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乍現,悠揚的歌聲回蕩在湖水溪畔。
只見一名打著赤腳的小泵娘與蝶兒玩得不亦樂乎,時而哼唱,時而歡笑。溯水溪底偶有魚兒擺尾游過,清晰可數,遠方瀑布傾落,泉音玉淙淨,讓她幾乎忘了來此的目的。
「啊!我的衣裳……」
擺放在大石上打算清洗的衣裳竟一個不注意被湍急的水流沖走,嚇得她趕緊拎著裙擺急迫而上。
「衣裳……回來……快回來……」
罷開始水深只到她的膝蓋,可是愈追水就愈深,慢慢淹過她的腰、她的胸,嗚……不行了,她就要站不穩,和衣裳一塊被水帶走了。
突地,她的腰部被人一扣,接著拉出水面,當驚魂甫定時,才發現自己已站在岸邊了。抬頭一望,她的目光、心思不禁落在一對深邃的眸底。
「姑娘,小心。」雙眸的主人說話了。
她同時也被震醒,想起了她的衣裳,「啊,我的衣……」
突地,她噤了口,因為她瞧見他拎起了它們,在她眼前晃動。可是……不對,他另一只手上掛著的竟是她的小布褲!
「還我。」她立即將小布褲搶過來藏到身後,動作之快讓他楞了下。好半晌,陸小紡才害躁地輕聲說︰「謝謝公子。」
嚴武曲撇嘴一笑,「溯水溪看似平緩,但是危險總是藏在平靜的水面底下,下次不要再涉水了。」說完,他就要舉步離開。
「公子……」陸小紡喊住他,「我還不知恩人貴姓大名。」
「恩人?」他搖搖頭,揚起一抹勾魂笑痕,「別當我是恩人,對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笑中藏著詭譎,接著他提氣往上一飄,直朝東邊的北戶山而去。
陸小紡頭一次見人施展輕功,驚愕得合不攏嘴,望著他隱身在曙光中,彈指間已不見人影,有一瞬間她還以為他被太陽吞沒。
再瞧瞧一旁大石上的衣裳,怪了,他們剛剛不是面對面的說話,他何時將它們放到那兒去?哎呀,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如果太晚回去,可是會被姊姊們罵的,還是盡快將衣裳洗好。
不一會兒,她動作熟稔的洗淨衣裳,將它們全放進竹籃內,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沿途經過菜販攤子,她又買了青菜、蘿卜和豬肉,一並持了回去。
一進家門,就見二姊陸小馨站在院子里,口中不停的數落道︰「是不是又撲蝶撲得忘了時間?我們早膳還沒吃呢。」
「對不起,二姊,我馬上就去煮早膳。」陸小紡趕緊提著竹籃往廚房走去。
一進廚房,她便開始生火,把剛剛買來的蘿卜混著稀飯一起煮,再將肉剁碎鹵成肉燥,頓時香氣四溢。
提起陸府,在京都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與嚴府有著「雙財神」之稱。嚴府掌礦業、紡織,陸府擁有銀樓、當鋪。唯一不同的是嚴武曲乃朝廷命官,因為財力雄厚,皇上都不得不靠他的資助來養兵購糧。
陸府雖擁有利,卻無名,而且陸家長輩全已不在,只留下三女掌理這麼一大片家業。
為此,身為大姊的陸小春可是不滿極了,為何女子不能為官?為何陸家不能受到皇上的器重?這可說是她心底最大的痛處。
既然陸府這麼富裕,又為何要讓三小姐干粗活呢?要怪就怪她是她們三人之中最美也最討人喜歡的,從小哪個人不說她漂亮、不說她有福氣,久而久之陸小春和陸小馨對她便有了許許多多的不滿。原本只是嫌她礙眼、麻煩,日子一久就開始使喚她做事,但她毫無怨言,做得快樂又開心,這結果更是讓她們氣結,于是幾乎將家事都推到天真的陸小紡身上。
掀開鍋蓋,望著熱呼呼的肉燥,就連陸小紡自個兒都忍不住快要流口水了。
「哇,真香呢。」她心滿意足地說,蓋上鍋蓋,然後又試了一下稀飯的咸味,待一切都差不多了,便撒點香菜末,還真是色香味俱全呢。
丫鬟圓兒朝廚房探頭,「三小姐,好了沒?大小姐說她餓壞了,在前頭直跳腳呢。」
「好了、好了,只要再快炒個青菜就行了。」陸小紡轉首對圓兒笑嘻嘻地說,壓根沒將大姊的怒氣擱在心上,因為不管再怎麼說,她終究是一家之主。
「要不要我幫你?」圓兒走進廚房。
「好啊,幫我把肉燥盛進碗里就行了。」陸小紡說。
「好。」圓兒走過去打開鍋蓋,立刻被肉燥香勾走魂魄,「好香呀,三小姐,你是上哪兒學的手藝?」
她掩嘴一笑,笑得神秘,「嘻嘻,不告訴你。」
「不說就不說。」將向燥盛進碗里後,圓兒邊走向門口邊說︰「我想大小姐一聞到它的味道,怒氣肯定立刻消失。」
陸小紡樂觀地點點頭,「我想也是。」
圓兒知道這就是她,一個非常討喜又善解人意、不帶嬌氣的姑娘。
北戶山山環水抱、層巒聳翠,看似險峻,卻又美不勝收。時方早春,枝芽含苞,山桃吐蕾,整座山在氤氳的霧色中佇山止,蔚為奇觀。
在山腰處有座石亭,亭內三人,兩老對坐下棋,另一人在旁觀看兩老下棋的動作,由緩慢逐漸加速,最後竟到了無法辨識的境界。
嚴武曲半眯起眸,嘴角隨之勾起,最後直搖頭贊嘆道︰「行了,兩老,你們這是在考驗我的眼力嗎?」
「呵……武曲,眼力也是一門武學,如果你能看得到我們落子的位置和順序,那麼你的武功也已有一定的水準。」他們便是有棋聖之稱的金銀老人。
「好吧,那再試一遍。」嚴武曲這回凝神專注的看著。隨著他們的動作,他慢慢可以用心去感受,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突然,兩老停止動作,銀老轉首問道︰「接下來該誰下,又該下哪一步棋?」
嚴武曲模模下巴,思忖了好一會兒,這才拿起黑子放在它應該在的位置。
「滿不錯的,完全正確。」金老捻須大笑,「不過太慢了,不若你以往的水準,是不是有心事?」
「金銀老人的確有洞燭機先的雙眼,我是有點心事。」嚴武曲微蹙起眉,「還是件攸關生死的事。」
「哦,說來听听。」銀老放下手中的白子。
「皇上要我成親。」他輕松地說。
「成親?那是好事兒呀。」
「問題是我必須娶該娶之人,違者斬首。」嚴武曲撇撇嘴,「就因為皇上作了一個夢,我得面臨這件攸關生死之事。」
「什麼樣的夢?」金老倒是好奇。
「他不肯明說,只道他已完全掌控了我們的另一半,要我們絕不能失誤。」嚴武曲揉揉眉心,「非但皇上,就連我和破軍他們也同樣作了怪夢,夢境逼真無比,醒來之後還深刻在腦海,至今難忘。」他將怪異的夢境娓娓道出,「龍鳳帖?我們為什麼會夢見自己的龍鳳帖?」
銀老點點頭,「我說武曲,事實上我直覺你和破君、陀羅、紅鸞都不是普通人。」
「那我們是神仙羅。」嚴武曲忍不住一笑。
「說不定呢。」金老也笑說。
「若真如此,我就不怕被斬首了。」嚴武曲壓根不信地站了起來,看看天色,「我該回去了,皇上今晚要送來提示。」
「什麼提示?」
「找老婆的提示。」說完,他便穿越茂密山林,回到位于京都的岩風右護府。
「大人,你回來了?」門口的守衛立刻拱手恭迎。
他點點頭,隨即步向大廳。那頎長俊拔的背影、英挺出眾的樣貌,還有灑月兌磊落的氣度,無不引來幾位小丫鬟的暗暗注目。
「皇上可有派人來過?」進入大廳後,他問著送上茶水的于管家。
「還沒,不過照這時辰來看,應該就快到了。」于管家也是心焦不已,就不明白右護怎麼還有心情上山看棋。
「這麼說還是我太早回來了。」他揚唇一笑,暗自揣測著皇上所謂的提示會是什麼。
「大人,你不擔心、不緊張?」瞧他那怡然自得的神態,好似事不關己。
「緊張擔心也沒用,只能告訴自己沒事。」
說著,外頭門房已往大廳奔來,嘴里嚷著︰「大人,宮里派人來了。」
「快請。」嚴武曲走到廳外。
筆上的跟班林和正朝這兒走來。
「林大人。」嚴武曲拱手道。
「右護大人。」林和笑著回禮,「你該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等得很心焦吧?」
「瞧林大人一副事不關己樣,我是心焦,可你等著看好戲吧。」嚴武曲開著玩笑,並指著上位,「快請上座。于管家,奉茶。」
「別忙,我還得去其它三位的府邸,你的提示就先給你了。」說著,林和從袖袋中拿出一只紅卷子,上頭印著「武曲」兩字,「嗯,這個沒錯了。」
「你不再坐一會兒?」嚴武曲接過紅卷子。
「不了。」林和眯眼瞧著他,「不必心急或擔心,皇上既是夢見天意,凡事听天命而行就沒錯了。」
「謝謝林大人的忠告。」嚴武曲撇撇嘴,瞧林大人說得簡單,事實上他不也得認命了嗎?
看著于管家將林和送出大廳後,他便打開紅卷子,上頭簡單的印著四個字︰一貧如洗。
「一貧如洗,一貧如洗,真是太好了!」
陸小春花了大把銀兩向宮里的太監買到皇上命令嚴武曲得在兩個月內娶妻的消息,當然還有這個怪異的提示。
「大姊,好什麼呢?咱們家怎麼會跟「貧」這個字扯上關系呀?」陸小馨哀嘆的說,跟著坐在檀木椅上,無聊地卷著鬢發,「本來我以為可以和他攀點關系,這下看來是沒指望了。」
陸小馨自從三年前與嚴武曲無意間見打過一次照面後,就茶不思、飯不想地想著人家,幾次在他出現的場跋她都刻意現身,希望能博得他的注意,只可惜太多女人相爭,要出頭可難羅。
倒是陸小春想得就遠了,她一心想藉由嚴家與皇室聯系,如此一來陸府要得個官名將不再是難事了。
「誰說跟咱們扯不上關系,你說我們家誰最「貧」呢?」陸小春問道。
「大姊,你……你是指小紡?」若是指她倒是真的,又不是沒銀子買衣裳,可她長年就那兩件替換,洗破了還縫縫補補,真是一副窮酸樣。
「沒錯,就是她。」陸小春勾唇一笑。
「可她腦子單純得跟一張白紙一樣,隨便讓人家套兩句就露了餡,還能做啥事?倒不如我去,裝窮不就行了。」陸小馨異想天開地說。
「你!」陸小春忍不住嗤鼻道︰「我看還是算了,不出三天,肯定就被那眼尖的嚴武曲給瞧出來了。」
「那你真要小紡去?」陸小馨好不甘心。
「她夠美、夠寒酸、夠格。」陸小春眯起眸,「不過就如你所說,要怎麼做才能不露餡呢?」她用食指敲敲太陽穴,猛地瞠眼,微笑的說︰「有了!你快去把她叫來。」
「哦。」陸小馨懶洋洋的走到後邊,將正在整理偏房的陸小紡給拉到大廳,她就不信這笨丫頭不會捅出樓子。
「大姊,你找我?」陸小紡怯怯地望著大姊。
「別這麼怕我,我這回不是要罵你,而是希望你替咱們陸府做件好事。」陸小春先給她一抹最溫柔的微笑,因為她明白這個傻小紡是吃軟不吃硬的。
「好事!什麼好事?」听大姊這麼說,她終于安心了。
「小紡,你也十五歲了。」
陸小紡點點頭。
陸小春狀似關心地繼續說︰「這樣的年紀是可以嫁人羅,所以大姊想幫你找個夫家。」
「啊,」陸小紡一愣,「大姊、二姊都還沒嫁呢,我還小,不急。」
「不行,我要你做的好事就是成親嫁人,只要你嫁了,就可以救一個人免于被皇上斬首。」陸小春佯裝不舍地望著她,「大姊也不舍得你離開,但是救人要緊。」
「那……那我哪時候出嫁?又要嫁給誰呢?」陸小紡蹙起眉心。坦白說,救人她願意,可是就這麼把終身定了……會不會太草率?
「沒這麼快,首先要做的就是得讓對方喜歡上你、愛上你、主動想娶你,可你得記得,不能讓他知道你想嫁他的意圖。」
陸小春說了一大串,陸小紡卻听得迷迷糊糊。
「我並沒有想嫁他的意圖,那能不能找他喜歡的姑娘救他?」這樣不是更完美嗎?
「你這傻姑娘,還記得爹娘去世時掛在嘴上的什麼?」陸小春鍥而不舍地又問。
陸小馨在一旁冷眼偷笑。
「爹爹恨生了三個女兒,沒能將陸家發揚光大,沒能掙個一官半職在史上留名。」這些她都還記得。
「那就對了,你救了他也可以替陸家掙個名,爹在九泉之下會很開心的。」說著,陸小春便哭哭啼啼了起來,「我說了這麼多,你到底听懂沒?大姊、二姊都有心上人了,這才不能……」
「什麼?大姊和二姊有心上人了?」陸小紡立即笑開嘴,著實替她們高興。
陸小馨一臉疑惑,轉而問陸小春︰「我哪時候有……啊!痛呀。」
陸小春適時往她腳背用力一踩,讓她住了嘴。
「既然如此,那我就試試看,就不知對方是誰?」少女情懷總是詩,雖然她向來無所求,但對方很可能是她的終生伴侶呀,又怎麼能不在意呢?
「你現在就跟大姊來,記得千萬不能說出咱們陸家,否則對方會死,爹的願望也落了空。」陸小春難得示好的拍拍她的手。
陸小紡心頭瞬間流過一股熱流,傻氣的點頭答應了。
沒多久,她便隨著陸小春來到一座華麗的府邸大門外,她轉頭問道︰「大姊,這里是?」
「這里就是需要你幫助的人的府邸,記得大姊的話,關于我剛剛跟你說的一切全別說出口,反正就當作一無所知,那我走了。」陸小春交代完畢,轉身就走,如果讓旁人瞧見就不好了。
「大姊……」陸小紡怔仲了。大姊把她送來這兒,可接下來呢?
對了,大姊都忘了告訴她那人的名字,她又怎麼幫他?她慌張得想逃回家,可又想起大姊威嚴凶悍的模樣而定住腳步,最後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直盯著大門等待著。
「于管家,外頭有位小泵娘從晌午就一直站到現在,不知想干嘛?」門房一見于管家經過,趕緊上前說道。
而這句話卻讓正要出門的嚴武曲听見,他沉聲問道︰「什麼小泵娘?」
「大人,是這樣的,听說外頭有位姑娘已經在那里站了一整天了。」于管家轉述。
「哦。」嚴武曲眯起眸,揣測著對方的動機,跟著讓門房打開大門,牽著愛駒「狂風」走了出去。當看見站在門旁,雙腿已酸得直發抖的陸小紡時,他忍不住問︰「姑娘,你到底想要……」
「啊!是你,好心的恩人。」原本緊張得說不出話的陸小紡一瞧見他,立刻大聲嚷道,全身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松弛。
恩人!懊熟的稱謂……嚴武曲想起來了,她不就是在兩天前的清晨落入溯水溪的小泵娘?
「你怎麼會來這里?若要感謝我,那就不必了。」他現在很煩,沒空接受她的道謝。
「哦。」這人真怪,她都還沒說要感謝他呢。
嚴武曲輕輕撫模愛駒,與它培養感情,這是每次駕馭它之前必須做的動作。
「你要出去是嗎?」陸小紡上前一步問道。
「沒錯,你也可以回家了。」嚴武曲翻身上馬。
陸小紡仍站在一旁動也不動。
「你還不走?」嚴武曲蹙起眉頭,瞅著她低垂小臉的模樣,「我說過了,不需要你的任何報答,再不走,我可要叫人攆你離開了。」
「可是我……我不能走。」她鼓著腮幫子,一臉委屈,就怕他趕她離開,而她又沒臉回家,就真要流落街頭了。她愈想愈慌,再看看天色已暗,那倉皇的情緒更像狂浪般沖擊她的心底。
站在大門口的于管家愈瞧愈奇怪,于是上前趕人,「這里是岩風右護府,哪是你無理取鬧的地方,還不快走!」
「呃……我可不可以待在這里等他回……」她朝嚴武曲一比,望著他那雙狹長邪氣的雙眸,竟哽咽了。
為什麼現在的他和那天救她時的模樣不太一樣?臉上似乎多了道威嚴懾人的霸氣,讓她有一股說不出的害怕。
「什麼他呀他的,他可是右護大人,你到底走不走?」于管家驅趕著。
「好,我走就是了。」她連退數步,轉身離開了。
「大人,這是怎麼回事?」于管家望著陸小紡的背影問道。
「只是一時多事的結果,沒事,我走了。」
嚴武曲策馬離開了府邸,先轉往後山搞了些素白的菊花,隨後又馭馬東行。
不久,他竟然又看見剛剛那位姑娘就蹲在路邊,若不是他正好要轉往那個方向,在這微暗的天色下,也不會看見她嬌小的身影。
他霍然緊拉馬韁,下馬走向她,「你怎ど蹲在這里?」
「呃……是你。」她趕緊站了起來,微笑地望著他,以為他是來找她的。
「為什麼不回去?」晚風漸起,瞧她瑟縮著身子蹲在這兒,他不能視而不見。
「我……我沒地方可以去。」她沒說謊,她是真的不能回去。
「那你過去是住哪里?」他沒好氣地問。
「我的家人把我趕出來了。」像是怕他繼續追問,陸小紡又蹲了下來,身子蜷縮成一團。
嚴武曲知道她不願再說,「你要一直蹲在這里?」
「我不知該去哪兒。」她沒抬頭。
「那你就繼續蹲在這里吧。」說完,嚴武曲又翻身上馬。原以為她會開口求他收留或帶她走,可回頭一看,她只是低垂著腦袋,什麼都不說。他暗暗嘆了口氣,「上來吧。」
「啊!」她以為自己听錯了,揚起雙眼望著他。
「我說上來。」他指著自己前面的位子。
「你是說真的?」見他又變了臉,她不敢再多問,緩緩朝他走近,可是馬兒太高了,她怎麼跳也跳不上去。
「來吧。」他單手一勾,例落地將她勾上馬背,「抓緊了。」沉聲一吼,馬兒便向前直奔。
抓緊?!要抓什麼好呢?她慌得往他身上一撲,用力抓住他的衣襟,埋首在他懷里。
「會不會……會不會太快了?」
「你要狂風不快,太難了。」疾速奔馳下,晚風快速飛掠過他們的身子,陸小紡的發稍輕掃著他的臉頰,讓他微眯起眸。
半晌,來到一處竹林間,他赫然緊勒韁繩,狂風長嘯一聲後才停了下來。
陸小紡慢慢抬起臉,看著周遭,一片靜謐,只听見竹葉與風的低吟。
「這里是?」
「我爹娘住在這里。」嚴武曲率先下馬,跟著抱她下來,並將狂風綁在一根木樁上。
「可是沒看見房子呀。」陸小紡四處張望。
「等會兒你就會看見了。」
他沒做太多解釋,直接朝北繼續走。陸小紡快步跟上,月照竹影輕晃,忽明忽暗,讓她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突然,他止住腳步,陸小紡一時沒注意直接撞了上去,捂著撞紅的鼻子,痛得她緊蹙雙眉,但他連回頭關心一下都沒有。
當疼意消失後,她才瞧見前面有座墳墓。
「啊!」她嚇得往後一退,「這……這里到底是哪里?」
「這里就是我爹娘住的地方。」他屈膝跪下,而後將手中的白菊獻上,因為後山的白菊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一種花。
「什麼?」見他跪下,她直覺站著很奇怪,便也跟著跪下,嘴巴卻嘀咕著︰「哪有人天黑了才來掃墓的。」
「我父母向來喜歡雲游四海,白天來他們不在這里。」接著,他便對著墳墓喃喃說了幾句話,才旋身對她說︰「你不必跪。」
「呃……是。」陸小紡趕緊站起來,又見他將墓碑拭淨,雜草除盡。
「回去吧。」嚴武曲邁步往來時路走去。
陸小紡只好再次跟上。
「這里如果不要夜里來倒是挺幽靜的,我想你爹娘會喜歡的。」一路上靜得駭人,她只好找話說了。
嚴武曲一聲不吭。
她又說︰「下次可以白天來,或許他們喜歡夜游,晚上才不在。」
「你說夠了沒?」他嗓音略提,開始後悔帶她來這兒。
陸小紡雖天真,但也听得出他語氣中的慍意,因而聰明地噤聲,乖乖地跟在他後頭,只希望他別將她丟在竹林子,別讓她餐風宿露。
如今仔細思考,陸小紡發現她都自顧不暇了,大姊還將「救人」和「陸家的聲望」全交到她身上,會不會對她期望過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