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西雅圖
祈水若流浪過許多國家和許多城市,每個地方都無法吸引她久留,直到半年前,渴望有個終點站的她選定在西雅圖待下,一方面因為自己已經太累了,無力再追逐下去。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里的氣候四季溫和,既不太嚴熱,也不太寒冷,就像葉淨向來給人的感受。
內心深處,她想念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沒有拘束的自由,所以一時沖動下,結束了流浪的腳步。既然要待下,總得找點事情做,別讓自己無所事事,她申請了學校,開始校園生活。生活安定後,日子漸漸上軌道,也有了重心與目標。然而心底深處仍然感到惶恐,無法與過往的人事物牽連。直到半個多月前,認為台灣的故事都塵埃落定後,她終于提筆寫信給于蝶舞,同時問候寧霏霏的安好。
于蝶舞的回信簡短,就像熟悉的個性,只告訴她,大家一切安好。
放下心中的大石,她終于松口氣。瞧,人是多麼健忘的動物,時間久了,傷痕褪去後,依舊能生存下來。雖然在午夜夢回中,仍有些許失落感,但這是自己的選擇,並不造成太大的傷痛。
最後一次想起,在淚流滿腮的夜里,她告訴自己,葉淨這個名字將隱藏在腦海最深處,從此不再提起。重回校園生活並不容易,書本上的知識難不倒她,與旁人的互動才是問題,習慣獨來獨往的祈水若,最恨教授的作業需要分組活動,硬逼自己敞開心胸,接納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捧著書本,剛從圖書館走出來的她低著頭快步行走,腦海中殘存著方才討論的課題,無意間竟與迎面而來的孕婦擦撞到,回過神後趕忙扶著碩大的身軀,滿口抱歉。
「對不起,你沒事吧,需要我送你到醫院嗎?」
「沒事,別在意。」孕婦穩住身子後,輕輕地頷首,同時梭巡著丈夫的身影。「我先生就在附近,應該很快會來。」
「老天爺,我的心髒簡直快停止。你小心點啊,走路要左右看清楚後再行動,別光貪快。我剛才在對面看到,嚇了一大跳,你沒事吧!」教訓完後,孕婦的先生慌張地接手扶著妻子,同時盯視著她。
「別嚇著別人。」孕婦輕輕地拍著丈夫的手,示意他向肇禍者致意。「抱歉,他就愛大驚小敝,根本沒問題的。」」小心點,我第一次當爸爸耶。」
「我也第一次當媽媽呀。」雖然被當成空氣晾著,祈水若仍負責地站在旁邊,「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可以……」
「水若?!」
「你怎麼知道……」
「真的是你,我太高興了!」那丈夫直接將她抱起,在空中飛轉。
興奮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她抬頭,驚喜交集地給予大大的擁抱。「晏禮?!老天啊!」
「世界真小。」放她站穩在地球表面後,他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這位是……」她終于定楮地看著身旁含笑的孕婦,「好眼熟唷,我們……見過面嗎?」
攬著妻子的肩頭,他落落大方地介紹,「我的妻。」
「對不起,我怎麼覺得好眼熟?」
「你的記性真差。」柯晏禮不以為然地嘖嘖作聲,「她是貝姬,在台灣見過面的,你忘了嗎?」
「喔,你好呀。」祈水若點頭示意,忽然有些不對勁的感覺,「啊,是群紀集團的……不對呀,可她是柯晏升的女友……」話聲愈來愈小,好像怎麼說都不對,傷腦筋耶。
「曾經是,都過去了。」糾正她話中的錯誤,柯晏禮甜蜜地挽著妻子的手,給予最大的支持。「恭喜,我不知道。」
「沒關系,我們的婚禮很低調,沒對外發布消息。」貝姬善體人意地接話,「禮不喜歡大肆鋪張,我也想安靜渡日,所以才會公證結婚。」她聳聳肩,似乎這只是個小問題。
「你怎麼會在這里?」柯晏禮不以為意地問。
「你又怎麼會在這里?」
「我在這里工作。」他理直氣壯地說,「凡特撒爾公司派我在這里任職。」她一頭霧水,「你沒在群紀集團嗎?」
「我做事喜歡靠自己的實力。」柯晏禮的手始終環著妻子的腰部,輕輕地印下一個頰吻。「再說,群紀集團是布萊克家族的事業,我們只是外人,何必跟人家湊熱鬧、趟渾水。」
談話間,貝姬熱烈的眼神始終集中在柯晏禮英氣風發的臉上,慶幸自己當年回頭得早,在他離去之前及時幡然省悟,留下柯晏禮的腳步,也爭取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我很替你們高興。」她真心地說,「我在這里念書,重拾收本當學生。」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柯晏禮沒有多問,只是含笑說︰「真的,多用功喔。」
「我當然會。」
「如果有空的話,也歡迎來我家坐坐。」貝姬甜蜜地開口,「因為你是晏禮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放心,我絕不會客氣。」留下連絡方式與地址後,他們彼此告別。人海茫茫,這樣的機緣少之又少,祈水若十分珍惜。
「對了,」臨走前,柯晏禮回過頭,深感抱歉。「當初是柯晏升假公濟私,害你遠離他鄉。還好躍邦公司最後仍得到合作案,水若,我听說你企劃的案子讓群紀集團的人大為激賞。」微笑地揮揮手,她沒有多留戀,反正都已經過去,該喜該悲也與己無涉。雲淡風輕的她已經忘記當年的往事,再說,葉淨早告訴過她結果,能夠如此,實在太好了。
***
「終于回來了!」歡呼聲讓祈水若嚇了一大跳,「起先以為地址抄錯,後來更以為得等到七晚八晚才見到你呢。」
必到住宿的地方,又一個大驚喜,今天似乎是個奇特的日子,因為祈水若瞧見一身時髦裝束的寧霏霏。
「西雅圖的冬天,雖然比台北好些,到底還是冷呵。」寧霏霏愛嬌地挽著她的手,「水若,我好想你喔。」
「霏霏……你怎樣會……」熱淚盈眶,她還以為這輩子再也無法見到霏霏的面。
「特地利用年假來訪故人啊!還要杵在門口,不請我進去坐坐嗎?雖然這里太陽很大,吸進鼻子里的空氣卻是冷的。」她輕輕地抱怨,「我不受歡迎?或者是,里面藏了男人?」
「別開玩笑了,歡迎尚且不及,快請進吧。」
這是個老舊的房屋,左鄰右舍未明,單身的異鄉女子獨處一室,怎麼心安呢?幾分鐘後,坐在沙發上,寧霏霏嘴里喝著熱可可,不忘打量著樸素的室內,眼神中充滿好奇。
「地方不大,我也懶得整理,所以沒啥大的家具。」坐在對面,祈水若笑著回答了她的疑惑。「怎麼會突然來訪,連通知一聲都沒有,早知道我也能多準備些東西,一定是蝶舞漏了餡。」
「誰讓你都不寫信給我嘛!」
「抱歉,事情忙。」怎麼寫?葉淨死心了嗎?有情人終成眷屬沒?怕心傷,怕辜負年輕的霏霏,太多的顧忌讓她只能笑容以對。無法回答的問題,無法解除的魔障,干脆選擇埋藏到底。
「水若,這一年來,你是否——有男朋友?」直接切入主題,寧霏霏放下杯子,注視著她的眼楮。
听說眼楮最不會隱藏情緒,喜怒哀樂全部真實地呈現其中。她問的問題十分重要,也不容祈水若再有任何逃避。
「放心吧,都過那麼久的時間,人也老了,我怎麼會跟你搶呢?」揮揮手,她半開玩笑地回答,「在這里的東方女子很受矚自,也許該找個好男人,省得孤孤單單地過日子。」
「誰說的,你的美麗仍然存在,根本——不,比一年前更青春美麗,上帝真不公平。」寧霏霏頓了頓,「不過,我勸你還是別找外國人喔,听說他們都很,性方面也不夠安全,我真替你擔心。」
「霏霏呀……」她又好笑又有氣,才一年不見,原本羞怯的女孩子,居然口無遮攔,是葉淨教的嗎?
「請你務必要老實地告訴我。」她正色道,「如果我和葉淨根本不曾開始過,你是否願意……」望著那張逐漸月兌離稚氣的臉蛋,意興風發的模樣,像極當年的自己,感慨有加的祈水若嘆口氣,「你長大了。」
她申吟著,「水若,你的答案對我真的很重要。」
「是與不是,都無法影響到你的幸福呀,也無法改變我的決定。」選擇回避問題,祈水若怕心底深處的秘密再次透露,對大家都造成二次傷害。「現在的我很快樂,很輕松,甚至感覺很自由。你和葉淨之間,該不會出了問題吧?別放棄喔,他是個不錯的家伙,好到讓人難安,我明白那種感覺。可幸福是你的,就該好好把握。」
報了好長的時間才平復的心事,何苦選在此時殺風景。當初拒絕愛情,就已經讓自己作了最後的選擇。她不往自己臉上貼金,再怎麼好也是男人嘛,總是健忘得多,念舊得少。
「你真是的。」暗自叫苦,沒想到她閃躲的功夫更上層樓。臨行前蝶舞已經嘲笑過,說她定會鍛羽而歸,當時頗不服氣,居然被料中。
唉,還覺得自己探尋真相的本領增加,沒想到水若的功夫非但沒有退步,反而百尺竿頭。
「談話到此結束,讓我盡點地主之誼,介紹這個美麗的城市。」她挽住寧霏霏的手,舉步往外邁去,「走吧,別把時間浪費在討論我乏善可陳的人生,難得有朋自遠方來,我請你吃頓飯。」
無言以對,被拉著走的寧霏霏只能暗自埋怨自己的辦事不力。好吧,至少,她得到個結論,祈水若一定沒有男朋友,否則怎麼會自掏腰包呢!這也算是個好消息吧,對遠方思念的人聊勝于無。
反正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輩子喔!
***
遇見寧霏霏之後的幾天,祈水若老覺得身邊多了雙眼楮,視線始終膠著在自己身上。拜托,她怕極被人跟蹤,上下課特別小心。膽戰心驚地過了數日,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發生,慢慢地,祈水若以為只是自己神精質,看多了電視上報導的刑案,才會亂了陣腳。
彬許是因為太興奮了,才會瞧什麼都不對勁吧。嘗試著恢復靜如止水的心態,奈何波濤洶涌,始終無法得到往昔的平靜。就在寧霏霏離開後一個星期,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方,她居然看到于蝶舞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老天爺,你們說好的嗎?」
她笑了,笑得歡愉,笑得開心,笑得出自五髒六腑。
「說得好像不太歡迎喔。」
「誰說的,我恨不得你們永遠不要走。」
「回台灣嘛,我們三個大可像從前一般,有空時一起吃飯,平日一起工作,還可以一起咒罵男人的混蛋。」
「你完全沒變。」
「听起來不像是贊美。」于蝶舞搖搖頭,有感而發,「你倒變了不少,冷漠少了,溫暖多了,連感情也豐富了。」她模模自己的臉,自嘲著,「錯了,天干物燥,連皺紋也多了,快三十歲的女人,已經老了。」
「別在我的面前說這些,因為你臨陣月兌逃,害我得善後許多東西,收拾你未完成的事。更慘的是連個可以問的人都沒有,整整加班一個月,天天以公司為家。祈水若,咱們梁子結大了。」于蝶舞恨恨地說,「幸好你還算有點良心,懂得寫信回來報告,姑且原諒你吧。」
愧疚地望著她,早知道這樣的離開會替別人帶來困擾,偏偏那個時候,心煩意亂的自己根本顧不了許多,一心一意只想逃離台灣,舌忝舐傷口之余,還得煩心于未來。
「好吧,我承認都是我的錯,但當時的情況……」祈水若頓了頓,「罷了往日不堪回首,甭提吧。我欠你的還都還不完,如果將來你遇上問題,我一定會替你解決。」
「呸呸呸,天生平順的我才不想遇到問題。」腦海中不禁浮現那個已經消失近一年的影子,他居然就這麼消失無蹤,害她連生氣的對象都沒有。天啊,還真惡心呢,居然想到那個該死的男人,明明已經近一年無消無息,當初也是他自討沒趣,惹來一身羶。
消失得正好,從此她每天快快樂樂的,總比常常氣得半死強。
咄,想她于蝶舞又不是患有被害妄想癥,放著穩穩當當的日子不過,干嘛拿自己的順遂開玩笑。「如果,我是說如果。」
「人家都說出國後會變胖,老把高脂肪、高熱量的外國食品往嘴里塞,寂寞難耐時多以吃來解決,自然身材走樣。」她挑剔地審視著,「怎麼上逃誒厚你,居然比從前還苗條啊!」
「想你們想到茶不思、飯不想,沒時間胖。」
「玩夠沒,快點回台灣吧。」她單刀直入。
「我在念書啊。」祈水若推托著,「哪有人書讀一半就逃走,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念不下去。」
「念書又不能長智慧,干嘛浪費時間。」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又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同一家公司,遲早要分開的。你跟霏霏都怪怪的,好像有事瞞著我喔。」她的敏銳未減,只是少用了,需要多多練習。
「嘿嘿嘿,」于蝶舞干笑兩聲,「你多心了。」
「希望如此。」
「老實說,葉淨也在美國呢。」于蝶舞丟出最大的炸彈,「更巧的是他也在西雅圖,想見個面嗎?」血色剎那間從原本帶著微笑的臉上消失,握緊的拳頭泄露她的不安,半晌才說得出話來。
「他……怎麼會在這里?」」忙嘛,躍邦公司在葉淨的手中更形茁壯,出差是家常便飯。」于蝶舞狀似無意,實際上則探詢她的心。「西雅圖是躍邦打算在美國建立據點的所在地,說不定狹路相逢,你還會見到他呢。」
「我沒注意那麼多。」祈水若困難地從口中擠出回應,「西雅圖很大,想在街上偶遇很難吧。」
「事在人為,只要有心,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
這是霏霏問起她感情依歸的主因嗎?巧合到她無法置信,但是自己從未透露出行蹤,除了寫信給蝶舞外……
「拜托,不是我喔。」于蝶舞默契極佳地否認,「決定在西雅圖設分公司是半年前的決策,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人在地球的哪個角落。不過我個人是認為,幸福掌握在手上,要或不要,絕非旁人所能給予或施舍,你如果有這樣的想法,未免太傻氣了。」
無懈可擊的理由,半年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落腳在何處,所以祈水若也只能苦笑,「那可真是巧。」內心暗笑著,于蝶舞沒有戳破她的偽裝,只是假裝地點點頭,「當然,英雄所見略同。」
***
因為蝶舞的一席話,害得她從此以後走在街上總會特別地留意,偶爾見到東方男子的身影,總會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同時心中又充滿了期待,或許真的在異鄉偶遇,那種感覺……不不不,還是別見的好,否則她拿什麼面目去見霏霏。可是,原本平靜的心湖一旦被搖蔽,怎麼能輕易的平復呢?想再見到他的渴望,慢慢地變成身體內不可或缺的元素,日日夜夜發出吶喊聲,幾乎掩沒了理智。但是上天沒有听到她靈魂的呼救聲,星期假日在西雅圖的街道上四處晃蕩,始終沒有見到他的機會。直到那一天,終于,祈水若等到了——
「天啊……」她捂著嘴,無法置信于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迎著風,男人踏著沉緩的腳步走來。是夢嗎?因為蝶舞的話,讓她在大白天竟無端地作起夢來。
站定于她的面前,執起她的手,掌心中的熱度證明他的存在。原本笑容可掬的臉上飽經風霜,只有灼熱的黑眸依然未改,深情的凝望一如記憶中清晰,而那雙眼楮的主人此刻正定定地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祈水若搖著頭,心跳如擂鼓,無法言語。
「我來了,听到你心底的呼喚,所以我來了。」
「不,我沒祈禱過……」他顯得氣餒,「水若,我就站在在你面前,如果你不想見我的話,對我說出口,我馬上會消失的。」
「不,我不要你離開呀。」本能地,情感比理智更早反應,等她發現自己說了什麼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葉淨的笑容中帶著釋然的神情,手心始終沒有放開。「但你怎麼會知道……」
「只要與你有關,天涯海角,都逃不出我的掌握。」
「可是……」
「沒有可是。」他霸道地說。
「不可以的。」她慢慢地退後兩步,「你不可以再出現。」
「為什麼?」他往前逼近,「如果能用時間證明愛情,一年的光陰不夠嗎?還是,你需要更多的時間呢?」
「霏霏……」
「從頭到尾,我都清楚明白地告訴你,這輩子除了祈水若之外,我無法接受別的女人。」他的眼楮始終未曾移開,「還是你依然打算將我推往別的女人懷中,讓自己在愛情的領域中繼續受傷。」
「我當真不想傷害任何人。」
「你早說過了。」他略微不耐,「事實上你根本不可能傷害任何人。沒錯,我喜歡霏霏,是哥哥對妹妹的親情友愛,沒有情人般熾熱燃燒的感受,沒有愛人般火辣刻骨的想念。我可以說更多更多,同樣的話,還得出自我口中一次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虛弱地回應。
「誠實點面對自己的感情,好嗎?」他屏住氣息,「你想我嗎?」
「我想你,但我不能……」想到那雙無辜眼神中受傷的感覺,她怎能讓歷史重演。
「別再拿霏霏當借口,早在一年前,我和她之間就已經沒有任何可能,話說清楚後,兩個人都輕松地吁口氣。如果你仍選擇離開,那就是你自己願意放手,別再拿任何人當借口,成就犧牲小我的偉大。」在她能說出口之前,葉淨索性把話說明白。「水若,這是最後一次我主動出現在你面前,請你想清楚點,只要你不願意,我將永遠自你身邊消失,無論天涯海角。」
被了,男人的自尊被踩在腳下他可以不以為意,然而水若三番兩次的拒絕讓他感到心力交瘁。若非于蝶舞和寧霏霏的提醒,或許他仍會傻傻地在台灣等待,倦鳥總有歸巢的一天。如今她就近在眼前,有呼吸、有生命地出現在眼前,震撼在心中擴散,無法抑止的情緒澎湃而出,排山倒海而來。葉淨搖搖頭,已經不想再受折磨,三百多個日子里,強迫自己專心于工作上,讓自己有所表現,努力忍著追尋的念頭,如今已是極限。若她真的決定分離,那麼……就如她所願吧!
如果真如他所言,霏霏沒有和他在一起,那麼他們是否有機會?躲在袖子里的手在顫抖,她沖動得幾乎想立刻奔入那寬廣的懷抱中。老天,是夢嗎?美夢就在眼前,只要伸手一摘……是的,無可否認的,她想要他,那是種無法擋住的感覺,就算隔了一年後,就算相離在太平洋的兩岸,依舊未曾改變。因為太過驚駭而舉腿想跑,但是她的身體無法動彈,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不應再逃避,如果這次逃開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定會被搞砸。她怎能再次臨陣月兌逃,這對她是種傷害,對他又何嘗不是呢?從前的她只是壓抑自己的感覺,就算會搞砸一切,她還是想要得到他,所以才會放縱自己,在最脆弱的時刻,對他伸出手。
他曾經拉了她一把,習經將她從痛苦的深淵中解放出來,難道她就忍心見到他一輩子活在痛苦的深淵中?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瞧她做了什麼蠢事,居然讓葉淨難過至此。
真心地愛一個人不就是要讓他快樂嗎?為什麼葉淨要愛得如此痛苦,愛得如此不堪呢?「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我也愛你。」含著淚,她終于說出心底深處的渴望,「如果沒有你,我永遠無法快樂。」空氣凍結了,他懷疑地看著她,緩緩地伸出雙手,祈水若筆直地投入他的懷抱中,汲取背念已久的溫暖氣息。
「她們是你派來的間諜嗎?」輕輕地偎在他的懷中,祈水若舍不得離開。
「我可什麼都沒做。」他舉高雙手喊冤,「是她們不忍心見我像行尸走肉,才會自告奮勇,當個探路先鋒。」
「用漸進的方式,慢慢地攻破我的心防,葉淨,沒想到你居然使詐。」坦承愛意後,忽地心智全部鮮明了。
「如果我曾經用手段,也只因為愛你。」
「貧嘴。」輕輕地捶了他,祈水若笑了,甜蜜又生氣,好友紛紛背叛,又該怪誰呢?一度是自己錯失良人,誤入歧途,還好生命里有她們的協助,讓自己走出迷霧中,終于找到指引的燈塔。
上天垂憐,她再也不會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