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均梓和崔詩屏才離開沒多久,曉人就接到電話通知,說立法院又演出全武行,要她立刻去「看戲」,公司會派人過來接班。
看完立法院的這場「秀」,她又趕了三場「通告」,清一色的沒內容,充其量只是政治人物的角力戰和媒體版面爭奪戰,沒什麼可看性。
跑政治線一年多,讓她對台灣的政治生態越來越失望,放眼整個政壇,她找不到一個真心全力為台灣做事的政治家,全都是只會推諉責任,為自己謀福利的政客,看多了,只會教人心灰意冷。
必家匆匆洗過澡後,曉人又趕回小套房,跟代班同事道謝後,繼續拿起望遠鏡看著對街。但是不管她如何想靜下心來,腦袋里的思緒依然亂糟糟,只要一想到稍早衛均梓和崔詩屏連袂離去的背影,她就覺得心浮氣躁。
奇怪,她干麼理會那只花孔雀跟誰交往?那又不關她的事!
就在這時,衛均梓剛好開門進來,他手里拿了幾袋食物和一個大旅行袋,先將旅行袋小心放在牆腳,再把提在手中的塑料袋放在茶幾上,一一打開,食物的香味立刻彌漫整個房間。
「嗨,寶貝。」他親昵地招呼著。
他已經越來越厭煩應付不請自來的女人,比來比去,還是曉人好。不會吵,也不會爭寵;想到的時候,作弄她一下紆解情緒,忙的時候,也不需要多照顧。多好啊!
曉人故意不理他,盯著對街,只是心不在焉,焦距都沒對準。
「我在路上買了些吃的,一起吃吧?」
「我吃過了,謝謝。」其實她並沒有吃晚餐,原本不覺得餓,但在聞到食物的香味後,她的肚子竟然開始不爭氣地亂叫,可是她決定不理會肚子的抗議聲。
開玩笑,吃人嘴軟的道理,她還懂得,況且她現在根本不想理他。
「真的不吃嗎?-看,這是信維市場有名的鹽酥雞耶!又女敕又夠味,嗯∼∼真好吃∼∼」他抓起一包香氣襲人的鹽酥雞,蹲到她面前吃了起來,九層塔的香味瞬間籠罩她的鼻間,呼吸間全是那股濃郁的香氣。
嗚∼∼好餓喔!
她的心思有一大半被他吃東西的嘖嘖聲響帶走,眼前已是有看沒有到,曉人干脆放下望遠鏡,回過頭把氣出在他身上──
「你吃東西能不能小聲一點?會干擾到我工作!」
明知她肚子餓到不行,還故意在她面前津津有味地吃東西,太過分了!
包可惡的是,他在說話的同時,又叉起一塊香噴噴的雞塊在她眼前招搖,惹得她肚子里的饞蟲更是蠢蠢欲動──
「咕嚕──咕嚕──」
「-?奇怪,那是什麼聲音啊?」他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明知故問道︰「打雷了嗎?聲音還不小呢,看來等一下要下大雨嘍!」
惡劣!這男人果真只有惡劣兩個字可以形容!
曉人心里罵到不行,但當她看到他把雞塊緩緩放入口中,性感的唇緩緩蠕動後,她竟再也移不開視線,直盯著他的唇不放──
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好吃耶,肚子實在好餓喔……
她專注又痴迷的眼神讓衛均梓一時閃了神,原本想要捉弄她的心情被其它不明的情愫取代,他向來不動如山的心竟然感到一絲悸動,明知鎖住她視線的是手上的食物而非他的唇,但被如此「饑渴」的眼光注視著,他仍禁不住誘惑地,低頭吻了她……
咦?
他的奇襲讓曉人的腦袋突然當機,停止運轉,一片空白,眼楮也因為驚嚇過度而睜得老大。
他為什麼親她?!明明餓的人是她,為什麼反被他給「吃」了?
只是原先的驚愕在他卓越技巧的帶領之下,開始消失,精神也逐漸渙散……
嗯……他的吻功真的很好,讓人覺得飄飄然,彷佛飄在雲端……
不對!
沈迷了好幾十秒鐘的她突然回神,趕緊使出吃女乃的力氣一把推開他,怒斥道︰「你干麼?!」語氣雖然凶,紅艷的嘴唇和臉蛋卻讓她的斥責少了幾分威力。
「呃……」還沒吻過癮就突然被推開,讓他有幾秒的恍神,但隨即恢復平常的痞樣。「因為-看起來一臉很想把我吃掉的樣子啊,所以,我就好心地讓-「吃」嘍!」他還一臉很慷慨犧牲的無辜模樣,其實內心卻不像表面輕松。
奇怪,過了青春期,他就沒有這麼「發情」過,更何況這幾年被那些投懷送抱的女人給搞壞胃口,「性致」缺缺,沒想到她的反應雖然青澀,卻奇異地引發他的熱情,讓他一發不可收拾?看來她對他的影響力比自己想象的還多得多。
「什麼?」他的胡言亂語差點沒把她給氣昏。「我才沒有想吃你,我只是看你的嘴!」正確的說法是他嘴里的鹽酥雞才對,只是她的這句話卻再度被他拿來大作文章──
「對呀。」他故意曲解她的話。「所以我把「嘴」讓-吃啦!怎樣,我很大方吧?」
「我不是那些追在你後面跑的女人,也不是你解悶的玩具!」難道被吃豆腐還得跟他道謝不成?他輕浮的應對讓她有種被侮辱的感覺。
也許對他來說,一個吻並不代表什麼,但那可是她的初吻耶!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被奪走,怎不教她氣惱?
自從幼時被一個變態騷擾後,她便一直對男性敬而遠之,甚至可以用「害怕」來形容,只要方圓一公尺之內有男人接近,她就會忍不住起雞皮疙瘩。所幸後來隨著年齡漸增,她強迫自己慢慢地克服這個弱點,才稍稍改善。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千躲萬防,竟然還是讓人近了她的身,而且還奪去初吻!
「我當然知道-不是。」他難得乖乖認同她的話,但接下來的話讓她哭笑不得──
「因為是我追著-跑才對呀,如果-要的話,我也很願意當-的玩具喔。真的!」深怕她不信,他還非常認真地朝她點了好幾下頭。
瞪,她很努力地瞪他,想將他瞪出兩個窟窿。
他不知道她很生氣嗎?竟然還敢在她面前耍白痴?
只可惜被瞪的人不但毫不在意,還一臉滿足地叉了一塊無骨的雞肉遞到她面前。「想吃嗎?真的很好吃耶!」
「不……」曉人才要開口拒絕,嘴巴就被塞進一塊香女敕多汁的雞塊,差點沒噎死她,她只好趕快咀嚼,乘機祭祭五髒廟。
「好吃吧!」他一臉等著被贊美的表情。
曉人瞪他一眼,把雞肉吞下肚,準備再度開口罵人。「我──」
「-還要?來來來──」他又叉了一塊甜不辣堵住她的嘴,笑嘻嘻地問︰「我沒騙-,很好吃吧,對不對?」
曉人好不容易將甜不辣吞下肚,見他的手又蓄勢待發,便干脆直接奪下竹簽和塑料袋──
「我自己來。」既然都破功了,當然要好好享用,犯不著再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況且,一個初吻換一袋鹽酥雞,算是便宜他了。
「慢慢吃,這里還有飲料。」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樣,怕她噎著,他好心地端來一杯冰紅茶,讓她解渴。
曉人不顧形象地大口吃著,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塑料袋里的鹽酥雞已被她一掃而空,而手中七百CC的冰紅茶,也幾乎喝了個精光。
曉人滿足地把空袋子放下。「飽了。」填飽肚子之後,心情似乎也跟著好起來,看衛均梓也不再覺得不順眼了。
「哇!」衛均梓真心地贊嘆起來。「-是第一個敢在我面前吃得如此「豪放」的女人耶。」她秋風掃落葉般的吃飯速度真讓他自嘆弗如;更別說那些跟他約會的女人,哪可能讓他看到如此「真實」的一面!
「怎麼?」她不客氣地賞他一個白眼。「你有意見?」記者的工作等于是跟時間賽跑,哪有可能細嚼慢咽?他以為她是那些閑閑沒事做,成天做臉、做頭發、喝下午茶的女人嗎?
「我哪敢有意見!」他趕緊賣乖。「對-,我只有「佩服」兩個字形容。」
她對工作的敬業精神的確讓他佩服,這點單從她這幾天認真的監視行動即可得知︰對于這個單調無聊的監視工作,她非但一點抱怨都沒有,而且做起來毫不敷衍,讓他對年輕女孩的工作態度徹底改觀。
「那就請你閉上尊口!」
「可是,我很喜歡跟-說話耶。」跟她抬杠是他近幾日培養出來的最佳消遣,她口齒伶俐,反應極佳,每次跟她斗子詡可以享受到極大的樂趣,消除不少工作壓力,他已經很久沒有跟人這麼「愉快」地聊天了。
「可是,我不想跟你說話。」她拿起望遠鏡,轉身走到窗門,繼續盯梢的工作,否則再跟他扯下去,今天又要徒勞無功了。
「我們已經鎖定陳金發,只要林政意能查到他的相關賬戶,應該可以發現款項的流向,就算不再繼續監看也無所謂。」
她簡直可以听到自己恨恨的磨牙聲。「既然如此,你為何要我繼續待在這里?」尋她開心嗎?
「因為我希望-能在第一時間報導這條新聞。」他不慌不忙地答道。
她懷疑地看著他。「什麼意思?」這人詭計多端,不得不防。
「-看。」他指著牆角的攝影器材。「采訪工具一應俱全,不是嗎?」
「咦,那是什麼時候拿來的?」她之前沒看過。
「我剛剛搬過來的啊,很重耶,壓得我的肩膀都紅了,-要不要看?」說完,他就開始松開扣子。
「喂!你在干麼?」她嚇得趕緊壓住他正在解開扣子的手。
「給-看我的肩膀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不用!」她拚命搖頭。「我一點都不想看!」
衛均梓邪邪地笑著。「可是……-一直握著我的手啊!」
「呃……一時不小心……」被他一說,她才發現剛剛為了阻止他的輕舉妄動,竟將他抓得死緊。她趕緊放開,臉上滿是尷尬的紅暈。「你……你剛才說的第一時間報導是什麼意思?」她趕緊將話題拉回來,免得又被他給扯到西伯利亞去。
「等我們接到林政意的確認電話,就可以立即殺到吳清福的住處,將真相公諸于世。」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快慰的精光。
「可是那棟大樓警備森嚴,我們根本進不去啊!」要不然他的住處早就被所有媒體擠爆,他們也不需要臨時租下這間套房作為監視站了。
「放心,只要掌握足夠的證據,我就有辦法讓他接受獨家專訪。」
他走到窗口,視線轉到吳清福大樓門口的左側,看到那輛停了兩天的黑色箱型車後,眼神閃過一抹陰郁,濃得似有千愁萬緒纏繞,讓他黝黑的瞳眸更加深不見底。
曉人納悶地看著眼前這張陰郁的臉,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她不曾在他臉上看到這麼深沈的表情!
一直以來,除了播報新聞及開會時可以看到他正經的模樣,其余時間他總是掛著不在乎的輕笑,像個游戲人間的大少爺︰不像現在的他,就像是從地獄來的使者,表情嚴肅得讓人不寒而栗!
在攝氏三十幾度高溫下跑新聞是件苦差事,汗流浹背不說,還曬得兩眼發昏,所以一趕回攝影棚,曉人便找了一個冷氣出風口坐下,稍解暑意後,才低頭拚命趕新聞稿。
「哈──哈啾──哈啾──」忽然覺得鼻頭癢癢的,她不禁連打了兩個噴嚏。
「糟糕,不會感冒了吧?」這幾天不眠不休地盯檜,睡眠嚴重不足,再加上剛剛一身汗就跑來吹冷氣,讓她覺得頭有點不舒服。
「哈啾──哈啾──」一連串的噴嚏聲,讓她知道自己「中標」了。因為不只是鼻頭癢癢的,她現在甚至覺得一陣陣寒意席卷全身,頭重腳輕,整個人也越來越不舒服了。
「曉人寶貝,-來啦?」正等著錄像的衛均梓一看到她,開心地跟她打招呼,看到她讓他的心情大好。
「嗯……」她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怎麼啦?沒什麼精神耶!」他立刻發現她的不對勁,手自然地拂上她的額頭,發覺有些熱度。「嗯……有點發燒……」
「……我沒事!」曉人趕緊閃開。「哈、哈啾──哈啾──」
他二話不說月兌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稿子寫好了嗎?」
「寫好了……」聲音里有明顯的鼻音。
「那就先回家休息吧。」
「可是,我還要回去監視……」
「監視?」他厲聲斥責。「新聞會比身體重要嗎?」
「你……那麼凶干什麼?」她委屈地紅了眼。身體不舒服,意志力也跟著削減,要不然她絕不可能顯現出這軟弱的一面。
「我……」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怒氣。「-住哪兒?」
她說出一個街名,距離公司約二十分鐘的車程。
「我送-回家。」
「你不是還要播新聞?」
他看了一下手表。「還有一個小時,沒問題啦。」掃除上鏡前的準備時間,應該還夠吧,只是絕不能踫到塞車,否則節目就要開天窗了。
「可是……」太冒險了。
「快走吧,時間寶貴。」他拉起她,並將她手寫的稿子交給勸導,叫了一輛出租車,就直奔她家,所幸沿路交通順暢,不到二十分鐘就到達她的住處。
一進到她租來的小套房,他反客為主地要她去換上輕便的睡衣,趁她換衣服的時候,倒了一杯溫熱開水,等她一踏出浴室的門就交給她──
「先喝杯熱水。」
她乖乖地喝完,連開口爭辯的氣力都沒有。
看他忙進忙出地張羅,小套房里因為他的存在而顯得有些擁擠,不過她卻並不討厭,反而覺得安心,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
「躺下來休息吧。」他為她掀開被子,讓她躺下,替她把棉被蓋好,隨即又轉身到浴室擰一條濕毛巾,溫柔地替她擦擦汗,再將毛巾折成條狀放在她額頭。「好好睡一覺吧,出個汗就會好多了。」
「謝謝。」他的溫柔和體貼讓她不禁大受感動。
新聞台是一個非常競爭的場所,別說互相幫忙,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可是他卻三番兩次地給予援助,大力提拔她,說他是她的貴人,實在也沒有錯。
但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特別」?
就她所知,他雖然來者不拒,但絕不是照單全收;而且絕不主動招惹女人,算是風流而不下流。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一直「纏」著她不放?
「跟我客氣什麼,-是我的最佳戰友,當然要對-好一點嘍。」
戰友?原來他只當她是戰友啊!听到他對自己的形容詞,她說不出自己的心情是喜是悲,還是失望。
「你的動作很熟練,經常這樣照顧人嗎?」她的問題有試探的意味,想到他也這樣對待其它女人,心里就覺得很不是滋味。
「我母親以前有一陣子身體很不好,照顧久了,就習慣了。」他淡淡地回答。「好了,我也該走了,-好好睡一覺吧,我晚點再帶點吃的過來看。」
「那鑰匙給你……」她自然地拿起床邊的袋子,掏出一串鑰匙,這才發覺太過曖昧,趕緊臉紅地解釋道︰「啊!我的意思是……」
「沒關系,我了解。」他接過鑰匙,沒有像平常一樣作弄她。「我走了,-好好休息吧。」
看著他站起身子,順手將燈關掉,轉身要離去的背影,她有股沖動想要叫他留下來陪她,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雙眼緊盯著他的身影不放,直到大門再度關上。
她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那股沖動要他留下?收回盯著門板不放的眼,看著十坪不到的房間,她竟然覺得房間太過空曠。
是因為已經習慣他在房內穿梭了嗎?可是才十分鐘不到就變成習慣,這也太扯了吧?
曉人的視線最後落在他遺留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下床,拿著外套又躺回床上,聞著熟悉的味道,她的心安了,睡意也跟著襲來,對于一切的不尋常舉動,她通通歸咎于身體的異常。
沒錯,一定是因為發燒,所以她的腦筋才會跟著不正常……
播完新聞,衛均梓立即出發到曉人的住處,還體貼地在路上買了一碗清淡的現煮廣東粥,讓她補補元氣。
用鑰匙開了大門,他輕聲走進房內,就著透過窗子的昏暗月光,看見她睡得極為安穩,他終于放下一顆焦慮的心,這是他第一次在主播台上心神不寧,因為有一半的心思在她身上,所幸沒出什麼差錯。
他扭開床頭燈的開關,調到令人覺得舒服的光度,才輕輕搖著她。「起來吃飯了。」
「嗯……」她懶懶地應著,翻個身還想再睡。
「先吃飯再睡吧。」他輕柔地想要拉起她,這才發現她身上蓋著自己的外套,「咦?這不是……」原來他忘記拿走了,難怪要錄像前臨時找不到,還跟其它人調借。
她怎麼會蓋在身上?他清楚地記得只幫她蓋棉被,那時並沒有外套,所以……應該是她自己拿來蓋的嘍?
一抹得意的笑容慢慢浮現在他的嘴角,看樣子她並非對他完全無情嘛……
苯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吃完大半碗的粥後,又讓她喝了一杯溫開水,再度將自己的外套穩穩地蓋在她身上,最後再「乘人之危」偷走一個吻,他才滿意地離開。
直到來到監視用的小套房里,那抹發自內心的笑容,依然掛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