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保護她嗎?
望著皇甫傲凡的舉動,靳天璇的心里漫起了這樣的疑惑,但還沒有來得及多想,便听見他冷冷地對沖動的赫連蒼龍說道︰「你忘了我方才說的嗎?」
簡單一句話,就讓赫連蒼龍頓下步伐,但他的憤怒卻沒有褪去,在惡狠狠地瞪了靳天璇一眼之後,沒好氣的說道︰「我就不信這個女人有啥用,不過是個待在這兒苟延殘喘的寡婦,你還真以為她能幫你什麼嗎?」
因為滿腔怒氣無處可發,赫連蒼龍毫不掩飾對她的貶抑。
他的話著實扎耳,靳天璇的美目倏地眯起,毫不客氣地對赫連蒼龍啐道︰「哼,不過是只自以為是的豬,倒還真以為自個兒是救苦救難的大菩薩了。」
「你這個克夫的無知寡婦,你……」
這一來一往的唇槍舌劍讓皇甫傲凡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懶得在這兒磨時間,眸中冷芒一掃,便朝著赫連蒼龍命令道︰「你閉嘴!」
「是啊,快閉嘴!」仗勢有個「大靠山」,靳天璇做了一個鬼臉,得意萬分的重復著皇甫傲凡的命令。
那賣乖的模樣氣得赫連蒼龍牙癢癢的,恨不得一拳直接揍向這個得意揚揚的女人。
可他都還不及發出怒吼,皇甫傲凡的冷眼一回,也毫不偏心地瞪了靳天璇一眼,緩緩命令道︰「你也閉嘴!」
「你憑什麼命令我,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將軍嗎?將軍該做的是點兵點將,管不著我這個平民老百姓……」
早已過慣她說了算的日子,在這個寡婦村里,就算不像他是一呼百諾的將軍,可她好歹也算是那些無依無靠寡婦們的頭子。
就算是上了年紀的大嬸兒,見著了她,還得朝她點點頭,哪像這兩個男人,初次見面就沒禮數地闖進她家,嚇壞了她的寶貝。
現在,他竟然還敢叫她閉嘴?!
他以為將軍的身份就能壓得了人嗎?在她眼里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我干麼要閉嘴,我就要說,你能耐我何?」
這女人究竟生了幾個膽啊?
平素只要他一板起臉,別說是女人,有時就連男人都會嚇得背脊生涼,就她一個不但敢這麼直勾勾地瞪著她,還回嘴回得挺溜的。
「你可以停一停你的怒氣嗎?」沒有因為她的沖撞而氣怒,皇甫傲凡反而緩了緩臉色,改用商量的口吻同她說話。
「你……我……」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來硬的她可以硬著回去,但現在人家軟軟的來,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原本僵著的臉色也只好緩了下來。
「我不是要管你,我只是想好好地跟你商量件事。」
瞧著她的不知所措,皇甫傲凡也是個聰明人,吃定她吃軟不吃硬,于是他破天荒收起整肅軍紀的那一套嚴肅,好聲好氣的對她說道。
「咱們有什麼事可商量的?」靳天璇狐疑地瞪著他,壓根想不出他有什麼事可以和自己商量的。
在他眼中,她應該只是一個被歸類在一般村婦的人物,他堂堂一個大將軍,有什麼話要對她說的。
畢竟他手中握著康綺蓮的賣身契,就算直接進門把人帶走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又要同她商量什麼?
「我想請你陪著康綺蓮到我家做客去!」
「啊?!」
還真沒料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因為太出乎意料了,所以靳天璇的表情滿是疑惑,一臉呆樣的回望著他,好半晌沒法回過神。
「呃,因為家母對綺蓮姑娘並不友善,所以在下想請姑娘至將軍府上做客。」看著她發傻的模樣,皇甫傲凡耐著性子好聲好氣的解釋。
「不去!」
沒有理由去!
「為什麼不去?」皇甫傲凡顯然不太習慣被拒絕,尤其不習慣被女人拒絕,只見他皺著眉頭,看著連考慮都沒有的靳天璇。
「因為你我非親非故,又是個陌生人,我為啥要去你府上做客!」望著皇甫傲凡,靳天璇好理所當然的說道。
看著他卓爾不凡的氣勢,瞧著他那有稜有角的俊臉,再加上他顯赫的將軍名號,她當然知道外頭多得是姑娘想去他家做客。
但……她不是她們。
她敢打賭,這個男人會邀她去他家做客,心里絕對另有算盤,只是那算盤是怎麼撥的她並不清楚,但她不當別人的棋子。
「就當去保護綺蓮姑娘,不行嗎?」他繼續轉聲商量。
「不了,自己的女人自己保護,我還得想法子賺錢攢銀兩。」
她發過誓總有一天要憑著一己之力,堂堂正正的出現在駱老夫人面前,向她證明自己不是個克夫克子的煞星。
如果這話出自于其他女人的口中,皇甫傲凡或許會覺得這拒絕不過是欲拒還迎,可當他的目光朝她身後有些老舊的屋子兜了一圈,他竟然輕易地相信她的認真。
他知道自己該放棄,現在他只消進了屋,帶走康綺蓮,然後從此忘了這個萍水相逢的女人,顯然她也不會對他有太多留戀。
但破天荒的,他竟再次誘之以利。「請你來做客,我自然會付出該有的代價的。」
「不論你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不會去。」
她早已認清了,要想得到多少,就該付出去多少代價,所以皇甫傲凡的利誘一點兒也打動不了她的心。
靳天璇懶得與他多說,再次舉步,踏出款款的步伐,沒有一絲猶豫。
「只要你能好好保護綺蓮姑娘到出閣之日,本將軍的酬謝將是白銀千兩。」
原本帶著堅定的步伐驀地頓住,心中突然竄起一絲絲的貪婪。
如果能有白銀千兩,那麼她可以好好安置寡婦村里這些早已被人遺忘的可憐女人們。
她甚至有能力可以幫妙芹和問靈開一間更像樣的鋪子,還可以讓瓦兒上學堂,無憂無慮地成長。
銳利的眼光瞧出靳天璇帶著一點猶豫的步伐,那張俊逸的臉龐上勾起一抹清淺卻誠信的笑容。
「如果你覺得千兩白銀不夠,那麼再加一座宅第如何?」
「我……不……」多虛弱啊!
靳天璇拒絕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回屋子里,將那薄薄的木門用力關上,彷佛想要阻絕那幾乎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一般。
這是她不屈服的表現嗎?
但他肯定她動了心,只要再稍加「說服」一下,他相信她終究會答應的。
望著那扇還透著微微燭光的門扉,自信滿滿的皇甫傲凡隨意地在圍籬旁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閉目養神。
「你打算待在這兒?」見狀,赫連蒼龍詫異地問道。
那潑婦明明拒絕了他的提議,他們不是應該走進屋,帶走綺蓮姑娘,然後回到將軍府,爬上暖呼呼的被褥之中,睡他個好覺嗎?
為什麼他還要繼續待在這兒?
該死的,雖然皇甫傲凡向來莫測高深慣了,可是這麼讓人模不著頭緒可還是第一回,弄得人一頭霧水,沒有半點蛛絲馬跡可循。
「嗯,明兒早,咱們再回府。」
以前剛進軍營時,因為夜行軍,所以席地而坐、露宿荒郊野外是家常便飯,今夜就當是忙里偷閑,悠哉的回味一下舊時光吧!
「為什麼?」因為不懂,所以赫連蒼龍更想問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我相信她會改變主意。」皇甫傲凡自信滿滿的說道。
「我就不懂你干麼那麼執意?」不過是個潑辣的寡婦,能成得了什麼事嗎?
「你該知道我向來不做多余的事,我相信她的存在絕對有助于咱們的計劃。」
是直覺嗎?
赫連蒼龍正要追問,可是忽然間,一連串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忽而同時竄進了皇甫傲凡和赫連蒼龍的耳中,明顯是朝他們的方向而來。
在這暗夜里,那不該存在的腳步聲讓皇甫傲凡頓時警覺起來。
因為平日練武的關系,他們兩人的目光本就較一般人還要清晰,在這只有點點星光的漆黑之中,幾道幾乎與黑夜融成一色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們是誰?是來狙殺他和赫連的嗎?
皇甫傲凡的腦海才剛閃過這樣的疑惑,那些不知打哪竄出的黑衣人,卻已借著夜色的掩護直竄向他們眼前的那間房子。
突然間,一股嗆鼻的油味竄進他們的鼻端,緊接著陣陣火光在他們眼前綻開。
老舊的屋子在烈火與煤油的侵襲下,倏地冒出了熊熊烈焰,隨之而起的是屋內傳來一陣陣慌亂的呼救聲。
這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皇甫傲凡原有機會可以阻止,可是卻因為錯判了他們的來意而來不及。
他以為……那些黑衣人應該是沖著他們來的才是。
顯然他料想錯了,又或者那些黑衣人以為他們應該是在屋子里,所以才會朝那里下手。
望著熊熊火光,皇甫傲凡將心頭的疑惑暫時拋在腦後,當機立斷地說道︰「赫連,快救人!」
冷靜地交代完赫連蒼龍之後,他那頎長的身子宛若低掠的蒼鷹一般,驀地往那散落的幾個黑衣人奔去。
拔劍,劍的利芒還來不及在月光下綻露,銳利的劍尖便已沒入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胸口。
「唔—— 」完全沒料到情勢會突然出現這樣的轉變,為首的黑衣人朝著突然冒出的皇甫傲凡喝問道︰「你是誰?」
「我倒想問問你是誰?」
如果是沖著他來的,為何要放火燒屋,他難道不知那一屋子里盡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和小孩嗎?
因為認定靳天璇是被牽累,他內疚、憤怒,但見黑衣人首領抿唇不語,他二話不說再次刺出劍芒。
橫掃、直劈!眨眼間,其中一個黑衣人少了條左臂,另外一個則少了右足。
「你……你……」面對眼前的景況,那人已經驚駭得說不出話來,一雙賊眼瞪得像銅鈴那麼大,還不住驚懼地左右張望。
「說,誰派你來的?」皇甫傲凡昂首上前逼問,他渾身上下泛著的殺意,讓黑衣人首領幾乎嚇軟了腿。
即使勉強想要維持自己身為殺手的尊嚴,可是……隨著皇甫傲凡的逼近,那刺耳的喪鐘似乎也跟著在他耳際響起。
看來這回是栽定了,原以為最簡單不過的任務,卻莫名其妙殺出一個程咬金。
「唉!」
長嘆一聲後,那人驀地眼一閉,跟著猛一提氣,牙根緊咬,藏在牙縫間的毒藥就這麼硬生生地被他咬開,吐血而亡,這是他成為殺手之後便已知道的宿命。
「可惡!」面對這讓人措手不及的狀況,皇甫傲凡低咒一聲,突然間,陣陣淒厲的哭泣喊叫竄進了他的耳中。
他猛地回頭,就見三個狼狽的女人和一個小娃兒虛軟地或癱或倒在泥地之上,而赫連蒼龍則神色焦急地站在熊熊烈焰之前。
但……她呢?那個既嗆且潑的女人呢?
驀地,他腳跟使了勁,頎長的身形再次竄了出去,在眾人還不及回神之際,他已經沖進了熊熊大火之中。
而本就搖搖欲墜的屋子就在他竄入的同時,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