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點這麼多,我們哪吃得完啊!」
听到西陵一帆將每一種口味的豬腳都點一份,林齊修不禁憂心自己會被這些豬腳撐死。
「每一種口味都吃一點,吃不完就算了。」
「沒吃完很浪費耶!」
一頭豬也不過只有四只豬腳,他總共點了八種口味的豬腳,少說也要殺二頭豬,要是沒吃完可真的很對不起貢獻豬腳的豬呢!
「怎麼會浪費呢?」西陵一帆將他的見解分析給她听。「來一趟德國要花費的機票和旅費可是所費不貲,而且還要撥空前來,你如果沒有乘機將聞名全球的德國豬腳一次品嘗完,以後你若還想再吃正宗的德國豬腳,必須再來一趟德國,那可是金錢和時間的雙重損失,所以我一次將所有的口味全點完,以長遠的眼光來看,可不算是浪費。」
他的話乍听之下不無道理,可是經由她思考後,她覺得這是很牽強的說法。
第一,她不會有為了吃豬腳而跑到德國來的無聊舉動;第二,吃豬腳只是順便,而不是她來德國的主要目的,第三,她根本不愛吃豬腳。
所以,以長遠的眼光來看,她是絕不會為了豬腳而跑到德國來,金錢和時間的雙重浪費根本不會發生,而眼前吃不完的食物才是真正的浪費。
不過,這只是兩人對于浪費的定義不一樣,她也不便反駁。
「我猜你大概是個吃穿不虞匱乏的有錢人。」她先前就有這種感覺。
听他講話的內容及用錢的態度,再加上他不俗的穿著,即使對于名牌沒有研究的她也能猜得出他是公子哥兒的身份。
「哦?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難不成她是因為看他像個有錢人,才會刻意制造機會讓他接近?
西陵一帆的臉上雖然還掛著他招牌的笑容,但是他的心中卻罩上一層層的陰霾。
想不到她的城府比那些眼中只有榮華富貴的女人還要深沉,連閱人無數的他也會看走眼。
林齊修正想要回答他的話,服務生端來和盤子一般大小的豬腳令她驚訝得忘了開口說話。
天啊!這根本是豬的大腿肉,而不是只有骨頭的豬蹄。
「其實我們兩個人吃一份豬腳就夠撐的了。」這麼大的豬腳誰吃得完啊?
她的注意力已經被整桌的豬腳給吸引,完全沒察覺到西陵一帆還等著她回話。
「你別光是看,快吃啊!」她催促他坑詔叉。
西陵一帆沒有舉起叉子,堅持想要听到她的回答。
「你真的認為我是有錢人嗎?」
既然他想听,她就分析給他知道。
「有錢人分成兩種,一種是看起來像有錢人,另一種則是真正富有的有錢人。看起來像有錢人的人穿要名牌、開要名車、吃要名貴餐廳,身上只要看得到的東西全都要說得出品牌;但是實際上回到家卻是啃泡面、面包過活,這是標準的打腫臉充胖子。」
林齊修叉了塊紅燒豬腿肉送進嘴里,咀嚼過後才又繼續發表她的看法。
「真正的有錢人不見得全身上下都是名牌,他們有自己情有獨鐘的品味,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就是有錢人的氣質而不是銅臭味。而且現在越是有錢的人越不能表露真實的身份,因為他們怕會遭人搶劫、勒索、綁票,所以越有錢的人就越想象個市井小民。
另外還有一種沒有人猜得出來的有錢人,那就是鄉下人家稱之為‘田僑仔’的人,他們出門可能騎著腳踏車、破機車,穿的是買農藥、肥料所送的衣服,不過事實上卻是擁有好幾甲地的大地主。」
听完她的分析,西陵一帆覺得很有趣,不過他想知道在她的眼里,他像是哪種有錢人。
「那你認為我是哪一種有錢人?」
林齊修這時將視線集中在他身上。
「我之前就說你是吃穿不虞匱乏的有錢人,那你當然不可能是回家啃泡面、面包的人,看起來更加不像是‘田僑仔’,所以你是真正的有錢人。」她肯定的說。
「何以見得?」
若光以這幾點,他不認為她有辦法下判斷,除非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猜測只是個幌子。
「你手上的表。」
「表?為什麼?」他低頭查看自己的表是否有異常之處。
「你的表是‘媚卡兒’也就是西陵珠寶公司成立以來惟一推出的三款對表設計其中一款,西陵出產的三款對表價格是介于五萬至十萬之間,你手上這一支正好是最昂貴的那一款,一支表也要五萬元。」
沒想到她對西陵去年推出的三款對表這麼熟悉。西陵一帆對于她的見識感到吃驚。
「這種表的價格並不特別昂貴,也不是什麼名表,你怎麼能憑一支表就猜測我是有錢人呢?」
「光听你說話的口氣就知道你是有錢人。一支五萬元的手表是一般人一個月至三個月的薪水,就算有能力買這種表,也要省吃簡用好幾個月才狠得下心買下來。你會有這麼輕忽、不在意的態度,那就表示五萬元對你而言簡直有如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麼。」
這就是她說的有錢人和沒錢人的差別。
听完她的長篇大論,西陵一帆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但是心中的疙瘩還是存在,他無法釋懷她是看在錢的面子上才接近他。
「如果我是個沒錢的人,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什麼嘛!他竟然以為她貪圖他的錢。
「你有錢是你家的事,根本與我無關!」她火大的拍了下桌子。
看她氣得不輕,西陵一帆知道她不是為了錢才和他在一起;如果她是為了錢,她會低聲下氣的解釋,而不是氣憤難平。
「別氣了,我是故意逗你玩的。」他趕緊陪著笑臉讓她消消氣。
此時!他不但是臉上笑了,連心也跟著開懷大笑。
他果真沒有看錯人。
吃完豬腳,林齊修覺得自己撐到快走不動了。
真是的,點了這麼多豬腳,吃不完會覺得很浪費,所以她就一直硬塞、硬撐,想要全吃下去,卻還是無法全部吃完。
靠在門邊,她邊等西陵一帆邊喘氣。
「走吧!」結完帳後,西陵一帆走到門口,在她的身邊說。
林齊修跨步先踏出門口,卻听到廣場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及吵鬧的喧嘩聲,她不由得停下腳步觀望,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概是有人喝醉酒鬧事,我們快離開吧!」惟恐遭受波及,他趕緊牽住她的手,穿過人群、走出巷子。
被他牽著手,林齊修覺得有一股暖流自他的手心傳到她的身子。
兩人並非熟到可以牽手的地步,但是她知道他牽自己的手並沒有惡意,她若是硬要甩開,會顯得失禮,只好任由他握著。
「所有的商店都關門了,德國的夜生活真是乏味啊!」走到商店街,看著一家家熄了燈火的店面,西陵一帆有感而發。
一到六點,街上只剩下餐廳、酒吧、情趣用品店和超市還開著,其余的店家全都停止營業了。
難道他和她的探險就要在這時候結束了嗎?他實在有些不舍。
「才不無聊呢!」林齊修拉著他駐足在櫥窗前。
雖然店門關了,里頭的燈也熄了,但是每一家店的櫥窗都還亮著燈光。
不愛「血拼」的她,現在正是可以參觀商店的最佳時機。
「現在打烊了,我們愛看多久就看多久,沒有人會在一旁唆。」
要是在營業時間內,老板或店員一定會纏著上門的顧客介紹兼推銷,沒有打算要買東西的她鐵定會受不了。
看到商店的門面全都是玻璃,林齊修心中立即升起疑問。
「德國人都不怕小偷嗎?」
「為什麼這麼問?」她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西陵一帆模不著頭緒。
「他們的店只有玻璃門鎖著,沒有設置鐵窗及鐵門,這要是在台灣,可能整家店都被搬光了。」
珠寶店和古董店竟沒有森嚴的防護,隨隨便便一敲,玻璃就應聲而破,里頭價值不菲的貨品輕而易舉就成了偷兒的囊中物。
「說不定德國人很守法,不偷也不搶,另一個可能就是德國的警察和保全很厲害,能有效的保護這些商店,讓人不敢以身試法。」
照他這麼說,德國就成了大同世界,人人都奉公守法,心中沒有貪念,否則就是中國古代的盛世,達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和平世界。
「你卡通看太多了嗎?」她根本不信他的說辭。
「若不是這樣,你有更好的解釋嗎?」
這下子,換他想听她的見解。
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問他,他現在又反問她,她要是有辦法回答才有鬼呢。
林齊修不想理會他,她將目光移至櫥窗內排列整齊的首飾。
蚌的,她看到一個令她頗為心動的戒指,對于這個戒指可愛的設計,她可是喜愛至極。
「你看,這個戒指的設計好可愛!,」她興奮的指給他看。
「哪一個?」一說到首飾的設計,西陵一帆也興趣滿滿的湊上前。
「就是這個弦月造型、四周瓖著小水鑽的戒指啊!」
「是挺可愛討喜的,不過我比較喜歡它下面的那個麻花造型,在交叉點上瓖水鑽的戒指,看起來比較高雅大方。」
「真的也很好看耶!你的眼光不錯喔。」她真心的稱贊。
他可是西陵珠寶公司現任的總經理,也是未來董事長的第一人選,欣賞飾品的眼光當然不會太差。
西陵一帆是很想這麼告訴她,但是現在還不是說明的時候,他還必須隱瞞他的身份。
兩人又繼續往下一家櫥窗觀賞,不停的討論著自己的觀感。
這條古老歐式建築的商店街,賣的商品大多都是珠寶首飾、古董及衣服,最吸引他們目光的當然就是珠寶。
為數不多的商店,一會兒就逛完了,他們只好又往回走。
「我覺得你對珠寶好像很有研究的樣子,你是做什麼的啊?」他難得和她這麼談得來,不免對他的身份有些好奇。
「不可說。」他神秘兮兮的搖頭,就是不告訴她。
「小氣!問個職業而已,有必要這麼神秘嗎?」她有些不悅的噘唇。
他僅是笑一笑,對于她的嬌嗔無動于衷。
當有必要表明身份時,他一定會坦白以告,只不過……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就是了。
也許,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走出商店街,西陵一帆與林齊修又回到大教堂前的廣場,眼前熱鬧的景象讓林齊修幾乎睜大了雙眼。
地板畫家的人數比方才增加不少,而且他們的作品幾乎都快完成了。
林齊修靠近一瞧,有人物畫、風景畫,各有各的特色。
「不知他們里頭有沒有畫畢卡索那種抽象畫的?」她回首問他。
若是畫抽象畫,打賞的人會不會比較多呢?她好想知道喔。
「這可就問倒我了,我沒看過有人畫抽象畫。」他以前沒看過,也沒有問過人,當然無法替她解答。
「問他們不就知道了嗎?」她心想既然不知道就找當事人問嘛!
林齊修自以為聰明的想要和專心作畫的地板畫家交談,她用英文和他們攀談,試了好幾次,卻沒有得到回應。
「他們怎麼都不理我?」她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聾子。
「你別忙了,德國人對于英文不太行,他根本听不懂你在說什麼。」他忍著笑意解釋。
在德國吃過好幾次語言虧的他知道和德國人交談時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不能奢望他們懂英文。
也許是德國的民族優越意識讓他們很少去學習外來的語言,有時連餐廳的服務生也不懂英文,所以菜單上除了德文之外,還有圖片及英文協助顧客點餐,至少用比的他們還看得懂。
不過像啤酒、隻果汁永……等等簡單的單字他們大概都還懂。
「外國人的英文不是都很厲害嗎?」
林齊修以偏概全的以為外國人在語言方面都很有天分,每個人至少會母語及英文。
「那可不見得,至少德國人除了從商及觀光的人之外,其余的人很少接觸英文,對于英文也都只是半吊子。」
「這樣啊!」林齊修有些失望。
她不懂德文,對方不懂英文,說了也是雞同鴨講,白白浪費口水罷了。
失望來得快、去得也快,當她又發現新事物時,她的注意力立即被新的發現給轉移,方才的失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大教堂高聳的牆壁邊,有個身穿桃紅色蓬蓬裙、頭戴同色系歐式綁帶圓帽的人,就像是由玩具店跑出來的大洋女圭女圭一般,他一動也不動的站在椅子上,一直保持同樣的姿勢。
「這是?」
「這和地板畫家有異曲同工之妙。」西陵一帆不直接回答,反而給了個提示讓她猜。
巴地板畫家有異曲同工之妙?林齊修仔細的審視眼前的假女圭女圭,發現這個假女圭女圭下方的地上擺了個小塑膠盆。
啊!她知道了。
「他前面的小盆子是不是也供游客放置賞錢?」
「聰明。」西陵一帆由口袋中掏出了個銅板亮在她的眼前。「你拿著銅板過去,放在小盆子里,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喔!」
林齊修听他這麼說,她將銅板自他的手中取走,一步步的走向假女圭女圭。
她人還未到,假女圭女圭看到她就舉起手對她招手。
耶!他會動!
她興奮的快步走近。
當林齊修將鋼板投人小盆子後,假女圭女圭立即以機器人頭、手的動作方式表演了一段,就好像是一個會動的洋女圭女圭。
表演的時間極為短暫,當他的演出結束後,他又回到先前靜止不動的狀態。
看她笑得合不攏嘴,西陵一帆覺得自己好像也感染了她的喜悅。
「覺得怎麼樣?」
「好可愛喔!」
一受到可愛事物的吸引,她就會忍不住大聲驚嘆。
西陵一帆實在不忍打擾她的好興致,不過時間真的晚了,該是回飯店休息的時候。今天若是玩得太累,接下來的行程她一定無法隨心所欲的游玩,那就可惜了。
雖然天色朦隴,沒有夕陽余暉,但是表上的時間已經指著八點了。
「我們該回飯店了。」
林齊修抬頭看天色,天空雖不很明亮,但都還能清楚的看見四周的景物,完全不像黑夜將要來臨的樣子。
「天色還很早啊!」她實在不舍得這麼早結束。
「你若是要等天色全暗才肯回飯店,那可要九點過後喔!」
他無法一直陪著她游玩,他還必須回飯店處理些公事,也要整理明天所有的相關文件,再玩下去,他明天鐵定癱在床上無法辦事。
「好吧!」導游都說要休息了,她再反對也無效。
兩人緩緩的走下階梯,來到「洞」車站打算招個計程車回飯店。
「你今天玩得開心嗎?」雖然現在就結束有些掃興,但他還是想知道她對今日探險的感覺。
「當然開心啊!」
有個這麼有趣的導游相陪,她怎麼能不開心。
見到她的笑容,西陵一帆不禁語重心長的說︰
「其實人生處處都有樂子,就看你如何去體會、去尋找讓自己快樂的方式。懂得享受快樂的人不管處在多麼艱難、苦澀的環境,他都能開懷大笑,與其說是苦中作樂,倒不如說是在痛苦中尋找快樂的泉源還要來得貼切。」
她適合開心的笑容,完全不適合愁緒滿腔的悲情容顏。
「這就叫作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為何不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她忍不住對他的一席話下結論。
「沒錯!」她的慧黠正是最迷人的地方。「快樂的道理你都懂,那你為何要逼自己沉浸在痛苦的深淵呢?」
「我……我沒有啊!」她的臉色微微一僵。
「那你昨晚為何要拒絕和旅行團的人同行?」
「那是……那是……」
她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我明白。」他對于她的痛處可是十分清楚。「一個不懂你的好的笨男人,你何必要時時掛心?就算你們在同一個旅行團時時相見很尷尬、很痛苦,但你根本不用在意他,你是來游玩的,又不是來追他的。」
他就是看不慣她為了一個負心的男人而將她最燦爛的笑顏隱藏住。
「你要讓自己這一趟的旅程多采多姿、開心又快樂,那你所花費的金錢和時間才值回票價。」
他怕她會忘記,一再的叮嚀。
「我知道了。」
她接受他的勸告。
坐上計程車,兩人默默無語,而林齊修的腦海中一直不停重復的想著他方才說過的話。
她的情緒不該被周守義左右,這是她自己的人生,要哭還是要笑都該由自己作決定。
她才是自己情緒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