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個笨蛋!
踢他時倒是挺凶悍的,結果不過出門晃了一圈,就被人發現躺在血泊之中。
因為傷口在後腦勺上,所以她得趴著睡,那側著的玉頰自然不如往昔那般粉女敕,反而透著一股沒有血色的蒼白。
望著向來活蹦亂跳的她,突然沒了生氣地躺在榻上,他竟覺得自己就要窒息。
怎麼會這麼在乎呢?
其實這個問題他早問了自己不下百次了,可是每每總是沒有答案。
最後只能歸結于,恐怕是老天瞧他的日子過得太平順,才刻意讓她來磨他的吧!
厚實大掌超乎輕柔的拂去她頰畔那頑皮的發梢。
她很美,但那並不是她勾動他心弦的原因,如果說兩人細水長流般的相處讓他習慣了她的存在,那麼她的倔氣和眸中總是閃耀著的神彩,則讓他移不開眼光。
喝!
荊靈香眸兒一張,三魂七魄都還未歸位,就乍見他坐在她榻旁,一雙眸緊緊的凝著她。
他……他想干麼?
難道他想圓房?!
這個猜測一竄入腦海,她整個人跳起來往角落縮去,只盼自己能縮成一顆球,離他有多遠是多遠。
可是,人才剛動,後腦勺就泛起一股疼,痛得她眼淚迅速凝聚。
「我的頭……疼啊……」雙手下意識的就要往後腦勺揉去,只盼減緩些痛楚。
但她的手還來不及伸出,就有只大掌先竄至她腦後,護住那傷口,不讓她輕舉妄動。
「你這兒破了個洞,別亂揉,要是又滲出血來,就不好了。」他那輕柔的語氣,教荊靈香微微一愣。
受傷?!
她怎麼會受傷,她明明記得自己從風雅居出來之後,就在街上毫無目的閑晃著。
啊……她想起來了,那時她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記悶棍。
「記得是誰傷了你嗎?」
「不曉得,那人好小人,是從背後偷襲的。」被偷襲的氣憤,讓荊靈香忍不住鼓起腮幫子。
「沒關系,我會替你找出來的。」看著她那氣呼呼又完全忘了要躲他的模樣,赫連又槐不覺莞爾,很自然地柔聲許諾。
敢動他的女人,就要有承受他怒氣的心理準備。
「嗯!」這一應許、一接受之間,自然得像是兩人不曾對立,直到意識到他那太過于親近的氣息,荊靈香再次像拱起背的貓一般,戒備起來,方才所有的閑散舒適瞬間消失無蹤。
「你……你走開一些。」
被他攪得心緒大亂,她忍不住伸手推著,但手卻被包覆在一雙巨掌之中。
「咱們是夫妻,本來就該親近的,不是嗎?」他理所當然的道,語氣甚至帶點騙小孩的輕哄。
「可我不想跟你親近。」皺起柳眉,荊靈香的聲音和表情都難掩抗拒和緊張。
「給我一個理由。」
「因為你害死我爹。」這個理由夠了吧!
「是我親手殺了他嗎?」他逼問,高壯的身軀繼續不客氣地往她壓過來,害得荊靈香即使已經縮到最角落,仍免不了肌膚相親的命運。
感受著他熱燙的肌膚,她的心驀地小鹿亂撞起來,氣息更是開始不穩。
極度的不知所措讓她忍不住伸手推拒,可是不論她怎麼推,甚至因為用力而牽動到頭上的傷口,就是無法撼動他一分一毫,反倒是長手長腳的他,輕而易舉的就將她給納進懷抱之中。
攏起她抗拒的雙手,赫連又槐輕易地讓她無法再掙扎,只能氣悶地待在他要她待的位置。
「雖然不是你親手殺了他,可是你們赫連家逼得他走投無路。」
「你怎麼不說是你爹咎由自取,非硬著脾氣和赫連家一較長短,卻忘了估量自己的能力?」
當年那件事,他早已查過,他爹做得不算絕,甚至在靈香她爹破產時,留了條活路給他,是靈香她爹硬脾氣的不肯接受,才會走上絕路。
現在想想,靈香這硬脾氣,完全就是得自她爹的真傳。
「你……」讓那質問弄得一陣語塞,半晌荊靈香氣呼呼地嚷道︰「現在事過境遷,你想說什麼月兌罪都可以。」
「那你是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赫連又槐簡單的幾句話,又堵得荊靈香啞口無言。
是,她是知道爹的事不能只怪赫連一家,所以她的要求很簡單,就是離開他、離開赫連家而已,為什麼他不肯成全她?非讓她夾在娘與他之間,那滋味有多煎熬這個男人想必不明了吧!心火猛起,愈想愈委屈的荊靈香,張口就往赫連又槐的手腕咬去。
她死命的咬著,直到嘗到一絲血味,理智才稍稍回籠。
松了些力道,她悄然抬眼,看著赫連又槐那連眉都沒皺的模樣,一整個心虛起來。
她悄悄地松開牙口,咽下和著他血的唾液,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應該很生氣吧!
她這樣三番兩次的傷他,以他那傲然的性子,一定很想扭斷她的脖子吧!
雖然想要抬頭挺胸,告訴他,她才不怕他,可是真臨到頭來,看著面無表情的他,一顆心還是不爭氣地卜通卜通亂跳著。
瞧著她那驚懼的模樣,赫連又槐輕輕抬手,在她的驚聲尖叫中,將她再次攬回懷里。
「睡吧!」語氣帶著些幾不可辨的笑意,然後將她不斷想要鑽出的腦袋瓜按進錦被中。
她受了傷,需要休息,關于兩家的仇怨,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討論。
「你……你……你……」在他的氣息包圍中,她試著想開口。
「你若還有精神,那可別浪費在說話上,不如咱們來圓……」
圓房兩字還沒有說完,荊靈香已經嚇得緊閉雙眼,就算滿心的疑惑讓她怎麼也睡不著,可那眼皮跳啊跳的就是不敢睜,生怕她要是一睜眼,那男人就有借口可以同她圓房。
放心吧,只要你拒絕得夠堅定,他不會硬逼你圓房的……
屠碩雅那信誓旦旦的言語冷不防在她耳際響起。看來那家伙還真了解他,他究竟是誰啊?
頭一回,對屠碩雅從來沒有任何懷疑的她,開始好奇起他的身份。
還有究竟是誰竟在大街上偷襲她?
而赫連又槐又為什麼一改以往的高高在上,還對她這般的……溫柔?
種種疑問伴著他傳來的沉穩心跳,原以為自己不可能安眠的她,竟奇異的墜入黑甜鄉中。
命中帶煞!
有沒有搞錯啊?
要是她真敢在赫連老爺夫妻面前這麼說,那不是硬生生砸了自己的招牌嗎?
當初可是她拍胸脯掛保證荊靈香能替赫連又槐擋災擋煞,才讓赫連家接受了這個出身不好的丫頭。
現在,這丫頭卻要她去赫連家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說她一時不察,搞錯她的生辰,其實她命中帶煞。
這法子,也虧她想得出來。
眼神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柳青風瞪著荊靈香,直覺想要伸手探探她的額際,看她是不是病糊涂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她被赫連家以這個原因休離,那麼放眼京城,只怕再也沒有哪一戶人家敢要她了。
「對,你沒听錯,我就是要你這麼說。」
這也是碩雅教她的,赫連又槐是赫連家的獨苗,當初赫連兩老既然會因為仙雲大師的說法,舍棄門戶之見讓兒子娶了她,那麼一旦他們知道她命中其實帶煞時,也絕對會為了寶貝獨子的小命,將她請出門。
但這話她說沒用,得要當初的媒婆柳青風說才有說服力。
「這可不行!」
那赫連家可不是簡單的人家,要是被他們認定她是蓄意欺騙,她的小命還能在嗎?
「不行也得行,你忘了你兒子的酒樓了嗎?」她也不想如此咄咄逼人,但為了離開赫連家,她沒有選擇。
尤其是最近赫連又槐的舉動愈來愈令人難以捉模,不但不似以往那般三、五天便要出趟遠門談生意,甚至常常晌午才剛過,就忙著往她的房里鑽。
底下的人也眼尖,一察覺到主子對她這個童養媳的重視,就連送來的膳食都跟著變好了。
日子過得愈舒適,她的心里就愈不踏實,想要離開的想法也就更加的強烈。
「這……」一想到兒子的前途,柳青風語塞了,但仍不忘努力的想要說服荊靈香,「我若這麼做,砸了我的招牌不打緊,你自己也可能受到牽累,就算到時如願以償離開赫連家,可是難道你這輩子都不嫁人了嗎?」
「你不用管那麼多,反正我要你就照我說的話做,明兒個赫連老爺、夫人就要遠游歸來,我要你明兒個就去說。」
「我……這……」即使柳青風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名聲,但是她依然忍不住猶豫起來,不敢應允。
「你可別忘了你兒子的前途。」神色一凜,清亮大眼倏地一眯,迫人的氣勢頓時流泄而出。
「這樣吧,你若是答應幫我辦這事,我保證不動你兒子的酒樓之外,還再給你五百兩。」
這招可是她從赫連又槐身上學到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她就不相信,這樣的條件,柳青風還能不屈服。
「你……哎呀!」這真的是左右為難啊!
盡管多不願砸自己的招牌,但是兒子的前途可是更加的重要,更別提還有那白花花的銀兩啊!
幾經權衡之下,柳青風終究還是有了選擇。
「好吧,我明兒個上赫連家,但我丑話可說在前頭,此事不論成與不成,你都不可以再威脅我了。」
「你放心吧,只要你幫我辦了這事,我絕對不會再來找你麻煩的。」一听她答應,荊靈香板著的臉頓時漾出一抹笑。
誰吃飽撐著,沒事就去威脅人啊?
「那好,我明兒個就去。」
「太好了。」得到了想要的承諾,喜上眉梢的荊靈香忙不迭的站起來,「我先走了,記得,是明日晌午啊!」
她可是想方設法才月兌離了赫連又槐的監視,偷溜出來的。
不能久待,要是讓他發現她的計謀,那麼一切就白費工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