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焱就像在府中消失般,想蓉一直沒有再見到他,而他遣來芽兒當她的貼身丫環,還派人送了一箱箱的衣服到她居住的寢房,任她挑選。
除了不得外出的禁令外,她可以任意在府中游逛,說來,待遇非常優厚。
想蓉無法不滿足,因為他待她算不錯。雖然淨是物質上的供給,但是就她也應該感激他才對,至少,他也沒有再虐待她的心靈。
不見面時,她以為自己能將心情淡化,可是平靜了失望的心情,卻無法一並抹去思念的念頭,她竟然因為想他而無法入眠!而且夜夜如此。
愈來愈憔悴的臉龐、日益縴瘦的身形,讓芽兒看了不舍。
「小姐,」芽兒已經改口喚想蓉為小姐,當她是自己永遠的主子。「你再不吃不喝,身體怎麼受得了呢?芽兒好舍不得看你消瘦下去。」
「我哪里有不吃不喝呢?」想蓉虛弱地笑道︰「只是沒胃口,吃得較少罷了。」
「唉!小姐的胃口什麼時候才會轉好呢?」芽兒很是煩惱。
如果小姐一直消瘦下去,爺知道之後,一定會怪罪于她。
芽兒想了想。「還是我改明兒去吩咐廚子,要他們換新菜色,例如——」
「不必麻煩了。」想蓉趕緊打斷芽兒的建議。「我明天的早膳一定吃光,你千萬別去麻煩馮嬤嬤再費心思啊!」
想蓉壓根兒不想給誰添麻煩,更何況馮嬤嬤為她張羅的菜飯佳肴色香味俱全,完全是她自己提不起胃口,和菜色無關。
「早知道去麻煩馮嬤嬤,小姐的胃口就能轉好,我早該去麻煩她老人家。」芽兒听見小姐的保證,隨即頑皮起來。
「芽兒!」想蓉嬌斥道︰「不可胡鬧。」
「是!奴婢知道了。」
芽兒不是沒大沒小,而是因為和想蓉感情太好,才敢如此嬉鬧。
「對了,我問你一件事。」
「小姐請問。」
芽兒一臉有問必答的表情,活像當自己是仙姑。
「趙姑娘可好?」問起趙銀香的處境,想蓉的心更加沉悶。
芽兒得意哼聲道︰「爺自然是處罰她們主僕兩人了,雖然是無關痛癢的禁足處分,不過還真是大快人心呢!這就表示小姐在爺心中的地位,遠遠勝過銀香小姐,芽兒真為小姐開心!」
勝過嗎?
想蓉只有滿心苦笑。
她從不認為自己能勝過趙銀香,更沒想過能在他心中佔據一個地位。
彬許就是空白的。對人生的經驗領悟是全然無知,對感情的攫取也是無能為力,她空洞的靈魂似乎顯得悲哀,而在他有心的攪和下,她的日子日益蒼白。
她懂得不多,要求也不多,只想平心靜氣地度過每一天。
「小姐,若你嫁給爺,一定會幸福。」芽兒似乎很有信心。
想蓉卻是想也不敢想。「不會有這回事,你別說了。」
芽兒因小姐不相信自己的話而嘆氣。「爺真的很重視小姐,像小姐落水時,爺毫不考量自身安危,便跳入水中救人,在在說明小姐在爺心中的份量。」
他跳入水中救她?!
老天!他竟然……
「你沒騙我?!」
「芽兒何必說謊。」
想蓉簡直不敢相信,心中又驚又喜!當她張開眼的同時,他的冷漠的臉龐便納入她眼中,就沒有過問他的擔心與否,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月兌困,只是朦朧的印象中,她似乎在失去意識前看見他的臉……
難道,他真的舍身救她?!
是為了還她恩情,亦是真的看重她呢?
想蓉心情難平,就覺得喜悅的念頭快將她捧上了天!她想開心的大叫,因為他……救了她!
這代表一種付出嗎?
因為重視她,所以留住她——想蓉發現自己的幻想愈來愈美好了。
蚌然,房門被推開,南宮焱從外頭走了進來,他掃視芽兒一眼,芽兒立即領會。
「奴婢先告退。」
芽兒離去時,不忘帶上門。
幾日未見,他俊偉不凡的風采依舊未減,而她卻日益憔悴。
想蓉無法平息強烈的滿心悸動,此時此刻她才發覺,原來思念竟是如此深切!
她非但不怨他限制她的自由,反而暗自高興能與他相見。
「你瘦了、也憔悴了。」是他害慘她嗎?他不禁捫心自問。
如果是裝模作樣,也沒必要如此虐待自己的身體吧?或許,她真的很傷心……
南宮焱走近她,慢慢地將她逼到桌角。
「爺……我——」她不明白他要做什麼,所以有些不安。
南宮焱欺近她,雙手朝左右方向緊護住她的身子,將她圈在自己的雙臂中。
「你在生氣?」
「沒有……」她的聲音細如蚊蚋。
南宮焱凝視著她的嬌顏,心又開始浮動。「我要你。」
「嘎?!」如此唐突、直接的宣告,令她當場傻了眼,連嘴巴都忘了合上。
南宮焱低頭吻住她,將溫熱的舌滑進她口中,與她的交纏。
細細的、輕柔的、纏綿又醉人……數不盡也說不完的濃情蜜意,倘若一切的情感都投注于此,那……她是最幸福的。
想蓉再一次沉溺于他的魅力之中,甚至不像先前那樣膽怯,反而進一步想要擁抱他的熱情……仿佛他的心屬于自己。
欺騙自己也好、痴心妄想也罷,就讓她暫時拋開所有顧忌吧!
想蓉閉上雙眼,仔細地享受他的溫柔,或許過了這一刻,又將夢醒。
南宮焱大手一揮,掃去桌上的障礙物,輕柔地將她抱上桌面,讓她往後仰躺。
「不……」她輕聲拒絕。
「我無法答應你的拒絕。」他輕笑,邪魅的唇又吻上她的。
「爺……」
「叫我的名字。」
「焱——」她嬌喘連連,渾然忘我地跌進漩渦中。
當她不可自拔地奉獻自己的時候,他……是否珍惜呢?
他的吻落在她雪女敕的皮膚上,順著她清香的頸窩一路慢慢往下探去,吻過她的細致和她的甜蜜,他仍然覺得不滿足。
于是,他伸手褪去她的衣衫,一片玉脂凝膚隨即呈現眼前。
南宮焱眯起雙眸,忽然狠狠地在她的胸前吸吮起來,攫取兩處柔軟。
「啊!不要……」想蓉覺得羞怯,她想推開他,但是她不能。
她已經決定獻上自己!既然終究要離別,不如向他討個回憶讓他成為自己第一個男人,也是最終和唯一。
她不奢求共度一生,但是此時此刻,她衷心期盼和他曾經纏綿!
她已經認清事實的殘酷,一旦離開他的臂彎,這一生中,便再也無法和其他男人共享!她將永遠屬于他!身如此心亦如此。
彬許真的很傻——
可是她不想在乎……
愛上一個人根本沒道理可言。
「請你……輕一些……」她語調軟軟的要求,引起他滿心憐愛。
她原本就是個誘人的小東西,如今像只溫馴的貓兒臣服在他身下,更教他欣喜若狂。
只是……他也惱怒,是否她向來如此?
總是可以輕易地教男人為她痴狂、喪失自主性!
南宮焱發現自己愈想愈多,煩亂地一甩頭,迅速拋開滿腦兒的胡思亂想。
他低下頭專心啃咬她的蓓蕾,不願放過一親芳澤的機會,于是在她微張口之際,又猛然貼住她的朱唇,進一步探索、攫取她的香甜。
他為她心動,生平首次渴望情愛相伴,從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將熱忱的心投放在她身上,沒有人知道的柔情,他完全給了她……
為什麼要欺瞞呢?
他難以接受她的貪慕虛榮,他認為事情不該是這麼善變……「我要你衷心于我——永世不改!」。
「呃……」她不適應的悶哼,為他帶來更深的佔有欲。
「嗯……焱……」想蓉初次體驗到這種言語不可形容的感覺,一時難以控制本能從唇角逸出輕輕的申吟聲與喘息。
她到底怎麼了?為何全身癱軟無力?不覺得痛苦,反而整個人飄飄欲仙。
敗快的,她的奇異感受傳達給他。
「我、我好熱……好熱啊!」她星眸微眯,忍不住伸手抓住他。
她雖然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但是她的直覺是她需要他!
「焱……」
「要我幫你解熱?」
「嗯……」她毫無意識地點頭,視線里的他,笑得好溫柔……
她喜歡溫柔的焱,雖然不討厭冷漠、暴躁的他,但她比較希望他的笑容永在。
如果他能常常掛著笑容,內心肯定不寂寞,因為會有很多人更願意親近他……
「我先親你……」他說著,便往她的唇瓣吻去。「因為你的味道香甜可口。」
想蓉雙手攀上他的頸首,不希望他離開。
「這麼迫不及待?」他笑得邪魅。
他月兌去她身上所有衣物,一並卸下自己的,讓兩人真的果裎相對。
「好美。」他由衷贊賞她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材,絕不後悔想侵佔她的決定。
「焱——」
「說愛我。」他半命令道。
「焱……我、我愛你!」她嬌羞地道出內心言語,以為他會明了。
可惜他卻冷冷一笑,臉色忽然轉為黯沉——
「誰稀氨你的愛?可笑又多余!」
瞬間,她完全清醒!一陣強烈的痛徹心扉,教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焱——」
「你的愛給過多少人?」他語氣充滿危險,動作卻依然輕柔。「我是你服侍過的男人中,最有權勢聲望的吧?想要抓住榮華富貴,就先好好伺候我,否則等我一旦厭倦你——就什麼都別想得到!」
她睜大雙眼搖了搖頭,卻說不出半句話。
「想哭?呵!我可不會心軟,白費力氣去疼惜一個妓女!」
他為何不懂珍惜她的心呢?
當所有感情都赤果果呈現,他卻不屑一顧?是她的錯嗎?
突地,他猛然挺身。
「啊!」她慘叫出聲,晶瑩的淚珠滑過太陽穴,沾濕枕巾。
激情過後,睡不著的人不只是想蓉而已,連南宮焱也了無睡意。
他睡不著,是理所當然。
在發覺秘密時,他的情緒開始復雜,有氣惱也有疑惑,但是另一種感受是萬般喜悅!因為他沒想到身為青樓鴇娘的她,竟然還是完璧之身?!
南宮焱禁不住狂喜,有股沖動想緊緊擁住她,卻又擔心嚇到她。
細想之前對她的輕視和嘲諷,他在心里感到抱歉,可是又擔心——倘若一切都是她的安排或計劃?
也許一開始她就打定高攀的主意,所以勉強守身如玉至今,無論真假如何,他都要問詳細。
「睡著了沒?」
想蓉整個人幾乎藏在涼被里,只露出一雙慧黠的眸子于外。
她淡淡地搖頭,輕聲回答︰「我睡不著。」
「那好。」他伸手擁她入懷,兩具胴體安穩地交纏在一起。「我有話要問你,得老實告訴我,否則,休想今晚我會讓你休息。」
想蓉聞言,簡直連腳趾頭都紅了起來,羞到極點了!他怎麼能大咧咧地拿這種事要脅她?!真教人不好意思回話。
「沒听見嗎?」他明知她听得臉紅心跳,還存心逗她。
「听、听見了!」她小聲回答。
南宮焱邪佞地笑,將她摟得更緊,兩人的體溫節節高升,不過他的一定高于她,因為欲火焚身吶!
「你怎麼會賣身青樓?」
想蓉抬眼望向他,美眸眨呀眨。「你好奇我的過去嗎?」
「難道令你難以啟齒?」他對她的興趣從未減退,只有壓抑過而已。
「並不會。」她淺淺地笑,卻足以傾倒眾生。「我不是賣身才到吟香樓。」
她仰視他,于是他俯視她那湖水一般的眸子,察覺她想哭的沖動。
彬許往事不難以啟齒,但是卻教她椎心痛苦。
「我是被一名惡販帶到吟香樓,花娘是吟香樓的鴇娘,她見我投她的緣,才將我買下,花娘待我很好,從不曾隱瞞我的身世,還要我積極尋親,她說花樓酒館並不適合當我的家,可是我敬愛花娘、也愛姐姐,她們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有她們的照顧,我才有今日。」她又看了他一眼,期盼能在他的眼眸中得到安慰的目光。「紅顏薄命,花娘早逝,她臨終前的交代,便是守顧吟香樓,除非我和姐姐各覓良緣,就能收起吟香樓。」
南宮焱終于恍然大悟!昔日劉大貴強逼季小柳委身時,她們極力反抗的原因。
表面上來說,她們兩姐妹是出身卑微的娼妓,可是實際上,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正是她們的寫照!有誰料想的到呢?
「既然你只是個平凡女子,為什麼有能力救我?」起初,他不會懷疑她救他的方法,可是現在他認為一切不會是好運而已。
承如皇宇所言,區區一名弱女子,豈能解去他所中之天蠶毒!
「當時你身上有幾道刀傷,我——」
「不是刀傷問題。」他定定看著她,一字一字地說︰「是、毒。」
想蓉怔愣一會兒,才坦然道︰「花娘是位奇女子,非但身懷絕技,還懂得醫術。江湖中,有許多英雄豪杰都曾被花娘出手相救過,其中,包括使毒聖手千不喚。」
「千不喚?」
「就是他相贈的去毒散解了你的毒。」她淡然道︰「說來,救你一命的人不是我,而是花娘,若非花娘俠義心腸幫助那麼多人,也不可能有去毒散來解你身中的毒了。」
南宮焱目光鎖緊她,唇角浮現笑意。「你不居功,原因為何?」
「我本來就沒有任何功勞,又哪里需要居功?」她笑得坦坦蕩蕩。
他想胡思亂想或隨意臆測,都沒有關系,反正她也不奢求他完全了解。
原來她已經看透他的冷淡和無情,把所有溫存都當成夢了。
「你拒絕我的愛嗎?」
一陣陣的苦澀涌上喉頭,想蓉早已哽咽無聲。
她何嘗不想接受?只是他的無情譏笑與嘲諷,讓她知道不該奢想。
他有他的豪情天地,而她只有不堪的名聲罷了!想當他的侍妾,都沒資格!
「你別難過,我只是在問你接不接受我,不是在罵你。」他不懂她眼底為何淚光閃爍。
當初譏諷她、謾罵她,都不見她流淚,怎麼他今晚的溫柔,反而讓珠淚欲滴?
南宮焱沒有安撫她,只是更貼心地抱著她,在懷中輕輕呵護。
「我知道你……不愛我。」她慢慢地說著心里的缺憾,仿佛胸口開了一個大洞,無法補滿的空虛與寂寞環繞在心底。
「我配不上你尊貴的地位,而你也不可能看上貧賤出身的我,如果要說愛與不愛,只有我傾慕的分兒,怎麼可能牽扯你的心情呢?」她不是看不起自己,只是有「自知之明」。
「你不滿自己的命運?」
「我不會。」她終于揚笑道︰「即使所有人都瞧不起我的出身,看不起我的身分,我也不會抱怨命運不公平。」
「哦?」他揚高劍眉,顯然不是完全相信她的話。「但是你因此而流淚、傷心,難道這不代表怨恨?」
想蓉搖頭道︰「我不平大家歧視的眼光,但是我也沒有辦法改變事實,也許我難過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眾人的誤會。」
南宮焱重新評量她,給她表現真心的機會,只因為她是完璧——
彬許他也是她口中所謂痛心的人之一。
「我要你陪在我身邊。」他語氣強硬,卻又隱含絲絲柔情。
想蓉雙眸瞅住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讓一切盡在不言中。
突然她有些明白他的表達方式,一半霸道,偶爾的輕忽,剩下的,就是溫柔無限了!
他令人捉模不清,又似乎教人一眼看穿,好奇特的男子,好擾人的心思啊!
夜愈來愈深,想蓉終于有了睡意,幾夜的難眠,今晚仿佛獲得補償,已經可以安心入睡。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他低吟。
迷的意識中,她以為自己听見了什麼,是听錯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趙銀香發狂似的怒吼,嚇著了一旁的月環。
她想幫趙銀香設法,可是爺派人駐守曉風院,她根本出不去,也找不到法子。
「我什麼都比花想蓉好,論出身、論才貌……為什麼表哥卻看上她,而不理睬我呢?」
趙銀香的歇斯底里很駭人,她的崩潰更令人無法招架。
誰教她魅力不足呢?總是盛氣凌人,只有在爺面前佯裝柔弱,任誰看了,也只有無力。
月環搖頭嘆氣,等趙銀香息怒之後,才敢上前安撫她的失落。
「小姐可別發這麼大的脾氣,月環一定會幫你出口氣。」
「真的?」趙銀香重燃斗志的火焰,她就是等著月環提主意。
這一次就算要要更狠的手段,她都在所不惜!只要能除掉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即使必須充當劊子手,她都樂此不疲!
嫉妒會令人發狂!失去理智!
嫉妒會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轉身一變成為復仇的魔鬼。
她的殘酷,是因為愛得太過火!她不只要名利,更一心一意想得到表哥的心!
「我們該怎麼做呢?」趙銀香心急如焚,她不希望毒瘤持續成長。「我恨不得立即吸干她的血、活剝她的肉!」
她的憤恨清楚可見。
月環眼珠陰狠一轉,鬼主意立即浮現腦中。
要置人于死地還不簡單,只要用個毒藥即可讓人喪命!
眼波流轉中,可怕的陰謀已產生雛形,漸漸地確定了。
月環在趙銀香身邊附耳私語一會兒,才見兩人滿意認同的神色。
「不過,院外有人看守……」
月環狡獪地笑。「我有辦法。」
「哦!」趙銀香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我已經迫不及待看她慘死的模樣呢!」
女人心的確可怕可畏!如虎更如狼。
此時的趙銀香,面目可憎!
雖然非日日相隨,但是卻夜夜相伴,想蓉的心時喜時憂,在浮動與穩定之間,似乎還有一段距離,卻又像只有一線之隔。
彬許短短的瞬間,他便對她生厭了。
她的不安漸漸明顯,有什麼方法可以解去煩惱呢?她願意試一試。
然而,這卻是不實際的希望。
支開了芽兒,想蓉漫不經心地來到後園,只求一片寧靜的思慮空間。
以前,她老愛幻想,無論如何天馬行空、乘虛御風,都沒有人管得了,可是現在不同,她驚覺自己再也不適合編織夢想,細想她的未來,她必須是第一個喚醒自己的人。
悠閑的身影後,藏匿一雙歹毒的瞳眸,想蓉沒有發覺,依然徑自發愣。
月環陰森地從樹干挪出半個身子,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想蓉的背影。
可惜她已經選擇芽兒那賤丫頭當貼身丫環,否則月環還有意投靠呢!至少爺現今眷戀花想蓉,跟著她,當然勝過服侍那無可救藥的趙銀香!不懂魅惑男人、更不會爭寵的手段,教也教不來,笨死了!
等趙銀香真的坐上主母之位,沈總管說不定都成親了。
她不允許有人破壞她的未來,誰敢阻擋,誰就得死!
要怪就怪自己吧!貪慕虛榮,而招惹殺身之禍,誰會同情?
月環一步步走近她,不敢呼吸、不敢出聲,她打算讓她死得含冤不明。
孰料,花想蓉卻忽然旋過身,與月環面對面撞個正著!
「是、是你?」想蓉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之前落水的恐懼還存在心中。
月環暗自竊笑,表面上依然佯裝恭敬。「花姑娘,萬福。」
見她態度和善有禮,想蓉不自覺松了一口氣,或許她不是壞人。
心里如此一想,想蓉的神色也鎮定不少,她認為自己剛才失禮許多。
「有事嗎?」想蓉十分客氣地問。
多日不見趙姑娘主僕兩人,她以為危機已經消失,就算有深仇大恨,也應該可以化解了。
「我……」月環的眼眶中,盛滿盈盈淚水,可憐兮兮地說︰「請姑娘救救我家小姐!她被爺禁足在曉風院,就像被打入冷宮般……」月環唱作俱佳,將趙銀香的處境形容悲慘,要引發花想蓉的同情,更要讓她失去戒心。
如果每個人都可以如她一般單純,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她月環辦不到的事了。
報想蓉的心地善良,竟成了最大的致命傷!
「……小姐非常喜歡爺,我雖然是個丫環,但是對于小姐的痴情,我看在心里,小姐會對姑娘做出報復手段,純粹是因為嫉妒,和深懊失去最愛的人啊!望姑娘成全我家小姐一片痴心!」月環啜泣著,看起來很為趙銀香不平。
「我……能成全趙姑娘什麼呢?」想蓉一手捂住胸口,不敢大力呼吸,仿佛空氣變得稀薄而珍貴,她想離開,但是她又不能置之不理。
「只要姑娘離開——」
「不可能!」想蓉打斷月環的話,隱忍著滿腔痛苦。「我無法離開,就算逃得到天涯,也到不了海角!我的感情早已經被控制……」
她本來想一走了之,也決定不再和南宮焱有所瓜葛,但是他卻在最後關頭,用款款深情圈住她失望、悲傷的心。
他對她的用心,談得上十足十嗎?她雖然覺得沒必要再貪求,但是多日來,她的心卻郁郁寡歡,終日愁容滿面。
沒有愛情的相處,令她感到疲倦,她抱怨的是無法付出真心的相擁,而非物質上的享受不夠奢華。
「我不是故意要奪人所愛,但是我真的離不開啊!滿心的牽掛和眷戀,你要我帶著這些心情走到哪里呢?」想蓉苦笑著。
她的心再也無法收放自如,或者說,她一直是多情的!從不曾保留真誠,她以為真心待人就能得到別人真心回應,所以她的親切是無限的真心所構成,沒有虛偽。
無奈人間感嘆的事太多,包括無常的人際關系,無論是敵是友也都是緣分。
月環低著頭,沉沉地說︰「奴婢冒著生命危險,私自逃離曉風院,只為求見姑娘一面,難道姑娘還是鐵石心腸嗎?」
想蓉嘆了一口氣,旋過身去。「原諒我……」
月環森冷的眸光散發恐怖的訊息,她從袖口抽出一把匕首,慢慢地舉高,然後狠狠刺下——
「啊!」
尖銳的叫聲、四濺的鮮血,處處埋伏可怕的殺機!
月環不留情地連刺幾刀——
眼前的景象,單純是一幅畫,看她漸漸失血慘白的臉龐……
月環心中升起一陣陣得意。
「花想蓉死了?!」
趙銀香看著滿手鮮血的月環,心底不禁竄起一股顫栗。
她很高興听到花想蓉的死訊,但是一顆心卻又忐忑難安。
「我剛才從密口進來,沒有人看到,希望小姐鎮定些,若出什麼狀況,還請小姐冷靜應付,千萬不可自露馬腳。」
趙銀香猛喘著氣,頻頻點頭。「我、我知道。你趕快去洗澡、換掉這身血衣吧!小心一點,別被其他人看見。」
她的慌張,月環盡數看在眼中,也許心中多少有些罪惡感,但是為了達成目的,她可以泯滅良心。
「奴婢先下去了。」
「等一下!」趙銀香又確定一次。「她……真的死了?」
「是。」月環緩緩抬起頭。「倘若她沒死,我們便完了。」
她本來想人不知鬼不覺的暗殺她,孰料花想蓉會突然轉過身,既然讓她知道凶手的身份,就更加不能留活口!
「她一定得死!一定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