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即將破曉,此時的夜最是黑暗。
魔弦皇望著愛子冉煙的骨灰壇沉思。數十年來他為了鞏固魔門陣霸業,無所不用其極,以殘狠極端的手段成功地打下江山。然而犧牲掉再多無辜的生命與鮮血,卻也喚不回冉煙對他一次的溫文以待。為什麼冉煙對他如此痛恨至絕?他對他還不夠好、不夠疼嗎?為何他選擇離開他為他建築的堡壘,選擇自己涉足是非江湖,不讓他參與,不讓他了解他的…-切,連最後失去生命也不願意死在家園中……
魔弦皇始終無法理解冉煙。他死了,他更無法進入他的內心世界了,若說他此生有何遺憾,冉煙的心便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挫折。
「你若真的愛冉煙,在他出生那時就該退出武林!」冷冰冰的聲音,來自一道冷冰冰的人影。
魔弦皇一反身,瞪起一雙陰狠的牛目。能入他皇尊弦樓如無人之境的,不是忘塵,就是……
「無情刀寒焰?!」
愛焰手持大刀,目光寒凜,毫無懼色地迎視著他。這是魔弦皇第一次與他對峙。
魔弦皇朗聲而笑。「本座與無情刀向來毫無瓜葛,不知你前來挑釁目的為何?」
「無情刀殺人何需理由。」
懊狂傲的口氣。魔弦皇依然冷笑。「你有把握殺得了我?忘塵如今身陷重圍,恐怕難逃一劫了,你還不去救他嗎?」
愛焰找到皇尊弦樓時,一路只打退了數名魔兵,根本不見忘塵,可說是輕松自如地進入弦樓之頂。他冷漠以對,不為所動,根本不相信這魔頭的話。
「忘塵來跟我要三樣東西,你又是來跟我要什麼?」
愛焰目光一凜,沉聲道︰「我只要你的命!」
魔弦皇仰頭狂笑。「哦?玉女神醫舞沐衣你不想一並討回嗎?冉煙的骨灰你不想順便帶走嗎?我有個更好的建議,不如你們一同赴黃泉,誰也不寂寞。」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寒焰一聲斥喝,刀影回旋,瞬間劈裂房內擺設。
魔弦皇腳步迷離,笑聲猖狂,,「本座將讓你嘗到不自量力的後果!」
掌氣縱橫,刀光似影,此刻的皇尊弦樓如殺戮戰場,震響了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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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蘭芳隨著劍僮入室,卻發現已無舞沐衣身影。御蘭芳眉目一凜,面色如霜。
「舞姑娘也許自己出去透透氣了。」劍僮回道。
「她一出去就會發現這里是她最痛恨的地方,而且我跟她說過,她不會獨自出走的。」御蘭芳寒聲道。
劍僮不安地急躁起來。「會是忘塵帶走她嗎?」
御蘭芳看向窗外。「忘塵還在弦樓中,也許早已喪命。」
他十分擔憂,立刻出門找尋舞沐衣,劍僮亦趕緊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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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沐衣整個人都傻住了,她無法從混亂的思緒中理出一絲合理的頭緒來。
舞沐裳不由她發愣,拉著她的手又繼續跑。
「等到了山崗上再說,寒焰跟忘塵哥打魔頭去了,我跟他約好,天一亮就炸毀這個地方。」
什麼?!又是一項重大的刺激!舞沐衣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嚇得舞沐裳趕緊回身扶起她。
「你沒事吧!姐姐。」
「你說忘塵也在這里?」舞沐衣抓住她的手,幾乎要失聲尖叫。
「噓!」舞沐裳可急了。「小聲點。」
「什麼人?」巡邏守衛發現了她們的行蹤。
舞沐裳拉起舞沐衣,揮劍制敵,邊打邊喊︰「姐姐,你認識忘塵哥?」
舞沐衣躲到一旁,她已經完全失了方寸。見舞沐裳對付兩名魔兵,她看的更心急了。
「我知道了,你被擄來魔門陣,忘塵哥一定是來救你的。」舞沐裳打退了兩人,卻已引來更多魔兵注意。
舞沐衣不知道,她完全亂了。
「麻煩真多!」舞沐裳抓了舞沐衣就跑。「完蛋了,天快亮了。」舞沐裳急道。
前方一群魔卒已到,舞沐裳趕緊繞道而奔。
「姐姐,你一直往前跑,穿過第二道回廊右轉就可以出去了。你先到山崖等候,我點燃引信就到。」
「裳兒。」
「快跑啊!」舞沐裳一把推開舞沐衣,揮劍擋下一波波的攻擊。
「想跑,沒那麼容易!」
魔兵接踵而至,舞沐衣無處可逃,就在此時,一道人影躍入戰場,眾人紛紛圍剿,帶頭者卻大為一驚,連忙下跪。
「拜見門主!」
打得起勁的舞沐裳根本管不了來者是敵方還是幫手,見眾人一跪,她也一愣。門主?難道是魔門陣的人?怎麼會連自己人都打?
舞沐衣更是震愕的無法動彈。御蘭芳……她以為他是來救她們……居然……
舞沐裳見狀,立刻狂奔到舞沐衣身邊,抓了她的手就跑。
「姐姐啊!你怎麼會跟壞人在一起?」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蘭公子是魔門陣的人?她完全不能接受這殘酷的事實,舞沐衣被舞沐裳拖著跑,卻感覺自己的腳步已月兌離了地面,整個人仿佛懸空般暈眩……
一批批的魔兵洶涌而來,御蘭芳飛身一躍,直接擋下她們的去路。
「衣衣……」
他的聲音仍舊輕柔,他的眼神仍是那樣柔情,當他叫出她的名字,卻讓舞沐衣一陣戰栗,整個人幾乎要昏眩而倒。
「姐姐!」舞沐裳扶著舞沐衣向後一拉,護在她身前低喊︰「快跑啊!姐姐!」
「衣衣……听我說,你們都誤會了……」
御蘭芳才開口,舞沐裳直接推開舞沐衣,長劍直驅攻向御蘭芳,怒喝︰「誤會什麼?這些走狗叫門主叫假的嗎?看我不收拾你們這些魔門陣的雜碎,枉我一世俠名!」
舞沐裳招式猛烈,御蘭芳利落避之,他一心只想留下舞沐衣。
「公子!」劍僮大喊,送上他的長劍。
舞沐衣心碎成片,她忍痛狂奔而去,無暇思考,無法接受,現在最重要的是找救兵去。
就在眾人廝殺成一片時,正道人馬趕至,紛紛加入戰圈,魔門陣各門菁英亦聞聲而至,武林上最不寧靜的一夜,就在破曉之際展開。
「衣衣,衣衣……」御蘭芳嘶吼著,卻尋不著她的身影。他看見她心碎而去,看見她為了他紅了眼眶。這原本是個完美的騙局,他可以自圓其說,讓她相信這一切都是假象,怎知舞沐裳會出現、怎知正派人馬早已率軍圍攻!他不能被困在此地,他必須把她找回來,他好不容易讓她的心傾向他這一邊了,好不容易博得她的信任了,不是嗎?他怎能就這樣放她走?!
御蘭芳殺紅了眼,再也分不清是敵是友,見人就砍,擋路者死!
舞沐裳也掛了彩,痛得她哇哇大叫,仰天驚見黎明將至,她邊打邊喊︰「要命的就退到外頭去打,本女俠要引爆炸藥啦!」語畢,她趁混亂開溜,沒命的直奔埋引信之地。
眾人一驚,邊打邊退,一路從魔門陣打出郊外。
舞沐衣逃出戰圈,山崖就在前方,她撲臥在地,全身似已耗盡力氣。她完全不自覺淚已濕襟。她想不出一點征兆去否定御蘭芳的柔情,她快崩潰了,怎麼會是這樣的局面?忘塵呢?裳兒就要炸毀這個地方,那忘塵呢?
她心一慌,立刻爬起身。不!她必須要把忘塵救出來,管他是生是死,至少要見他一面!
她匆忙的起身,一回頭,卻撞進一片溫熱的懷抱,她驚聲一叫,整個人又失去平衡向後一倒,對方攬住她的腰身,雙雙跌臥于地。
舞沐衣驚駭的睜大眼,眼中是那雙心痛欲裂的深情黑眸。他的胸膛會那樣溫熱,是因為他身上已染了血,舊傷加上新創,讓他失色的俊顏更顯蒼白。
「蘭……」她驚愕一喊,倏地被他的唇玉下她所有的驚駭錯愕。
他蠻橫粗暴地吻著她,他從不曾這樣失控的強迫她……仿佛是爆炸的心碎,是絕望的悲嚎,他的吻將她對他的信賴全都撕毀,將她對他的好感全都粉碎!他怎麼這洋瘋狂霸道地強吻她,這不是她認識的御蘭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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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焰與魔弦皇已過招數百回,房內一切盡闢,唯一完好的是冉煙的骨灰壇。
兩人皆受重創,氣勢依然驚人。
「無情刀果然不容小覷!」魔弦星揮去唇邊血跡,放肆大笑。
「這一掌就要了結你的性命!」
就在魔弦皇凝氣于掌,氣震四方,毛發張揚的剎那,寒焰亦聚氣于刀身,全力抵擋。千鈞一發之際,忽地一道劍氣而來,化氣千里,震碎屋瓦房柱。
魔弦皇連退三步,口嘔逆血,塵埃落定後,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頎長人影,忘塵!
「大哥?!」寒焰驚喊。
忘塵的白衣已是血跡斑斑,看得出他受傷不輕,他的神情卻依舊泰然。
「你居然有命踏出我的陣式!佩服!」魔弦皇眼露驚色,內心更是震駭不已。如果同時對上這兩大高手,他沒把握能取之性命,不過他們兩人皆受重傷,他依然有勝算。
「魔弦皇,陣法果真名不虛傳,在下有幸一開眼界!」
居然還有閑情逸致跟他耍嘴皮子。魔弦皇冷笑了聲。「你已身負重傷,就算你們聯手也未必殺得了我!」
忘塵一笑,瞬間目光一凜。「何不試試?」
就在天要破曉之際,多情劍集日月之皓,化轟雷電馳;無情刀納天地之氣,化閃電霹靂;魔弦皇匯氣于掌,采宇宙之靈,化雷霆風暴。
日夜交替,生死一瞬。無情刀化日屬陽,多情劍納月屬陰,日月合璧誅百邪,陰陽調運滅千魔。
朝陽破幕而出,整座山頭轟然爆炸,震天撼地,山岳盡摧,魔門陣在轟然乍響中夷為平地,化為漫天塵埃,猶如黑夜再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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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聲響震動天地,震碎他驚駭錯愕的心房。舞沐衣搗起雙耳尖叫,御蘭芳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眸望著崖下土地漫灰掩天,塵土直沖天際。倏地,殘酷的記憶將他拉回昔日故圈,那一片輝煌國土慘遭凌虐,國土敗亡,家園盡闢……
舞沐裳整個人撲臥在地,等巨響盡散,她仰起灰頭土臉,嚇出一身汗來。
「糟了,寒焰跟忘塵哥不知道逃出來了沒?」
身後大軍依然打的不可開交,舞沐裳趕緊爬起身來,正要往山崖上跑去,一人飛快地擋下她的路,是御蘭芳的隨身劍僮。
「你別跑!」劍僮持劍向她攻擊。
舞沐裳可沒耐性跟他打,她已經看見山崗上有兩道人影,急急邊擋邊吼︰「你家公子都成了炮灰了,你不去撿骨,還有時間在這里浪費時間?」
「我家公子天下無敵,怎可能栽在你這個黃毛丫頭手上!」劍僮怒道。
「哈!天下無敵?有命的才能稱英雄!」舞沐裳翻身一躍,大喊了聲︰「姐姐!我在這里!」
舞沐衣別過頭去,驚慌失措地回喊︰「裳兒!」
她憤力地想爬起身,卻被御蘭芳緊緊抱住。御蘭芳已失去理性,她再也不認識他了。舞沐衣握拳捶打著他的胸膛,痛哭尖叫。
「放開我,你放手啊!」
「我不放,衣衣,你听我說……」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舞沐衣瞪起含怒的淚眼。「你接近我、討好我,為的到底是什麼?你明知道魔門陣是我的仇人,為什麼你還帶我來這里!」
「如果我說我是魔門陣的人,你從一開始就不會理我了。」
御蘭芳心碎地捧起她的臉,舞沐衣死命掙扎。
「衣衣……你相信我,除了這個,我沒有騙過你。我的身世、我的感情那是真的,因為我太愛你,所以不得不對你有所隱瞞。」
「我不信,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甚至懷疑我根本沒有認識過你,」舞沐衣心碎的哭了。是憤怒,是失望,更是一種被背叛的傷痛。「我那麼信任你……我是真的信任你啊……」
「衣衣……」
他再一次地要將她擁入懷中,舞沐衣卻推開了他大喊︰「你不要踫我!」
「放開你的髒手!」舞沐裳急奔而來大聲斥喝,舉劍指向御蘭芳。
她的劍尖染血,瞬間像要點燃他眼中狂妄的火焰,那簇火花幾乎令舞沐衣戰栗,仿佛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她不願接受,不要相信,他的高貴文雅是因為與生俱來的皇室之軀,此時他渾身進射的邪氣卻是令人不寒而栗。
「你殺了我的劍僮?」御蘭芳寒目一凜,冷聲啟口。
「他還不配讓我的柳青劍染血!」舞沐裳回道。
昂傷的劍僮跑了過來,見主人受了傷,碎了心,弄髒了華服,染紅了血色,他應聲一跪,眼淚奪眶而出。
「公子……僮子未盡保護之責,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的……不是你……」御蘭芳失神啟口,忽地持劍攻向舞沐裳。
舞沐衣大驚,奮不顧身地向前一撲,就在他的邪劍直刺向來不及回應的舞沐裳身上時,舞沐衣在千鈞一刻之下擋在她身前。
御蘭芳大驚失色,及時收手,劍尖依然在她肩頭劃破一道血口。
「衣衣……」
「姐姐……」
兩人同時驚喊。舞沐衣不為所動,冷若寒霜,她望著他的美眸聚滿悲愴,淚水一串一串地滑落她蒼白的臉頰。」我不想恨你……」
御蘭芳愣住了,然後,他居然笑了,笑的那樣絕美淒涼,溫柔心碎。她不願意恨他,是因為她已對他有情了吧?!她若知道她的雙親也是死在邪劍蘭心的劍下,她還能不恨他嗎?
能得到她的眼淚、她感情的一點點回饋,他還有什麼好怨的呢?
「跟我走吧!衣衣,忘了這一切。我說過,我願意為你放棄所有,唯有你,我不能失去你……」
舞沐衣還沒開口,舞沐裳就怒氣沖天地挺身怒道︰「別作夢。」
「你信任我的,衣衣……不是嗎?魔門陣已毀,箝制我的束縛已不再,衣衣……你應該了解我不願為惡,魔門陣不在了,我自由了,你不願給我重新開始的機會嗎?」
他的柔情攻勢比任何絕世武學來的可怕,舞沐衣慌了,亂了,哭了、她不知該怎麼再相信他了。從一開始他接近她就是一個可怕的布局吧!她已經理不清在這段看似美好的際遇中,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存在?她該不該給他一次機會?就如忘塵所言,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誤入歧途,而她……居然愚蠢地選擇相信他的一切而遠離忘塵,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你要帶走姐姐,我先跟你拼了!」舞沐裳怒道。
「你不是我的對手。」御蘭芳冷言回道。
「是不是打了就知道!」
「住手!」舞沐衣拉住沖動的舞沐裳。
舞沐裳急得跳腳。「姐姐,你該不會愛上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了吧?他耍的心機還不夠多嗎?誰知道他還有什麼事瞞著你!」
舞沐衣被妹妹的話震住了。愛上他?她愛上他了嗎?她整個人戰粟起來。他還有什麼瞞著她嗎?他……蘭花香……
舞沐衣突地震駭一退,瞪大了眼望著他,他身上的蘭香……不,不會,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就是蘭花殺手,這太可怕了,她受不住的……
「你想帶走我姐姐,先把我殺了再說!」舞沐裳再次挑釁。
「是你逼我!」御蘭芳揮劍直驅。
沒想到他說打就打的舞沐裳慌忙一擋。倏地刀光劍影交錯,又震開了兩人。舞沐裳正要開罵誰那麼多事,沒想到立于兩人之間的高大人影正是寒焰。
「寒焰!」她驚喜的大叫,一蹦跳就撲到他身上。「你沒死,太好了!」
愛焰淡淡一笑,他將手中的骨灰壇放在她手上,低聲道︰「退到一邊去!」
他又來了,每次都跟她搶風頭。但她一捧上骨灰壇,她立刻明白他們除魔成功了。
「一切都結束了……」
溫和的嗓音由後而來,御蘭芳一回過身,驚見一身白衣已沾血的忘塵。
「蘭公子……」
「你們取出冉煙的骨灰了,那魔頭死了吧!」舞沐裳興奮地大叫。
御蘭芳整個人愣住。魔弦皇死了……
「他死了。」忘塵淡聲道,看似虛弱,但他眉目氣態依然悠逸。受此重創還能氣定身穩,實非常人。
「我不相信。」御蘭芳冷冷回道。
忘塵一笑。「你可以回皇尊弦樓一探,那里很幸運,沒被炸掉。」
御蘭芳看著他,隨即將劍僮喚來,兩人一同離開,前往廢毀的魔門陣。
舞沐裳見他們一走,急得跑到忘塵面前叫道︰「忘塵哥,你就這樣讓他走?他要是跑了怎麼辦?」
忘塵望著那對主僕落寞的背影,他眼中滿溢惋惜。
「他不是那種人。」然而他心里卻真的希望他就這樣一走了之,不要再回頭了。
「忘塵哥!」
舞沐裳忽然驚喊了聲,扶住踉蹌一退,口溢鮮血的忘塵,寒焰也跟著一驚。
「大哥!」
「沒事……」他眼中的柔情卻只落在前方早已失神的佳人身上。他心疼她受到的震撼比起他受的傷更重更深,遠超過她能負荷……
忘塵輕推開焦慮的舞沐裳,筆直往前走去,卻越過舞沐衣僵愣的身軀。她的靈魂仿佛出竅,她的眼神空洞無助,她浸在淚水中的水眸仿佛看不見任何東西……
愛焰和舞沐裳怔怔地看著忘塵走向前方戰事已熄的大軍。舞沐裳垂下秀眉,擔憂地啟口︰「忘塵哥受了很重的傷,還撐得住嗎?」
「大哥從不會讓人探清底細,他花了兩天兩夜破陣,早巳負傷累累,魔弦皇實力非凡,我倆聯手才將他制伏。」
「你也受了傷了……」舞沐裳握住他的手,心疼地說。
「我皆是皮外傷,無礙。倒是大哥……」寒焰難得面露憂色。「他現在恐怕連你都打不過了。」
「什麼話啊!」舞沐裳輕瞪了他一眼,幽幽地往前望去。「姐姐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真不知道我們分開的這段日子發生了什麼事?」
愛焰握緊她的手,柔聲一笑。「以後就知道了。」
舞沐裳點點頭。「我去看姐姐。」隨即朝舞沐衣奔去。
愛焰望著盡闢的魔門陣營。總算,一切結束了……
忘塵來到正道人馬之首面前,和聲道︰「多謝諸位前來支援,魔門陣已破,武林得以安息,將來整頓之事還有勞各位前輩。」
「忘塵公子客氣了,此次除魔成功,忘塵公子功不可沒,吾等將致力于維持武林和平。」
「多謝!這些戰俘……給他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吧!他們也是受人控制,請各位前輩高抬貴手。」
眾人無不激賞忘塵的寬容氣度,各門派首領作揖回禮之後,紛紛率眾離去。
愛焰走來,望著忘塵迎風的背影,他輕聲啟口︰「大哥,舞姑娘她……」
忘塵回過身,朝陽灑落在他身上,襯得他的笑容更柔,臉龐更蒼白,身上血紅更刺眼。
「你們也走吧!帶著冉煙回到魑暗谷,重建寒月軒,那是……我們四個人的家……」
「要走大家一塊走!」舞沐裳跑了過來,回道。「寒月軒之前是你們四個結義的家,現在是我們四個人的家,忘塵哥你別想跑。」
忘塵笑道︰「我還跑的動嗎?」
「姐姐治得好你!」
忘塵的笑更柔,有一絲蒼涼的味道。「自從沐人堂被毀,她便立誓封醫,不再救人了。」,
舞沐裳睜大了眼叫道︰「姐姐她是刀子子詮腐心,哪可能見死不救?」
忘塵望向前方頹坐在地的舞沐衣,柔聲道︰「我希望她救的……不是我……」
舞沐裳皺起眉。這是什麼意思?
「大哥,我們不會走,裳兒說的對,我們一起回寒月軒重建家園。」
「忘塵哥,你為什麼不走啊?」舞沐裳問道。
「我在等一個人……」他淡淡一笑,緩步走向舞沐衣。
忘塵在她面前跪坐下來,柔情地望著她被淚水洗滌的蒼白臉龐,她失色的唇片上還沾有御蘭芳轉印上的淡淡血漬。她仿佛也注視著他,忘塵卻尋不著她目光中的神采。
「你……是不是也在等他?」
她沒有回應。
「我了解……那種全然的信任,卻被欺騙的打擊……」忘塵嘆道。「我也騙了你……」
舞沐衣的目光,終于凝聚在他身上。
「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卻沒有告訴你……」
舞沐衣狠狠一顫。
「他……是個人才。」這是他對御蘭芳自始至終不變的評價。
一道火光在她眼中燃起,舞沐衣渾身狂顫,她終于啟口,字字悲憤。
「從一開始,你就明白他的目的不單純,你的若即若離……讓我陷于你和他之間的矛盾,你希望我改變他,引他入正途嗎?」
忘塵無言,默然。
「你從來不顧我心中真正的想法嗎?」
忘塵不語。他不是不顧,而是……不知所措……
「他是魔門陣的人啊……」舞沐衣目光凌厲,卻盛滿心碎的淚。
「他原是西域皇族,國毀家亡,是魔弦皇救了他,他對魔弦皇有虧欠之情,再造生命之恩,他不得不效忠于魔弦皇。」忘塵嘆道。
「那又如何?」舞沐衣激動地哭喊。「就算今天我改變了他,我會好過嗎?從一開始你們都在演戲,只有我像傻瓜一樣陷入這個騙局,我跟他在一起改變得了他是魔門陣的人的事實嗎?」
「沒有人在演戲,他對你用情至深無庸置疑。」
「你真偉大。」舞沐衣心痛欲裂,淚如雨下。
她要听的不是這個,他心里從來不在乎她嗎?還是他真的只是利用她來挽救一名誤入邪道的人才?她氣急敗壞的吼道︰「既然如此,你何苦耗盡心力除滅魔門陣,我真的有那麼大的影響力?那我跟他在一起就能讓整個魔門陣改邪歸正了吧?是不是這樣呢?你是不是要我選擇他呢?偉大的忘塵公子,你的使命已了,我呢?我這就听命于你,去引導那個誤入歧途的人才!」
舞沐衣憤而起身轉身要跑,舞沐裳追了過來,大喊了聲︰「姐姐!」」大哥!」寒焰驚喊,躍身至撫胸嘔血的忘塵身後,凝氣于掌心,立刻貼上他的背脊輸送真氣。
舞沐衣回頭一愣,她沒想到他已到傷重命危的地步,他居然……他向來都掩飾的過分完好。
「姐姐,你的心真的跟石頭一樣硬嗎?忘塵為了救你,命都坑詎了,你還不救他?!」舞沐裳急得大叫。
救她?舞沐衣渾身狂顫,難道……他是跟著她進入魔門陣的……
他們四目交接的那一剎那,幾乎要絞碎了她的心腸。他望著她的眼神明明有情,那情深心疼明明那樣濃烈激狂,為何到了這樣的地步,他還不願表示,還要掩飾,還要這般折磨得她瀕臨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