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小的個兒!
凌羽揚對「小西」的第一個印象便是她看起來好小,頭、身體、四肢都小小的。若非那起伏分明的曲線,他真會以為她只是個未成年的小女娃。
小蚌兒垂著頭先在凌夫人身旁的桌幾上放下茶碗,再走到他身前,將另一只茶碗放在他身側的幾上。
凌羽揚清楚地看到那只伸往桌幾的小手明顯的輕顫著。他噙在唇邊的笑容加深,冷怒的目光直射向她。
「抬起頭來。」
才剛收回手的木希兒一顫,突然發現自己的脖子彷若被千斤重石壓住般抬不起來。
「有膽在門外偷听,沒膽抬起臉來看我?」凌羽揚凝視著站在眼前的人兒,不慍不火的嗓音卻說著極端不客氣的言詞。
「羽揚!」一旁的凌夫人被凌羽揚異常的語調駭住。他真的那麼不喜歡她替他挑選的成親對象嗎?
自卑的苦澀更加籠罩在木希兒沉重的心頭,不過自尊心卻不容她因無意的舉動遭人冠上莫須有的罪名。
「二少爺,小希並非有意偷听,實在是因為看到二少爺與夫人正在談話,所以小希才想先等你們談完,然後再進來。」木希兒勇敢地仰起臉,為自己無意的行為作出解釋,白皙的臉頰透著微紅。
凌羽揚心中微微一怔,目光對上一雙澄淨無邪的烏黑眼瞳。
白淨靈秀的心形小臉上有著一對縴細柔美的眉,櫬著一雙稚女敕的圓眼,顯得有些嬌憨,小巧的瑤鼻下是一張呈現自然紅潤的小嘴。
「很好的解釋。」不及細想,凌羽揚諷刺話語的流暢出口,「或許你是因為听到我們所談論的話題,才決定停下腳步傾听一番吧!」
「羽揚,你怎麼這麼說小希!」凌夫人開口斥道。
「娘,我只不過問她一個問題而已,您別那麼緊張。」嘴里回答著母親,凌羽揚的目光卻仍是放在眼前的木希兒臉上。
「對、對不起,二少爺。」木希兒緊張的解釋,「小希起初不知道二少爺與夫人在談些什麼,只是看你們的臉色都好嚴肅,所以就不敢貿然將茶端進來,後來等小希听清楚你們所說的話之後,卻……卻……」說到後來,木希兒已是詞不達意,急出一身冷汗了。
「不敢進來。」凌羽揚施施然的接口,盯著木希兒發白的小臉。
「嗯。」木希兒聲如蚊蚋,膽怯地再次垂下頭。
懊可怕喔!二少爺明明臉上是掛著笑容的,為什麼她就是打從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她記得夫人曾告訴過她,二少爺平易近人、脾氣溫和,現下看來,她卻覺得不太符合之前夫人所言。
「羽揚,你嚇到小希了。」凌夫人在一旁終究還是忍不住幫腔,總覺得兒子的言詞有些不對勁。
「娘,我還沒問完話呢!」凌羽揚向娘親投去一瞥,「您先別急著護著她。」他的眼底浮現一層深意,詭譎莫辨,接著又將目光轉向木希兒。「‘小西’,既然你剛剛在門外已听到我跟我娘所說的話,那麼我要你老實的回答我,你還是想嫁予我為妻嗎?」
木希兒聞言心一驚,猛搖著螓首,「不、不!呃,我從不曾……」
一串咕噥不清的話由垂低的頭顱朝著「地板」發出聲響,也讓凌羽揚再次擰眉。
「抬頭看著我說話!」他盯著木希兒低垂的頭頂,忍不住語帶嘲弄的說︰「連看都不敢看我,竟還執意想嫁我為妻?!」
「我沒有!」奇特的嘲弄語氣讓木希兒猛地抬頭,反駁話語沖口而出,卻又在接觸凌羽揚的目光時,被他懾人的眼神所駭,小臉微白,幾乎又再次垂下頭以示逃避。
「沒有什麼?」他看著她微帶一絲倔強而僵硬的下顎,以及泄漏她忐忑心情,那對頻頻振動的羽睫。
「我從來沒有跟夫人說要嫁給二少爺為妻。」原本理直氣壯的話語在木希兒忐忑及有些畏懼不安的氣息下,反倒顯得有些氣虛,也讓凌羽揚心中的懷疑加深。
偏偏此時一旁的凌夫人又再次開口幫腔,「對啦,羽揚,要你娶小希為妻都是娘的主意,你別一直用那種嚇人的口氣說話了。」
斑!這個「小西」還真是不簡單,竟然可以讓娘親這麼護著她,手段忒是高明呀!
思及此,凌羽揚嘴角笑意加深,口氣愈發溫和的道︰「娘,我只是想弄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畢竟‘小西’姑娘在不曾見過我的情形下應允嫁我,的確是令人費解……」他的話未竟,原本站立在他面前的木希兒突然間矮下一截,直挺挺的跪在他的面前。
「這是做什麼?」劍眉高高揚起,凌羽揚不動聲色地問著跪在面前的人兒。
「二少爺不用再問了,小希自認身分低下,也很明白自身的條件絕對不夠資格匹配如人中龍鳳的二少爺,而小希也是一直這麼跟夫人說的。」生怕他們母子為了她而起爭執,木希兒鼓起很大的勇氣才將話說出口,並趁著勇氣未消失前將自己的意願表達清楚。
「夫人對小希有恩,小希只希望二少爺能讓小希繼續留在凌家莊,小希願在莊內為奴為婢,伺候夫人及少爺們,以報夫人大恩。」
凌羽揚靜靜听著木希兒因緊張而不甚流利的話語,眼神莫測高深;旁人絕看不出他在听完木希兒的話之後,心中泛起的一絲惱怒。
瞧瞧這「小西」說的是什麼話,未免也把他看得太勢利了吧!
冰本上,他並不排斥訂親娶妻,他只是不願任人擺布。只要他看上眼,就算是路旁乞兒也無妨。所以「小西」這番話非但沒有讓他釋懷,反倒是惹起他心中的一股無名之火。
「這是你的真心話?」不理會娘親在听完她的話後所發出的驚呼聲,凌羽揚含笑問道,眼神卻詭譎。
「句句肺腑。」木希兒急忙保證,只盼二少爺能就此信了她的話,另一方面希望這番話能讓凌夫人不再提起要她嫁入凌家之事。
她很清楚自已的斤兩,也從不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夢想,凌夫人的好意只會增加她的困擾。而由二少爺的態度看來,他一點也不贊成凌夫人的一相情願。?「好,我很欣賞有自知之明而不逾越本分的人。你先下去,這事待我先思考一番再作決定。」凌習揚明著褒獎實則警告的話語,已將自己的意念表達得很清楚。
「是,謝謝二少爺。」木希兒低著頭回答。
從小艱困的家境讓木希兒小小年紀就在外過著看人臉色的生活,對于旁人的鄙視與看輕早就習以為常,更別說凌二少爺表現得如此明顯。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明明已練就一身「抵御」功夫的她為什麼會覺得二少爺的話比旁人更加犀利,也更加讓她感到自卑的刺痛與一股無以名之的悵然酸澀?
木希兒的背影剛從大廳門口消失,凌夫人即按捺不住的發作。
「羽揚,你剛說那話是什麼意思?你打算將小希趕出凌家莊?」她臉色難看的質問。
「娘,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趕她出莊?」凌羽揚語調輕松,語意安撫。
「真的?」凌夫人仍是懷疑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羽揚,我可是把話說在前頭,即使你真的不中意小希,不願娶她,我也不準你將她趕出門。我打算收她為義女陪伴我幾年,日後再為她擇一佳婿。」她鄭重的將自己的想法告知兒子。
唉!看樣子羽揚一點也不中意小希,為今之計只有回歸原本心中的打算。她總不能硬是勉強兒子娶一個他實在不中意的對象進門吧!萬一以後成了一對怨偶,那豈不罪過。
「喔!」凌羽揚眸光閃動,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原來娘親還有這一層打算呀!娘真的很喜歡那個「小西」是吧!
她真的有那麼「好」?
***
凌家莊在陵縣境內擁有廣大土地,在現任莊主凌文揚接手前,莊內的生計是以向佃農收租為主要來源,凌文揚接手莊務後,開始朝著其他商務發展,在陵縣里開設酒樓、布行織坊,幾年下來更加擴大了凌家莊在陵縣的勢力。
所以,凌家莊在陵縣除了是大地主外,更躍升為陵縣首富,雖說比不上凌羽揚在外顯赫的成就,但是身為現任莊主的凌文揚,在地方上也算是一個大人物了。
而此時,欣聞許久不見的胞弟凌羽揚已在昨日進了家門,凌文揚立刻在用完早膳之後,將一夜好眠的凌羽揚請來自己居處——和風樓的書房里。
「听說昨日你才進門,就見到了娘為你物色的新娘人選。」凌文揚語帶調侃地看著小自己兩歲,能力卻比自己強上百倍的胞弟。
「嗯。」凌羽揚一臉神清氣爽,噙著笑容的漫應一聲。
「看了不中意?」
「無所謂中不中意,我還不想娶妻。」凌羽揚三言兩語撇清關系。
「該說是你尚未踫到讓你想娶進門的對象吧!」凌文揚了然的看著他。
凌羽揚揚揚眉,不置可否,噙著一如往常的笑容。
「我見過小希,想來如她中等之姿必是不入你眼;但是娘可是喜愛她喜愛得緊。你如不想娶她為正室,不如收了她。」
「侍妾?」凌羽揚客氣的問。
「嗯。」凌文揚點點頭,「既然娘喜歡她,你就乾脆收了她,一來讓娘開心,二來……想必你在京城應該也有好些個美婢美妾的,再多加她一個也無妨啊!」
「縱使我一點也不喜歡她?」凌羽揚眸光閃動、語氣溫和的再問。
凌文揚驀地笑出聲,「羽揚,你可別告訴我,當你想收一個女人人房時還得先考慮愛不愛人家這個問題。女人不管娶來當正室或是收作妾侍不是都一樣嗎?何必顧慮那麼多呢!」他笑望著胞弟俊美又氣勢不凡的外貌,「更何況憑你名滿全國、茗記總管的鼎鼎大名,身邊收幾個侍妾也是很正常的。」
凌羽揚聞言笑笑道︰「听你這番長篇大論,我還真懷疑你是娘派來當說客的。」他睨了兄長一眼,自若地伸手端起桌幾上的香茗。「也難怪啦!大哥擁有一妻兩侍妾及眾多美婢,娘當然只能找你羅!」
凌文揚一愣,隨即大笑,「哈哈,你說的對,還真是很像。」笑聲漸歇後,他又道︰「我真是胡涂一時,想你身為茗記商行總管之一,早已行遍大江南北,看過的女子不知凡幾,自是有一套擇人的標準,我干嘛枉作小人惹人嫌呢!小希這事就由你自個兒斟酌好了。」他擺擺手。「如果你真的不中意也無妨,就由娘來作主安排好了。不過你可知道,那個小希被娘安排住在明月樓里。」凌文揚看著正優閑品茗的胞弟,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嫉妒。
從小到大,這個小他兩歲的胞弟臉上,永遠噙著一抹令人看不透的溫和笑容,讓別人都以為他的個性溫馴無害。身為兄長的他雖然從不曾看懂他笑容下的真正含意,卻是非常清楚,羽揚臉上那無害的笑容,實際上並不簡單。
若非已知道他絕不會與白己爭奪凌家莊主事者之位……
若非已知他在「茗記」這麼多年,名下擁有的財物實已不知多過凌家整體產業總值的幾倍……
若不是當初在羽揚離家前夕,兩兄弟已開誠布公的懇談達成共識……
那麼今日他還能心無窒礙,沒有嫉怨的與羽揚安坐于此、共話家常嗎?
「她住在明月樓?」凌羽揚微詫。明月樓是他從小到大所居之處,縱使這些年來他很少回凌家莊,明月樓也只是保持現況,從不曾安排給其他人住餅。
娘的意圖未免也太過明顯了吧!憊有,昨日娘親為何沒有先告知他呢?
「從她被娘接進凌家莊,就被娘安排住進明月樓了。」凌文揚看著凌羽揚絲毫沒有浮動的眼眸,「需不需要我先代你下令要她搬出明月樓?」他提議道。?「不用了,這事我自會妥善處理,大哥就別費心了。」凌羽揚不在意地回答,語氣中的淡然,讓人一點也听不出他有著什麼樣的決定。
凌文揚沒問出答案,只得訕訕地轉移話題,「對了,我都還沒有問你這次回來可以待多久呢!」雖說凌羽揚身為茗記商行總管之一,權限很大,但是畢竟上頭仍是有主子的。
「王爺要我慎重處理這件事,所以並沒有限定我回京的時間。」凌羽揚淡聲回答。
「那好。」凌文揚開言,眼底露出一絲算計光芒,「你回京前,就先幫大哥處理一些商務吧!」
「大哥一向將莊里及商務處理得很好,哪里需要羽揚多事。」
「別自謙了。羽揚,你身為‘茗記’總管,經手的商務可比我們凌家莊這種小家小業來得大多了。趁著這次你留在莊里的時間較長,就來幫大哥吧!」凌文揚堅持道。
「好吧!」凌羽揚看著凌文揚一會兒,終于松口同意。「不過,再等兩天行嗎?我想先陪陪娘。」
「可以。」凌文揚立即回應,眉宇帶笑。雖說自己在陵縣所投資的酒樓、布行皆營運得不錯,但是如能再經「高人」指點一番,定能鴻圖大展,可立于不敗之地。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不打擾大哥了……」凌羽揚邊說邊站起身。
「咿呀」一聲,書房門打開,打斷了凌羽揚未竟之語。只見門外走進一位面容嬌媚、身材豐滿的女子。
她是凌文揚的元配鄭麗姿,一位不論容貌或身家皆足以匹配凌家莊的富家女。三年前嫁人凌家莊,凌羽揚同她只見過數面,彼此並不熟悉。
「文揚,我有事要……」急步而人的鄭麗婆驀地止住步伐,媚眼一瞟,「哎!對不起,不知小叔也在此,多有打擾……」她語帶歉意的表示,極力掩飾每回乍見凌羽揚時,心中所產生的波動。
同母所生的親兄弟,為什麼凌羽揚周身所散發出的氣勢就是會讓人舍不得移開眼?雖說自己丈夫凌文楊的面貌也很出色,但是比起俊挺頎長的凌羽揚,還是差太多了。
「大嫂。」凌羽揚微微頷首,淡聲招呼,心中一閃而逝的厭惡,一點也不曾顯露。
凌羽揚很清楚她眼底那抹異光代表什麼意思,因為他在太多女人的臉上都曾看過同樣的神色。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他的大嫂。
他在心中暗自撇嘴,感到可笑,表面則是噙著一貫溫和無害的笑容,「大哥,想來大嫂定是有事與你商量,那麼羽揚先離開了。」
直待凌羽揚出了書房以後,凌文揚才略顯不悅地看著鄭麗姿,「你突然跑到我的書房來做什麼?我不是說過,沒事少來這里打擾我。」
「我是為了小叔羽揚嘛!你不覺得他突然在沒有知會任何人的情況下回到凌家莊很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是娘捎信到京城叫他回來的。」
「我知道娘打算將住在明月樓的那個木希兒許配給小叔,可是……」鄭麗姿遲疑著。
「可是什麼?」凌文揚有些不耐的問。
「可是你不是說小叔在京城當什麼總管的,怎能說回來就馬上回來……」她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說什麼?」凌文揚猛一瞪眼。
「哎,你別發火嘛!你知道,凌家莊好歹有一半是屬于他的,他突然回來……」
「別說了,我懂你的意思了。」凌文揚倏地打斷鄭麗姿意有所指的話,「別擔心,羽揚不會要凌家莊的。他這幾年來累積的財富早就多過凌家莊不知多少倍了,小小的凌家莊他才看不上眼呢!」
「怎……怎麼會?」鄭麗姿驚訝的問。
「羽揚曾經告訴我,表面上他是‘茗記商行’的四大總管之一,其實他們四大總管與定北王爺根本就是情同手足,他們五人除了是好朋友,也是合伙人,所以羽揚也是‘茗記’的老板之一,你想想看,身為聞名全國的‘茗記’老板之一,對我們這個小小的凌家莊,他怎麼看得上眼。」凌文揚揚坦然告知外界並不清楚的事實。
其實他也不明白羽揚為什麼會在私底下把這件事告訴他。也許……是為了要安他的心吧!
只是,羽揚怎麼看出來他處處防備著他的心態?
原來……鄭麗姿大受震撼地忖想,原來這就是凌羽揚身上帶著懾人氣息的主因。他並非默默無聞的小輩,反而是個成就傲人的大人物!
她出身商賈之家,雖不曾涉及商務,但是「茗記」的大名,她卻是如雷貫耳。她只是不知道凌羽揚竟會是「茗記」的老板之一!
深思的眸光很快的躍上鄭麗姿那雙嬌媚的美目。
***
從和風樓的書房出來後,凌羽揚沿著精心鋪設在花園之間的石徑,慢慢的前行,一邊欣賞著初春早開的花朵與枝丫上的女敕葉,一邊心有所感的思考著。
自從接手茗記總管職務,並負責西南方事務後,他不僅行遍各郡縣,也看過不少虛偽的面孔,結交不少真誠的朋友,應付了太多好險之徒。
他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自己的親大哥,一直以來對他存有防備之心呢?
他自嘲地伸手摘下一朵初開的花,臉色一貫淡然溫和,眼底卻泛起濃濃的悵然與無奈。
就算他跪在大哥跟前,以命誓言,恐怕大哥的心底仍是不能完完全全的相信,他真是無意同他爭奪凌家莊這塊小餅。
有時他不免會想,茗記商行的老板靳茗雷既是主事者,又挾著「定北王爺」的名號,根本就不需要與他們這些替他工作的人稱兄道弟,甚至還將「茗記」的龐大利潤與他們共享。
為什麼靳茗雷做得到如此無私的地步,自己的親大哥明擺箸信任的臉,實則眼底卻仍舊暗藏著一絲戒備呢?
他是否該盡快離開此地,以解除大哥的戒心?
凌羽揚深思的步伐,在他自身尚未察覺之際,已踏入自居的明月樓里。
他看著近在眼前的樓宇,才赫然發現自己回到明月樓前。
也罷,此時也近晌午,不如等用完午膳再前去探望娘親吧!
凌羽揚剛踏入明月樓外廳,一眼就看到一個忙碌的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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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就起床的木希兒,依慣例先往凌家的廚房而去,之後她回到明月樓,開始忙碌的打掃起來……
知道凌夫人喜歡她的手藝,所以從她被凌夫人接進凌家之後,雖在夫人的堅持下吃好、穿好還兼住得好,但是對于張羅凌夫人的三餐,她卻是一逕堅持著,久而久之,凌夫人也不再反對。
她清楚自己除了一手尚全的廚藝之外,什麼也不懂,而對于凌夫人給予她的特殊待遇,她在忍受莊內眾人的嫉妒白眼外,心中實是不安至極。
堅持替凌夫人準備三餐膳食,不僅可略報凌夫人待她之恩,更多少安了一些自己無措的心。豈料凌夫人卻又在前陣子向她提起想將她嫁予二少爺之意,也讓她從此陷入夜不安眠、以及莊內的人對她越來越不客氣的惡夢里。
直到昨日,在大廳見到從未謀面的二少爺凌羽揚後,她才明白莊內眾人,尤其是女人對她的敵視是由何而來了。
原來二少爺的容貌遠勝過身為莊主的大少爺,而他那翩翩的絕世風采更是迷惑人心,也難怪在凌夫人有意將她許給二少爺的消息傳出後,她會招來這麼多的冷言冷語了。畢竟誰能抵擋二少爺那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柔笑容與低沉的迷人嗓音呢!連乍見二少爺的她也不能幸免。
可悲的是,她除了見識到二少爺迷人的風采與魅惑人心的笑容外,她也清楚二少爺眼底對她的誤解與鄙視。
由他的言詞之中,她知道二少爺誤以為凌夫人是受她言語所惑,才會要他娶她,而他鄙視低微的她竟如此工于心計,妄想攀龍附鳳。
即使她當場表明了自身真實的意願,她卻可以從他身上散發的氣息,察覺到他並不相信她的那一番話。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從他沒有任何的惡言表態中看出這許多,但是她真的感覺到了,而她一點也不願讓二少爺對她有這種誤解,于是她努力解釋著,卻又發現徒勞無功,二少爺一點也不相信她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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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希兒手持抹布,在已非常乾淨明亮的椅子上抹著,眉心因前晚的記憶而緊蹙著,一臉的憂慮難安。
「你在這里做什麼?」一道溫和的男性嗓音,穿透層層思慮的屏障,傳進本希兒耳中。
「打掃呀!」她反射性地回答之後,才猛然察覺這個發聲問話的嗓音似乎很耳熟,好似昨日才听過……
昨日?!猛地一驚,木希兒抬起頭,凌羽揚那張噙著溫和笑容的俊臉正在離她三步遠之處!
「二……二少爺!」
凌羽揚往最近的一張椅子落坐,「怎麼會是你在明月樓打掃?如果我記得沒錯,我娘既已打算將你嫁給我,又怎會讓你做下人的工作?」
「不……不……二少爺,不是這樣的。我早已跟夫人說過,願在凌家莊為奴為婢以報夫人之恩。至……至于……嫁……呃,這件事只是夫人一時的戲言,請二少爺不用……不用……」再一次,木希兒絞緊手中的抹布,期期艾艾的解釋著。
「不用什麼?」微眯著眼,凌羽揚盯著她絞得發白的小手,口中依然淡聲追問。
「不用相信夫人的話。」木希兒怯怯地直言。「小希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請二少爺相信。」話一落,她突然感覺到一股忿怒的氣息由凌羽揚的身上輻射而出,讓她心下一驚,低垂的眼更加不敢抬起。
他……他又生氣了嗎?
「既然你無意,為何又會住進我所居的明月樓內?這豈不是與你口中之言不符?」
木希兒一愣,這就是他生氣的原因嗎?她急忙的再次開口,「二少爺誤會了,一開始小希並不知道這里是二少爺的居處,小希只是依照夫人的吩咐住進此處。」她頓了一下,「後來,小希知道之後,為不讓夫人感到失望,所以小希仍是住在此處,但是小希已移至明月樓旁那供下人居住的小屋中了。除了打掃,小希也從未擅自進人二少爺的書房或寢房,請二少爺一定要相信小希。」
對于她的這一番話,凌羽揚不置可否,沉默地盯視著眼前嬌小人兒良久。
她臉上不設防的焦急神態,在在說明她的話是真實的。可是,在看遍以各種面貌想攀上他的女人那些伎倆後,他發現他很難相信她的話,即使心已認定她是真誠的,但是理智與經驗卻叫他不可輕易相信一個女人所謂的「肺腑之言」。
他不相信,他還是不相信!
木希兒在凌羽揚遲遲沒有回應的態度中有了這種認知,懸在半空的心更加無措驚懼。
「我餓了。」沉默了半天,凌羽揚倏地蹦出一句不相干的話來。
「嘎?」木希兒滿眼茫然,不知如何回應他這句天外飛來的話。
凌羽揚看著她低垂的頭,淡聲道︰「你不是想在凌家莊為奴為婢嗎?我有些餓了,你就到廚房去把午膳端來,我要在明月樓用膳。」
啊!他果然認為自己只適合為奴僕的……木希兒認命的想著。
「怎麼,听不懂我的話?」凌羽揚看著仍是呆立不動的小人兒。
「听……听懂了,二少爺,小希這就去。」松了一口氣的木希兒快速地福了福身,即轉身出廳。
看來經過一夜後,二少爺已做出了決定。這下子她不用再擔心夫人老是說那些令她不知所措的話,而自己……自己也不該再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