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到診所都跟燻衣錯身而過,朱地北使出突擊戰術,犧牲中午休息時間,殺過半個台北市來堵人,果然讓他逮到人。顧不得她正在治療病奔,他一把將她拉起,直往外走。
「你……」意外看到他人,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猛跳,彷佛要跳出胸膛。但這種雀躍的心情,並不是她想要的!
見到他,她不應該高興的,否則她要如何忘了他?
「你想干麼?」汪育成擋住去路,妄想英雄救美。
「讓開。」
「不……不讓……」雖然他的眼神很恐怖,像要殺人似的,但是汪育成鼓起勇氣撐住。
「如果你想擁有一口假牙,就不要讓路。」他的鐵拳揚起,眼露凶光。「我絕對不是隨便說說。」
「學長,你先替我接手剩下的工作,謝謝。」燻衣知道朱地北的脾氣不好,為了避免無謂的傷亡,只得先遣退不知死活的汪育成。
「可是……」
「可是什麼?」朱地北火大地一把推開礙眼的汪育成。「你以為我會對她怎麼樣?︰逼男人的腦袋跟水泥一樣,只知道念書的書呆子!
他雖然在氣頭上,但怎麼也不可能傷她半根寒毛!
燻衣一路被他拖著走,幾乎是小跑步才能勉強跟上他的腳步,好幾次腳步踉蹌差點跌倒。「你能不能走慢一點?」她不想在大太陽底下慢跑。
他終于放慢腳步,但仍一語不發地拖她到停車地方,將她塞進車子里面,快步走到另一邊坐上駕駛座,這才開口--
「-要躲我到什麼時候?」連續幾天撲空見不到她人,讓他的火氣很大。
「……我沒有躲你。」她心虛地低下頭。
「-以為我是三歲小阿嗎?」他若是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就枉費他在情場打混這麼多年。「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不相信愛情。」
「嗄?」他不解地皺眉。「這是什麼回答?」
她干脆將話說明白,「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躲你嗎?我的答案就是--我不相信愛情,所以我不想談戀愛。」夠清楚了吧?
「為什麼?」一句「不相信愛情」就想判他出局?他無法接受。
「……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說。」她沒讓任何人知道家里的事,也不打算說。
「-不想說沒關系,但我會一直纏著-,直到-接受我為止!」當他一說完,最先嚇到的是他自己。
他話里的意思,幾乎等于說她就是他認定的對象!
人家常說不經大腦月兌口而出的話是最真實的,原來這正是他真正的心意。
難怪連續幾天見不到她人,他的火氣全上來了,人也跟著心浮氣躁,可憐的小吳已經無故被他轟過好幾次。
沒想到才幾天不見,他會這麼想她,這種思念的痛苦,他是第一次嘗到,簡直比牙痛還難受!
「你不要說這些甜言蜜語,我不相信。」
「我不知道-是被誰傷害過,但我不是他,不要把我跟那個壞男人混為一談!」誰都有過去,就連他自己都有數不清的歷史,所以他不會計較;但如果她的過去會影響到他的未來,他就不能不解決。
「你比他還危險。」跟父親比起來,他無遠弗屆的魅力,更是女人殺手,她不想成天擔心他感情走私。
「這又是什麼意思?」他受不了她的啞謎,只給她兩個選擇。「-要嘛就跟我說個清楚,否則就將他拋在腦後,別再拿他跟我做比較--」
「你很霸道耶!」這已經成為他的特色,他若是不霸道,就不是朱地北了。
「這點-以前就已經贊美過了。」
她無力地重申。「那不是贊美!」明明就是「諷刺」,他偏偏可以解讀成「贊美」,該說他神經大條,還是過度自戀。
「反正我要定-了。」他從沒有這麼堅持過,除了他當年立志要去義大利學廚藝外,他很少意志如此堅定。
「你會要我多久?」她突然丟出一個讓他措手不及的問題。
「嗄?」
「你說你要我,那你告訴我,你會要我多久?」她索性將問題挑得更明白。「一年、兩年,還是五年?」
「多久?我怎麼會知道?」他完全被問倒。「我只知道自己喜歡-,甚至愛上-了,這還不夠嗎?」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突然問他這種問題,要他怎麼回答嘛?
「這就是我不敢相信愛情的原因,一段不知道未來的感情,要我如何相信?」他的回答正是她最擔心的情況,只是他比較老實,不像其他男人一定會馬上回答「永遠」,天知道「永遠」是多久。
「未來的事誰有把握?明天會如何?我是不是還活著?我都沒把握了,又如何能預知未來呢?」說「未來」太空泛,還不如「現在」來得實在。
「你說的也許沒錯,但我只做有把握的事情。」她打開車門,跨出去站在車外,緩緩對他述說自己的心情--
「我是一個很死心眼的人,一旦認定某件事或是某個人,就會從一而終。如果沒有遇到跟我有同樣想法的人,我寧可選擇一輩子孤獨。」說完心中的話後,她輕輕關上車門,慢慢走回診所。
「喂,-……」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不禁受挫地拍打方向盤,大為光火。「搞什麼?!為什麼不能單純地談戀愛?一定要牽扯到以後呀未來的,真是莫名其妙!」
可惡!這女人怎麼那麼難追呀!
「燻衣,-跟他談了什麼?」燻衣一回來,一直在門口張望的汪育成,立即迎向前去詢問結果。
別華也走到她旁邊,想要知道結果。
「沒什麼。」她不想多談自己的私事,看向空無一人的治療椅,轉頭跟他道謝。「你都幫我治療好了?謝謝。」
汪育成激動得抓緊她的肩搖蔽。「燻衣,不要逃避我的問題,我想知道-到底跟他談的結論如何?」
她搖搖頭,神情落寞地說︰「我跟他不會有未來的。」
說出這句話時,她的心隱隱作痛,跟他認識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是他卻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佔滿她整個心頭;若要硬生生將他趕出心頭,她的心就會變得空空蕩蕩。
原來,雖然她矢口否認,但她其實早已經喜歡上他,要不然,她不會只要想到不能再見到他,心就像刀割一般的難受。
「真的?那我……」汪育成心中大石頭落下,以為她放棄朱地北是為了自己,心里忍不住雀躍。
「對不起,我不想談感情,不管是你或是他。」她的拒絕直接而明白,沒有曖昧的模糊地帶。
一下子從高空掉落,讓汪育成的情緒完全失控。「為什麼?我愛-愛了好幾年了,-為什麼就是不接受我?」
「因為我不愛你。」雖然殘忍,但是她必須把話說明白,希望他別再繼續浪費時間在她身上。「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的。」
「為什麼?!」這個打擊太大,讓他失去理智,猛地緊掐住她的脖子。「為什麼不愛我?為什麼?」既然得不到,他也不準別人得到,他要毀了她!
「汪醫師,你在干什麼?!你瘋了啊,快放手!」桂華趕忙上前去扯汪育成的手,但是他已陷入瘋狂,手勁好大,她根本無法扳開,急得她哇哇大叫。「你快放手啊!于醫師快要不能呼吸了……」
「……」燻衣開始感到呼吸困難,神魂開始渙散,腦中想到先前跟朱地北相處的點點滴滴,雖然只有半個月,卻是她最快樂的日子……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幸福的笑……
原來,兩人相處重要的不是時間的長短,而是感情的契合與否。
她現在只後悔沒有早點接受他的心意,如果還能再見到他,她不會堅持要一個永遠的感情,而是談一段不會後悔的愛情。
只可惜,她可能沒有機會告訴他了……
「你在干什麼?!」朱地北才進門,就看到這讓他驚心動魄的場面,他急沖過來,用力扯開汪育成的手,順便賞他一個重重的鐵拳,讓他去夢周公,再小心扶住臉脹得通紅的燻衣。
他顫抖地伸出右手,探視她的呼吸狀況,這才松了一大口氣--
「呼……還好……」她的呼吸雖薄弱,但還活著。
他這才發現,看到她命在旦夕那一瞬間,自己的呼吸差點跟著停止,直到確定她無恙的這一刻,他的呼吸才恢復正常。
他在車上想了一陣子,最後還是決定回來再跟燻衣說明白。
憊好他有回來,否則……他根本不敢想結果會是如何。
「桂華,麻煩-幫她拿條濕毛巾過來。」他總算能靜下心來指揮。
「好……」桂華馬上轉身到洗手間。
他拿下她的眼鏡,替她松開領口的鈕扣,讓她呼吸更順暢,輕輕拍打她的臉龐。「燻衣……-醒醒……」
「嗯……」在昏迷中隱約听到他的聲音,她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原來死了以後,就可以听到想听的聲音啊……
「燻衣,-睜開眼看著我。」
她听話地眨動眼楮,蒙-中似乎看到他的臉,原來死了以後還可以看到想見的人,真好。
「毛巾來了。」桂華擰來一條濕毛巾交給朱地北。
「謝謝。」他用冷毛巾輕柔地擦著她的臉和胸口,減輕她的痛苦。「燻衣……快醒醒……」
不,我不要醒!一旦醒了,他就不見了!
「燻衣?-快醒醒!」朱地北因為擔憂,忍不住加大音量。「奇怪,明明沒事,為什麼還醒不過來呢?不行,我帶她去醫院檢查!」他心急如焚地一把抱起她,往外疾沖,卻听到懷中的燻衣發出聲音--
「……地北……我……死了嗎……」她的聲音嚴重沙啞。
「胡說,我不會讓-死的。」
「你……是……真的?!」她的神志終于恢復。
「我當然是真的啊!」朱地北抱著她往他的車子疾奔。
「你要帶我去……哪里?」
「帶-去醫院做檢查。」
「不用了……我沒事。」
「還是去檢查一下,我比較放心。」事關她的安危,小心為上。
「……」她安心地躺在他寬闊安穩的胸膛里,雙手悄悄地貼著他,空蕩蕩的心因為他而再次填滿,失而復得的心情展現無遺。
她不會再傻傻地放開他了。
「……醫生,快點幫她做檢查!」將車子開到最近的醫院,朱地北慌亂地抱著燻衣沖進急診室。
「抱歉,我們現在滿診,請你到別家醫院。」值班醫生的語氣非常冷漠。
「你說什麼屁話!」火爆脾氣毫不猶豫地炸開。「我好不容易才把人送來這里,你又要趕我到其他醫院,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你要負責嗎?」
「我……我也沒辦法……」被他的氣勢嚇到,值班醫生——地回答。
朱地北脾氣一來,才不管對方是誰。「什麼叫做你也沒辦法?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被他緊緊抱在懷里的燻衣伸手拍拍他。「地北……我沒事……」聲音依舊沙啞得可怕。
「-先閉上眼楮休息,馬上就好。」與剛才的火爆相比,此刻朱地北的語氣溫柔到不行,但是當他回頭面對醫生時,又換上一張凶惡的臉。「立刻幫她做檢查!」
「是……」完全被他的氣勢壓過,醫師只好听命行事,吩咐護士小姐拉來一張臨時病床,讓燻衣躺下,幫她看診。
「她是怎麼了?」除了臉色蒼白外,她看起來沒什麼異狀。
「差點被掐死。」
「……你掐的?」
「我什麼時候說是我掐的!」朱地北惱火地扯住醫生的領口,咬牙切齒地怒問︰「我是那種會掐人的人嗎?」跟那個汪育成一樣不長腦,光問一些白痴問題!
敗像,光看他現在想要殺人的模樣就很像!圍觀的人心中都得到這個結論,只是沒人敢說出口。
「地北……放開他……」燻衣冰冷的手一模上他青筋直冒的手臂,立即讓他消火,听話地放下下長眼的醫生。
「快點幫她做檢查,她如果有事,我唯你是問!」
「是……」死里逃生的醫生,不敢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快手快腳地替燻衣做檢查,心中暗嘆今天真是倒楣,竟然會惹上這名凶神惡煞!
在醫院做完檢查,確定燻衣真的沒事後,朱地北才送她回家,將她安置在床上休息。
「我說了,我沒事的。」他的慌亂她全看在眼里,說不感動是假的。
「還好-沒事,否則我一定會宰了那個臭小子!」他差點被嚇去半條命。
「-,-下躺著休息,又要干什麼?」看到她想要爬下床,他立刻伸手制止。
「我要回診所……」
「不準。」
「我的眼鏡應該在診所。」她的近視度數將近五百度,沒有眼鏡,眼前一片霧茫茫。
「我等一下去幫-拿。」他乘機要求。「-能不能換個鏡框,或是干脆換隱形眼鏡?-的眼楮那麼漂亮,遮起來太浪費了。」
他今天才發現,不戴眼鏡的她,模樣果然完全不輸給「火」里面的女人,她的眼睫毛又長又密,眼楮又大又漂亮,平常都被鏡片遮住,真是暴殄天物。
「我不想增加麻煩。」以前有一度戴上隱形眼鏡,結果惹來一些蜜蜂、蒼蠅,趕都趕不走,所以她最後還是選擇戴眼鏡,而且是樣子最丑的那一種。
「說得也對……」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那-還是繼續戴眼鏡好了……-?」他又把想起身的她壓回去。「我都說要去幫-拿眼鏡了,-干麼還下來?」
「我下午還有預約的患者……」
「管他們去死,反正-給我好好躺著休息就對了。」他強勢卻溫柔地將她壓回床上躺好。
唉,這個霸道的男人!他獨特的溫柔,讓她的心暖烘烘的,能有一個人為了她而如此擔憂,人生無憾。
「-在笑什麼?」他都快緊張死了,她竟然還偷笑。
「嘻……我只是想到你大鬧急診室的畫面,搞不好會上新聞喔。」現在新聞媒體無孔不入,而且超級無聊,這個事件上電視的可能性還挺高的呢。
「那就上吧,只要-沒事就好。」他聳聳肩,突然又火冒三丈。「說來說去,這都是汪育成那個臭小子害的!我不準-再去診所幫忙,太危險了,誰知道他會不會又突然發瘋?」
「其實我應該要感謝他。」她慢慢撐起來靠坐著,他趕緊拿起枕頭幫她墊在背後,讓她舒服一點。
「有沒有說錯?他差點掐死-耶!」她該不會腦筋缺氧過久,秀逗了吧?
「若不是他,我到現在還無法發現自己的心意。」應該是說無法坦承自己的心意。經過一次生死關頭,她決定好好面對自己,不再逃避。
「什麼意思?」
「我喜歡你。」
「-……」她的坦承讓他反而不知所措。「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老實?」
「因為我突然想通了。」經過剛剛那一劫,她的感觸特別深。「你說得對,沒有人知道未來會如何?就算是明逃詡無法掌控。就像我,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我可能就沒命了,哪來的永遠呢?」
「-到底想說什麼?」他彷佛看到一線曙光。
「我不在乎永遠,只想珍惜現在。」這就是她之前的體悟。
「沒錯!」他高興地附和。「我剛才就是要折回去跟-說這件事的。我在車子里想了又想,最後決定回去找-再跟-說清楚,才會剛好救了。」想到那一幕,他還是心有余悸。
「你要跟我說什麼?」
「我要跟-說的是--雖然我不知道自己會喜歡-多久,但是-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存在,我對-絕對是真心誠意。」
「這就夠了。」她主動偎進他溫暖的懷里,她要的只是一顆真誠的心。「其實我會不相信愛情是因為我父母的關系。」她將父母因第三者離婚和母親罹患憂郁癥自殺的事,全都說給他听,這是她第一次跟外人說起這些事情。
「難怪-會不相信愛情。」他終于知道緣由,暗自慶幸那個「壞男人」指的是她父親,而不是別的負她的男人。
「我保證只要跟-在一起,絕對不會有貳心。」這是他的承諾,他只說做得到的承諾。
「嗯。」她喜歡他的誠實,好過一堆不切實際的誓言。
「我現在可以吻-了嗎?」他謹記自己先前的承諾,要吻之前一定先取得同意。
「你很討厭耶!」她嬌-地掄起拳頭打向他硬如石頭的肩膀,他沒事,她卻弄痛自己了。「噢……好痛!」
「我看看……」他憐惜地握住她柔細的小手,輕輕替她揉捏。
熱熱麻麻的電流透過他的手傳進她的掌心,順著血液流向她的心房,帶來一波波的悸動,強烈的電流流遍她全身神經,帶來陣陣酥麻,讓她腦筋呈現空白狀態,完全無法思考。
他真的會放電!
「-的手不適合打人。」
「……那適合做什麼?」她的腦子已經被電成漿糊了。
「它只適合……」他深深地望進她迷蒙的眼,慢慢地吐出三個字。「我的吻。」
拉起她的手,他在她的掌心印上一個滾燙的吻,帶電的雙眼緊緊鎖住她的眼,將自己的影像清晰倒映在她眼中,讓她的眼里有他,他的眼中有她。
在她深情的凝望中,他再度吻上她期待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