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辭呈尚未批準前,照道理說是該繼續到公司上班的。且在辭呈核準後,仍須做滿三個月,辭呈才算是生效。
這是公司規定,祝心蘿當然清楚,尤其像「厲風集團」如此龐大的企業體系,更是徹底執行每一項公司條例,才能妥善管理幾千名的員工。
可是,她沒辦法待到三個月後才離開,屆時,她懷孕的事會曝光……
自從遞出辭呈已過了二天,公司方面竟也沒有與她聯系。
她既松了一口氣,卻又感到悲哀。她是那樣的渺小、不起眼,有沒有她根本沒有影響。
雖然沒上班,但祝心蘿仍舊和往常一樣早起。
她必須另覓住所、再找工作,重新過生活。
翻著報紙的求職欄,把自己符合徵才條件的用筆框起來,稍晚再一一撥電話。
小小的屋子,十分安靜,這是她當初會租下來的原因,現在,反而突顯她的孤單。
瀕地,手機鈴聲劃破寂靜的空間,也嚇了她好大一跳。
螢幕上沒有顯示來電號碼,她猶豫著是否接听。
鈴聲驟止,她的心卻懸蕩著。
相隔一分鐘,手機再度悠悠響起,仍舊沒有號碼。
總是要面對現實的……「喂?」她迅速接起電話,不給自己考慮的余地。
「小妹嗎?」
電話的另一端不確定的問。
「哥?!」她擰起秀眉,涌現疑惑。「什麼事?」
「呃……是這樣……」
「我沒錢。」她想也不想的拒絕。
她曉得哥哥有吸毒的習慣,當初他就是為了買毒品而欠下大筆債務,也才會自告奮勇的為戚牧禮頂下肇事逃逸的罪名。
後來,食髓知味的藉此威脅他,在踢到鐵板後心有不甘,才假意揚言要讓他身敗名裂。
只是,那次的美國之旅,改變了她的一生—
若那次沒有和哥哥到美國去、目睹車禍,她就不會認識戚牧禮,也就無所謂一見鍾情,更不必設下如今的圈套—
當初,她一時鬼迷心竅,因為嫉妒,居然想到以傳真的方式,揭發當年的「事實」。
計畫成功讓他和未婚妻解除婚約,造成他的不快樂,然後她便能乘虛而入。
她把自己的幸福,建築在他的痛苦上。有什麼資格稱得上愛?
接觸多了不利于他的傳言、不實報導,她原先接近他、執行計畫的雄心壯志,逐漸被良心吞噬。
巨大的不安與愧疚,宛若千千萬萬只白螞蟻,啃蝕她的心房。
「別這樣嘛。借我五千塊,我……」
「哥,別再沉迷下去了,那會害死你的!」祝心蘿痛心的低吼,希望能喚醒他一點理智。
「小妹,我是真的有需要才會向你開口,你……」
沒听他說完,她憤憤的切斷通訊。
她撫著額,閉上眼,無奈的深嘆一口氣。
紊亂的腦海中,唯獨那張俊逸的男性臉龐,清晰到痛她的心。
豈止是討厭,我根本不想見到你。
他殘忍的話語,回繞在耳邊,揮之下去。
武裝的堅強,終于潰堤。
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不斷向下墜落。
「啾—啾—瞅—」
門鈴啁瞅,恍神的她充耳未聞。
持續不輟的尖銳聲響,終于傳進她的耳朵。
抹去頰上的淚痕,祝心蘿調整呼吸,隔著門問︰「哪位?」
「是我,周秘書。」
聞言,祝心蘿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了門,周秘書焦慮的臉龐映入她眼簾。「周秘書?!」
「你還好嗎?」周秘書關切的問︰「怎麼一聲不響的就這麼離開了?」
那天,陪總裁外出開緩 ,她女兒高燒不退,因為放心有一位能干的助理在,所以一連請了三天的假。
今天銷假上班,卻看到她的辭呈,把她嚇壞了。
打了手機卻無人回應,當下,她立即向總裁報備。
祝心蘿低下頭,吶吶的道歉。「對不起。」
「是不是工作太多?可以跟我說呀!」周秘書猜測。現在年輕女孩,普遍不能吃苦。
她搖搖頭,眉心攏起一道淺痕。「不是的……」如果能留在他身邊,要她作牛作馬也甘之如飴。
「那是怎麼回事?你願意告訴我嗎?」周秘書迫切的追問。
她是祝心蘿的直屬上司,有必要了解情況,並且協助她解決困難。
「周秘書,別再問了好嗎?」她幽微的央求。
「總裁也很擔心你的情況,所以我一提要來找你,他馬上就答應了。」周秘書將實情告知。
「怎麼可能……」嘴里這麼否認,但祝心蘿的心有些失序。
「真的,我怎麼會騙你?」
周秘書認真的口氣,令祝心蘿瞠大美目,不敢置信。
「總裁交代我,一定要把你找回去。」
這句話,讓祝心蘿完全投降。
她根本沒辦法對他死心,即使他的無情深深傷害了她。一時被雀躍沖昏頭,沒細想為何他會突然改變態度。
周秘書看穿她的小女人心思,面露微笑道︰「快去換衣服,讓總裁等太久可不好。」她催促。
敵不過周秘書的勸說,更抵擋下了想見他的渴望,祝心蘿換上粉色制服,隨著周秘書回到「厲風集團」。
眼前冷卻的黑咖啡,一如戚牧禮此刻晦暗、冰冷的心。即使窗外春陽融融,也
照不進心底的陰暗角落。
憤怒的火焰,焚燒他每一個細胞,他已瀕臨爆發邊緣。
「周秘書,你先出去。」他的聲調平緩,沒有起伏。
少了周秘書的陪伴,祝心蘿忽然感到局促難安。凝窒的氣氛壓得她喘不過氣,祝心蘿低著頭盯住自己的腳尖。
「接近我,有什麼目的?」良久,戚牧禮終于打破沉默,喑啞的嗓音顯示他正壓抑著某種情緒。
她抬眼,對上他森冶的表情,心口一陣緊縮。
「說話!」他發自胸腔深沉的咆哮。
我愛你……她卻怎麼也無法啟齒告訴他。
「說不出來?」他撇唇訕笑。「我該想到,一個連身體都可以出賣的女人,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她刷白俏臉,震驚得連淚都忘了流。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頷。「怎麼?想來旁我的隱私,再轉賣給媒體?還是再威脅我?」
他每一個字,都從齒縫擠出來,過重的力道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嗚……」祝心蘿掉下眼淚,分下清究竟是皮肉痛,抑或心痛。
他甩開她,她往後踉艙撞上桌角,她下意識的護住肚子。
就在他想試著卸下心防,打算開啟一段感情之際,他接獲一通電話——
讓他「聲名大噪」、曾替他頂罪的男子,向他「調頭寸」。言語中,不小心透露了祝心蘿是他妹妹,還有她揭發他罪行的事。
一種被欺騙、愚弄的憤恨,剎那間將滿懷柔情扼殺殆盡。
她非但是個人盡可夫的浪女、還是個頗富心機的騙子。
她完完全全挑起他的脾氣,讓他全然失控。
「不是那樣的……」祝心蘿強忍著痛楚,著急的解釋。「我……」
她又該怎麼告訴他,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戀他、想讓他記住她……
她的欲言又止,讓他誤以為是無話可說、當她心虛默認。
他一個箭步沖向前,陰的俊顏教人不寒而栗。
她的背脊竄起寒意,不自覺的移動腳步,企圖與他保持距離,無意間接到專門用來與周秘書聯絡的電話擴音鍵。
戚牧禮伸出手,出其不意的掐住她的頸子。
祝心蘿恐懼的瞪大雙眼,蒼白的臉蛋逐漸漲紅、唇辦轉為青紫。「嗚……」她一手推拒著他、一手仍不忘捍衛已懷有小生命的月復部。
「總……裁……」
她呼吸困難,心碎成千萬片,反而感受不到上的疼痛。
缺氧的肺葉與腦袋,使得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由于敲門卻得不到回應,周秘書納悶的逕自開門進來,見到的就是如此沭目驚心的畫面。
「總裁!」
她驚呼,趕緊上前制止,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拉開。
「老天!這是怎麼回事?!」周秘書愕然不已。
戚牧禮失神的盯著已呈昏厥狀態、臉色死白的祝心蘿,視線蒙朧。
沒有報復的快感,反倒換來更大的失落與痛苦。
在周秘書的安排下,祝心蘿被送至醫院,並憑著多年在商場上建立的人脈,請求院方封鎖消息。
經過一連串精密的檢查,醫生告知檢查結果。「祝小姐已經沒有大礙。」推推眼鏡,接續道︰「另外,她懷有將近兩個月的身孕,要提醒她注意補充營養、飲食均衡。」
戚牧禮神色復雜,抿唇下語。
「唉呀!真被我說中了……」周秘書沒想到當時無心的猜測,竟然成真。「她
不是沒有男朋友嗎?」
她都被搞糊涂了。
她的話,引起戚牧禮的反彈。「胡說!」
周秘書被他突如其來的斥責嚇了一跳,不明就里的望著他。「總裁,你和心蘿到底發生什麼事?怎麼……」
她的話,結束在他凌厲的眼神下。
「你先回去。」他不容置喙的下達命令。
周秘書不為所動,繼續站在原地。
「我不會對她做什麼,放心。」他不會為了一個騙子,毀了自己的人生,太不值得。
雖然,他差點就釀成大禍……
他必須問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從她和他發生關系的那晚來看,他應該是她第一個男人沒錯,但一個多月的說法太籠統,誰曉得在這段期間,她又陸續爬上過多少男人的床。
他不堪的想。
為了以防萬一,他必須把實情弄清楚。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靜待她醒來。
等待的過程中,戚牧禮過度激動的情緒趨于緩和,目光不由自主的糾纏著她慘白的面容。
他還是不太能把她和記憶中,那個毫不起眼、身材圓滾滾的女孩聯想在一起,倒是那對晶亮的眼楮,如出一轍。
印象里,她很喜歡和他說話、喜歡發問。
而她偷偷愛戀他的小女孩心思,他一直都曉得,卻從沒放在心上。
諷刺的是,她改變了外在形象,內心卻變得丑陋下堪,而他,竟然對這樣的她產生了異樣情愫。
充其量,他也只是個以貌取人、膚淺的普通男人。
想著,他居然厭惡起自己。他又憑什麼以兩種標準衡量自己與她?
他到底想要怎樣、想要什麼?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頭一次,他感到空虛,意識到自己是那麼不快樂。
他以為自己並不在乎那些無聊的閑言閑語、蜚短流長。
但,顯然他太高估自己了。
「不……不……不要……」祝心蘿皺緊眉頭,喃喃囈語著。
戚牧禮凝視她狀似痛苦的神情,濃烈的不舍與懊悔油然而生。
她白皙的頸子上,還留著一圈明顯的紅痕與青紫,顯得分外駭人。
「不要……嗚……」
她的眉心糾結,發出難受的申吟。
敝復冷靜的戚牧禮,愛憐的輕拂她的眉心,低啞的呢喃︰「對不起……」
如果,她不是那個男人的妹妹,他是否會如此排斥她闖入他的心房?
他捫心自問,答案呼之欲出。
她擅自離職後,他不再有豐富、可口的餐點吃,周秘書才老實告訴他,所有的早、午餐,都是出自她之手。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有一股暖流滑過他的心窩,融化他的冰山一角。
他不是沒談過戀愛,卻從未因為察覺自己愛上一個女人而逃避,唯獨她,令他沒來由的心慌,格外想念。
他參不透個中差異。
祝心蘿從噩夢中驚醒,沒有血色的臉孔,有著劫後余生的驚魂未定。
她轉動眼珠,打量四周環境,頸部傳來的劇痛,讓她下禁哀鳴。
她還活著……孩子呢?惶恐的模著肚子,暗自祈禱著。
「你知道自己懷孕了嗎?」戚牧禮斂眉,劈頭第一句就問。
听到他低沉的嗓音,祝心蘿的心揪得好痛好痛,深刻的恐懼席卷而來。
她不能讓他知道孩子是他的,否則以他憎恨她的程度,必定會強迫她打掉。
「孩子……是我的?」他低柔的音調假設問道。
祝心蘿緊抿乾涸的唇辦,緘默不語。
重重吐子一口氣,戚牧禮等著她開口。
說謊吧!再說一次謊,最後一次謊。
撒完這個謊,她就帶著孩子,徹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哀,莫大于心死。
「不是,孩子不是你的。」她盡量維持平靜,絕望的說道。
她不認為,一個想掐死她的男人,會相信她的話、留下孩子。
阿子沒有爸爸,比起她失去孩子,後者更教她痛不欲生。
戚牧禮臉色鐵青,怔然的瞪住總是輕易挑起他脾氣、令他發狂的女人。
他拳頭緊握,青筋暴突。
「對方是誰?」未經思索,就這麼月兌口而出。
他冰冷的口氣,活像是質問紅杏出牆的妻子。
她答不出個所以然,因為她壓根不認識其他男人。「重要嗎?」只好避重就輕的反問。
「是不重要。恐怕,連你自己都搞不清楚。」他撇唇譏笑。
祝心蘿強忍著滿盈的淚水,就讓他這麼以為吧!
「我會給你一筆錢。」他起身,臨去前如此說道︰「當作遮口費。夠你們兄妹倆吃一輩子。換句話說,就是請你高拾貴手,別像令兄一樣貪婪。」他揚唇。「否則,我不會善罷甘休。」
必上門,祝心蘿忍不住痛哭失聲。
這是她的報應嗎?
那麼,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