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叔恩再度帶了一袋宵夜來到司琴的家門前,卻又是不得其門而入。
「奇怪,她應該在家吧?為什麼不開門呢?」接連吃了三天的閉門羹之後,他總算察覺有異,不再像前幾天一樣默默離去。
透過門縫,他清楚看到光線透出,甚至還有影子晃動,證明里頭的確有人在,這個情況更是讓他不解,甚至開始往壞的一面猜想……
「啊!她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這麼一想,他立刻著急地狂按門鈴,堅持非見到她人不可。
就在電鈴承受不了過度使用,即將宣告「壽終正寢」之際,司琴終于將門打開,臉上的表情卻是一片木然,少了以往的歡欣之色。
「司琴!」一見到她人還安好健在,他總算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同時立刻關心地問道︰「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有沒有去看醫生?」
「我沒事,你回去吧。」她面無表情地盯著地板,語氣十分冷淡,仿佛又在兩人之間劃開一道鴻溝。
「司琴?」她的態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就連一向感覺遲鈍的叔恩都開始發覺不對勁。「你怎麼啦?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的事?」他開始自我反省。
「沒有……」她搖頭否認。
她怎麼能說出她的改變全是因為擔憂他在心中的分量越來越重,怕日後承受不了任何意外?這不就等于承認自己很在乎他嗎?
「那就好。」他信以為真,無視于她排拒的神態,推門進入她的屋子。「我今天買當歸鴨面線喔,你不是說這家的湯頭很好嗎?所以我今天又去排隊,整整等了半小時呢!」他自動自發地來到廚房,打開面線的包裝。
由于他幾乎每晚都過來用餐,司琴已經替他買了一組餐具。當他開始把面線往碗里倒,當歸的香氣立刻彌漫了整個屋內。
「咕嚕∼∼」沒吃晚餐的司琴,肚子立刻叫了起來,害她尷尬地紅了臉。
「餓啦?」他笑著把兩碗面線端到桌上。「剛好,我買很多,你多吃一點。」他體貼地又多挾了一些面線和鴨肉放在她的碗里。
看到他一貫溫柔的笑臉,她的鼻子突然感到一陣酸熱,下一秒,淚水竟跟著涌出眼眶,因為她發現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
她喜歡上他了!
要不然,她不會如此患得患失,要不然,她不會為他如此擔憂。
「你怎麼哭了?」看到她的淚,叔恩慌亂地放下碗筷,無措地問︰「你不想吃當歸面線是不是?那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去買。」
「嗚∼∼」他的話讓她的淚水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甚至嗚咽出聲,哭得好不傷心。
「你……別哭啊……」沒什麼安慰別人的經驗,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只好將她摟進懷里,輕輕模著她的頭,拍拍她的背,將她當成寵物般安撫。「乖……別哭了……」
誰知在他的撫慰之下,她反倒哭得更大聲,像是要哭出二十多年的悲哀和不順……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包容、這麼溫柔過,就算她的親生父母都沒有,唯有賀叔恩……
他是在她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唯一一個認真關心過她的人,怎不讓她動容?
累積多年的委屈像是找到宣泄處,順著淚水流出,讓她心中的垃圾也清掉不少。心情一放松,肚子又更餓了,再度發出不滿的抗議聲——
「咕嚕∼∼」
「啊!」叔恩看看桌上已經不熱又泡爛的面線。「你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我去買。」
「不用了。」她尷尬地掙月兌他的懷抱,不敢看他,連忙用袖子擦乾眼淚,拿起筷子。「我……我想吃當歸鴨面線。」她囫圖地塞了一口面線到嘴哩,雖然吃進嘴的是已經涼掉的咸面線,但吞進肚子卻變成暖暖的甜意。
他的關懷再次溫暖她的心,讓她相信這個人世間還是有溫情的。
在習慣他的溫柔之後,她已害怕再回到孤單冰冶的世界,獨自奮斗;以前用冷漠強裝出來的保護膜,現在已有了裂痕,再也無法為她擋風遮雨。
頭一次,她想要有個倚靠,不想再繼續這樣單打獨斗了……
「你來干什麼?」這天傍晚,原本坐在櫃台里的小楠一見到司琴,立刻沖出來張牙舞爪地擋住去路,不讓她越雷池一步。「賀醫師很忙,沒空理你!」
司琴冷冷地看她一眼,諷道︰「你是賀醫師的發言人嗎?」
「呃……」光是被她一瞪,就讓小楠忍不住倒抽一口氣,氣勢也弱了好幾分。「我、我是他的助理啊!」她的眼神好嚇人哪,好像可以將人看穿,讓人不寒而栗。
「你說對了!我不但可以看穿你,也知道你心里在打什麼歪主意。」跟小楠的表情比起來,她的語氣更顯陰沈。「你今天想用慶祝生日的名義灌醉他,再霸王硬上弓,對不對?」
「你、你……」小楠驚嚇的表情像是見鬼一般,嘴巴張到簡直可以吞下一顆鴕鳥蛋。
這女人怎麼知道自己的計劃?!
她原本就已經買好酒,打算今天下班後要藉口慶祝自己十七歲生日,邀賀叔恩喝酒,再乘機灌醉他。一旦生米煮成熟飯,以他的個性,絕不會賴帳。如此一來,他就是她的人了!
但是,這個計謀只有她自己知道,從沒告訴過別人,這女人怎麼會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司琴露出一絲冷笑,說出更讓小楠差點嚇破膽的話——
「你不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嗎?這些事情,都是你頭上的神明告訴我的。」
小楠驚慌地抱住頭。「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里明白。」司琴冷嗤一聲。「還有,你明明未成年,居然還騙叔恩你已經滿二十歲了,要是真的發生什麼,你會害他坐牢的,你知道嗎?」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她怎麼知道自己謊報年齡?!難道真的有神明?!
「你——說——呢?」司琴故意拉長語調,制造恐怖氣氛,嚇得小楠立刻尖叫連連。
轉眼間,小楠已經沖出診所,跑了個沒影。
拜托∼∼賀醫師是很誘人啦,可是,可比不上生命寶貴!
「呵∼∼」司琴不禁輕笑出聲,原來要要壞心眼的人也挺有趣的嘛!
「小楠怎麼啦?干麼走得那麼急?」此時,剛走出診療室想要尋求幫手的叔恩,正好看到司琴難得的笑臉和小楠落荒而逃,不禁滿臉好奇。
「不告訴你。」她忍不住又笑出聲,但卻不肯告訴他自己的惡作劇。
這是她第一次「為非作歹」,心情出奇地好。
看到她少有的俏皮一面,比真正的答案更讓他開心,只是……
「可是我現在需要她的幫忙耶……」這才是他的苦惱。
手術室里頭有一只大型流浪狗,可能是幼時被惡劣的無聊人士在頸子套上橡皮圈,現在頸部已經皮開肉綻,甚至還看得到氣管。經過賀叔恩的努力搶救之後,終于月兌離險境,可以進保溫室休養。可是沒人幫忙,他要抱狗,就顧不到點滴瓶。
「我可以幫得上忙嗎?」根據小楠離去時的「心聲」看來,她是不可能再回來醫院工作了。
「當然可以。」他反身帶她走進診療室,將點滴瓶交給她。「麻煩你幫我拿著,我要把它抱進保溫室。」
他小心翼翼地從手術台上抱起重達二十公斤的大狗,慢慢地走到地下室,輕柔地將它放在鋪有軟被墊的籠子里,再三確認它的狀況後,才走上樓。
司琴默默地走在他身後,眼里滿是欽佩和贊賞。
他真的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要不然不會收容流浪狗,最難能可貴的是,他不管是對「名牌」寵物或是流浪貓拘,都是一視同仁地愛護救治,不會大小眼。
「司琴,對不起,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看到櫃台前已排了好幾個人,叔恩再度求救。「請你幫我掛號好嗎?」傍晚這時候總是最忙,小楠又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真是糟糕。
「沒問題。」她義不容辭地答應,走進櫃台,坐在電腦前面。「我要怎麼做?」
「若是有來過的客戶,就問動物的名字,然後打在這一欄,病歷資料就會跑出來;如果是第一次來,就麻煩飼主填寫表格,再將資料輸入電腦。從這里進去,再按這個鍵,然後這樣——」他邊說邊示範。「了解了嗎?」
「我試試看。」她問了下一個顧客的寵物資料,依叔恩所教的方法叫出病歷資料。「這樣對嗎?」
「很好。」他贊賞地點點頭,她的學習能力很強,頭腦又比小楠清楚,很快就能舉一反三。「那就麻煩你了。」
他放心地將櫃台交給她負責,自己則帶著下一個求診者到診療室去。時間就在兩人極有默契地分工合作中,慢慢地流逝……
當看診工作總算告一段落,已是晚上九點半了。
「對了,」叔恩突然向正在做清掃工作的司琴問道︰「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
「我以後來你這里當義工,可以嗎?」她沒做正面答覆,反而主動提議要來幫忙。
他昨晚離開之後,她自己想了很多。
她知道自己的確是喜歡他的,雖然她還無法論斷這種「喜歡」是否就是男女之間的愛情,但對他「有好感」卻是無庸置疑的事實;她非常喜歡跟他在一起,心里總是充滿安詳和喜樂,那是只有在他身旁才會有的感覺。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她決定要跟著心走,不再苛待自己。
「當然好啊!」她願意走入人群是件好事,他舉雙手大表贊同,但隨即又想到——
「可是你不是還要替人算命?忙得過來嗎?」
「我已經不再幫人算命了。」這幾年她賺的錢夠用了,不需要再出賣天機,所以決定來這里幫忙,爭取苞他的相處時間。
「太好了。」他很高興多了一個得力的幫手,趕緊從檔案夾里抽出一疊文件交給她。「那麻煩你,有空時幫我將這些客戶資料輸入電腦。」由于他的工作量繁重,無法抽出時間將資料一一建檔,而小楠的電腦能力不佳,幫不上太多忙,所以客戶資料也就越積越多。
「好。」她將資料全部收到一個大信封里面,準備明天找時間輸入電腦。
「對不起,讓你忙到現在還沒吃飯,肚子應該很餓吧?」他經常忙到這時候,生理時鐘已經習慣,但是作息正常的她卻不同。
「嗯。」經他這麼一提,她的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叫,剛剛一直馬不停蹄地應付接踵而至的求診飼主,忙到沒時間餓,現在倒是覺得饑腸轆轆。
「我們先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麼?」他立刻停下手邊工作,一切以她的身體為重。
「不急,」她卻沒有停下動作。「等整理完再說。」
「也好。」他也加快整理速度。
大約二十分鐘後,他們總算完成「收攤」的工作,臨走前,叔恩又去巡了一下住院動物的情況,才關上醫院的門,和司琴一起往附近的夜市走去。
「想吃什麼?」看著街道兩旁琳瑯滿目的小吃攤,他的眼楮都花了。
「我想吃……」她想了一下,回道︰「粽子。」若在以前,她一定沒意見,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但現在她已懂得要善待自己。
「粽子?」他沈吟一會兒。「這附近有一家店的粽子好像滿好吃的,去試試吧。」
他們來到他建議的小吃店,各點了一個粽子和一碗湯,兩人邊吃邊聊,慢慢享用遲來的晚餐——
沒錯,現在兩人的相處情況不再是叔恩一個人唱獨角戲,而是兩個人熱絡地談著今天發生的事,互動相當良好。
飯後,他送她回家,走在喧嘩熱鬧的街道上,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是和諧恬靜。
走到家門口,她深吸一口氣,問道——
「你要不要進來坐坐?」天知道她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作出這個決定。「半個小時就好,我想跟你說一些事……」若錯過今晚,她怕自己又會說不出口。
「嗯。」因為擔心剛才那只「橡皮圈狗」的情況,他已經打算晚上住在醫院觀察。不過看到她嚴肅的神情,再大的事他都會先放下。
進了屋里,她倒了兩杯熱茶放在桌上,便坐了下來,對他緩緩道出自己的人生歷程——
「……從小,我不只可以「听到」別人的心聲,也可以「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在即將死亡的人或動物身上,我會看見黑影,但是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直到後來,那些被我看到身上有黑影出現的人和動物一一死去,我才知道原來那黑影就等于死亡……」
他不發一言地靜靜听著,沒有打岔,沒有發問。
「四歲的時候,我哥哥意外身亡,在他發生意外的前幾天,我也看到他身上被黑影包圍,所以我一直說「哥哥要死了」,當時年幼的我並不清楚「死亡」所代表的真正涵義,對我來說,那只是一個名詞罷了。」
「結果兩天後,我哥真的發生意外死了,我還以為自己可以得到爸媽的贊賞,因為我說的話成真了,可是……」她露出一絲苦笑,搖搖頭——
「我媽把我當成掃把星、烏鴉嘴。到她過世為止,她看我的眼神里始終充滿恨意,因為她認為,是我害死我哥哥的。」說到這里,她的眼里閃過一道酸楚,無論過了多少年,這依然是她心中的痛。
在她的記憶里,沒有母愛的存在,母親對她只有強烈的恨意。
「從那時候起,我才知道不是看到什麼都可以說的,但是已經太遲了,因為我的母親故意夸大事情真相並加以散播,存心孤立我,不讓我好過。在母親的廣為渲染下,我很快就成為左鄰右舍口中的「掃把星」,一個會咒死哥哥的「妖怪」。剛開始我還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要罵我、生我的氣,但慢慢地,我懂了……」她又露出無力的苦笑。
「在我哥哥死後,我的父母怕我又在外面亂說話惹禍,便將我反鎖在房間里,他們會送來三餐,但是都是已經冷掉的剩菜剩飯。國小念書時,我終于可以出門,可是放學時,我媽便在校門口等著將我帶回家,不準我出去玩,所以我從來沒有玩伴,也沒有朋友。」這就是她不擅交際又孤僻的主要原因。
從小就被迫獨處,就連親生父母都對她漠不關心,甚至動不動就痛罵她,這要她如何學習親切待人?
「父親雖然不像母親那麼痛恨我,但是為了不刺激因喪子而變得有些瘋狂的母親,他選擇坐視不管,讓我成為她的發泄對象。我的母親雖然幾乎沒有打過我,但是她不屑和痛恨的眼神、偏激傷人的字眼,卻比打我更傷人。」她可以說從小就在母親的痛恨之下成長,沒有變得瘋狂,已是萬幸。
有人說她太過無情,因為在她的父母過世時,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流,是個無血無淚的不孝女。但有誰知道她的父母是如何對待她的?
不是她冷情,而是為了承受母親的惡言相向,她的心必須裹上一層厚厚的殼,久而久之,她已經流不出淚……
叔恩的眼里滿是心疼,他伸出手,將司琴摟進懷里。「哭出來吧,這樣會輕松一點……」
看得出來她一直很壓抑自己的感情,因為這樣才不會讓外人有傷她的機會,但是長久下來,累積在心中的委屈無處紓解,最後受傷的,終究還是她。
他完全可以想像她年少時的處境,一個年幼的孩子,長期在母親的痛恨下生活,這是多麼悲哀的情景啊!
他一直知道她過得並不好,這從她過度防衛的眼神就可以略知一二,只是怎麼也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不堪。
他自己雖然也是年少失怙,但病弱的母親直到最後,都盡心地照顧他們兄弟三人,就算母親過世至今已過了二十多年,但只要想起她,他的心依舊暖暖的。縱使失去母愛,但是父愛和兄弟間的友愛,卻充分地彌補那一份不足,所以他可以說是在愛中成長,不像她……
唉,若听到她的遭遇,還有誰想要擁有什麼「天眼通」的能力?
「哭出來吧,這麼多年來,委屈你了……」他緊緊地摟住她,打算讓她一次哭個夠。
「嗚∼∼」他溫柔的話語立刻讓她一哭不可收拾,心中積壓多年的委屈和痛楚,終于找到宣泄的管道……
她不想擁有「看穿」人的能力,如果可以的話,她只想過平凡的生活,當個平凡人,這是奢求嗎?
對于未曾嘗過溫情的她來說,賀叔恩的溫柔和體貼漸漸溫暖她冰冷的心,愈合受創的傷口,就在不知不覺中,他已成為她的療傷劑,進而成為不可或缺的存在。
若不是他,她這一生可能都會像行尸走肉般地過日子,沒有感覺、沒有感情,
像個木頭人,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憊好有他!
他一定是上天派來的天使,一個拯救她的天使……
「好些了嗎?」等她的哭泣聲漸漸停下來之後,他才拿出外套里的手帕,替她擦淚。
「嗯。」她接過手帕,擦乾淚水後,她發覺心中的苦悶似乎也都隨著淚水而蒸發了……
「哭」真的是一種發泄呢,難怪很多女孩子都喜歡哭。
教她命理的師父曾說過,她已經積壓太多負面情感,應該適時釋放,否則一旦超出負荷的極限,會很危險。
她明白師父的意思,但她哭不出來,長久的忍耐和自制,讓她忘了要怎麼做才能大哭一場;若不是他的溫柔一步步瓦解她的倔強和防衛,恐怕她到現在還是塊冷冰冰的木頭呢……
哭過以後,她果然覺得好多了,有種神清氣爽的舒適,而且還……
咦?奇怪?怎麼會有暖烘烘又濕答答的感覺?
她好奇地拾起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她一直枕著他的胸膛哭泣,還拿他的衣服當抹布擦……
「啊!」他的外套上已經有一大片她的淚水和鼻涕混合成的水漬,災情十分慘重。「對不起,弄髒你的衣服了……」她不好意思地拿著手帕又是一陣猛擦,結果讓他的衣服更是慘不忍睹。
「沒關系,我回家再洗就好。」他不在意地月兌下外套,將髒污的一面反摺拿在手上,免得她越看越愧疚。
「那怎麼行!你沒穿外套會冷的!」她快步走回房間,打開衣櫥,挑出最大的一件外套交給他。「這件你可以穿嗎?」
他打量了一下,心里已經知道這件衣服仍然太小,但他還是接過來試穿,果然——
「嗯……」他的評語很客氣。「小了一點。」其實衣服穿在他身上,簡直像是大人穿童裝,不但變成七分袖,拉鏈還根本無法拉上。
「月兌下來吧。」由于模樣太過可笑,她趕緊主動替他月兌下。「唉……這已經是我最大件的衣服了……」沒想到兩人的個子差這麼多!
他雖然看起來瘦瘦的,但是剛才抱起來的感覺還挺有分量的……
抱著他?對喔,剛剛她就是貼在他的胸前哭的。
她還記得他的身體很溫暖、舒服,想著想著,她的臉像是上了腮紅一樣,有了詭異的紅彩,頭也不由自主地垂下,不敢再正眼看他。
糟糕,剛才她的腦子里竟然興起想再抱他一次的念頭,確認他的懷抱是否真的很溫暖,抑或只是出自她的想像……
她是不是很色啊?
「我穿這件回去就好。」他指著手臂上的外套。「反正天色很暗,沒人會注意的。」他一向大而化之,就算穿著沾染動物血跡的獸醫外袍都敢出門,又怎麼會在意外套上這片小小的水漬呢?
「對不起,乾洗費用我來付。」
「沒關系啦。」他不在乎地笑笑,穿上外套走出大門,擺擺手道別。「我回診所了,有事打電話給我,掰。」
「嗯,掰掰……」司琴卻舍不得進門,靠著鐵門,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開始計算明天的到來……
憊要十個小時才能見面啊……真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