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扇開啟,一片寬敞的視野,兩旁植了繁華的人工花景,一條石板路在花景中央綿延,連接著宗家大門和主屋。
宗家的建築並非富麗堂皇,一間約莫百坪大的和室做為正廳,和室左右兩側又搭建同風格的內室。
巴室後面則有一座別致雅屋,環繞雅屋周圍的青草綠樹,與正廳前的人工花景相襯,鳥語花香,別開天地。
邢瑞璋與浮-盤腿而坐,面對著眼前一片寬廣的場景,邢瑞璋心底有些吃驚。坐在廣無一物的和室中央,他開始懷疑,宗家的人留這麼一大間和室是為了甚麼?時常耳聞宗氏企業在黑道上佔有一席地位,勢力可怕,莫非這是所謂的香堂?
他回過頭來,看見浮-腳邊擺著一只醫藥箱,里頭有銳剪、小型手術刀和一大堆不知名的奇藥,還有消毒用的酒精燈等等,可說是應有盡有。
她正低著頭,熟練地用小芭夾箝將果臂上的玻璃碎片挑出,先上消毒藥粉,再用紗布包扎傷口,動作十分俐落。
真不知道這只醫藥箱陪她度過多少生死關頭。
「你常受傷?」
「嗯,因為我從小就學格斗,大傷小傷不斷,習慣之後,自己就變成醫療專家了,幾乎甚麼傷都難不倒我。」她一臉得意。
「這沒甚麼好驕傲吧?」他淡掃她一眼。
看著她一臉純真的表情,真的很難想像她發起狠來,彷佛世間萬物她都不看在眼里。
慎重地環顧四周,一片寧靜,這不禁引發邢瑞璋的好奇。「你家沒人嗎?」
「有啊,我妹在後院的屋子,那里是電腦重地,她設下了層層機關,未經她同意,私自擅闖者,死!」她帶著一抹笑容道,語氣卻不像開玩笑。
「你把她說得像女暴君。」
「換句話說,是指她權勢如天。」浮-竟然也不反駁,還順著他的話接下去說︰「你若有機會看到她,你就會相信我所言不假。」
她可不敢告訴他,之前有一個企業小開不自量力想追求掛鑰,後來被掛鑰惡整一頓,氣到吐血一事。
邢瑞璋看著她已經包扎好的手臂,不禁蹙眉。
「你這傷真的不用看醫生嗎?」
「不用擔心,等一下我再打一支破傷風針就沒事了。」
「你……自己打?」
她燦爛地笑。「當然,難不成你要幫我打嗎?」
聞言,他差點昏倒!
她還真是深藏不露的角色啊,醫護人員會做的事,她一樣也不少,而且技術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輕撫額際,感覺兩側隱隱作疼。她帶給他的刺激實在太大了些。
「怎麼了?」看著他變差的臉色,她關心地問︰「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有點累。」
「你再等一會兒,我和我大哥談完事,我再送你回去休息。」
「你大哥?!」
邢瑞璋倏地抬頭,眼底彷佛盛滿驚駭之色!
「我剛才有打電話給他,他應該快回來了。」她看一下時間。
呃……他的頭似乎更疼了。
「你好像不怎麼喜歡見到我大哥?」
表才想見。
他在心底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不知道你大哥……不喜歡女人嗎?」
「知道。」
他一愣!
她接著說︰「他常說,女人是相當敗金的動物,所以他不交女朋友,不想浪費任何金錢在女人身上。」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他喜歡男人!」
「喜歡男人?」浮-會意過來,噗哧地笑。「是誰告訴你的?與其說我哥喜歡男人,不如說他愛錢來得正確。」
「你不相信?是他親自向我表白的,就在我們初見面那時候。」他以為她被蒙在鼓里。
但是當浮-回想起那一天的情景,忍不住朗笑起來。
「原來如此!我大哥真夠絕耶!」她看著他,頓時感覺他很可憐,像個受害者般。
「我大哥騙你的,他是為了讓你接受我的保護才會使招,你不要誤會我大哥,就算他不愛女人,但是也絕不會喜歡男人,因為他還是談過戀愛,而且對象百分之百是女性。」
聞言,邢瑞璋又差點氣結。
這對兄妹──不!包括她說的那位女暴君妹妹在內,都可以說是令人驚愕的對象。
「你別生氣喔,我大哥只是點子多了些,但是他沒惡意。」她連忙替他們兩個男人之間圓場。
糾纏邢瑞璋足足兩個月的惡夢,終于解月兌了。
「不過你很可愛耶!竟然會相信我大哥說的話,可見他的演技一定很棒,或者他的說詞肯定很動人。」
她不停地笑,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迷人的氣質,悄悄佔上他的心頭,將他那股藏心底的愛意,再次挑起。
他深深凝視她︰心里的悸動催促著他的舉止,于是他不自覺地伸出手,撫上她細致的臉頰,她唇畔的笑意忽然變得僵硬,在意著他的踫觸,與掌心傳來的溫度。
她的眸子眨了眨,移開目光,不敢迎視他。
現在的他,又是用甚麼樣的眼神在注視她呢?
當浮-心底產生這樣的疑問時,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真的狠狠地愛上他了嗎?曾幾何時,她變得如此在意他的想法,甚至是他任何一記眼神。
「先前,我不是故意要對你說那些話。」他停頓一下,決定向她表明心跡,才繼續說道︰
「其實我不後悔吻了你,我後悔的是自己的沖動,沒有問過你的心情就擅自吻你,造成你的困擾。」
「你……」
她有些吃驚,一顆心提到半空高,豎高耳朵,仔細聆听著他說的每個字、每句。
「你在公司對我說的那些話,是你的真心話嗎?」
他不是懷疑,只是想確定而已。他實在不敢相信她和他有相同的心情……
「我听見你說的那些話,心里真的很高興,又驚又喜!但是我到現在還是很遲疑……」
「有甚麼好遲疑?你不相信我這麼喜歡你嗎?」她既坦白又直接的告白,讓氣氛倏地緊張起來!
邢瑞璋看著她,確實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的神情如此認真,一點也不像玩笑,他真的很願意相信她的表白,可是他仍然遲疑,因為她已經有男朋友……
砰!
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地射進邢瑞璋面前的檀木地板,一股灼焦味竄起,與空氣摩擦,產生絲絲白煙。
他倏地一怔!
隨即,听見浮-驚叫道︰「-!你在做甚麼?!」
邢瑞璋抬起頭,看見一名年輕男子出現在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他對浮-心有遲疑的原因!
「不好意思,走火。」
「對不起!他是我弟,叫懸。」
「你弟?!」
又是一樁驚喜!
邢瑞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想到這個年輕男子居然是她弟弟,不是男朋友……
嘖!這幾天他到底在杞人憂天甚麼啊?
突然間,邢瑞璋覺得一切真是美妙極了!他和浮-之間的噯昧情愫,總算是撥雲見日。
宗懸-把玩手上的槍,一點也不介意讓邢瑞璋知道他是個黑道份子,甚至有些戀姊情結。
他看得出來,浮-是愛這個男人的,既然如此,這個男人就要有心理準備,想要得到她,就要付得起代價。
不過冷然如他,是絕不可能將這些話說出口。
看這個男人一臉正氣,他就覺得有趣;心底對他是多了一點注意,沒辦法,誰教他是浮-看上的男人。
「你不要拿槍到處亂走好嗎?」浮-搖了搖頭。「射壞了地板,大哥一定會跟你算帳!」
丙不其然,說人人到。
只見宗耀-的座車駛進車庫,不一會兒,他就來到他們面前,看了灼燒處的地板一眼,立刻拿出一個小型算盤,在上頭撥撥打打,隨後問道︰
「請問哪位是債務人?」
啊-咬了咬牙,決定承擔下來,卻被宗懸-搶先一步。
「我。」
「哦!宗懸-先生,經過我精密的計算,這修繕費為一佰二十三萬四仟一佰元整,看在我們是兄弟的分上,特別優待你,去零頭一佰元,共是一佰二十三萬四仟元。」
看見這一幕,邢瑞璋可說是完全傻眼。
這……究竟是甚麼樣的家族?!
「瑞璋,好久不見。」宗耀-施展最具男人魅力的笑容。「你先在這里稍坐一下,我和浮-有話要談,失陪。」
雖然浮-已經拍胸脯保證她大哥不是同性戀,但是他還是覺得……好像呀!
走進書房之後,浮-立刻將今天發生的事仔細敘述一遁,但是卻換來宗耀-冷淡的回應。
「嗯。」
宗浮-覺得奇怪,大哥不應該是這種態度呀?
「對于今天發生的事,我們到底要怎麼做,你應該是告訴我,而不是輕應一聲了事。」
宗耀-看著手邊的文件,又瞟向浮-,最後只淡淡扔了一句。「收拾行李,離開邢家。」
「嗄?」
顯然她听不明白。
「-已經透過管道,檢查過邢伯伯出事的那輛轎車殘骸,他的報告說,這場意外的制彈手法,與十年前的爆炸案不符,所以凶手不是同一個人,你可以提早了結這次的任務。」
「哥!」浮-抗議道︰「瑞璋是邢伯伯的兒子,也是邢家唯一的命脈,你怎麼能因為凶手不是同一個人,就收回保護令呢?」
「既然凶手不是同一個人,還如此費心做甚麼?」
啊-氣得原地跳腳,大哥怎麼會有這麼自私自利的想法呢?
「我們和邢家不是有很深的交情嗎?更何況你還收了邢家給付的酬勞。」她不滿道。
「總不能收下酬勞之後,就無限期保護邢瑞璋吧?不管是甚麼任務,都會有期滿的一日。」
「但是──」
「除非……」宗耀-斟斷她的話,接續下文道︰「你不願意將這當成一種任務,而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
他說得夠坦白,浮-倏地漲紅整張臉,卻也很直接地承認。
「是!我是心甘情願的。」
她才不怕讓大哥知道她對邢瑞璋的感情,反正這件事早晚還是會讓他知道,因為長兄如父,她不可能對大哥隱瞞。
宗耀-揚起一抹似笑非笑,心底著實覺得有趣。
他這個妹妹,單純又善良,總是像個男孩子似地,雖然長得漂亮,卻一直沒有異性緣,現在居然也想戀愛了。
這樁任務,確實有意外收獲!
「你這麼一廂情願,不怕造成邢瑞璋的困擾嗎?」
啊-深吸一口氣,才道︰「不怕!因為我終于知道,如果感情只放在心底不說出口,對方永遠也不會知道,就算是一種困擾,也可以直接說出來,一旦說出口,就不會是困擾了。」
聞言,宗耀-愣怔了會兒。
她總是快人快語,無意中,也說了一些直擊他內心深處的話,即使如此,他仍然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
「但願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啊-綻出美麗的笑,對大哥說道︰「我想要的很簡單,就是幫他緝凶,看見他平安。」
宗耀-將文件合起扔到一旁,雙手一攤。
「你不後悔就好,我沒意見。」
多日來,對感情上的不安,讓她的情緒跌到谷底,連她自己都快認不得自己原來的樣子。
瑞璋對她的影響是這麼地深,在他沖動吻了她之後,她才發覺自己的感情。
遇見他,是一樁相當難得的際遇,她萬分珍惜,所以她不會後悔喜歡上他,絕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