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冰晨撲進龍天翼懷中,緊抱他的腰,在他胸膛上不停地啜泣。「我不是故意要忘了爸爸……不是故意要忘了你們……」泛紅的眼眶淚雨交織。
「別哭,冰晨,這不是你的錯。」他強而有力的手臂抱住她,見到她滿臉淚痕,他心疼極了。「你父親那樣疼愛你,他如果知道你喪失記憶,只會心疼你、安慰你,沒有怪你的道理。」
「如果……我一輩子都無法恢復記憶呢?」她泫然欲泣,抽抽噎噎的說。
「那也無妨,重新投入感情,制造新的回憶。」商人重實際,很快提出合情合理又有用的建議。
「可是……爸爸去世了,永遠沒辦法再制造回憶了。」
「你真傻。」他擁著她坐下來,低沉有力的聲音給冰晨絕對的安全感。「你父親是帶著撫養你長大的美好回憶進天堂,他是了無遺憾的。而你,可以從常媽口中去懷想你父親對你是如何照顧與疼愛,相信你能感受到你父親是愛你的,這樣就夠了。」如此感性的話,過去他絕對說不出口。
一杯溫熱的花草茶移至她唇邊,她接近,啜飲兩口,情緒慢慢緩和下來。
事已至此,不這樣想又能怎樣?這是龍天翼現實主義的想法,絕對管用。不過,他對冰晨的了解夠深,這位天真爛漫的小姐把「愛」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不順著她的毛模,肯定又大水哭倒龍王廟。
他由慘痛的經驗中,聰明的學會如何與她相處。誰教他愛她愛到無法放手,那麼,改變不了她,只好改變自己適應她。
其實,適應之後感覺挺不賴的。
自幼剛強好勝的他,從她身上發覺自己也有柔軟、感性的一面,他其實並不抗拒,因為,只為了她。
「翼,」她抬頭望他,「我想去墓園祭拜爸爸。」想著,她鼻間又是一酸。
那樣疼愛她的爸爸被她遺忘了,她覺得好抱歉、好抱歉。
憊有多少重要的人被她遺忘了?
龍天翼劍眉一揚,「好,過兩天我找時間陪你去。」只求她別又哭了。
柳笑男精銳的眸光一直沒離開他們,嘴一撇,扯出一抹諷意十足的笑。「龍天翼,看不出你也有兒女情長的一面,這改變可真大。」
餅去,他那種霸氣的追求方式,強硬的命令式語氣,幾次將冰晨嚇得落荒而逃,死也不肯跟他出去約會。
「這世上也只有冰晨值得我這麼做。」龍天翼瞪她一眼,嚴苛的眼神清楚暗示她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昨逃訶師羽突然來拜訪,他們在書房深談過,相信董師羽有轉達,否則今天柳笑男不會大駕光臨。
他清楚知道,柳笑男從不看好他與冰晨會有圓滿的結局,冷嘲熱諷有之,不會祝福他們。沖著這一點,他與冰晨一定要幸福!
「我不懂,為什麼?」柳笑男端麗的臉龐明白寫著不以為然。
「什麼為什麼?」他皺眉。他跟柳大小姐從一開始就不對盤,無法溝通。
清冷的一句問話,完全不同于對冰晨說話的口氣,令柳笑男暗自咬牙。
「我家這位病西施何德何能,讓你傾心相待,我不懂,莫非你對病美人有特殊喜好?一個太強的男人,配上一個太弱的女人,呵呵呵!丙真合得來嗎?」
這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龍天翼怒氣騰騰地瞪視著她,「冰晨不是病西施,她的身體已經調養得不錯。你這樣挑剔她,不等于在挑剔自己的生母?當年令尊不是也對令堂情有獨鐘,又是為了什麼?我告訴你,沒有為什麼,就是‘心動’而已。」
心動?柳笑男聞言,一顆心漸漸沉落,某種又酸又澀的滋味泛濫心問。像他們這樣自視甚高的人,要對一個人「心動」該有多難,一旦錯過便錯過了,追悔莫及,徒呼奈何。
只是,為何是冰晨?
他與她基本上是同一種人,他心動的對象為何不是她?柳笑男的胸口緊窒得難受。如果是別的女人也就罷了,為什麼非得是冰晨不可?
既生柳笑男,何生柳冰晨?
僵凝的氣氛還是由常媽打破,她端來三份水果優格,清淡又有營養。
「我不吃,給我咖啡。」龍天翼與柳笑男同時開口,又同時瞪住對方。
「呵呵呵……」冰晨甜甜笑了,「你們兩人好像喔!方才第一眼見到大姊站在客廳中央的那份氣勢,我就想,好像女生版的翼……」
「誰要像他!」柳笑男喝斥。意思是說她像男人婆?
「我倒楣才被你像!」龍天翼同時斥罵。惡心死了!
冰晨噘起嘴,眨著墨濃雨睫。「還說不像?連說話的口氣都一樣強勢,罵人也一樣凶。」
「因為你欠罵!」柳笑男拉高音調。「你不是天真,是白目!」
「柳笑男,注意你踩在誰的地盤上,我的女人還輪不到你來教訓。」冷徹的嗓音警告地響起。
「我教訓我的妹妹,不行嗎?」
「令尊健在時,你敢這樣罵冰晨?現在她歸我保護,當然不行給人欺負,否則豈不顯得我無能?」
柳笑男容色忽青忽白,他在諷刺她只敢在父親死後狐假虎威?她不甘示弱的反駁到底,龍天翼也不客氣的譏刺回去。
兩只刺蝟張牙舞爪,互不相讓。
冰晨瞪大了眼,悄聲問常媽,「以前,他們也這樣子吵嗎?」
常媽聳聳肩。「也不知是不是八字相克,龍先生和大小姐只要見了面就會起爭執,像兩只斗雞,誰也不讓誰。」
「他們會吵多久?」
「看你!」
冰晨拿起水果優格吃幾口,不小心噎住,猛咳起來,龍天翼立即停止戰爭,轉過來拍撫她的背,「廚師是怎麼搞的?水果不切小塊一點,害小姐噎到,常媽,去警告廚師下次小心點!」
「是。」常媽轉身。當然不會真的去罵廚師。
「等一下!看小姐臉色不太好,煮一壺參茶來。」
「是。」常媽樂意照辦。
冰晨終于順過氣,還有點喘,「拜托你不要跟姊姊吵架了好不好?」
看她小可憐的模樣,龍天翼嘆了口氣。「我才懶得跟她吵!懊了,你別說話,休息一下讓呼吸順下來。」
柳笑男看不下去,臉上寫滿輕蔑。「一個沒工作能力的無用女人,你卻當成寶,我真是不能理解。」
冰晨泄氣的垂下肩膀。姊姊干嘛這樣說她?
「我同樣不能理解當姊姊老是喜歡欺負妹妹,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變態心理?」
「你罵我……」
「我不想再跟你吵,話不投機半句多,你請回吧!」
柳笑男沒想到他真的趕人,氣呼呼的走了。
冰晨反而傻眼。「你跟大姊一定要這樣針鋒相對嗎?我以為本質相近的兩個人會惺惺相惜。」
龍天翼瞪眼。「誰跟那女人本質相近?你很藐視我喔!」
「反躬自省」這四個字,龍先生肯定不認識。
冰晨息事寧人的說︰「我的意思是強者理應欣賞強者,不是嗎?」
「等她哪天不再欺負你,我自然不會跟她一般見識。」他無法否定柳笑男的經商能力,但很討厭她也有女人小心眼的一面,欺負樣樣不如她的冰晨。
她的心一扯,「姊姊應該沒有惡意,而是習慣實話實說,我真的是一個沒有工作能力的……」
「冰晨!」他喝止。「不要中了柳笑男的毒言毒語,否則我將禁止你們再見面,不,我早該這樣做。」
「為什麼?」
「還用問嗎?」他神經一凜,「從她進門到她離去,她有說出一句關心你的話嗎?問一聲你現在好不好,有哪里不舒服?她有嗎?」
她搖頭。
「我看她根本不是來探望出院後的妹妹,簡直是來落井下石,可惡至極!」龍天翼繃著臉部線條說。堂堂女總裁有臉帶兩串香蕉來探病!
她覺得傷痛。她僅剩的唯一親人至親……
「冰晨,你就當你們姊妹天生八字不合,不要去奢求什麼姊妹之情,這四個字肯定不在柳笑男的字典里。」
她掩落眼睫。「我不懂,這是為什麼?只因為我沒有工作能力,所以她恥于有我這樣的妹妹?」
他直覺不是,但他根本不在乎柳笑男的想法。
「冰晨,你不要胡思亂想,又鑽進死胡同。」他抬起她的下巴,牢牢瞅住她的雙眼。「柳笑男並非上帝,她的話不是真理。這世上沒有工作能力的人多的是,名媛貴婦有幾個在上班?我媽生前也沒有上過一天班,她可不覺得自己有哪里不如人。」反而得意自己生來好命才對!
「是這樣嗎?」
「說白一點好了,人活著各有其使命。畫家將繪畫當成人生的全部,覺得不會畫畫的人枉生了一雙手;小提琴家將小提琴視作第二生命,認為不會拉小提琴的人皆欠缺素養;你覺得這樣的想法正確嗎?」
冰晨搖頭。「人有能與不能,不會拉小提琴的人一定比小提琴家多很多,否則哪來的觀眾?」
孺子可教也!他的笑帶著調侃。
「同理可證,真正熱愛工作挑戰的女強人沒幾個!絕大多數的人是不得不工作,否則會沒錢穿衣吃飯繳貸款。而你,生來不缺錢,我也不可能讓你出去上班,你需要工作能力做什麼?」
「喔!」紅唇微嘟。
他剛毅薄唇揚起好看的弧度。
「你是個早產兒,先天不足,不適宜太勞累,所幸出生在富有的柳家,當個好命的嬌嬌女,有何不好?如今令尊去世,但我會照顧你,你的日子照樣過,因為我受不了家里有兩個爭強好勝的工作狂,如果你是那種女人,我連踫也不想踫一下。」
接收到他過于灼熱的視線,冰晨紅了雙頰,心底淌過一絲感動。
不管他待人總是冷酷的時候居多,對她卻真心一片,不會惡言相向或嫌棄她。
「翼,」她順勢賴進他暖呼呼的懷抱,開心地笑了。「照你的說法,出生于豪門的千金比較好命哩!相反的,兒子就比較辛苦。」
他樂于接受她的投懷送抱,撫著她的光滑藕臂,磁性的嗓音答得很溜,「別人怎麼想的我不知道,我倒是真喜歡忙碌的工作,不以繼承家業為苦,反而樂在其中。工作的時候盡情工作,有時間玩樂時會感到更有趣,這是我的生活方式。」
「你都沒有迷惑的時候嗎?為什麼是你來承擔這麼大的責任,而不是別人?」
「我是獨子,我該慶幸沒有人跟我搶。」他故作一本正經。大爺他才不會去煩惱假設性的問題。
她呵呵一笑。「我希望大姊也這麼想。」
「柳笑男得逃誒厚的一人繼承‘千鶴企業’,多少人羨慕、嫉妒,在背地里替她抱不平,她還有什麼不如意?應該作夢也會笑吧!」
「希望如此。爸爸一定很信任大姊的才干與經商能力,才放心將整個公司交給她,這樣很好。」
「你不會覺得不公平?」他奇特地挑眉。
「換作是你,你放心將公司交給我經營嗎?」
「不可能。」他毫不考慮的搖頭。
「看吧!那我又何必在乎?」她看著他,忽地微笑了。‘還是,龍先生覺得一無所有的我,養得越久越不劃算?」
他笑了,爽朗的笑聲一下子灑落客廳。
參茶送來,他盯著她喝完一杯,便趕回去上班。
常媽看在眼里,欣慰地想著︰龍先生的改變真大,看小姐現在笑得多幸福,希望他們能永遠幸福下去。
女人嘛!要的不就是男人的真愛與關懷?只要勇于付出,沒有失敗的道理。
聰明的男人盡避在工作場跋耍酷耍狠,卻不能將這一套用于愛情上。絕頂聰明的龍天翼,總算悟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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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了兩個月,柳笑男都不曾再來探望,董師羽反而來過三次,買了許多營養品和昂貴的進口水果來探視。
冰晨幾次想去拜訪姊姊,都被龍天翼回絕。她不服氣,他也不跟她吵,叫她自己打電話給柳笑男,看柳笑男歡迎不歡迎?
她電話打了,柳笑男只說公務繁忙,回家時都晚了,沒有力氣招呼客人,不像某位給人包養的大小姐,閑著沒事便上五星級大飯店做頂級SPA,順便喝下午茶,當然有力氣找人串門子。
她只是甜甜地笑了。「姊姊還是關心我的,知道我常去做SPA。」
「隨便你怎麼想!」柳笑男忿忿掛了電話。
龍天翼欲笑不笑地看著冰晨︰奇葩!真是人間奇葩!听不出人家在諷刺你?
喪失記憶的冰晨,固然將甜蜜往事給忘了,但也同時忘記不愉快的回憶。過去姊妹間究竟有什麼心結與隔閡,她統統忘得一干二淨,一顆心如嬰孩般澄淨,只想與唯一的血親多親近,重拾姊妹情。
「冰晨,感情的事無法勉強,你就當作姊妹無緣吧!」在沒啥親情的商人家庭長大,他不以為缺乏親情的滋潤人生會有什麼不同,無法理解冰晨為何要自討沒趣的找回姊妹情。
冰晨笑得好詩意。「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嘛!」
「什麼?」這也算理由?
「姊姊日理萬機,沒空來理我。沒關系,‘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我向來隨和沒架子,不介意主動示好。」
「你給我算了吧!我要去美國出差十天,你跟我一起去。」他不想看她被柳笑男生吞活剝,柳勁泉死了,沒人壓得住柳笑男。
「翼,她是我唯一的姊姊,請你別對她反感這麼深。」她撒撒嬌地輕搖他手臂,鳳眸里全是醺然欲醉的柔情。「爸爸不在了,柳家只剩我和姊姊,如果他在天之靈看到我們姊妹老死不相往來,也會不安心吧!」
他回望她,內心百轉千折。他很忙,沒辦法時時刻刻盯著她,雖然有請保鑣跟隨保護,但也不能叫保鑣限制小姐的行動。
也罷,只要她去踫幾次釘子,自然會打退堂鼓。
「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容易,他同意讓步。
「什麼?」
「不可以一個人去見柳笑男,叫常媽或常圓陪你去。」
「好。」她安撫說,其實內心覺得好笑,姊姊真能吃了她不成?
她與常媽一起幫龍天翼打點行李,待龍天翼出國後,開始她的重拾姊妹情的偉大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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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這麼做?」
「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而是有點冒昧。」
「沒辦法啊!事先打電話給姊姊,她總是以工作繁忙為理由推托我。」
「她應該真的很忙,不是托詞。」
「總可以給自己二十分鐘的時間喝茶、喘口氣,我只打擾她二十分鐘的時間,很過分嗎?」
迸典美人用一種無辜極了的目光瞅著她看,常圓只有舉雙手、雙腳投降。連龍天翼那樣鐵石心腸的男人都抗拒不了冰晨這招,自詡心地善良的常圓更別提了,而且,她還趁龍天翼不在,一早便去A了一頓營養早餐,包著培根、香腸、番茄丁的起司蛋卷,想到還會流口水。
吃人的嘴軟,沒辦法。天生肉感的常圓,十分容易拜倒在美食桌下。
況且,高級轎車已停在「千鶴企業」總公司大樓前,常圓只好趕緊打電話給董師羽,唯今之計也只有藉由他來緩和一下可能產生的沖突。
進入大樓,冰晨一身昂貴的行頭,一看就不是閑雜人等,服務台小姐雖沒見過她,還是有禮的接待。
「請問兩位找誰?」
「我找姊姊。」冰晨甜笑。
常圓偷翻白眼。「她說的是公司的柳總裁。」
「你是我們總裁的妹妹?」服務台小姐看著彷似弱柳的古典美人,與柳笑男英姿颯爽的女強人架勢,完全不相像,真的是姊妹?
「你不用懷疑,她們真的是姊妹。」常圓好心的解釋,因為她也懷疑過。
即使如此,服務台小姐也不敢不通報就讓她們上去,來此工作半年也沒見過柳二小姐進公司,再加上「千鶴企業」由柳大小姐一人獨得,誰曉得柳二小姐不是來找碴、討公道的?雖然怎麼看都不像。
「請稍等,我馬上通報……」
「小妹!」董師雨匆匆趕下來,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又向常圓點點頭。常圓看到帥哥照樣笑得比日本人偶可愛。
「姊夫,我來探望你和姊姊,方便嗎?」冰晨淺淺揚唇,一笑動人心。
「呵呵!當然方便。」董師羽清亮的聲音是一大特色,很吸引人。「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到公司來,怎麼不來家里坐呢?」
「你們平日公務纏身,難得休假是該好好休息,我不想造成你們的困擾,不如經過公司時,進來和姊姊、姊夫喝杯茶,叨擾二十分鐘,聯絡一下感情。」
董師羽了解的拍拍她的肩,引她進電梯,看她翩然移動步履,心中不無遺憾地想著︰一位生來嬌貴的公主,怪不得岳父只放心將她交予龍天翼,只有王子才了解公主真正需要什麼。
其他人只能仰望公主的風采,包含他在內。
當然,有人仰慕,就有人厭惡,比如柳笑男。
「听說龍天翼出國了,我以為他會帶你一起去,讓我耳根子清淨幾天。」柳笑男坐在總裁寶座上文風不動,雙手抱胸,冷言冷語。
「我不想去,我想來……」冰晨示好的柔聲道。
「你小心不要失寵于龍天翼,柳家不接受退貨。」柳笑男眼神清冷,臉上毫無笑意。她受夠了!以前冰晨有爸爸罩著,她不管對妹妹有多不滿都必須忍著,甚至在爸爸面前還要強顏歡笑,不敢口出惡言。打從爸爸斷氣的那一刻開始,柳笑男又哭又笑,告訴自己終于不用再忍耐了,她一分一毫都不要再忍耐柳冰晨了!
「姊姊。」冰晨看她的眼神蘊著不解。
不明白姊姊對她的嫌憎從何而來,為什麼這樣毫不留情的刺傷她?
「阿男,」董師羽出聲制止,「你跟任何人都可以好好說話,為什麼從爸去世俊,對冰晨便一味冷嘲熱諷,說不出一句正常的好話?」
「她听了二十幾年的好話還听不膩嗎?從小到大,誰敢對柳二小姐出言不遜?」柳笑男冷哼,「爸爸死了,誰還會把她捧在手掌心?龍天翼嗎?就算他今天寵她,那明天呢?或者明年呢?誰敢保證男人不會變心?所以我說,她多少听一些不順耳的話,對她將來是有好處的,免得有朝一日自雲端摔下來,會生不如死。」
「你越說越荒唐!」董師羽繃緊嗓音,「別說龍天翼是岳父倚重的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變了,也只有你這個姊姊不該棄妹妹于不顧,不是嗎?如今大家一樣心疼冰晨,你卻第一個變了。」
孰不知,這正是柳笑男的錐心之痛。
爸爸走了,換她當家作主,大家也該「見風轉舵」來巴結她才對,但她一樣只有在公司受人敬重,親戚、乃至家里的佣人一樣疼愛冰晨。
「姊姊,」冰晨心口一揪,忍不住哽咽,「過去我是不是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讓你這樣子……」
「冰晨,你沒有對不起阿男的地方,絕對沒有。」董師羽心疼她細碎的嗚咽,忙道︰「我出入柳家很多年,自問對柳家了解頗深,你是最沒有是非的千金小姐,相信我,我一開始也感覺不可思議,以岳父對你寵愛的程度,你應該是一位心高氣傲、驕縱任性的大小姐,然而你沒有。後來我慢慢了解,從小你體弱多病、常進出醫院,生命的無常你比任何人早嘗到,你學會了謙卑,縱使被寵上了天,你也不曾傲慢無禮讓人討厭過。」
常圓听了,連連點頭。她在冰晨身邊可是見多了富家女的任性自負、眼高于頂,冰晨可說是異數。
「真的嗎?姊夫。過去我沒有對你失禮嗎?」
「沒有,你對孤兒出身的我一樣笑臉相迎,用軟軟的聲音喊我一聲‘大哥’,那時我心想,即使我身分不配,也要一輩子拿你當親妹妹疼愛。」
「姊夫愛說笑,什麼配不配,又不是古代人。」冰晨終于被逗笑了,吸了吸鼻子,「姊姊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柳笑男著實厭惡妹妹的柔弱姿態,惹人憐愛,連董師羽都胳臂朝外的幫她說話,不袒護自己的妻子。
說她莫名其妙、不講理?
她就是沒有理由的討厭柳冰晨,不行嗎?更何況她有一百個理由。
責怪她沒有姊妹情?
蚌性南轅北轍的兩姊妹,有必要勉強談感情?就不能各過各的日子嗎?井水不犯河水,多好。
「我對你沒有誤會,只是單純的不想再見到你。」柳笑男干脆挑明了說。
冰晨震驚當場。連常圓都為之咋舌,柳笑男真敢說!
「阿男,你在胡說什麼?」
「她不想听刺耳的話,就少來我面前自討沒趣!沒人歡迎她!」柳笑男冷漠地看著丈夫,「還有,請你記住,這是我們姊妹的私事,你若是不想和我站在同一陣線,就請你閉上嘴,免得我寒心。」
董師羽神情一沉,黝黑的眼瞳看不見底。「這是總裁的命令嗎?」
「這不是公事,所以不是總裁的命令,而是身為妻子給你的警告。」
「警告我?」
「我希望我的丈夫事事以我為尊,多多揣摩我的心思,我喜歡的人,他也喜歡,我討厭的人,他會幫著我罵她,至少不要跟我唱反調,我才會有一點幸福的感覺。」柳笑男自覺要求不高,她要的只是丈夫把她當小女人般寵著、順著,就像爸爸事事順從冰晨那樣,她多想嘗嘗那樣的滋味,他懂不懂?
他不懂。
「我很遺憾,我當不來慈禧太後身旁的小李子。」他攏緊眉峰的說完,轉向冰晨道︰「小妹,有空約天翼一道過來吃飯。我先出去上班。」
「好。」冰晨應著,傻眼地看著他開門出去,「姊夫在生氣嗎?」
不氣才怪!常圓沒轍地翻白眼,女富男貧,典型的豪門情仇。雖說董師羽目前身價已高過普通公司的老板,但和總裁老婆比起來,算窮的哩!
「姊姊,你不應該用那種口氣跟姊夫說話……」
「你給我閉嘴!柳冰晨,這一生輪不到你來對我說教,你給我出去……」
這時她的私人手機突然響了,一看來電顯示的號碼,唇角不自覺地淺揚。
「嗯,你當然可以來找我……要請我吃喜餅?恭喜!抱喜你們訂婚!我很高興能沾沾你們的喜氣……嗯,你們直接上來好了。」
收起手機,她按對講機,「曹秘書,叫服務台小姐直接請毛富晴小姐與紀洋先生上來,他們大約十分鐘後到。」
常圓倒抽一口冷氣,心中叫苦。
我的媽呀!是紀洋與毛富晴,他們真的要結婚了?真是的,我在驚訝個什麼勁兒?問題是他們怎麼跟柳大小姐扯上關系,還交情不錯的樣子?
柳笑男不再冷著臉下逐客令,眼眸閃過一絲異樣,對冰晨說︰「既然你還不急著走,就留下來跟我的朋友喝杯茶,如何?」
常圓搶著陪笑道︰「呵呵呵,柳總裁有貴客造訪,我們先回去好了,下次再一起喝茶。」眼神不斷釋放出強力電波,求她高抬貴手。
柳笑男視而不見,她能爬到今天的地位,絕對與「仁慈」扯不上關系。
「他們不算貴客,而是毛小姐新開一年的精品店所引進的名牌服飾,很適合女性高階主管穿戴,反正我沒時間逛街,便每月向她下單,我才是她的貴客。」柳笑男明銳的眼眸隱含一絲嘲譫,「冰晨,可惜你喪失記憶,毛富晴和紀洋才是你的老朋友。」
扒呵,有好戲看了。
「真的?」冰晨興奮回應。
「毛富晴是高你兩屆的學姊,紀洋是高你三屆的學長,你念大一時,和常圓、夏可萱時常去體育館看紀洋打籃球,他可是許多學妹們的偶像。」
「好可惜,我完全沒印象。」
「紀洋畢竟是個高材生,身兼H大學生會會長與籃球隊隊長,多麼意氣風發,只可惜家境普通,擠不進上流社會,在學校受人崇拜的明星光環等出了社會全沒用,一樣要從基層干起。他一方面準備考研究所,一方面找機會親近富家女……」
「好差勁!」冰晨低嚷。
「是嗎?我倒不覺得。一個男人光有才干是不夠的,還要有野心,可以減少二十年的奮斗誰不想?」柳笑男嘲諷地掀唇,她的丈夫可是提早三十年功成名就。
「起先有一位呆蠢的豪門千金十分迷戀紀洋,這同時毛富晴也深受紀洋的魅力迷惑。那位呆蠢的豪門千金自以為是的浪漫初戀很快受到家人阻撓,但越阻撓越相信那才叫真愛,這三角戀情拖了將近兩年,直到豪門千金的父親決定壯士斷腕,取消她的繼承權,紀洋娶了她將一無所有!」
「聰明過人的紀洋決定放棄這條失去價值的大魚,改而選擇第二大的魚,很快與毛富晴陷入熱戀,今年他順利取得碩士學位,毛家長輩終于同意讓他們結婚。」
冰晨听得心肌一顫,不知為什麼,他心里很難受,難言的苦澀涌上她的胸口,為什麼?
啊!一定是因為她討厭不專情的人褻瀆了愛情。
常圓的心緒沉落下來,卻無力阻止什麼。
「總裁,紀洋先生與毛富晴小姐到了。」
「請他們進來。」
柳笑男難得好心情地暢笑,好戲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