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肱龍在要上早朝前清醒,一睜開眼就看見明晶-躺在他的懷里,他臉上泛起了一抹寵溺的淺笑。
她依然睡得這麼香甜。
每天睜開眼看她的睡顏已經成了他的習慣,要是沒見到她熟睡的模樣,他還會覺得怪怪的。
「晶-……」他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蛋。
在睡夢中,明晶-似乎覺得臉上有些搔癢,她伸出手在他手指撫過的地方搔了搔。
看到她可愛的模樣,令他不禁莞爾。
他實在不舍得讓她離開他的懷抱,但偏偏他是一國之君,不能不上早朝听取文武百官稟告政事。
想要抽出被她壓在身下的左手,她卻靠得他更緊,讓他試了許多次依然遲遲無法抽回他的手。
「嗯……」明晶-在睡夢中發出輕微的抗議。
他的動作雖然已經盡量放輕,但還是驚動了熟睡中的她。
「晶-,你乖乖地睡,讓我先去上個早朝,一會兒回來後陪你出宮去玩。」他對著睡到不省人事的人兒說著。
說也奇怪,他話才說完,明晶-隨即翻了個身,讓他輕而易舉就抽回自己的手。
要不是知道她睡著後很難叫得醒,他會以為她剛剛是裝睡的。
「你真是越來越鬼靈精了,听到可以出宮就立即放了我,真不知道是出宮去玩比較重要,還是我比較重要。」
見她有得玩就不要他,實在是令人傷心。
他的抱怨還是吵不醒她,她舒服地窩在錦被里睡得相當沈。
擺肱榆終于明白還是不要拿游玩和自己比,以她那種愛玩的個性,她一定選擇玩,他問也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你繼續睡吧!」
他習慣性地在她的唇上偷了個香後才起身梳洗、著裝。
當他要踏出房門時,想起自己剛剛的承諾。
雖然他是在她熟睡中說的,但是他一向秉持君無戲言的原則,所以他不願失信于她。
他留了張要帶她出宮的字條,並刻意放在她梳妝用的銅鏡台上。
她梳妝時看到這張字條應該會很高興吧!想象她歡天喜地的模樣,黑肱榆頓時不想走,他想看她的笑靨。
「皇上……」門外傳來刻意壓低的呼喚聲。
算了,他一定要先去上早朝,滿朝的文武百官正等著他。
當黑肱榆打開門時,常公公已經站在門口迎接他。
「走吧!」
前頭有數位公公為黑肱榆開路,而後頭也跟了常公公及一些人,如此龐大的隊伍在行進時卻出奇地安靜,生怕發出一丁點的聲音吵醒了里頭熟睡中的明晶。
原本該是男人天下的正殿在今日突然多了數十名淡掃蛾眉、身段窈窕、面貌如玉的女子。
「什麼?」黑肱榆有些驚訝。
他沒听錯吧?他懷疑不是他听錯就是底下的人說錯了。
這些女子是他大皇兄?報答他的贈藥之恩而送來的舞妓、樂伶,說什麼要替他充實後宮。
天啊!
他根本就不想納嬪妃,而後宮也只需要明晶-一人就夠了,他無意讓一堆女人住在屬于他和她的天地里。
大皇兄和他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這樣陷害他。
擺肱榆根本就不認為黑肱龍此舉是報恩,反而認為他是借機搗亂,想要害他和明晶-因為這些女人而失和。
「啟稟皇上,尊帝念及皇上的贈藥之情,因而獻美人數十位想充實皇上的後宮,願皇上早日生得龍子。」
擺肱榆覺得整個頭都疼了,難受地按住額際。
明晶-雖然玩心很重,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可是,她的性子卻直來直往極為剛烈,她絕對不可能容許他留下這些女人。
要是硬讓她們住進後宮,鐵定鬧得不是她死就是她們亡。
不行!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而且他的心一直都在明晶-身上,他根本不想失去她。
他寧願選擇對他最為重要的人。
「把她們送回中齊國。」他立即下令。
「皇上,萬萬不可啊!」
「有什麼不可的?我不想納嬪妃,為了不讓她們老死在西霞,我把她們送回去,這是對她們最大的恩澤。」他的愛、他的情、他的心已經全給了明晶-,而且,他自己也無心流連花叢,所以,他不想因她們而招惹是非上身,他只想讓她們離開去尋找一個肯對她們付出關愛的人。
一個女人的青春有限,他不想耽誤她們大好的年華。
「皇上,這些美人是尊帝對皇上的心意,要是皇上不肯收下還退了回去,那不就代表不領尊帝的好意,這樣會壞了咱們和中齊的友好關系,也會造成皇上和尊帝間的嫌隙。」
只不過是幾名女子而已,怎麼可能會牽扯到國與國之間的友誼。黑肱榆覺得他說得太夸張了。
「愛卿言過其實了,朕和尊帝乃是兄弟,不會因為拒收幾名舞妓而壞了彼此間的情誼。若真是這樣而造成尊帝對朕的誤會,那麼朕可以修書說明朕送回這些人的原因,讓尊帝了解朕的用心。」
彼此都是兄弟,相信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皇上……」
有人不死心還想繼續進言,卻被黑肱榆給打斷,制止他們再勸說。
「夠了!我決定的事絕對不會改變!」
他是皇上,怎麼可能讓別人插手他要不要納嬪妃的事。
眾人明白當他這麼一講時,就表示事情已無轉圜的余地,繼續勸說也只是徒勞無功。
「派人將她們安全地護送回中齊,不論是誰都不準動她們一根寒毛。」
雖然她們的身份是舞妓、樂伶,可他還是想要保住她們的清白,絕不讓護送的官兵隨意輕薄她們。
「臣等遵旨!」
當蹲在階梯下的女子一一被帶下去時,卻有一個始終垂著首的女人怎麼也不肯離開。
「還不快走!難不成你想被砍頭嗎?」護衛威脅地說。
這時,這名女子才緩緩地台起頭,「要是就這麼被送回中齊,我倒寧願人頭落地,死在西霞。」她異常堅決地說。
「你……」沒想到她的性子這般倔強,「你想被砍頭我可不想,你就行行好別害我啊!」
看著底下拉拉扯扯的兩人,黑肱榆好奇他們在竊竊私語什麼。
「你不快點下去,是還有什麼事嗎?」他出聲詢問這名始終不肯離開的女子。
「皇上。」她望向坐在龍椅上的黑肱榆。「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觸犯龍顏,可是,民女千里迢迢自中齊來到西霞,為的就是要獻藝。若是現在立即被皇上遣回,民女回到中齊說不定將淪落青樓、或成為達官貴人的玩物,既然結果是這樣,那倒不如就讓民女先死在西霞,至少死後能留個清白,不至于辱沒我年家的門風。」
她話一說完,便以自己單薄的身子去撞身後的紅柱,頓時頭破血流,昏死過去。
這一切來得突然,眾人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所以沒有人來得及阻止她。
真是名剛烈的女子!擺肱榆被她的行為給震撼住了,他不由得在心中佩服她為保清白的勇氣。
「皇上,這……」眾人慌了,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這個女人。
她傷成這個樣子不知有沒有生命危險,要是現在將她送回中齊,這會讓人覺得他這個皇上不夠仁德。
「常公公,命人將她帶至福臨宮休養,傳喚御醫診治。」
他將她安排在後宮純粹只是想讓她養傷而已,並沒有任何特別的打算及用意,可他的命令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可就不是這樣了,眾人以為他有意迎這名女子入後宮。
「遵旨。」常公公招了招手,立即來了兩名太監將這名女子給帶了下去。
「皇上,那其余的女子要怎麼處理?」
「遣回!」他理所當然地命令。
他剛剛都已經下令了,他們不知是不是耳背,竟然又問了一次。
「遵旨。」
所有的女子都被遣回,僅僅留下那名在文武百官前自盡的女子,這更加令他們肯定心中的猜測。
綁宮將不再是皇後娘娘一人的天下了。
下了朝,黑肱龍沒有去御書房,也沒有回朝霞宮,反而去了福臨宮探視那名撞柱自盡的女子。
他並沒有逼迫她,卻令她走上自盡這條路,于情于理,他都該關心她的傷勢。
要是她有個萬一,他也會感到良心不安。
專心包扎傷口的御醫並沒有發現黑肱榆的到來,直到黑肱榆站在他身後,他被忽然罩上的黑影嚇到了,他不悅地轉過身想要怒斥來人時,卻發現來人是黑肱榆,他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慌忙地想要行禮。
「臣……」
擺肱榆制止他行禮的動作,扶起了他。
「這兒沒旁人,不用行大禮了。」
御醫已是白發蒼蒼、年近古稀,他敬重他是個年事已高的長輩,所以,沒有外人在時,他不拘這種小節。
「謝皇上。」這樣的禮遇令他有些受寵若驚。
「她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生命危險?」他站在一旁,看著沉睡中的人問。
御醫雖然得到黑肱龍給予的特權,可他說起話來還是必恭必敬,絲毫不敢有所逾越。
「啟稟皇上,這位……姑娘只是撞傷了頭,睡幾個時辰就會醒來,身子不礙事,請皇上寬心。」
他不知她的姓、她的名,她也沒有接受冊封,所以,他稟報時因為不知該如何稱呼這名女子而稍稍地停頓了下。
「沒事就好。」黑肱榆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那可就令他頭痛了。
「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外貌,盡量醫好她頭上的傷,最好不要看到傷疤,免得壞了她的容貌。」他再三地對御醫叮嚀。
雖然在太和殿上只是匆匆一瞥,可黑肱榆看清了她的容貌,那樣的花容月貌絕非是尋常的舞妓、樂伶。
擁有這種姿色的姑娘要是額上多了個突兀的傷疤,那就好比珍寶上多了瑕疵,實在是可惜極了。
見黑肱榆對這名女子過分關注,御醫免不了在心中胡亂猜測。
「臣定會盡力而為。」
要是醫不好,不知會不會被拖下去砍頭?他的心中不免憂慮。
「她要是醒來,命人來通知朕。」他有些話想問她。
只為了要遣她回中齊就撞柱自殺,尤其她在自殺前說的那一番話,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若是想要知道答案,就只能等她醒來時再問她。
世界上沒有什麼事解決不了要以死來求解月兌的,若她需要任何幫助,看在她和他有緣的份上,他也會樂意幫助她。
「臣遵旨。」
這名女子是什麼來歷、身份,竟然有辦法令高高在上的皇上親自來見她、關心她,她實在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那她就交給你了。」
他還是趕緊離開才是,省得他淨顧著回他的問話,手上包扎傷口的動作停了下來。
「臣恭送皇上。」
「救人要緊,所有的繁文縟節就全免了。」
「是,皇上。」
擺肱榆感到非常的頭痛,他都要他省去那些禮儀,他還是有听沒有懂,依然對他恭恭敬敬。
難不成在這世上已經找不到一個像明晶-那樣,不把他的權勢、地位放在眼里的人了嗎?
一想到明晶-,他才想起要帶她出宮一事。
她現在肯定是火冒三丈地等著他出現,他不知又要花多少時間來安撫她的怒火。
擺肱榆的頭皮已經開始發麻了。
「皇後娘娘,用膳了。」
妙兒、語兒、如兒、珠兒怕明晶-會餓著,她們提醒她吃點東西。
「我不吃,撤走!」
她氣都氣飽了,哪還有胃口吃這麼豐盛的午膳?
擺肱榆留了張字條說要帶她出宮去玩,她醒來後立即梳洗、著裝、用早膳,結果她高高興興地等了一個早上,等到的卻是滿肚子的火氣。
他要是無法撥出時間帶她出宮,他就不要給她驚喜、承諾,害她空歡喜一場。
她們不是不懂得察顏觀色,她們也明白她在氣什麼,可她們無力平息她心中越來越熾的怒火。
引火的人要是再不來滅火,她們就要先被她的怒火給燒得面目全非了。
「娘娘,皇上是個一言九鼎、重承諾的人,現下會誤了出宮的時辰一定是被重要的事給耽擱了,娘娘就請先息息火,用了午膳之後才有力氣問皇上為何食言。」
如兒不是在火上加油,她只是想騙明晶-吃飯而已。
對啊!就算她想要發火罵人也該先養足自己的體力,免得到時餓過了頭而中氣不足。
「如兒,你說得有理。」
明晶-起身坐至桌前,囫圇吞棗地咽下所有的山珍海味。
「娘娘,吃慢一點,別吃得這麼急,小心噎住了。」妙兒不悅地瞪了胡亂說話的如兒一眼。
她又不是故意的!如兒無辜地扁了扁嘴,垂下頭不敢看妙兒。
當黑肱榆進入朝霞宮時,見到的就是明晶努力吃飯的情景。
她這麼乖地肯用膳,那是不是就表示她心情不錯,沒有生他的氣。黑肱榆心中懷了一絲絲的希望。
「晶。」怕嚇著了她,他輕聲地喚她。
一看到是黑肱榆來了,明晶-不悅地重重放下碗、筷。
他不會笨得以為她這樣是在歡迎他回來,眼角余光一瞥,他就明白她現在鐵定是非常的氣他。
「皇上,奴婢們先告退了。」
四人聰明地先行離去,將盛怒中的明晶-交給了他。
雖然覺得她們挺沒良心的,竟然讓他一個人面對她,不過仔細想想,她們先下去也好,省得讓她們看到他沒志氣、沒有威嚴的樣子。
「晶-,今天實在好忙,有好多事情要我去處理,將我累個半死。」為了求逼真,他還裝出疲累的模樣。
「皇上辛苦了。」明晶-咬牙切齒地說著。
听到她反常地叫他皇上,黑肱榆知道這是風雨欲來之前的寧靜。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忘記的,而是今天早朝時發生了令人措手不及的事,害我一時之間忙昏了頭,等到我想起時,我就立即趕了回來,沒想到還是太遲了。」見她氣沖沖的模樣,他知道為時已晚。
這回是他的錯,他甘心任她責備。
「我知道我不該失信于你,所以只要你肯原諒我,不管你提出什麼樣的條件我都答應,只希望你消消火,別再生氣了。你要是氣壞了身子,我可是會心疼的。」
他說了些甜言蜜語,希望能消消她的火氣。
瞧他低聲下氣的模樣,就算有再大的怒氣也發不出來了。
「就會耍嘴皮子!」明晶-嬌嗔地道︰「你這張嘴到底是騙了多少姑娘家?」
「不多,就兩個人而已。」
一听到他哄過兩位姑娘,明晶-臉上的怒火被醋意給取代。
「好酸啊!懊像有人打翻了醋桶,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酸酸的醋味呢?」他嘻皮笑臉地逗著她。
知道他是在取笑她,她別過頭不回答。
擺肱榆抱住了她,笑道︰「別亂吃飛醋,這兩個人一個是我母後,另外一個就是我心愛的女人。」
「誰是你心愛的女人啊?」明晶-雖然樂得眉開眼笑,但她還是故意僵著一張臉。
「你不知道?該罰!」
他轉過她的身,低下頭給了她一個幾乎奪去她呼吸的深吻當處罰。
明晶-無力地偎在他懷里,靠著他的肩喘著氣。
「肯原諒我了嗎?」他沙啞地詢問。
擺肱榆決定了,要是她還是不肯原諒他,那他就要吻到她願意原諒他為止。不過,他倒是希望她不要這麼快說原諒他,否則他就少了一親芳澤的機會了。
「算了!只要你今天下午都陪著我,我就什麼氣都沒了。」
她也不是真的氣他不帶她出宮,她只是期待他能陪在她身邊就好。可她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的人,她就不由得怒火中燒。
「這有什麼問題!」陪在她身邊是他最想做的事。
「不能食言喔!」她怕他又變掛。
「君──」
「君無戲言。」明晶-替他說。
「聰明!」
擺肱榆想給她一個吻當作獎賞,但還沒貼近她的唇就被常公公殺風景的呼喚聲給打斷,害他只能蜻蜓點水地輕輕一啄。
「進來。」想必他有要事向他稟告。
「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免禮。」他們兩人異口同聲地說,說完之後有默契地相視而笑。
「常公公,有什麼事嗎?」
「皇上,這……」他為難地看著明晶-,吞吞吐吐地猶豫著是否要在她面前稟告御醫的傳話。
「有話直說。」他不認為有什麼不能讓她知道的。
既然黑肱榆都這麼命令了,常公公就不再有任何猶豫。
「皇上,福臨宮的姑娘醒了。」
「醒了?」一听她醒來了,黑肱榆心急地想要弄清楚所有的事。「來人啊!擺駕福臨宮。」
他沒有交代一聲就離去,這讓明晶-很不是滋味。
「你不是說要陪我嗎?」她追了上去卻還是遲了一步,她無法追上他。
擺肱榆走得太急,沒听見她的問話。
什麼君無戲言,根本就是他只對她食言!
是什麼女人這麼重要,令他忘了他剛剛說過的話,迫不及待地去見她?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明晶-只有滿月復的怒火及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