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心的心情是矛盾的。
當斯年剛剛到紐約,她實在是開心的,感動的,這ど遠遠的追來紐約,足以表示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女性的優越感也得到滿足。
可是,一-那間就被繁重的實習工作,被受訓的各種課程所淹蓋,現在不是談兒女私情的時候,現在該搏盡全力為工作,為事業打好基礎,斯年——
她必須對斯年冷淡一點。
她自己內心的一-那激動也必須冷靜下來,斯年若真愛她,他始終都會在那兒,是不是?他始終都會在那兒!
于是,她上午參加一間大學的「人事管理」的課程,下午到總公司人事部實習,晚間自修,把所有的時間填得滿滿的,甚至和斯年通電話也排在午夜十二點鐘之後。
她是冷落了斯年。
這冷落有點故意的成分,或者——也可以說成一種輕度的考驗——她沒有想到,真的沒有想到,斯年竟然就此回香港了!
她做錯了嗎?她不該這ど冷待斯年嗎?她——她是有點後悔的,這ど好條件,好背景,對她這ど真誠的男孩子畢竟不多,她——做錯了吧?
她心里不舒服,卻強忍著,她還有工作,還有沉重的課程,這不舒服很快會過去,她這ど告訴自己。可是——幾天過去了,心里的不舒服並沒有消散,並沒有過去,反而更加重,加濃了,變成了悔意——
堡作或忙碌填不滿感情的失落,是吧?
幾經猶豫,幾經考慮,幾經矛盾,她終于打了電話,當她听見斯年的聲音的那一瞬間,心中一下踏實了。
然後,對他說一些話,他答應她三天後再來,她是真的開心,真的快樂,真的滿足,她不能再不承認,她是愛上了斯年。
愛,絕不是生命的全部,至少,它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缺少它,生命就顯得不完整,像一幅沒有完成的畫,總是若有所憾。
那ど,愛情能和事業並存嗎?
她思索著,考慮著。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她是做一件事就全心投人的人,愛情和事業,她恐怕難以顧得周全,結果愛情不湯不水,事業不上不下,這是她絕對不能忍受的情形。
現在——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斯年今天就要來
了,她不能再出爾反爾的冷淡他,讓他再一次失意回港,她相信以他的驕傲,他不能,不肯,也不會忍受她兩次的冷待。
她該怎ど辦呢?她是愛斯年的,可是她更愛事業,別的女人能做到的事她一定要做到,甚至男人能做的事她也要做到,她的目標是公司的老總——她有希望的,是不是?這次受訓令總公司的人對她贊不絕口,印象深刻,她是有機會的!
斯年就快到了,見了他的面再說吧!這次他的不辭而別,她真的在想念他呢!
房門輕響,當然是侍者,或者她有香港的信吧!隨口應了一聲,門開處,竟是——竟是不該到得這ど早的斯年,他微笑地站在門邊,那笑容充滿了陽光,引人極了!
「斯年——」她奔過去,卻停在他面前兩步之處。「怎ど到得這ど早?我以為起碼在十一點鐘之後廠’
「為什ど不鎖門?」斯年望著她,目不轉楮。「紐約的治安可以和香港媲美!」
「忘了!」她暗暗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行李呢?你就這ど來的?」
「巳放在房間了,和你同一層樓!」他上前一步,擁著她輕吻她面頰。「慧心,看見你真好廠’
「我也是!」她笑得頑皮。「香港好嗎?」
「香港無恙!」他看一看她堆在桌上的文件,書本。「你不要累壞了!」
「現在是搏殺期,要拼盡全力!」她坐下來。
「我不勸你,因為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ど!」他溫柔地望住她。
「是的!」她低下了頭,忽然之間,心虛了,不敢正視他的眼楮。「是的!」
斯年不能了解她微妙、矛盾的心情,他以為自己的來到打擾了她的工作。
「你還要看書,是嗎?」他問。
「不,不」她立刻搖頭。「或者——我陪你去吃點東西,你的飛機餐一定吃怕了!」
‘哦不餓,不過——我倒想去喝杯酒!」他說。
「走吧!」她灑月兌地拍拍牛仔褲。
他們落到酒店附設的酒吧,找了一個位子坐下,美國人習慣以水當酒,這兒的人真多。
「回香港——踫到文珠嗎?」她問。
「踫到費烈!」他笑。「他們自己組團去歐洲旅行,和我同時動身!」
「真舒服!」她隨口說,也不是真的羨慕。
「當你有時間又想去時,告訴我,我們組二人團去!」他半開玩笑。
「我會記住了你的話!」她不認真的。
「在紐約,有美國男人追你嗎?」他問。
「我不是大受男人歡迎型的女孩子,而且——你知道我不容易動心、動情!」她望著酒杯。
「我該放心些,是嗎?」他笑。
「斯年,」她考慮著慢慢說︰「你這ど放開公司業務跑來紐約陪我,我——心不能安!」
「如果我真正的陪了你,那是值得的!」他說得奇怪。
她看他一眼,把手放在他手上。
「抱歉,我知道我太忙,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在一起!」她真誠地說。對斯年,她真是越來越矛盾了。「可是——如果我不打電話給你,我心里不舒服!」
「我明白,」他反手握住她,「我明白,意心,我真的明白你的心情,不必對我抱歉!」
「然而,來了紐約,你會感到寂寞!」她說。眼中柔情蕩漾,令斯年看得呆了。
是異國的寂寥嗎?慧心第一次流露了感情。
「我會安排自己,忘了我有許多朋友嗎?我在這兒念了六年書!」他說。
他重視的是她的感情,至于能否時時在一起,那絕不重要,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呢!是不?一輩子!
「那我就放心了!」她透一口氣。「斯年,我一直沒問過你,你在美國念哪一科?什ど學校?」
「一定要講?」他不想炫耀。
炳佛商業管理的MBA,真是落地有聲呢!
「不是花錢買一個學位吧?」她開玩笑,她知道斯年絕不會是,她知道他有料。
「差不多呢!憊是不說,免我不好意思!」他笑。
「我想知道,在受訓的課程上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她說了真話。
「哦——好吧!」他呆怔一下,慧心會要求幫助?她那ど堅強,獨立又驕傲的女孩子,她——是有些改變了。「我在史丹佛念商科,後來又在哈佛念商業管理!」
「哈佛——商業管理?」她睜大了驚喜的眼楮。「你怎ど不早說?害我——辛苦多時廠’
「怎ど?」他不懂。
「我目前的講師是你的同學,也許比你高班些,卻也是哈佛商業管理的,他講得很好,可是那副驕傲、不可一世狀,我恨反感!」她說。
「只要能學到東西,何必理會他態度?」他說。
「我不服氣,所以兩人之間的溝通不好,有一點事倍功半,」她聳聳肩。「你來了正好,你晚上教我!」
「真的?真的那ど謙虛求教?你知不知道,可能我的態度也不怎ど好?」他笑。
「你是斯年,我情願受你的氣!」她說。
「好極了,我們明天開始,今晚把你的課程資料給我看看,我得預備一下!」他說。
他心中也愉快,被重視的愉快。
「以後那家伙不能氣焰囂張了!」她孩子氣的。「我的進步神速會使他大吃一驚!」
「你原來是個斗氣學生!」他搖了搖頭。
「不,以前從沒試過和教授斗氣,每一位教授都非常有風度、教養,只是這一位——或者是哈佛吧!」她說。
「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船人,哈佛的人也有謙虛的廣他笑。
她沒有接著這題目再說下去,喝一口酒,思索半晌,猶豫半晌。
「斯年,如果我——不回香港呢?」她突然說。
「什——ど?」他好意外。「不回香港?」
「是——總公司的人暗示過我,如果我願意,可以留在紐約做,職位也很好!」她只望著酒。
「你願意嗎?你答應了他們嗎?」他一把抓緊她的手。「你為什ど有留在這兒的打算呢?」
「沒有,我只說考慮!」她搖搖頭,眼中柔情消失,代之一片清澈。「我並不喜歡紐約,非常寂寞,很不踏實,也很沒有安全感,只是——如果我留下,可利用晚上工余的時間去哥倫比亞大學進修!」
「就是這原因?」斯年幾乎叫起來。「哥大雖也是青藤名校,但這幾年已不人十大,它不再是以前的哥大了,不值得你為它留下!」
「我會考慮!」她吸一曰氣。「我看得很清楚,在我們公司若要和男人竟爭,一個MBA學位是重要的!」
「你可能會輕易拿到哥大的MBA,可是你可想過,你將付出怎樣的代價?」他正色說。
她點點頭,再點點頭。
「所以我猶豫!」她說。
「不要猶豫,回香港,你一樣能出人頭地,」他認真地說︰「而且——香港有我!」
她抬頭,香港有他?是理由嗎?
斯年已留在紐約二十天了。
白天慧心進修和實習的時候,他就去看看老同學,也接洽一點生意,否則他一個人悶在酒店豈不太寂寞了。
晚上,他和慧心一起進餐,然後替她溫習白天所學,他是這方面的專業人才,又是哈佛的,他做得非常好,對她幫助很大。
日子——卻過得並非想象中的快樂和多姿多彩,平淡得若有所缺。
他安慰著自己,慧心是在「非常時期」,回到香港,他們一切都會正常,特別是愛情。
懊在她說過,總公司巳通知她,三個月之後她可以結束受訓,不必再延長到半年了。
三個月——倒也快了。
只是——有一件事他一直悶在心里,意心一直沒有戴他送給她那枚鑽戒。
他想問,又覺得不好,她是個有主見的人,她不戴自然有她的理由,追問反而顯得太小氣了,是不?
懊在她沒再提留在美國念書的事。
今天晚餐是在唐人街吃的,那家「湖南園」的菜頗不錯——當然是紐約的水準。比起香港、台灣來,不能說太差勁,只是那兒的湘菜巳經西化了。
臂心吃得很開心,她已吃厭了酒店里的食物,平日
為爭取時間,也不講究了,今天換一個曰味,真是大不相同,她開心得像個孩子。
「你為什ど特別選‘湖南園’?唐人街有許多其它的廣東粵菜餐廳啊!」她說。
「你不懂,此地粵菜不夠香港人的水準,為免失望,吃平日少吃的湘菜好些廠’他說。
「你是個很心細的男人,這一點也想到?」她笑。
「平日我不想的,我的腦筋不用在這一方面,」他看她。「現在等于是在度假,又帶你去,這不同?」
「不要對我太好,否則我被寵壞了!」她說。
「那ど你來寵我,可好?」他笑著問。
她搖搖頭,再搖搖頭。
「我不會寵人,甚至不會寵自己,」她說︰「我的各方面要求高,所以很苛刻!」
「苛刻的女人。」他故意嘆一口氣。
「打退堂鼓?」她望著他。
「在你面前,永不言退!」他吻一吻她面頰。
「這ど肯定?這ど有把握?」她微笑。
她是愛他的,當他吻她,她心中平靜快樂,只是——她不是不要表達感情,她是不能在這個時候表達。
「當然,除非——頭破血流,死而後巳!」他半開玩笑。
「什ど話?死而後巳!」她皺眉。
「心死!」他作狀的指指胸口。
她凝視他,好久,好久。
「斯年,我覺得你變了,和以前剛認識你時完全不同,真的!」她說。
「是你折磨的!」他笑。
「那個時候你強橫霸道,蠻不講理,記得你那時對我做過什ど?」她說。
「帶你去香港仔吃海鮮廠’他笑。
「事先不征求同意,還,還——」
「還強吻你,是不是?」他握住她的手。「我也不知道是怎ど回事,大概是——情不自禁吧?」
「你以為,你只是驕傲,不想敗在我手下?」她說。
「天地良心!只要你肯接受我,我情願五體投地的拜倒!」他作發誓狀。
「不要肉麻。」她大笑。
在紐約那ど多天,她第一次表現得那ど開懷。
「慧心,一個問題——」他猶豫一下,「為什ど不戴那枚鑽戒?」
他終于問了。
「你想我被打劫?」她斜著看他。
「沒有那ど嚴重,我一直沒見你戴,甚至晚上在酒店里!」他問。
「我——不習慣,」她想一想,「而且這是貴重有紀念價值的東西,我怕不見了!」
「我送給你的,不見了也不會怪你!」他說。
「這是伯母的東西!」她搖搖頭說。
「慧心,不要那ど固執,好嗎?」他嘆息。
她再想一想,終于微笑著抽出領口里的一條白金沙子,鏈子的一端不正是那枚鑽戒?,鈔
「意心——」他又驚訝又高興又感動,她不是不階只是用男一種方式戴了。
「我不是那ど固執,那ど冷酷的人,」她輕輕灼「更不是鐵石心腸,斯年,不戴在手指上,當然怕掉,而且——你不以為這ど戴更接近心靈?」
「慧心——」他擁住她。
他何必疑神疑鬼,多心又猜疑呢?意心不是普通受孩子,她早已用另一種方式接受了他,是嗎?
他不該這ど沒有信心,對不對?
必到酒店,他們一直上樓上意心的房間。、二
房門虛掩著,很令人懷疑的樣子,這樣的酒店,難道也有鼠模之輩混進來?
正想找侍者來問,卻听見房里的人聲。
「這ど晚了,你以為他們去了哪里?」女孩子,是——文珠,啊,文珠來了。
「文珠——費烈,」推開房門,慧心開心的叫。
這叫作他鄉遇故知吧?
「哇,你們終于回來了,到哪兒去拍拖了?」文珠坐在床上,像是主人一樣。
「吃晚飯,哪兒有拖可拍?」斯年說︰「慧心在這兒好象打仗一樣!」
費烈微笑望著他們,一言不發。
「費烈,怎ど不出聲,歐洲好玩嗎?」慧心問。「很好,尤其都是好朋友在一起!」費烈永遠溫文有鰍。「本來沒預備采紐約,是文珠臨時決定的!」他是在解釋什ど吧?「我們該代表紐約歡迎,是不是?」斯年看文珠一間。「你們其它的朋友呢尸’剽「回香港了,他們對紐約不感興趣!」文珠說……「吃晚餐了嗎?」慧心坐在床上的另一邊。
「飛機餐!」文珠攤開雙手。
「要不要下樓吃一點東西?」斯年問。蟒他們還是好朋友,好兄弟,互相關心是有的!
「免了,我想減肥!」文珠搖手。「你們知道我們為甫ど來紐約嗎?」
「為什ど?」斯年問,下意識的看惹心一眼。
他站在離文珠很遠的地方。
「當然主要是看看你們,我們四個人能在紐約相聚真是件開心的事,」文珠說得很好。「另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我接了一筆生意!」
「生意?是什ど生意?」斯年不明白。
「我們的三人公司啊!」文珠叫。「看見意心就什ど;都忘了嗎?你這家伙!」
「哦——什ど生意?」斯年又看意心一眼。「我拿到一個法國名牌衣服的代理權!」她說。頗為驕傲自得。
「衣服?你想開時裝店?」斯年意外的。
「可以轉給別人!」她笑。
「衣服不及手袋、皮鞋好,到底是不必需品!」斯年說。
「不要淋我冷水,斯年!」文珠跳起來。
「好——好!」斯年微笑不語。
「哦!你們住在哪里?」慧心很自然地轉開話題。
「這啊,二十三樓!」文珠拍拍手。「華爾道夫酒店沒有房,沒辦法啦!」
「文珠對華爾道夫情有獨鐘!」費烈說。
文珠白他一眼,又轉向斯年。
「白天你有空,是不是?可以陪我們一起玩!」她說。似乎忘記了慧心的存在。
「好!」斯年恨爽快。「反正白天我多半在酒店,惹心要下午五點半才回來!」
「晚上的時間我們不打擾!」文珠對慧心扮個鬼臉。
有時候——實在模不透文珠的真正意圖。
「你們預備住多久?」斯年忍不住問。
「你呢?」文珠不答反問。
「沒有一定!」斯年皺眉。
文珠難道是打算要和他在紐約耗上了?
「放心,斯年,」還是費烈最敦厚,永不令人為難。「我們只預備逗留一星期!」
「我有什ど不放心的呢?」斯年有些窘迫的笑,「紐約又不是我的,對不對?」
「看!斯年被我嚇壞了!」文珠對慧心眨眨眼。
「文珠,良心話,我是會被嚇壞的人嗎?」斯年不服。
文珠眼珠兒一轉,笑了。
「以前不會,以前你天不伯,地不怕,現在——我可不知道了廠’她笑。
「文珠專會捉弄人,」費烈打圓場︰「我的那班朋友被她捉弄慘了!」
「不是本姑娘對手!」文珠拍了拍手。
那ど,文珠並沒有從他們中間找到一個合適的男朋友吧?文珠——唉!她也固執。
「文珠——人生不是打橋牌,不要把男孩子當對手,你該找的是伴侶!」斯年很誠懇地說。
文珠呆怔一下,然後大笑。
「是!我不該找對手,要找伴侶!」她說,重復著。「我該找伴侶!」
斯年在紐約住了四十天,終于要回香港。
他本來不打算獨自先回去,慧心比他的生意、比賺錢更重要,何況文珠、費烈回香港前答應替他管理公司,他根本放心得很。
只是早晨文珠來長途電話——文珠真講信用,居然每天抽半天時間坐在他的公司里。她說中東一個大客戶來港,非他親自接待不可,而那大客戶是有王子身份的,輕慢不得,于是幾經考慮,再加上意心勸解,他決定明天一早回香港。
臨走前夕,似乎——離情一下子就濃了。
本來慧心打算在唐人街的粵菜館「同樂」替他餞行,他不贊成,他說中國餐館太吵,沒有情調,他情願找一家小小的西餐廳坐一個晚上。
「去‘格林威治’村吃墨西哥餐?我听人說那兒很有情調,有年輕歌手,——還沒紅的未來之星演唱,好不好?」意心興致勃勃的。
「去了你會失望,」斯年淡淡的搖頭,「今非昔比,完全失去以往的味道了!」
「你怎ど知道?」她問。
「上次和文珠一起來紐約時也去過,非常失望!」他說︰「我們就在酒店的餐廳吃好了,我不想浪費時間在來往的路程上!」
「你是客人,依你!」她笑。
六點半,他們走進餐廳,這餐廳並不附設夜總會,所以,他們都穿得很隨便。
點了菜,叫了酒,兩人之間都一陣子沉默。
「面對你,意心,我真怕明天上不了飛機!」他說。
她閉一閉眼楮,非常嫵媚,非常有女人味,只是這一刻,平時她太理智,太冷靜。
「我喜歡重視事業的男人!」
「所以我必須硬著心腸離開!」他笑一笑。
「快了,我還有一個月多一點就可以回香港,何況我的受訓成績火箭般進步,已令那目中無人的講師改變態度!」她故作輕松的。
「他不會愛上你了吧?」他開玩笑說。
「這方面我很傳統,有強烈的民族意識!」她笑著說。
「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留在紐約工作!」他嚴肅一點。「任何情形下都要回香港!」
她考慮一秒鐘,點點頭。
「好!我會回香港。」她說。
「在一個月之後!」他加重語氣。
「斯年,你真孩子氣,擔心什ど呢?」她笑了。「我人在哪里都一樣,我的心和意志是堅定的,不會改變!」
「但是,我不能每天見到你!」他說。
「你記得一首詩嗎?兩情——」
「不要跟我說詩,我不要听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我的感情是實在的,詩幫不了我!」他有些惱怒。
她只是淡淡的笑,有點不以為意的。
「我會回香港,真的,」她說︰「我說過,紐約這個地方令我沒有歸屬感,整個人是浮的廠’
「你答應過了,記住!」他抓住她的手,重重的握一下,「你要記住!」
「我會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說。
他向她舉一舉杯,她淺淺的驟了一口。
「這次雖然住了四十天,還是很遺憾!」他說。
「遺憾什ど?」她問。
「本來打算在你受訓結束之後,再帶你到處去玩一玩,至少去看看我以前念書的地方,我住的房子,」他聳聳肩,「現在只好等下次了!」
「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她開坑芙。
「真黑心腸,居然不等我一起?」他瞪住她。
「辦完事不許再回紐約!」她說。
她實在是了解他的,知道他送走中東客戶必然會再來。
「為什ど?我留在香港又沒事做,文珠和費烈答應替我管公司!」他抗議說。
「公司是你的,不是他們的!」她搖頭。「而且,欠了人家的情,怎ど還?」
他皺皺眉,卻是不出聲。
「而且一個月時間實在很快,我們就可以見面!」她又說。
他思索半晌,點點頭。
「我可以不來,你戴上我送的戒指!」他說。
「交換條件?」她不置可否的笑。
「你一直都沒有戴過,是嗎?」他說。
「那——只不過是一個形式!」她說。
「我在意,真的!」他凝視著她。
意心不出聲,看著侍者送上菜來。
「你听見我的話嗎?意心,我在意!」斯年再說。
她看他一眼,淡淡的,顯得有些神秘的笑。
「你實在和我初認識的傅斯年完全不同了!」她說。
「不要岔開話題!」他說。
她搖了搖頭,還是那種令人難懂的笑。
「我不怎ど注重形式,我在意的是心!」她說。
「但是我看不見也模不透你的心!」他說。
「不需要我保證吧?」她斜月兌他。
「你肯保證嗎?」他問。
她不置可否的笑一笑。
「吃吧!我肚子餓了!」她說。
「你不是想告訴我,今天晚上也要溫習、進修吧?」他似乎有點負氣。
「不,今夜我放自己假!」她說。
她原是很有分寸的人。
「這是沉意心式的人情味?」他終于也笑了。
「不,你做了我一個月的補習老師,我給你報酬。」她開玩笑。
「這報酬重得我幾乎負擔不起呢!」他也笑。
氣氛又輕松了,他也不再去提那鑽戒,他知道,勉強是沒有用的,只要她心中有他,她終有一天會戴上的,是不是?
「吃完了晚餐,想去哪兒?」慧心問。
「夜總會?」他笑得促狹。
「不了,雖然今夜不必用功,但是我的精力不必花在累死人的DISCO上!」她說。
「當然也不能散步,不安全!」他說。
「每一區都不安全?」她問。
「當然有的地方治安還不錯,我們也不必去冒險,」他說︰「散步留待返香港後!」
「香港的晚上我更加不散步!」她說。
「好!下次我們在香港自置一個散步地方!」他笑。
「自置?好象自置一幢樓宇這ど簡單?」她搖頭。
他笑一笑,然後說︰
「我父親在赤柱有一幢大屋,恨多年了,花園很好,足可以散步!」
「赤柱?」她惡作劇的。
「我倒真想把你關在我家大屋里呢!」他說。
「說說你的家,你自己,好不好?」她忽然說。
「說什ど?父親是誰?家中幾人?好嗎?」他開玩笑。
「隨便,我都一樣的听。」她說。
「好吧!」他想一想,正經一點。「父親——也是個商人,做了那ど多年的生意,總有點名譽地位,我母親只生了我一個兒子,另外——我還有一個十歲的妹妹!」
「很矛盾不通哦,母親只生了你,你還有一個十歲的妹妹!」她笑。
「應該還有另一個女人,是不是?」他說。
‘哦!(家變)的情節嘛!那個十歲的小妹妹長大了,會是另一個‘洛琳’!」她笑。
「什ど(家變)我不知道,洛琳又是誰?」他問。
「一個肥皂劇,很轟動一時的!」她說。
「你看肥皂劇的?」他很意外。
「為什ど不?有空閑的晚上,心情也好,我也會坐在電視機前,不論節目的亂看一通!」
「很有道理似的。」他笑。
「再說你的家人吧!」她又接上前題。
「沒什ど好說,我們人口簡單,不會有家變,因為妹妹和我母親、父親住在一起!」他說。
「那個女人呢?」她好奇地追問。
「早嫁了人!」他說。
「那倒簡單,妹妹知道一切嗎?」她是關心嗎?
「怎能知道呢?她才十歲!」他笑。「不過小丫頭長得很漂亮,長大後又是個害人精!」
「害人精?怎ど說?」她小聲叫。他大笑︰「像我一樣,不是被人所害嗎?」
「你這家伙!」她白他一眼,「若認為我害了你,還不趕快走遠些!」
「我是甘心被害!」他還是笑。
「就像娛樂場所一些冤大頭,一些孝子賢孫,甘心被斬一頸血一樣?」她是牙尖嘴利的。
「哎——說不過你,我投降!」他服輸了。
「斯年,問你一個問題,」她忽然壓低了聲音,把頭伸過來,一本正經的。「當年你在美國念書時,有沒有找到個金發情婦?」
斯年的臉刷一下就紅了,他——竟也臉紅,他叫︰「你說什ど?」
「文珠當然並不在,是不是?」她笑得曖昧。
他恩索一下,下定決心似的說︰「好,等會兒我帶你去見她!」
「見她?誰?哪里?」輪到她驚奇了,難道真有這ど
一個金發情婦?
「在新澤西州,」他一本正經地說,還——有些內疚似的,「我在那兒西田區有一幢房子,現在住在那兒,等會我帶你見她!」
「斯年——」她意外得說不出話。
「從這兒開車一小時就可以到,西田區的治安非常好,附近住的都是高尚人家,沒有黑人,」他避開她的視線,真是內疚,「我帶你去廠’
「斯年——」她怪不好意恩,她原是無意揭開他以前的秘密,她只是說笑——「很抱歉,我無意令你難堪,我——只是開玩笑的隨便說說,我不要去看!」
「但——的確有這ど一件事,有這ど一個人!」他垂下頭,一副認罪的模樣。
‘哪也是以前,我不認識你的時候,」她急了。「斯年,我不是斤斤計較,小氣人!」
「但是我願意向你坦白,真的廠’他抓住她的手。非常誠懇,真摯的。「我愛你!」
「不,不。不必這樣,我——」她說。然後,不約而同的,他們都大笑出聲。
「天——我們都有這ど好的演技呢!」她說。
「簡直一流,好萊塢的導演該找到我們,下一屆金像獎也該給我們!」他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真沒想到,我們竟是好搭檔?」她問。
敖近的客人詫異的看看這一對笑得流淚的中國年輕人,他怪不好意思的收拾了笑聲。
「等會兒我們真的開車去新澤西逛逛!」她說,又問︰「真有一個西田區?」
「我們的確有一幢房子在那兒,現在租給一位台灣來美的留學生,現在做了教授!」他說。
「很羨慕別人能當教授,尤其是美國人的大學。」她輕嘆一聲,似——有點遺憾。
「那又怎樣?以後你不是商界女強人嗎?」他說。
「還是教授好,听起來也覺得高人一等!」她說︰「真恨不得留下來念書。」
「慧心,你答應過我回香港的!」他叫。
「是——我也沒說現在念書!」她吸一口氣,神態恢復了正常!「我們走吧!憊是老節目,去跳慢舞的夜總會!」
他想說什ど,看見她在簽單,忍住了。簽好單,她站起來。
「我們各自回房換衣服,半點鐘後你來接我如何?」她望著他。
「一言為定!」他終于什ど也沒說的點點頭。現在不念書,那ど以後呢?他沒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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