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的彩排,藍衣是第一個到的。他想在所有人到之前先練一次。他自己帶來了手提音響,獨自站在這寬闊的舞台上。
他閉上了眼。想著這是他的舞台、他的夢想……他終于可以真正地跳舞!當音樂響起的時候,他完完全全忘了自己。
舞台上只有一盞聚光燈,世界上也仿佛只有他一個。
威爾獨自站在角落,看著藍衣獨舞,看得他熱淚滿眶。他幾乎可以在剎那間確定,這個天生會跳舞的孩子就是他的!雖然,他這輩子從未想過他會有個兒子;雖然他和藍雨之間僅是稍縱即逝的插曲。
但當他第一眼看到藍衣時,他幾乎就完全明白了。他不但有一雙和自己一樣的藍眼楮,更有一張和藍雨一樣美麗的臉孔;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個會跳舞的靈魂……
藍衣做了一個完美的落地動作,威爾忍不住蹦起掌來;此時,其余彩排的團員也陸續到了。藍衣卻不禁一愣,他沒想到威爾居然一直在暗中看他跳舞。藍衣一臉面無表情,甚至刻意不去正視他眼中的感動;對他來說,那是太嚴苛的壓力。
藍衣悄悄退到一邊,讓工作人員做好事前準備。只要威爾一靠近,他就躲開。不久,彩排正式開始,藍衣卻反常地頻頻失誤。
他,一個人練習的時候跳得那麼狂妄驕傲,然而正式彩排時卻亂了手腳。他跟不上節奏,甚至忘了動作,一連幾次下來,他第一次跳舞跳得手腳發軟。
蕭百言來到了現場,他在觀眾席上和于海國坐在一塊,一句話也沒說;于海國卻是緊張得滿頭大汗。
「藍衣今天是怎麼搞的?!從來沒看過他這麼失常!?
蕭百言知道,那是因為威爾在的緣故。
盡避他故作瀟灑、漠不經心,但蕭百言知道,這突來的沖擊委實太刺激他;而藍衣,甚至只是個孩子。
「百言,藍衣不會是太緊張吧?畢竟……他沒有正式上大舞台的經驗!」
蕭百言一笑,他深遂的黑眸不曾離開過舞台上的藍衣。
「藍衣天生下來就注定要在舞台上發光,這種小場面哪會讓他緊張。」
「可是……」于海國苦著臉。「他今天的表現……哎——」
「反正今天只是彩排,不需要太浪費體力。」蕭百言說得輕松,于海國卻是瞪大了眼。
「明天晚上就是首演耶!我是怕威爾先生臨時把我們踢掉!?」
蕭百言笑得比任何時候還得自信滿滿。
「他不會,絕對不會。」
「藍衣,求求你恢復正常吧!」于海國忍不住禱告。
蕭百言忽然站起來,嚇了于海國一跳。他看見藍衣默然地退到幕後,消失在舞台上,他立刻跑了過去。
不行!他的感情釋放不出來,他根本跳不出來!
藍衣沮喪地跑到後台,頹然地坐在地板上,仰頭靠著牆。他從未感到如此疲累,他真的覺得好累……
一抬起頭,蕭百言溫柔的雙眸卻出現在他眼前,藍衣淡淡一笑。
他好像是他的阿拉丁神燈一樣,只要他轉個念頭,他就人出現。
蕭百言蹲了下來,遞了一條毛巾給他,還為他開了一瓶礦泉水。
「走!我們去泡溫泉!」蕭百言笑道。
藍衣一愣。「現在?」
「現在!天已經暗了,外面又冷得半死,現在去泡溫泉最適合!」
「百言……」藍衣實在有些哭笑不得。他現在煩得要死,明晚就要表演,偏偏彩排時他又跳得不好,他哪來的興致去泡溫泉?
蕭百言伸出手輕按著他緊繃的肩頭,令藍衣感到一陣酸楚。他感到一陣全身無力,一陣孤獨的委屈。
「你應該放松一下。」蕭百言柔聲笑道。
「百言……」
「藍衣,明天你打算像今天這樣上台表演嗎?」
藍衣一愣。
「不管那個人跟你有沒有關系,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你的舞蹈是你自己跳出來的。他一出現,你就被擊垮了嗎?」蕭百言仍溫柔地對他說。
藍衣卻是臉色發白,腦中一片混亂。
不!沒有什麼擊不擊垮的,他和威爾根本不曾有過任何交集。
「藍衣,你必須解開這個心結,否則——你上不了台。」
藍衣瞪大了眼。
蕭百言笑道︰「你並不恨他,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有你存在。你只是一時慌了,因為你會跳舞,是他毫無保留遺傳給你的。藍衣,這是天性,不是你想擺月兌就可以完全視若無睹。其實,他很愛你,我看得出來。」
藍衣怔怔地看著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反常,像是突然間冒出了一個父親,當他看到那雙和自己一樣的藍眼楮,他一切都亂了。
他一向是那麼的孤傲,對自己跳舞的天分那樣自豪;但當他看見威爾躍上舞台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遠遠不及他,他那天神一般的舞姿,自己根本無法與他相提並論。他從不曾感到如此沉重的壓力,而那人——竟然還是他未曾謀面的父親!
「百言……」藍衣整個人虛弱地松懈下來,把頭靠在他胸前,做了好幾次深呼吸。
「藍衣,不管怎樣,我都在這里。」
霎時間,藍衣真的有股想哭的沖動;但他流不出淚來,他一向就沒有眼淚。
他就這樣靠在他溫暖的胸前良久,舒服得幾乎要忘了所有的疲累。
蕭百言也就這麼坐在地上,讓他靠著。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吵雜的音樂,都不足以影響兩人。
突然,威爾跑了過來,怔愣地看著兩人。
蕭百言抬起頭看著他,以食指抵在唇上。「噓……」
威爾蹲來,靜靜地不敢吵醒藍衣;卻在蹲的一刻,兩對湛藍眼眸交疊,融匯成一片湛藍、深遂的藍……
藍衣根本沒睡,他只是想舒服地靠在他身上。
威爾愣愣地看著他,同時對于兩人不尋常的舉動心生疑惑。
意外的,藍衣對他露出一抹輕淡的微笑,頓時教威爾心中一悸……他笑起來,簡直和藍雨一模一樣!
「彩排結束了嗎?」藍衣輕聲問道。
「結束了。」
終于,藍衣離開了蕭百言的懷抱,看起來精神恢復了不少。
他看著威爾說︰「我想再跳一次。」
威爾欣慰地笑了。
當他看見藍衣一個人練習的時候,那種不可一世的霸氣,與正式彩排的失常有著天壤之別。他相信,藍衣還有更多潛力還沒發揮,總有一天,他會超越自己的。
「而且……」藍衣又說。「我要跟你跳!」
藍衣又對蕭百言說了幾句話,要他翻譯給威爾听。
「他希望所有人都離開,他想跟你一起跳……」蕭百言的笑容流露著一抹害臊。「……只跳給我看。」
威爾怔愣地看著他們。
蕭百言又說︰「就是只要我們三個人在場就對了。」
威爾看向藍衣,藍衣朝他點點頭。
與他共舞?那畫面只出現在他夢境中而已,他曾夢見自己和藍雨共舞。
藍雨……那個美麗又無情的女孩,像藍色天空傾落的雨,抓不著又留不住,轉眼她就消失不見;或許,他只是她游戲人間的一個小配角,但他仍想念她。此刻,他更感激她,因為她至少仁慈地留下了這個美麗的生命。
他留不住雨的消逝,至少,可以披戴上美麗的衣裳。
威爾下去之後,所有人陸續離去,準備為明晚的首演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一番。
蕭百言坐在觀眾席第一排中央,之後幾天,他都會坐在這個位置上——那是沖上台擁抱藍衣的最佳位置。
沒有事先排練,無需任何言語的溝通,威爾與藍衣第一次共舞;憑藉著與天俱來的親情連系,和同樣狂愛跳舞的靈魂,兩人完美結合成一對搭檔。
蕭百言看著看著就笑了。
藍衣今天彩排始終繃著一張臉,此刻終于綻放出笑顏。他跳舞的時候本來就該笑著,那是他最快樂的時候。
當舞台上兩張笑臉是那麼滿足、那麼喜悅、那樣充滿了生命力,蕭百言才發現,他們兩人是如此的相像。同一時間,僅僅間隔了一個舞台,他坐在觀眾席,竟感覺舞台上共舞的兩人,距離他是如此的遙遠……
蕭百言的笑容不自覺褪去。一種熟悉的痛楚,悄悄的在胸口蔓延……那是當年宋遠不告而別,遠走他鄉時感覺……
曲子一結束,威爾忍不住激動地緊緊抱住了藍衣。
藍衣還來不及調勻氣息,或許是不習慣他忘情地擁抱,他下意識就推開了他。
「啊!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威爾還是顯得相當興奮。
藍衣別過了頭。跟他跳舞的確令人振奮,他感覺四肢好像全伸展開來……但那並不表示,他準備喊他一聲爸爸。
「百言……」他想讓威爾知道,他真正愛的人在這里;如此他還能接受他兒子是個同性戀嗎?
藍衣朝他伸出了手,蕭百言起身握住了他的手躍上舞台。瞬間,藍衣主動獻上了自己的唇,在威爾錯愕的注視下與蕭百言深深一吻。
蕭百言笑了開來,面對錯愕得說不出話來的威爾調此地聳聳肩道︰
「他一向很熱情!」
「我是同性戀。」藍衣對威爾坦誠說道。
他眼中的驕傲有著令人激賞的堅毅。
身為一個同性戀是沒什麼好炫耀的,可因為他愛的是百言,因為是他,所以他驕傲!
威爾驚愕之後隨即恢復了鎮靜,他淡然一笑,笑容里沒有輕蔑或岐視,反倒有著欣慰與感動。
「謝謝你對我這麼坦白!」威爾仰頭喝下一大口礦泉水,仿佛藉此澆熄心中難免的錯愕。「不管你愛的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會改變我對你的感情。」威爾語重心長地說。
一時間,藍衣沉默下來。他明白……其實他們兩人,都是被媽媽狠心拋下的人。
「或許你對我沒有感情,我不強求;但我非常感激她,因為她生下了你,而我遇見了你。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孩子,我愛你!」
威爾的真情流露,教藍衣完全無法適應,他只能退一步,退到蕭百言的懷里,那才是他熟悉的感情世界。
威爾溫柔地怎麼樣了。雖然他渴望听見藍衣喊他一聲父親;但他知道,依藍衣的倔強,他是喊不出來的。但至少……他願意和他一起跳舞,那對他已經足夠了。
蕭百言握住了藍衣的手。
其實,這時候他該給威爾一個回應的,但藍衣的手在微微顫抖,那細致的顫-傳入蕭百言的心口,引起一陣心疼……他只能藉著輕按著他的手心,給予他堅強的力量與支持。
終于,藍衣開口對威爾說︰「我一定會把舞跳好。」
威爾笑了,他笑得滿足又快樂。雖然沒听見他喊他爸爸,他也不願接受他的擁抱;但至少他給了承諾,至少他伸出了手,願意和他握手。
「好好跳!你離成功不遠了。」和他緊緊一握手,威爾便轉身離開。
直到他消失了背影,藍衣的視線仍收不回來。
「他是個好人。」蕭百言在他身後說。
他的確是個好人!所以,藍衣更怨恨他母親了。
蕭百言從背後擁住了他,在他耳畔輕聲啟口︰「你做了一件很勇敢的事。」
「坦白我跟你之間的事是勇敢嗎?」
「至少,有很多人不敢這麼做。」蕭百言笑道。
藍衣反過身,給他一個深情的擁抱,彼此的心緊緊貼在一起,密實得再沒有絲毫縫隙滲入,那是他們的愛情……
???
今晚的首演,宋遠和「墮落之城」的許多同事都來了,連郭佳燕也被蕭百言邀請來了。
蕭百言知道,這場表演對藍衣而言有多重要,所有他生命中的過客,不管曾有過什麼過節,每個人都是參與他重生舞蹈生命的見證者。
座無虛席的爵士祭首演,首先由袖揚舞團擔當開場,拉開了一場豹麗震撼的序幕。
天衣無縫的完美搭配,中場直軀而下的逆轉,轟然暢揚的音符,把藍衣的氣勢襯托得無可雙擬。舞台上盡情跳舞的他,就是那唯一目光的焦點。
當藍衣退至幕後,他專心一致看著台上陽光舞團超水準的演出。
那是他親生父親一手創立的舞團,每個舞者都是威爾精心栽培出來的明星。
藍衣以自己在「墮落之城」練舞的情形;相形之下,他就像在玩游戲一般。他渴望也能站在國際舞台,渴望讓自己跳得更高,舞得更美……渴望有一天,他也是這舞台的主角……
首演圓滿成功落幕,接連一禮拜的爵士祭場場爆滿,袖揚舞團無疑的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一流舞團,藍衣的名氣也因此成功演出而聲名大噪。
陽光舞團離台前,主辦單位特地辦了一個盛大的慶功宴。在飯店房間內,威爾與藍衣單獨密談。
威爾遞給他一份文件,藍衣可以猜到是什麼。
「我需要翻譯。」
「請百言進來吧!」威爾笑道。
那份文件是陽光舞團的合約,威爾想簽下他,帶他回美國深造;甚至,他想栽培他成為接班人。
蕭百言和威爾談了很久,沉默一旁的藍衣听懂了七成,他一直注意著蕭百言的反應。
「對藍衣來說,這是個大好機會!」
「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不介意吧?」蕭百言點了一根煙,威爾搖搖頭表示無所謂。
蕭百言合起文件還給了威爾,他淡淡一笑。
「我沒有權利干涉他的人生。」
「他只在乎你。」
「我知道。」蕭百言一笑,他起身面對藍衣,笑容中有深刻的感情,還有一分蕭瑟的無奈,藍衣完全看在眼里。
「藍衣,不管怎麼樣,我都在這里。」這句話,在彩排時他就對他說過;但藍衣此時听來,卻感覺有一股酸澀。
蕭百言決定離開,藍衣明白。百言要他自己決定,無論他的決定是什麼,百言都會守著他……
蕭百言一個人悄悄地經過慶功宴大廳,筆直地往外走。此刻,他只感到莫名的煩躁。
他一向都是那樣從容,那樣瀟灑地應付所有麻煩。在他眼中,真正麻煩的事少之又少;但此刻,他真的心煩,他只想離開這里。
「百言!」他正要走出大門,于海國追了出來。
于海國飛快地跑到他面前,一臉吃驚。
「你要走了?!」
「我又不是舞者,這個慶功宴跟我無關。」
「可是藍衣——」
蕭百言一笑。
「藍衣不是小阿,他自己會打理一切。」
「百言,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于海國一開口,蕭百言便笑了。
他直接走出門回道︰「要不要我猜猜是什麼事?」
「百言,你先別那麼急著走啊!」于海國追著他的腳步。
蕭百言暫停下來,他別過頭看他。
「袖揚舞團也打算跟藍衣簽下長約吧?」
于海國一愣。「你怎麼知道?」
「連陽光都要簽藍衣了,何況是袖揚。」
于海國睜大了眼。
蕭百言望著他,正色地問了一句——
「如果你是藍衣,你會選擇哪一邊?」
「我不是藍衣。但如果是我,我當然會選擇陽光。」
蕭百言輕揚起唇角,若有似無的笑容,讓他看來有一股難以捉模的野性。
「任何人都會選擇陽光吧!」
「百言……」
「你們要簽約的人是藍衣,怎麼都跑來跟我商量呢?藍衣既不是小阿,而且他已是成年人,智商高,四肢健全,是個可以溝通的人啊!」
「百言,話不是這樣說,你的意思可以左右藍衣的決定啊!」
「呵!」蕭百言笑了聲,往停車場方向走去。「我是那種獨裁的人嗎?我沒有任何權利為藍衣決定任何事。藍衣有足夠的能力去爭取自己的人生,只要是為他好的,我都支持。」
「百言……」于海國在他打開車門時叫住了他。「你的意思是說,你希望他進入陽光?」
蕭百言倚在車門,褪去平日的嘻笑輕佻,認真地看著于海國。
「海國,你知道我跟藍衣的關系嗎?」
于海國微怔。
他曾經懷疑,卻又不太敢確定;因為認識百言幾年來,他身邊並不缺乏女伴。
「藍衣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我是個同性戀。」
于海國眼珠子幾乎要跳出來。
蕭百言柔聲一笑,化解了夜里原本太過蕭瑟的寒風。
「所以你明白嗎?不是由我來左右藍衣的決定。藍衣過得好,過得快樂,才是我希望的。」
煙霧迷漫中,蕭百言堅定清晰地道出他對藍衣那一份細膩完整的愛。
「你們跳舞的人都知道,能進入一流的舞團是多麼大的驕傲。我一再說過,藍衣是天生的明星,他一出生就注定要站在舞台上;威爾也知道這一點。或許你還不知道,威爾是藍衣的親生父親。」「什麼?!」于海國這輩子算是今晚受到最多刺激的了。
「所以……」蕭百言深深吸了一口煙,悠悠啟口︰「我不能自私——」
「可是,百言,」于海國按住他打開的車門。「你明知道藍衣會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不想讓他去美國,他絕對不會走的!」
蕭百言輕輕一笑。
「所以,我不會有任何想法。」
踫的一聲,他關上了車門。
「百言!」
于海國叫住他,車身卻揚長而去,一時,他呆愣在原地。
百言和藍衣,男人與男人……居然可以這麼深情無悔……
車子一轉出停車場,蕭百言立刻緊踩剎車。
他愣愣地直視前方,突如其來擋在他面前的——是藍衣。
藍衣後退了幾步,讓他在路旁停下。
「藍衣……」蕭百言走下車來,望著他冷若冰霜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會走。」藍衣的語氣像是在興師問罪。
第一次,蕭百言失去了反駁的能力,他深深望著那雙澎湃洶涌的藍眸。
任何時候他都是辯才無礙的,但唯獨面對那雙眼楮,面對不可預知的未來時,他卻失去了信心,甚至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你認為你這麼做很偉大嗎?!」藍衣冷冷地說。「你不是很會說話嗎?!這個時候你為什麼不開口呢?!」
「藍衣,這是你開口的時候。」
「是!所以你掉頭就走,你連我的決定都不敢听嗎?!」藍衣怒氣沖沖。
「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接受。」
「狗屎一堆!那你走人做什麼?!你害怕什麼?!一直以來,你寵我、包容我;但我不是白痴,你以為我看不到你故作瀟灑背後的落寞?!其實你非常害怕,你一直對我們的感情沒有安全感;因為你一直是扮演付出的角色,你還在適應被愛的感覺!」
藍衣一句句的咆哮回蕩在他心口。剎那間,他猛然驚覺……兩人之間的斗智,表面上看來他是勝利的一方;然而,事實上,藍衣才是最後識破一切盲點的贏家。
「你懷疑我不夠愛你嗎?!還是你總認為你該彌補我失去的親情,當我的爸爸、當我的哥哥、當我的朋友和情人!你叫我做我自己,那你呢?!我是藍衣,那你是誰?!回答我!」藍衣吼叫。
蕭百言看著他星火乍現的眼眸。
藍衣,藍衣……我這一生都輸給你了。
「蕭百言,」藍衣揪住了他的衣領。「沒錯!你就是蕭百言!蕭百言、藍衣這兩個名字湊起來才是永恆!我不要你變成我的誰,我愛的是蕭百言,蕭百言愛的是藍衣,誰都不會因為什麼而改變!請你記住,我也絕不會是宋遠!」
蕭百言睜大了眼。
「我不會留下一封絕情的信就一走了之,不會為了自己的私欲就遠走高飛!難道我就非得靠關系才能躍上國際舞台嗎?!」藍衣瞪著他說。
「你不屑。」瞬間,蕭百言揚起了笑意。
「所以該死的!你這麼烏龜的走人,你知不知道!我就是要听見你說︰‘誰都不準帶走藍衣!’」
藍衣氣呼呼地吼著,但蕭百言明白,那是深情的怒火、甜膩的咆哮。
「你贏了,藍衣。」他笑道。
「你給我正經點!」藍衣氣紅了臉。
突然,蕭百言一把抱住了他。藍衣再也感受不到凜冽的寒風,因為他的胸膛一向都是最溫暖的地方。
「我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我不得不承認,當我自以為是的為你著想而選擇退出時,我的確以為你會選擇飛去美國。試問,有多少能抗拒得了這種誘惑。是我忘了,你不是那樣的人;如同我一直強調,我不是那樣膚淺地對待你一般。可最後,我還是陷入了膚淺的凡夫俗子。」
「藍衣,我說你贏了,是因為我的人生全輸給了你。我腦袋的東西、我內心的感情,全被你贏去了。所以到了最後關頭,我慌了,我變成烏龜,而且是該死的烏龜!」
「我從來不想從你身上贏得什麼?」
「藍衣,你讓我覺得挫折,因為我居然找不到形容詞來表達我對你的愛。」
「如果需要形容詞來說明,免未太作假了。」
「說得也是,靠嘴巴沒用,該實際證明才是!」
「你——」才一開口,他就被他緊緊封住了唇。
不需要再證明什麼了,他們之間的愛就是永恆了。
尾聲
「他當著我的面,把合約撕了。」威爾苦笑了聲。
蕭百言則是大笑。「的確是他的作風!」
兩人一同往另一邊望去。陽光舞團的團員們正圍著藍衣依依不舍,互留下聯絡地址。
蕭百言笑道︰「看來,你沒帶走他,反而是其他人很失望。」
威爾笑得滿足。「雖然我早猜到他不會跟我走,但我依然尊重他的選擇。我的兒子不投機、不虛榮,我感覺非常驕傲。」
「我會和他去看你的!」
威爾深深一笑,看著他說︰「我信任你!」
「我希望你不會帶著遺憾回去。」蕭百言似乎若有所指。
「怎麼會……」威爾微微一頓。投向藍衣的目光變得慈藹柔和,他的噪音猶若嘆息。「這一趟來,我已經得到太多了……不遣憾,我真的不遺憾……」
似乎感應到那分濃烈的注視,藍衣的眼光投射過來,兩人四目相交,引起他心湖一陣激蕩……
威爾此刻的眼神,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注視——那種父親對兒子的深情注視,幾乎在瞬間融化了藍衣的眼……
再過五分鐘,他就要出境了;然而,他此刻的眼神卻令藍衣不舍。
終于,團員們陸陸續續離開出境。威爾是最後一個。
藍衣走到他身前,第一次主動給他一個扎實的擁抱,貼在他耳畔輕輕說了一句話,令他當場辦了眼眶。
再沒有遺憾了,威爾含淚帶笑地與他們道別。
蕭百言雖然沒听見藍衣對他說什麼,但他不用問也知道。
「如果我是他,我就不回去了。」蕭百言笑道。
「那些團員都是他的孩子,他有責任回去。」
「我知道。」
「我不想讓他帶著遺憾走……」
「藍衣。」他一手搭上他的肩笑道︰「若不是大庭廣眾,我真想現在就吻你!」
「你在乎嗎?」藍衣斜睨了他一眼,那分明是挑逗的眼神。
蕭百言爽朗地大笑,一手攬住了他的腰。
「是啊!蕭百言會在乎別人地眼光就不是蕭百言了!」
當他俯下頭吻住藍衣的一刻,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已不只是驚駭錯愕。蕭百言笑得自信,一如往常自信迷人。
在這世界上,勇于承認自己與眾不同的,又有多少呢?
???
「啊!可惜啊可惜!」于海國捧著藍衣的合約又驚又喜叫道。
「你覺得可惜嗎?」藍衣抽回他手上的文件,準備撕掉它。
于海國嚇得大叫,趕緊搶回來。蕭百言更是一臉促狹笑意。
「你覺得藍衣放棄陽光的合約,選擇了袖揚很可惜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團長呢!」
「不是啊!那可是個大好機會嘛!」于海國寶貝似地趕緊將合約收進抽屜里。
「還是你可惜的是,陽光要的是藍衣而不是你?」蕭百言繼續調侃他。
「是有點不平衡啦!」他一愣,隨即晃了晃腦袋。「喂!你們挑撥我們師生之間的感情!藍衣靠的是實力,而且他還年輕,前途無量!」
「嗯!等我坐上袖揚舞團的團長位置,再去跟老爸較量!」藍衣對蕭百言眨眨眼。
「沒錯!來個東西交流!」兩人很有默契地一同起身準備離去。
「對對對!你一定可以超越他的!」于海國興奮地說。
等蕭百言和藍衣笑著離去,他才忽然一愣,大叫了聲︰「原來你準備篡位啊!」
可他只見听蕭百言的笑聲逐漸遠去。
車子急速行駛在台弱街頭,初冬的細雨綿綿,冷風卻吹不進溫暖的車內。
「去哪里?」
「到沒有下雨地方去。」蕭百言笑道。
藍衣睨了他一眼。
「該不會還要上溪頭吧!」
「現在是冬天,山上也許有濃霧或下大雨。」
「然後呢?」藍衣貼近他的臉,等待他瘋狂的一時興起,帶著他四處遨游。
蕭百言別過頭,閃電般地偷了一個吻。
他得意地笑道︰「往台灣的最南端出發,到鵝鑾鼻去吹風!」
「你瘋了!」
「我是瘋了,愛你愛瘋了!」
蕭百言一手環住他,腳踩油門,瞬間如箭一般飛了出去。就算要飛,也要兩人共乘一雙自由的羽翼,如天空、大海般的自由羽翼,可以飛得很遠,沒有人能追得上他們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