馬蹄聲不斷地竄進洛華箏混沌的意識。
扇貝般的睫羽揚了揚,好不容易才掙月兌那窒人的黑暗,進入帶著些許光亮的迷蒙之中。
這是哪里?
她明明記得自己藏在房里的屏風後,等到銀鈴兒被人迎了出去,她覷著機會這才趁著大家到前廳看熱鬧時溜了出來。
本來,她打算連夜出城的。
可走在街道上卻忽聞一陣異香,她只記得自己愕然抬頭,還來不及看清眼前,整個人就已經陷入一片的漆黑之中。
「你醒了。」
即使她沒出聲,坐在她身側的人還是從她的呼息中察覺她已經醒轉,揚笑,他低頭審視著她,眼里寫著濃濃的關切,甚至紆尊降貴地伸手扶起她,還體貼地為她在身後塞進一只靠枕。
「我在哪里?」臉上蒼白未退,洛華箏的眸中漾著濃濃的警戒。
「駱家的馬車里。」
「我為什麼會在這兒?你做了什麼?」
直覺的,她認為一切都是駱逍遙的詭計,那迎面撲來的異香其實是迷藥,而下手的人正是他,雖然她不懂他為何要這麼做。
「我什麼都沒做。」很是無辜的兩手一攤,駱逍遙的臉上甚至還寫滿被誤會的無奈。
「你以為我會相信?」打小就寄人籬下,洛華箏並不天真,所以自然不信他的說法。
「你若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逼你,可是,我說的是真的。」
駱道遙狀似不經意的重申,望著她的眸中多了幾許的興味,為她在不自覺中所流露出來的敵意。
是因為他吧!
所以才會不由分說的敵視他,即使他這個旁人電瞧得出來,她對那個男人的在乎已經深到竄進了自己的骨血之中。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現在叫車夫停下馬車,讓我下車吧!」揚起下巴,洛華箏一丁點也不示弱地試探著。
「我是不介意,但這兒可是荒郊野外,難道你不怕……」
他充滿恐嚇意昧的話語都還沒說完,她已經搶先一步地表示,「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
唉,就知道她不會怕,打從見她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
正因為這份下簡單,更因為她和聞人翻雲之間的噯昧關系,所以他更想掠奪。
所以當銀鈴兒私底下拜托他,要他將她送到安全之處時,那簡直就像是老天爺給他一個大好的機會。
「你怕什麼?」
「怕你成了豺狼虎豹的食物。」
「我的死活與你無關吧!」望著那總是不帶正經的面容,洛華箏的柳眉再次蹙起。
「是與我無關,但與銀鈴兒姑娘有關,我既然受她之托,自然該助你躲過聞人翻雲的追緝。」
原來,是銀鈴兒!
那個看似精明,其實傻乎乎的女人,此舉不正是請鬼拿藥單嗎?
「所以是銀鈴兒要你這麼做的?」
「嗯!」
「我該相信嗎?」正所謂無奸不成商,駱逍遙怎麼說也算是商界里的好手,他說的話能信嗎?
「不管你信不信,你欠了我救命之恩是真,我若不允你走,也是理所當然。」
這話又說得是錙銖必較,听得洛華箏直皺眉頭。
「你想挾持我?」意識到他的意思,她頓時激動地想要起身,可是一掙扎,這才發現自己渾身虛軟得像是個沒有骨頭的布女圭女圭。
「你……」
「呵呵,這可不是我!」
望著她充滿指控的眼神,駱逍遙連忙搖著手,笑道︰「是那些宵小原本打算劫財劫色在你身上下的迷藥,那藥藥性強,可能得過一陣子才會退。」
說得還真無辜咧!
洛華箏不用想也知道他心里在打什麼主意。
一般迷藥只要尋常大夫就能解開了,就算他口中那些惡徒下的是什麼奇怪的迷藥,憑著他駱逍遙的財力,要為她懈開必定也不難。
「你……」
瞧他那一副與我完全無關的模樣,簡直就讓人氣結。
也難怪他是聞人翻雲唯一放在眼里的商場對手。
想到那個男人,她神色微微一動。
現在他應該發現是銀鈴兒代她出嫁了吧?不知他是會松了口氣,還是氣得想把她抓回去大卸八塊?
一瞧那神色,駱逍遙居然收起摺扇沉下臉色,不悅地說︰「你又想起他了!」
「關你什麼事!」洛華箏回答得直接,顯然完全不在意自己如今已經是人家的俎上肉。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他很是無辜的怪叫,「你將來可是堂堂的駱夫人,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似的。
這男人是與聞人翻雲較勁過了頭嗎?
所以就連成親這檔子事也淪為較勁的項目之一,幼稚到仿佛搶著她,就能證明自己比聞人翻雲厲害似的。
難道他不知道聞人翻雲娶她並不是因為在乎,而是因為她肚里的孩子嗎?
但不論如何,既然已經決定離開,她也不想攪和在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里。
「說吧,怎麼樣你才願意為我解毒,放我離開?」不以男與女,而以在商言商之姿,她望著他平靜的問道。
贊賞的神色驀地出現在駱逍遙的眼中,但他終究是個商人,不論任何東西,都有一個價碼。
「只要聞人翻雲願意以半壁江山來換,我就讓你離開。」
「你在痴人說夢嗎?」
卑說到這里,洛華箏更加確信自己踫到了一個瘋子。
聞人家的半壁江山嗎?
這種事聞人翻雲絕對不會同意的,畢竟在他的心中她一直是個累贅,就算她現在肚里有了孩子,也一樣!
「你不信?那咱們來打個賭。」當然瞧n尢她眼中一閃而逝的自嘲,駱逍遙聳聳肩,提出一份賭約。
「打什麼賭?」
「我說那聞人翻雲絕對願意為你付出他的半擘江山。」
「賭注是?」
「你的自由和花用不盡的財富,這是我的承諾。至于你嘛……」
「如何?」
「若是你輸了,就得答應我一個要求,只要是我開口的,即使要你的命,你都得答應。」
「這……」事關一輩子的賭注,她自然猶豫。
「怎麼,你不敢?你不是很有把握他不會因為你而屈服嗎?」
自古以來,請將總是不如激將,所以,當駱逍遙挑眉這樣煽動時,洛華箏很是沖動地同意了。
「好!」
反正早就是清楚而明白的事實,如果這個事實能讓她月兌離目前的困境,她有什麼好遲疑的?
聞言,駱逍遙驀地笑了,那笑競讓洛華箏頓感詭譎。
他究竟在盤算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