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璿巡視過整個北京城重要的關口後,便回到二分院。
望著案上的補湯,他不禁搖頭一笑,心想八成是額娘命人送來的。
坐進椅中,他翻開桌上的卷牘,看了會兒後,突然想起裘懷風給他的字條,卻四處都找不到。
罷剛明明放在桌上的,怎麼會不見了?
他立刻走到外頭閑著守衛的士兵,「剛剛有誰來過?」
「王府的總管來過……對了,一位叫樂梅的姑娘也來了,可是剛剛又匆匆忙忙的沖了出去。」
「樂梅?」該死!他心口猛地一緊,二話不說地急追而去。
德璿到了字條上所寫的那個地方後,發現這兒一片荒煙漫草,怎麼看都不像是可以藏身之處。
德璿警覺地朝前一步步走著,突然,他听見前面有道腳步聲,而且是漸漸朝他靠近。
「誰?」當確定腳步聲已接近,他一個箭步逼向來人,卻發現那個人是樂梅。
德璿輕吐了口氣,並用力將她鎖在懷里。
「樂梅,妳真的來這里了?」
樂梅張大眼,錯愕地望著他,「你……你這是……」
德璿輕嘆一聲,不想再瞞騙自己的心,「妳知不知道,妳差點兒把我嚇壞了?
怎麼可以一個人跑來這里呢?」
「我以為你來了,所以想保護你。」她害臊地垂下臉,因他此刻關懷的模樣而心口熨燙。
「既然知道危險,為什麼還跑來?」
「裘大哥他……你知道那個人是裘懷風了是不是?」她抬起臉詢問道。
「沒錯。」
「那麼美人鋪又是什麼?」她眨著眼,滿臉疑惑,「為什麼也有一個樂梅呢?
那個人是誰?」
「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吧。」明明是大白天,可是這里看來極為陰森,肯定有問題。
「好。」她點點頭。
然而兩人才走了幾千,軌發現腳下所采的地方一陣松軟,跟著往下一垮,雙雙滾進一道深深的地穴中。
「啊……」樂梅嚇得大聲驚呼,德璿只好緊緊抱著她,直到落入穴底,她才張開眼,「天,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還是誤觸了陷阱。」德璿坐起身,往上看看,「還真高呀。」
「那我們出得去嗎?」樂梅好緊張。
「如果山壁狹窄些,我是可以帶著妳出去,不過這里太寬了,帶著妳有點困難。」他望著她,聳肩一笑。
「意思是,如果沒有我,你出付去?」她咬著唇,吸吸鼻子說︰「沒關系,那.你先出去,出去後再找人來救我。」
「妳不怕我一去不回?」他輕笑。
「你會嗎?」樂梅反問道。
「傻瓜。」他微瞇著眸,「不過,我怕來不及了。」
「什麼意思?」
「裘懷風不曾讓我們順利離開。剛剛我在來的路上看見幾條毒蛇,或許牠們就是裘懷風的另一招。」他又往上頭看了看,深吸口氣。
「什麼意思?」樂梅眸子一瞠,「你是說,他可能會在這個洞穴中放蛇?」
「沒錯,只需幾條就足以讓我們死于非命。」
「天!」她無力地坐了下來,「這里好悶,空氣又稀薄,你出去吧,讓我在死之前也可以舒服點。」
德璿雙臂抱胸望著她,「既然如此,那我真的先走了。」
「什麼?」她瞪大眼,「我不過是說說而已。」
「妳是想找一個明明可以活命,卻要陪妳一塊兒送死的伴?」他挑眉輕笑道。
「我……」樂梅癟起嘴,「好,你還是走吧,好好活著,麻煩你跟我娘說一聲,否則她會一直等著我。」
事實上,他會丟下她不管,她一點兒也不意外。
不一會兒,德璿便沿著山壁慢慢往上攀爬,有的地方山壁十分傾斜,他還得吊掛著,每一個動作都甚為險峻。
樂梅緊張地望著他,「小心……」
就這樣,德璿最後終于爬出洞口,跟著消失不見了。
「真的走了?怎麼這麼無情,太沒意思了。」樂梅緊張地望著陰暗的地面,不知道那些蛇什麼時候會出現,「難道我真的要死在這里嗎?」
她緊抱著大腿,氣自己為什麼要在乎他的生死,結果害得自己陷于危機中,這是她自找的,還真是怨不得別人。
可是,就在她默默掉淚時,竟听見上方發傳來聲響,不一會兒,一樣東西落了下來,她靠近一看,竟是條長長的藤蔓,緊接著,就見德璿飄然而下,在她面前站定。
「德……德璿,你怎麼又回來了?」她傻傻的瞠大了眸子。
「因為我听見有人在罵我,耳朵好痛。」
他這句玩笑話卻讓樂梅又喜又惱,撲進他懷里抽泣不已。
「沒想到……你還會再回來,沒有丟下我……」她的淚沾濕了他的衣襟。
「傻瓜,我怎麼可能丟下妳。現在,我們把一切交給命運了。」按著,他往上看了眼,然後一手勾住藤蔓,一手伸向她,「過來。」
「做什麼?」樂梅望著他的手。
「救妳出去啊,難道妳真想死在這里?」
他的語氣听似輕松,但是樂梅可以從他僵硬的神情中看出這件事一點兒也不輕松。
「可以嗎?」她緊抿著唇。
「不可以也得試,過來呀。」他給她一道鼓勵的眼神。
「德璿,我怕……」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她好愛哭。
「還沒死之前不許哭,更不許害怕。抱緊我的腰。」
德璿接著運起內力,雙手緊抓著藤蔓徐徐往上攀,而樂梅則緊扣著他的腰,閉上雙眼,將自己交給他。
「這該死的洞穴,怎麼這麼深。」他忍不住咒罵著,雙腿又不敢施力太過,就怕會將樂梅給甩下去。
發覺他停頓了下來,樂梅顫抖著問:「怎麼了?」
「沒什麼。」
他盯著自己的手,發覺它已被藤蔓上的刺扎得血淋淋了,若不是來不及再找其他輔助物,地也不會用這種要命的東西。
「樂梅,」德璿輕喊了聲,「妳還可以吧?」
「雙臂好酸,但我還可以。」她吸吸鼻子,「不用擔心我。」
「妳要記得,無論如何都不能松手,知這嗎?」此時此刻德璿的鬢邊、額上已沁出了熱汗。
「我知道。」樂梅點點頭。
「那我要繼續了。」他繼續使勁往上攀,盡避兩只手掌已無知覺,但他知道他絕不能放棄。
樂梅發現他的身體太過緊繃了,于是勇敢的張開眼,抬頭問道︰「你怎……」
這時,一滴鮮血落在她臉上,按著是第二滴、第三滴……那腥黏的感覺讓她驀然一驚,手無意識的松開。
「你受傷了……啊!」
「小心!」德璿空出一手用力抓住她,幸好構住了她的手腕,「妳在做什麼?
為什麼要放手?
「你受傷了,你的手…」他手上的鮮血不停沿著她的手臂淌在她身上,讓她好難過, 放開我吧,你自己上去就好。
「都已經快到地面上了,妳說什麼傻話︰快抱住我。」他用力將她往上一拉,正好將她彈往他身上,好讓她再次抱緊他。
「德璿,牆上有東西在爬。」她頭一偏,正好瞧見一條條的蛇正想攻擊他們。
「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德璿深吸口氣, 我要一鼓作氣沖上去,妳別再松月兌了。
「好。」她抱著他,好緊好緊。
德璿目測著距離,覺得應該可以,于是個閉上眼,運起全身的內力往上猛地一躍,最後兩人雙雙落在洞穴外的草地上。
賓了好幾圈,終于停了下來,樂梅激動的抱住他,「德璿,我們沒死,我們真的沒死……」
「如果真想感激我,就吻我一下。」他勾起唇,指了指自己的嘴。
看見他手上的鮮血,樂梅緊抓著他的手,用力吻了一下,「謝謝……真的謝謝你,德璿……」
「哭什麼?妳我又沒死。」他看看自己的雙手,搖頭一笑。
「我先幫你包扎。」她撕下裙擺,將他雙手上的傷處仔細的包扎好,「這樣應該可以了。還疼嗎?」
「不疼了。」德璿握住她的手,外表雖狼狽,但是眼中卻充滿燦爛光芒。
「上次是你救了我,這次還是一樣,我好像就只會找麻煩。」她難受的垂下臉,自責地說︰「我往往不知輕重的就想往前沖,一定帶給你很多困擾吧?」
「咦,這像是妳會說的話嗎?」他揚起瀟灑的笑,「別忘了,上次若沒有妳的莽撞,說不定我已經死了。」
突然,他表情一僵,立即站起身。
「快走,我听到聲音了。」
「聲音?」
「蛇爬過枯葉的聲吉,牠們追來了。」德璿立即抱住她。
憊好這兒十分空曠,他便恣意施展輕功,帶著她離開這危臉之處。
當兩人回到二分院,澤亞一看見德璿傷成這樣,大驚失色。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弄得一身傷?」說完,他立刻囑咐外頭的士兵,「快,快去請大夫。
接著,他又折返屋內。
「貝勒爺,您快說呀,真是快急死我了。」
「我說澤亞,你這是做什麼?我不是好好的,為何要弄得大家心神緊繃?」德璿搖搖頭,無奈的說。
「可是……」
「都是我。」樂梅開口道,「是我不好,去了不該去的地方,結果中了陷阱,這才害得貝勒爺受罪。」
「陷阱?是裘懷風干的好事嗎?」澤亞一臉憤怒,「那家伙到底是怎麼回事,貝勒爺為了妳,已不願跟他計較,他還……」
「澤亞,你今天特別嘴碎。」德璿揉揉眉心,「你盡快帶人去將那些陷阱毀了,免得不知情的人經過受累。」
「是。」澤亞搖搖頭,這才退了出去。
「听澤亞護衛的意思……你之所以不抄裘府,全是為了我?」樂梅吃驚地說。
「妳不是說他曾救了妳和妳娘,既然救過妳,那就算了,只是他似乎不肯罷休,那倒麻煩。」德璿看看自己的手。看來得好些天沒法子穿衣、拿筆了。
「沒關系,我……我已不管你怎麼處置他了,對他的恩情,我來世再報。」她實在不忍見德璿老為了她而綁手綁腳。
「這事以後再說,我現在好累,想睡了。」他伸了個懶腰。
「好,那快躺下吧。」她上前扶著他,將他帶到內室的床上躺下。
「可是我得褪衣呀。」穿著這件沾了血的衣服真不舒坦。
「我幫你吧。」樂梅慢慢的將他身上黏膩的衣裳月兌下來,當看見他袒露的糾結胸肌,她的小臉驀地一紅。
「過來。」他一個使勁便將她鎖在身上,「妳還好吧?剛剛可嚇壞了?」
「其實我不太害怕,因為有你在。」她倚在他懷里微笑著。
「這麼信任我?不怕我會丟下妳?」德璿輕撫她的發,只可惜現在裹著布條的手無法感受到那柔密發絲的細軟觸感。
「本來有點怕,但後來發現你其實滿好的。」她甜甜的一笑,又悄聲問道︰
「喂,你過去那一板一眼、讓人討厭的樣子是不是裝出來的?」
「裝出來的?」他挑起眉。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德璿可不希望被她看扁了,瞇眼瞧著她,「我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麼好的。」
「那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她直勾勾地望著他。
「問男人這種話的女人最笨了。」他將她攬在懷里,「以後就跟著我,別再亂跑了,懂嗎?」
她羞怯的一笑,跟著又問︰「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什麼是美人鋪?」
「美人鋪是士多年前一處樂坊,里頭有三位姑娘,琴藝一流,而且傳聞只要那三位姑娘合奏「梅花三弄」這樂曲,便可以得到一批寶藏與兵器,因此皇上命我和另外兩位貝勒查訪。」
「喔,可見還有很多人都想得到它們。」樂梅這才終于明白。
「問題是將近二十年過去,她們老的老,辭世的辭世,我們只好尋找她們的後代。」他瞇起眸,仔細望著她,眸光深邃多情。
「而其中一位也叫樂梅?這麼巧那你找到她了嗎?」
「已經有下落了,過陣子.我會派澤亞去接她過來。」他幽邃的眸子微彎,嘴角揚起佣懶的微笑。
「既然找到就好。」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奇怪,大夫怎麼還沒來呢?」
「是澤亞太緊張,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你傷得這麼重。我出去看看。」
樂梅才走到外頭,就見士兵帶著大夫匆匆忙忙的進來。
「貝勒爺,听說您傷著了。」大夫趕緊為他診治,一看見他那雙手,只能猛搖頭,「天,這是怎麼回事?如果讓福晉知這,肯定會心疼的。」
「那你就則讓她知道。」德璿提醒他,因為他也是專為福晉調埋身子的大夫。
「是。」大夫一邊為他上藥,一邊說︰「您該休息一下,瞧您臉色不太好。」
樂梅待在一旁看著大夫為德璿療傷,又听大夫說他該好好休息,心想,她若繼續待在這里,只會妨礙他吧。
于是,她又望了他一眼後,便悶不作聲的離開了。
「依線人所提供的線索,綜含以上,確定樂梅姑娘是藏身在「淺田洞」。」德璿坐在案前,看著一些獲得的消息。
「屬下已經派人去請樂梅姑娘過來了。」澤亞笑了笑,「瞧,我是不是將貝勒爺的心事抓得挺準?」
「你這家伙!」德璿搖搖頭,「你什麼時候派人過去的?」
「昨天。」
「那麼算一算,已經快進京了。」德璿沉吟了會兒,「你親自前去迎接她,人一到,我就得進宮稟明皇上。听說另兩位姑娘已經尋獲,我不能延誤要事。」德璿對澤亞壓低嗓子說。
這時候,外頭突然閃過一道人影。
「誰在外頭?」
「有事帶」澤亞問道。
「我是來為貝勒爺和澤亞護衛送點心的,忙了這麼久,兩位一定餓了吧?」他說著便將點心端上。
「沒你的事了,下去吧。」澤亞朝他揮揮手。
「是。」
王原離開後,德璿便道:「小心點。」
「是,屬下馬上就去。」澤亞拱手,隨即走出屋外。
待他離開後,德璿立刻閃到窗邊,就著縫隙發現有道黑影立刻追著澤亞而去,他不禁勾起唇,暗暗笑了。
之後,他隨即回到案前繼續處埋步軍營的公務。
這時,樂梅瑞了碗熱湯進來,「德璿,累了吧?喝點湯先墊墊肚子,晚膳就快做好了。」
「妳怎麼有空過來?」他笑望著她。
「因為不放心你。」
德璿笑了笑,因為他看得出她從進屋起,一雙眼就直盯著他的手,臉上寫著的愧疚壓根沒逃過他的雙眼。
「還擔心我的傷?」他看看自己的手,「看,已經不需要裹著布條,也都結痂了。」
「這陣子妳的行動一定很不便。」她為此很懊惱。
「是有點不便,但我樂在其中。」就因為如此,他回府後的一切起居,都是這小女人幫忙的。
德璿接過她端來的湯碗。
「這是妳親手做的嗎?」
「對,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她坐下來,睜大雙眼,期待著他的反應。「你別淨顧著吃,快說說感覺呀。」
「感覺棒極了。」他抿唇笑著說︰「就是因為太好吃,這會兒才不想說話。」
「真的?」她重重吐了口氣,「那就好。」
「我的感覺這麼重要?」德璿模模她的臉頰,「倒是妳,這些天像是瘦了些。」
「瘦了嗎?」樂梅甜甜的一笑,「這樣才好,以前我老覺得自己有些胖。」
「我可不喜歡太瘦的女人。」他抬起她的小臉,「吃胖點,給妳三天的時間,得多養一斤肉出來。」
「什麼嘛!你當我是豬呀。 她對他做做鬼臉。
兩人正說笑著,就見澤亞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貝勒爺,不好了」他急急地這。
「怎麼了?」
「我回來的路上,被一群明黨叛賊擋了去路,而樂梅姑娘.已被劫走了。 澤亞的手臂上帶著傷,可見對方人手不少。
「天那麼你可知這他們往哪兒走」德璿立刻站了起來。
「東邊,我已派士兵追去了。」
「馬上過去看看。 德璿立刻奔出屋外。
樂梅眼看他們這般驚慌,放不下心,也趕緊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