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妍一進幽香苑便被黃玨鎖在寢房里,直至隔天才放她出來的事實,不到一天就已傳遍黃府上下。
當她第一次踏進黃府的廚房時,眾人都以異樣的目光看著她,不過由于她身分特殊,即使流言滿天飛,下人畢竟還是有所顧忌,沒敢對她說出什麼不敬的話,只是對她的態度不太好,甚至有些冷淡輕蔑。
之後,因為她每日都會上廚房做菜,管事的索性劃出一方區域給她專用,擺明了河水下犯井水的立場。
沈羽妍對這些倒是渾然不覺,畢竟黃府下人的態度與她在沈家所面對的情況也沒多大差別,她早已視若平常,不以為意了。
包重要的是,她的心思全都集中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根本沒注意到黃府眾人加諸于她的一切,他們算是白費心思了!
這日,沈羽妍待在廚房,一邊留意爐上炖著的雞湯,一邊在她專用的台子前做面。由于不會有人「打擾」,才工作沒多久,她的腦中不由自主又想起自己被送來黃府後發生的種種。
在黃玨對她做了「那件事」之後,她就住進幽香苑里,成了白日為僕,夜來暖床,服侍他生活起居的丫鬟。
一開始她心底實在無法接受這種不合禮教的行為,可是很矛盾的,卻又一點也不討厭他的「膽大妄為」……
她思前想後,慢慢了悟自己其實無法有怨言,只能以平常心來面對親爹將她「送」給別人為奴的事實。
她能這麼快「認命」,追根究柢全是因為當黃玨對她做了那件事,她卻沒有太過掙扎時,她才猛然發覺自己其實是喜歡他的,所以才會毫無抗拒地接受他不合禮教的行為。
領悟這個事實後,她也就能平靜地待在黃府,盡她應盡的職責,還好黃玨對她很不錯,甚至不怪罪她由後院牆洞偷溜回沈府探望娘親的行為。
她的個性很單純,對于喜歡的人只曉得專心去喜歡對方,其他的旁枝末節都不在考慮範圍內。所以,既然已明白自己喜歡黃玨,就不會再抗拒他愉矩的行為。
也是因為和他有了「關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麼喜歡黃玨。仔細想想,她應該是第一眼看見他時便喜歡上他了,只是一直沒有領悟罷了。
現下,她只想和他在一起,能多相處一日是一日。她不去思索兩人是否有未來,也沒有太多心思計較什麼,只清楚自己的心已然遺落在他身上……
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思及此,沈羽妍唇邊不由得泛起一絲眷戀笑意。
「沈姑娘,你做的是什麼東西啊?顏色綠黃、綠黃的,好奇怪哪!」一個女性嗓音突然由沈羽妍左後方傳來,打斷她的思緒。
沈羽妍回頭,便見到一位約莫二十幾歲、做丫鬟打扮的女子好奇地看著她才揉好的面團。
「你……」
「我叫延芬,是大夫人身邊的丫鬟。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團東西到底是什麼?看起來明明是面團,怎會是這種顏色?」延芬瞄著台子上的東西,不客氣地再問。
煩死了,她真不明白大夫人在想什麼?竟然要她到廚房和這丫頭攀交情!
見對方神色不善,沈羽妍趕忙解釋,「喔,我在面粉里加了香草,才會變成這種顏色。」
「香草?」延芬皺眉。那是什麼玩意?
「就是可以添加香味的植物,將之揉入面團,制成面條與雞湯同煮——一「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在問你做菜的方法。」延芬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解說,「你做這菜是要給玨少爺吃的吧?」
沈羽妍點頭,「對啊,這雞湯細面的確是做給玨……玨少爺食用的。」
延芬臉上露出不解之色,「玨少爺很挑食嗎?否則為何不吃大廚做的菜?」
不過說也奇怪,這種用來「暖床」的女人竟然懂得做菜!若不是大夫人交代,憑她延芬在下人間的地位,才不屑與這種女人打交道呢!思及此,延芬眉眼間隱約透出輕蔑。
「呃……」沈羽妍被她問倒了,大眼眨了眨,躊躇一會兒才歉然回道︰「我也不太清楚玨少爺挑不挑食,只是因為他下了命令,我才來廚房做菜。」
真是笨!都睡在一起好些天了,還弄不清楚枕邊人的習性。「算了!我還有事要做,改日再來問你吧。」延芬沒耐心再和她周旋下去,說完話轉身就走。原
「呃……」沈羽妍愣愣地看著她走遠。跟這位延芬說了半天話,她還是沒搞清楚兩人究竟在「討論」什麼?
就在沈羽妍待在廚房忙著做菜同時,黃玨坐在幽香苑前廳,與跟他一同前來京城的隨從岑倫和胡勒討論公事。
「真是沒想到,本來以為是經營不善加上天災的影響,才會導致黃府陷入困境,一蹶不振,誰知道這些理由之外還得再加上一個「人禍」!」黃玨說話的語氣透著些許驚異。
他原以為自己已將黃府的生意狀況調查清楚,誰知道奉「長上」之命令仔細審查帳目後,竟然發現意外的結果!
逼記商行的帳目被人用很高明的方法做了手腳。
由此可見,商行內部有人在暗中作祟,加速黃家衰敗,而且此人的手法高明到連黃彥城這個老狐狸都沒有察覺。
就不曉得黃記的貨物接連幾次在運送途中被劫,損失慘重,是不是也是內神通外鬼所致?!
「若不是黃護衛經驗豐富,識破帳目中的玄機,咱們還真沒辦法立刻察覺有人這麼怨恨「黃記」,決心要弄垮它!」岑倫搖著頭接口,眼中浮現對黃玨的敬佩之意,以及發現此事的驚訝。
逼玨微勾唇角,「我也很吃驚,沒想到這一查帳還真的查出問題來了。」
「黃護衛已打算好不一步要怎麼做嗎?」一旁的胡勒跟著問道。
逼玨思索了一下方開口,「先揪出這個「內鬼」,但不加以點破。事情未了之前,或許還有需要這個人的地方。」
「屬下會盡快查清楚。」胡勒點頭回答。
岑倫再問︰「既已查了帳,自然不能推說什麼都不知道,黃護衛要如何向黃府眾人提出「建議」呢?」總不能真的出手幫忙吧!
逼玨勾出蘊涵深意的笑容,「目前黃記商行是很危險,但不代表已達到倒閉的階段,還可以再拖上一段日子。既然如此,我的「建議」就等過一陣子再說吧!岑倫,這段時間你多花點工夫打探,找出足以讓黃記一擊倒地的方式。」
岑倫點頭,「我知道了,我會仔細找出來的。」
交代完公事,黃玨轉而問起另外一事,「胡勒,這陣子我那些「親人」有什麼動靜嗎?」
苞勒最擅長「壁虎」工作,可以隱在角落讓人察覺不到,著實探得不少黃府的秘辛及各種閑言閑語。
「不外乎是討論如何讓黃護衛「就範」的方式,還有,他們根本沒放棄要黃護衛和沈佩欣成親的打算。」胡勒搖搖頭,對這些不知死活的人嗤之以鼻。
逼玨眼底閃過陰沉之色,唇角忽地勾起冷笑,「黃府眾人最大的錯誤就是小看了我,以為表現出虛偽的「親情」便能軟化我,讓我任他們擺布!」
早已料到他們不會放棄操控他的婚事,所以他才會在妍兒來到黃府的第一天便將她變成自己的女人,也好讓那些人有所忌憚,不敢三天兩頭上門煩他。
當然,他也不能否認,除了想堵他們的嘴之外,他對沈羽妍的其實也無法再忍耐下去了。
「黃府的人表面上對咱們禮遇有加,客客氣氣的,其實心中想的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滿肚子壞水,讓人十分失望。」胡勒忍不住靶嘆出聲。
沒有去「偷听」消息前,他還以為黃護衛的兄長與黃護衛本人的個性多少有點相像,誰知不然,根本是天差地遠,雲泥之別!有時他忍不住貶猜想,黃護衛真的是那個老狐狸黃彥城的親生兒子嗎?會不會搞錯了?
「更別提他們嘴上不說,可看著咱們的目光……嘖!懊似咱們這些混了外族血統的人是低三下四之輩,抑或十惡不赦的匪徒,真是讓人不舒服!」岑倫也跟著發起牢騷。
襖門大戶不僅親情淡薄,連歧視心態也很嚴重,依他多年所見,又以黃府這一家人最是厲害,讓人無法忍受!
逼玨笑了起來,看著兩名跟隨他多年、皆具有外族血統的左右手發起牢騷的有趣模樣。
岑倫與胡勒成為他的隨從純屬巧合,並非特意挑選,可是黃府眾人卻一副他是故意帶這兩個人回來羞辱他們的模樣,真是可笑!
斑!這群長期高高在上的人恐怕早已忘了,不管是主人、下人、漢人或胡人,大家都是人!這次返回黃府,他雖不曾抱著不切實際的希翼,可是見到黃府的情況比他離家前更為不堪,實在也令人十分失望。
「想想,在這黃府里好像也只有沈姑娘不曾以異樣的眼光看待咱們。」岑倫做下結論後眼珠轉了轉,「說到這兒,咱們都談了大半天了,怎麼不見她的人影?她不是沈家送來服侍黃護衛的人嗎?」
想起認命接受他「點菜」的沈羽妍臉上表情,黃玨彎起嘴角,「她上廚房為我做菜去了。」
她可真是勞碌命的「千金小姐」,先前在沈府受她大姐指使,現不在黃府則是被他使喚,想想還真是苦命哪!
「那咱們又有口福啦!」胡勒喜孜孜地說道。
「可不是嗎?」岑倫附和,「真想不到,之前老是由隔壁偷溜過來「拔草」的沈姑娘竟然有一手高明的廚藝,該不是因為在沈家受盡冷落,才無聊到學會這麼多種才藝吧?」他忍不住調侃幾句。
逼玨唇角更彎,「你可把我問倒了,這一點其實我也想不通呢!」
也許妍兒的情形就像他幼年時一樣,在無人聞問的成長過程中,只能以努力學習新事物來排遣時光。
不過,若真如他所猜想的,那麼妍兒未免也懂得太多東西了!懊不會她的娘親是將她當成男孩來養吧?
岑倫看著主子輕松的笑容,忍不住月兌口問道︰「黃護衛是否已打算待黃府的事情一了,便要將沈姑娘帶回垣日堡?」
唇邊笑容稍斂,黃玨撇了撇嘴角道︰「你是想問我,會不會依照當初對黃府眾人所說的謊言娶「元配之女」為妻吧?!」
「謊言?」岑倫頓時傻眼。
「難道黃護衛不打算帶沈姑娘回堡?」眼神微訝的胡勒亦月兌口而出。
依這陣子的情況看來,他還以為沈姑娘在黃護衛心目中的地位該是特殊的,畢竟跟隨黃護衛多年,他還不曾見過黃護衛讓哪個女人長時間留在身邊,還相處得如此融洽!
「你什麼時候听我說過要帶她回垣日堡?」黃玨嗓音淡然,讓人听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誤以為惹惱主子的胡勒臉色一緊,「屬下失言了。」
挑挑眉看了他一眼,黃玨語氣淡然再道︰「別忘了,沈羽妍是被沈家當成僕人送來給我的,黃府要我娶的人可是沈佩欣。」
岑倫眼神狐疑,實在猜不透主子的心思,「屬下不明白黃護衛的意思。」
逼玨倏地笑了,「這有什麼難懂的?不就是……」他突然噤聲,眼神一凝,「有人進了幽香苑,不是羽妍。」
岑倫臉色一肅,胡勒則是迅速站起,幾個大步向前將廳門打開,果然見到一個由兩名丫鬟陪侍的婦人正朝小樓行來。
苞勒目光凝肅地看過去,一認出那婦人是誰,他的眉心不由得蹙起。
他很快地轉身,恭聲稟告,「黃護衛,是黃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