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地……悄悄地……
趁著星子高掛、月兒高懸,宇文丹花悄悄地起了身。
終究是放不了心啊!
甭身一人在世,汝花是她唯一的親人,對于她的使潑,宇文丹花憂心不已,再加上那莫名其妙的一吻,讓她在樊衣甫的醫鋪子更加待不住。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離去,可偏偏這幾日樊衣甫又變本加厲的緊迫盯人。
迫不得已的她只好趁著夜黑風高,活像是個偷兒一般的逃離。
其實她的心底很清楚,探看汝花不過是她離去的一個藉口,最重要的是,情根深種的她,再也無法在樊衣甫的面前佯裝無事。
她需要透透氣,需要好好想想自己該怎麼做,所以她選擇悄然離去。
逃避嗎?
彬許!
因為再不走,她好怕自己又會變回那個為了得到心愛之人不擇手段的恐怖女人。
有些蠢事,一生做過一回已經太過。
她那孤寂的身影俏然走在幽黑的街道上,除了偶爾傳來的打更聲,四周萬籟俱寂。
深夜里,城門不開,她提氣翻過了城牆,默默地回到家門前。
雙腳才剛跨過門檻,宇文丹花便覺有些不對勁,心中的警鐘方響,還來不及細思,大門便突然被人重重關上。
是誰?這般的裝神弄鬼?
宇文丹花的腦海中才閃過段家兄妹的身影,但迎出來的卻是宇文汝花那張與她神似、同樣美艷的臉龐。
「夜深了,怎麼還不歇息呢?」見是自家的妹子,原本提吊的心倏地放下,關心的問道。
「我在等你!」臉上堆笑,宇文汝花一改平素的冷淡,以極其親昵之姿靠近了宇文丹花,更像是小女孩撒嬌般的抱住了她的手臂,語氣難得平緩地說道︰「我知道今兒個福嬸去找你了,所以你今夜一定會回來。」
「所以你在等我?」
「是啊!」她頷首,並將宇文丹花給領進了屋子。
一進屋,宇文丹花便見廳里的桌上早已擺好一桌酒菜,還擺著一盅酒。
「這是?」她訝然回頭看向自家妹子,不懂這樣的隆重所為何來。
「打小,我就嫉妒爹比較偏疼你,對我這個庶出的女兒卻是可有可無……」
她的話還沒說完,宇文丹花就心疼地急急想要安撫,「其實爹也是疼你的,他在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還曾殷殷囑咐要我為你找一個好婆家。
「真的嗎?」宇文汝花聞言勾笑。
但不知怎地,宇文丹花竟覺那笑帶著點冷意,可卻不及細思。
「自然是真的。」
「我就知道還是爹和姊待我最好了,所以知道你要回來,我特地準備了這桌酒
菜,好讓咱們姊妹倆可以把酒言歡。」笑意燦燦地說完,宇文汝花便自顧自的將兩人的酒杯斟滿了酒,朝著她舉杯邀飲。
難得妹妹這麼好心情,宇文丹花又怎忍推拒,于是她也舉起了酒杯,準備仰首飲盡杯中醇酒。
就在酒即將入喉的那一刻,忽然間沖出了一個人影,打落了她手中的酒杯,任那美酒灑落一地。
「福嬸,你怎麼?」福嬸的腳步看起來虛浮,狀似意外撞翻她的杯子,可宇文丹花卻從她的神色察覺到了些許的不對勁。
「唔……唔……」福嬸的嘴不斷開闔,可是卻沒吐出半句話來,她慌張的朝著宇文汝花指指點點,讓人模不清其意。
宇文丹花不解地看著慌亂的福嬸,雙手扶著著急的她,不解的問道︰「福嬸,你這是怎麼了?」
埃嬸向來很穩重的,如今這般慌亂所為何來,而且她明顯的想說話卻說不出話來,這其中……
盛滿疑惑的眼兒瞟向了宇文汝花,但見她降中那一閃而逝的心虛,倍感狐疑。
「我看福嬸真是病褒涂了,今兒個傍晚福嬸大概是受了寒,所以神智有些不清醒。」宇文汝花有些心虛地說道,眼看宇文丹花沒飲盡那杯酒,她的眸中驀地又泛起一抹陰冷,她完全不理會一旁的福嬸,反而又傾身為宇文丹花重新斟上一杯酒。
「姊姊,咱們喝吧!」
終于確定這一切都透著古怪,明明今天下午福嬸到醫鋪子找她時,人還好好的,怎麼可能不過幾個時辰就病得那樣厲害。
再說,就算福嬸真的病了,汝花為何還是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一個勁的只想跟她喝酒。
難道……這酒有古怪!
可沒道理啊,除非……這段時間汝花闖下了什麼禍事,因為闖禍了,所以才這樣殷殷相待,可福嬸又是怎麼回事呢?
心中的不安愈盛,終于,她忍不住開口問道︰「汝花,你又闖了什麼禍嗎?」
「闖禍的向來是你,我怎麼可能闖禍呢?」揚眉輕笑,宇文汝花輕聲的說道,話還是藏著針。
「我做錯過什麼我心里很清楚。」長嘆了一口氣,宇文丹花這回並沒有選擇逃避,她語重心長的說道︰「正因為錯了,所以現在我得花更多的心力去彌補。」
「彌補,你有嗎?連我敬你杯酒你都不喝,說是彌補也未免太過可笑。」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酒里下了藥。」瞧她此話一出,福嬸原本緊張的神色便緩了緩,她就知道自己沒猜錯。
听到她的臆測,宇文汝花既不驚也不慌,只是冷冷一哼,既然暗的不成,她索性開門見山的說道︰「你的彌補就是一個人跟在樊衣甫身邊吃香喝辣,然後把我扔在這窮鄉僻壤的爛屋子里。」
「雖然這里很偏僻,但卻能為我們遮風避雨……」她知道汝花一向心高氣傲,即使明知她听不進去,她仍試著勸道。
「我要的不僅僅是能遮風避雨的屋子那麼簡單,我要一個可以供給我錦衣華服,對我呵寵備至,甚至能為我摘天上星星的男人。」
瞪著宇文丹花,她冷冷的說道,臉上漾著的淨是滿滿的不服氣,那恨是打從心底漫出來的。
「可是偏偏這樣的男人都是屬于你的,我不甘心。」
「所以呢?」宇文丹花萬分心痛的問道。
看來,樊衣甫說的沒錯,真的是她的姑息寵壞了汝花,讓她是非不分到這個地步。
那男人呵,看似任性,但其實看得比誰都遠,若不是他懶,他的作為絕對不容小覷。
「所以你要補償我失去的。」
「你要我怎麼補償你?」宇文丹花再問,瞧福嬸那一臉憂心的模樣,她知道她連日的撒潑不過是誘她回來的一個圈套。
但……她不懂,汝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你要銀子嗎?」在樊衣甫的善待下,她的情況早已不再捉襟見肘,如果可以平息她胸臆中的不甘,她可以給汝花更多的銀子去過她想要的生活,也可以替她找個好男人,讓她安生一輩子。
但當她瞧清了汝花眼底的恨意之後,她就知道她要的不是銀子,她要的是她的痛苦。
「我愛上了一個男人,他答應娶我為妻。」忽然間,宇文汝花這樣說道,當她說到那個男人的時候,神情淨是迷離。
那是一個女人徹底愛上一個男人的神情,因為那神情就和段劍箏看著樊衣甫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可這和今日的這場拌門宴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種事,只要汝花說一聲,她就會盡心盡力幫她籌備婚事,讓她風風光光嫁入夫家。
除非……隨著思緒流轉,宇文丹花的心間驀地竄過一抹不祥的預感。
懊死的,汝花愛上的男人莫不是……
腦中的思緒還來不及轉完,宇文丹花便見段仰卿帶著一抹令人生寒的笑,優雅地跨過了門檻。
「段郎,你來了。」宇文汝花一見段仰卿便忙不迭地奔上前去,柔柔順順地倚進他的懷中,平素的囂張跋扈全都神奇的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小鳥依人的溫順。
「你竟然……」見到段仰卿旁若無人的走了進來,宇文丹花便知道這一切原來都是他安排的陰謀詭計,而她竟然天真的以為,他的不出現是因為他早已經認清她不是青青姑娘,也絕無可能與他相依相伴一輩子。
原來……不是!
「大姊!」段仰卿好生有禮地朝著宇文丹花作揖,但他的有禮卻掩不住他嘴角那抹染著殘佞的淺笑。
見狀,宇文丹花的心中驟起一抹寒意,比武她是萬萬比不過他的,這點從她被禁錮在榻上快半個月就可以得知了。
「你想怎麼樣?」
「我答應了汝花,只要她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得到你,我就會娶她為妾。」
只是一個妾?連正妻都不是!
就為了妾這個位置,自己的親妹妹竟然想要將她往火坑里頭推。
「是啊,我的妻子只會有你,可就算為妾,我也不會虧待她,畢竟你是長得跟青青一模一樣,而她,多少也有幾分神似。」
「你……瘋了!」
他真的徹底的瘋了,他當他是在收集像青青的女人嗎?
這種幾乎著了魔的執念簡直讓人無法接受。
可眼下這種劣境,她能怎麼做呢?
拚死也不讓他帶走自己?
以她的狠勁,她自然可以這麼做,她也相信自己做得到,她這條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她並不眷戀生死,只是……
不舍呵!
雖然明知那個男人不會屬于她,但卻忍不住的奢求,即使只能靜靜地待在他身邊也沒關系。
「只有蠢貨才會把冒牌的當寶兒!」看不慣段仰卿那種甕中捉鱉的得意勁兒,宇文丹花忍不住反唇相稽。
「那樊衣甫不也把你當成了掌中寶嗎?」難不成樊衣甫也是蠢貨?
如果他不是蠢貨的話,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歐陽青青壓根沒死。
而他就是這麼根深蒂固地相信著,所以不管宇文丹花看著他的眼神有多鄙夷,有多陌生,他就是相信她是青青。
所以即便要傾盡所有、不擇手段,他也要得到她。
「你可知道這陣子為了留在京城,我有多艱難嗎?」段仰卿推開懷中的宇文汝花,向前逼近,伸手用力箝住宇文丹花那尖細的下頷,雙眸逼視著她問道。
埃嬸見狀,心急的沖上前想要拉開段仰卿的手,卻被他的手下攔阻,硬是把人給架走。
「不要傷害福嬸!憊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可是有錢有勢的土財子,在這年頭只能使得上銀子,能過得多艱難?
「知道樊衣甫是怎麼對付我的嗎?他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堆人,天天像鬼魂似地追殺我,要不是我警醒,早已不知死了幾回了。」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使計勾搭上了宇文汝花,任誰都想不到,他消失的這段時間,最常躲的便是她的閨房。
「樊衣甫他怎麼會……」
他不是明明答應過青青姑娘,不會取段家兄妹的性命嗎?
當年最痛最恨的時候都沒有下手了,如今又怎麼會自毀諾言呢?
難道說……是因為她嗎?
意識到這個可能,宇文丹花的心驀地宛若擂鼓般瘋狂躍動著,他那出人意料的行徑,再加上那個憐惜中帶著激狂的吻,讓她早已絕望的心悄悄竄出一抹希望。
「怎麼不會,他惱恨我傷了你,自然將帳算在我和妹妹的頭上,所以才會這樣鋪天蓋地地追殺我們泄恨。」
「那也是你們自己招來的。」宇文丹花冷冷地說道,完全不同情。「再說,你既然知道樊衣甫想要取你性命,那你還敢來招惹我,你就不怕他會再找上門嗎?」
雖然已經決定不與他搏命,但是宇文丹花被激起的烈性子,還是忍不住開口譏諷道。
「他不會這麼做的!」面對宇文丹花的威脅,段仰卿絲毫不畏懼,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怎麼可能不會?」冷聲嗤笑著他的異想天開,初時她不曉得樊衣甫做了什麼時,她還沒有自信,可現在知道樊衣甫為她所做的事,她便由衷的相信一旦他知道她是被段仰卿帶走的,絕對會掀起濤天的怒氣。
「因為你會親口告訴她,你想離開他,你想以他的心高氣傲,他還能插手管這事嗎?」
「你別傻了,我不是善良的歐陽青青,我這個人向來有仇必報,我恨不得樊衣甫能給你一些教訓,又怎麼可能為你撒謊?」
段仰卿的雙手突然緊握住宇文丹花的細頸,那力道幾乎讓她以為他要捏碎她的骨頭,而她只是緊抿著唇,說什麼也不願開口求饒……
這究竟是誰在作夢,誰是清醒,宇文丹花都要搞不清楚了。
仰首,望著眼前的醫鋪子,她的步履驀地頓了頓。
不過是幾個時辰之前,她還嗤笑著段仰卿的痴人說夢,再怎麼說她也不可能會心甘情願跟他回苗疆。
誰知道她今日就必須前來,親自向樊衣甫說她是心甘情願要跟段仰卿回苗疆去。
原因很簡單,因為段仰卿挾了黑風寨所有遺孀的性命,逼得她非這麼做不可。
其實,這樣也好!
段仰卿這個人外表雖然看似人模人樣,可是內心卻黑暗奸狡無比,這麼做或許可以讓樊衣甫保一時的安泰。
也好……真的也好……
心中想著好,眸中卻流著淚,宇文丹花伸手揩去了眼角的淚珠兒,然後抬腳跨進了門檻。
沒有預期中的暴跳如雷,更沒有惡狠狠的瞪視,端坐藥案之後的他,只是冷冷地抬眸望了她一眼,便像現場沒她這個人似的。
倒是一旁的虎子拚了命的對她擠眉弄眼,瞧虎子連氣都不敢吭一聲的模樣,看來對于她的擅自離開,樊衣甫只怕真是氣壞了。
「今兒個天氣真好。」
宇文丹花平心靜氣地朝著樊衣甫走去,狀似不經心的說完這句話,心中暗自數數兒。
一、二……還來不及數三呢!
樊衣甫已經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兒似的,整個人搖身一變成了被觸怒的猛獅。
「天氣當然好,好到不能再好了,可是我不好,很不好……」有人咬牙切齒的這樣說道。
要不是昨夜那一吻太過真實,他還真以為昨天的一切只是夢境一場。
這女人竟敢……在那纏綿的一吻之後拍拍走人?
想到這里,樊衣有的心火便驟竄了起來。
「我只是回家了!」
面對樊衣甫的氣怒,宇文丹花的語氣很平靜、態度很自然,好像昨夜的那個吻從來不曾發生過似的。
這樣的平靜讓樊衣甫氣壞了,難不成昨夜輾轉難眠的只有他一個人嗎?
今晨,一夜無眠的他迫不及待的起身,連自己都還來不及打理整齊,就跑到她的房里,他想跟她說,要她成為他真正的女人。
其實是他蠢,兜兜轉轉了這麼久,才發現自己的真心。
原來,獨善其身慣了的他會對她好,從來不只是因為她長得像青青而已。
初時,或許真的是這樣,可是愈與她相處,樊衣甫便愈不能自己的將她掛上心坎兒里。
所以才會大費周章、不惜千金,要好友為她找來稀世名藥,也才會小心翼翼地照看著她,像只老母雞似的管東管西。
從來不知道為什麼,就連對青青,他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掛心,唯獨她。
昨夜,他猛然憶起儲仲泉為了談宗音竟然可以不顧一切,只求能與之相守,就是因為他深愛著談宗音。
那麼小氣如他、獨善其身的自私鬼,也會願意為了宇文丹花散盡千金,只求能調養好她的身子。
應該……不,是一定也是愛的。
早已有愛,卻傻傻不自知,他急得想立刻告訴她,可誰知一早去她的房內卻撲了個空。
伸手模著褥榻,丁點兒溫度都沒有,樊衣甫立刻知道這該死的女人一定是半夜偷溜出去了。
因為不用想都知道她去了哪,正當他匆匆忙忙想要追去之際,便見她一個人安步當車的往醫鋪子走來。
他這才回身,端坐在椅子上,準備興師問罪。
「我說過你不能下床的。」他冷言提醒。
「我也說過我好端端的。」她也沒示弱,迎視著他那閃著怒火的眼神,繼續說道︰「再說,我們非親非故的,你有什麼權利可以限制我?」
「你說什麼?」听到她的話,樊衣甫的銀牙幾乎都要被他給咬崩了。
「我說咱們非親非故,充其量不過是演了一回戲,你又何必那麼認真呢?」
瞧著他那憤怒的神情,宇文丹花的心痛極,多想就這麼大大方方的接受他那雖然凶惡卻又盛滿關心的憤怒,但她不能,只能冷冷地望著他繼續說道︰「不過說到底,我也真要謝謝你救了我一回,欠下的那條命,就用昨兒個那個沒滋味的吻去抵好了。」
宇文丹花勾唇而笑,那模樣極美,可說出來的話卻更為涼薄。
「你……」
完全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樊衣甫的眸子倏地變得森冷。
「所以呢,你特地回來就是要告訴我咱們兩不相欠?」
「是的!」宇文丹花頷首,迎著他的憤怒,只能逼自己不去在乎,可卻好難好難。
以他那心高氣傲的性子,會恨上她吧!
「你要去哪?」樊衣甫咬牙再問。
「與你何干!」
聞言,樊衣甫縱聲狂笑,那笑聲中的滄涼幾乎穿破了宇文丹花的耳膜。
「好,好一個與我何干……」
原來她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個吻不過是用來償債的,可笑!
樊衣甫的心緒更加激動了起來,一股腥甜溢上了他的喉頭。
為何偏生選在這個時候啊?
即使明知那應是他的心緒太過激狂,引發了體內的毒物作祟,他強要抑下疼痛,不願自己在宇文丹花這個沒心肝、沒血淚的女人面前示弱半分。
可偏偏天不從人願,一朵血花便自她的眼前開了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宇文丹花原本自持的神色驀地慌了。
她想也沒想地急奔上前,想要瞧瞧他到底怎麼了,可是她的手才模著他,就被他冷冷地一把拂開。
「既然……你的事不關我的事……」承受著劇痛的樊衣甫冷著一張臉,斷斷續續的說道︰「你滾!」
「可是……」宇文丹花慌張的想要確定他的安好,完全忘了方才自己那滿口傷人的謊言。
「滾,既然不在乎,干麼還要假裝在乎!」
她沒有假裝啊!
她想要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樊衣甫這樣吼道,可她才張開嘴,連話都還沒說,門外竟傳來了娃兒的哭聲,那一記哭聲登時讓宇文丹花的心一凜。
那是小山的哭聲,他的哭聲總是特別宏亮。
那個該死的段仰卿竟然敢故意弄哭小山,好提醒她別失態。
深吸了口氣,她強逼自己收回顫抖的手,然後轉頭看向虎子,朝他淡淡的交代道︰「好好照顧你師父。」
「師父的事,不用你費心。」虎子也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瞧著宇文丹花那冷漠的態度,自然也是一陣氣怒。
他惡聲惡氣地回應完宇文丹花的交代,沖到了樊衣甫的身旁,正準備扶起他時,他的手卻突然被人抓住。
「虎子,快……悄悄地跟上去。」
「為什麼?」
為什麼要跟著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她也不想想師父是怎樣沒日沒夜的照顧她,才能讓她撿回一條小命的。
盡避她的話說得既冷然又決絕,可是他斷然無法相信她是真的那樣無情,一個人的態度不可能在一夜之間轉變。
她昨晚的義無反顧,和今日的冷然絕情,這其中必然有故。
他本擾不是駑鈍之人。
最初,他的確因為她的話而盛怒,可是當他清清楚楚瞧見她眸中為他閃現的黯然神傷時,他不免起了懷疑。
如果真的不在乎,何必管他的死活呢?
他若死了,豈不是更好,至少她不必擔心他會小鼻子、小眼楮的去找她麻煩。
她不可能忘了他一向小心眼得很,若是在旁人身上吃了虧,總有一逃訕會討回來。
他幾乎敢肯定,她方才的那番話,絕對不是出于她的自願。
那麼……以她的性子,唯一能教她屈服的便只有黑風寨的那群人,還有宇文汝花了。
憊有,那次打傷宇文丹花便銷聲匿跡的段家兄妹也一樣可疑。
蚌地,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一扳開,里頭竟然立刻飄散出濃濃的藥香味來。
樊衣甫凝著那藥瓶許久,然後動手一倒,便將瓶身中僅有的一顆藥丸給倒了出來。
「也該是時候了!」他喃喃的說道.瞼上的神情有著回憶,也有著釋然。
其實,他早就將解藥給研制出來了,不吃,只是想藉由那痛來懲罰自己的大意,讓青青年紀輕輕就命喪黃泉。
他之所以一直忍耐沒親手血刃段氏兄妹,也是為了對青青的承諾,因為她不希望他的手染上他們的鮮血。
可如今,一顆心再次為了宇文丹花而躍動,他知道自己必須成為可以為她只手扛天的男人。
那女人有古怪,而且他相信始作俑者絕對是段式兄妹,所以這回他再無猶豫地吃下了解藥,也從往昔的遺憾月兌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