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家大宅里,今夜燈火通明,社交名流雲集,為的全是來祝賀聶萬申的八十大壽。
不過最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聶承禹的出席,就連聶萬申也沒料到這個最令他驕傲卻冷酷的孫子會出現。
畢竟他平日連一些家族聚會都興趣缺缺,今日這般的場跋他會出現,著實有些不尋常。
聶萬申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也猜到孫子此舉的用意。
雖說他早將聶氏交由這孫子打理,但公司內部的風吹草動他仍是一清二楚。最近公司內部有人對他車禍後的情況仍存有疑慮,只是沒敢當面提出質疑罷了。
被而言之,聶承禹今夜會出席,便是要讓那些人認清,現在的他依然有能力掌管聶氏,如果他們想趁機扳倒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盡避如此,聶萬申對孫子的到來仍感到欣喜的,雖在他威嚴的臉上並未明顯表露出來。
見津熙推著他孫子走近,他小聲的說道︰「這樣一來,確實能讓他們安分一陣子。」
聶承禹並不意外听到祖父這麼說,事實上他也沒想過能瞞得過他。
沒費心遮掩,他回道︰「最好是這樣。」對于那些想扳倒他的人,他是不會對他們客氣的,哪怕是他的至親也一樣。
聶萬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對幾個不肖兒孫為謀奪聶氏經營權所搞出的小動作也無意袒護。
祖孫倆很自然的當著津熙的面談論著,對她的存在毫無芥蒂。
倒是她無意介入他們的家族恩怨,而選擇退開。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到這種地方來。
早在與父母斷絕所有關系的那一刻起,她便一並斬斷與上流社會的交集。
苞佣人問明化妝室的位置,津熙才走了幾步,就在轉角處遇到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的人。
「怎麼會是你?!」紀雅心沒料到會在這里遇到她。
見到這個與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津熙臉上並無任何情緒。
「你在這里做什麼?」紀雅心質問著,「以你的身分,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她輕鄙的語氣仿佛津熙的存在讓她有失面子。
津熙根本無意搭理她,越過她就要往化妝室走。
「站住!」紀雅心哪容得被她這般藐視,整個人擋到她面前,「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你想上哪去?」
津熙冷眼睨著她,「我沒有回答你的必要。」
「-……」
相較于紀雅心的惱怒,津熙只是冷漠以對。
她的無動于衷,看在紀雅心眼里更是氣不過,「像你這種低賤的身分根本就沒有資格出現在這里,你肯定是混進來的。」
懶得搭理她,津熙舉步又要離開。
「不許走!」紀雅心一把抓住她。
津熙瞥了眼被她抓住的手,漠然開口,「放手。」
當她是被自己料中害怕了,紀雅心得意的道︰「怎麼,想跑?」
正當津熙準備要甩開她的手,一道婦人的聲音插了進來。
「雅心,你還在這里做什麼?」
見到自己的母親,津熙仍是一臉漠然。
「媽咪,你看我發現誰了。」
周美雲對于她的出現感到意外,但也僅止于此。
視線在津熙身上停駐不到半秒,她的注意力又回到紀雅心身上,「快跟我進去,你爹地要介紹幾位年輕的少東給你認識。」
傲無疑問的,身為一個母親,周美雲的態度非常傷人,只不過津熙早已不在乎了。
「可是她……」紀雅心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她。
「別管了,你爹地可是精挑細選了好久,才給你找了這個對象,要是叫別人捷足先登,你到時只能在後頭哇哇叫了。」
周美雲的話讓紀雅心勉為其難的放開津熙。
此時,一道男聲從三人後方響起。
「你在這里做什麼?」
周美雲回過頭,一眼便認出來者的身分,臉上立即像中了大獎似的堆起笑容。
「聶總,這麼巧,你也在這里。」
大廳里賓客雲集,誰不想與聶氏企業攀上關系,只是不得其門而入,她懷疑自己是走了什麼好運,竟能在這里遇上聶承禹。
然而,聶承禹卻只是注視著站在兩人身後的津熙,緩緩開口,「不知道我人在里頭?」
這種-偽做作的場跋他向來不屑參加,今晚的目的既已達到便也不願再多留,正想離開,才發現不見津熙的蹤影,他只好自個兒推著輪子出來找她。
誤以為他的一席話是在對她們母女說,周美雲驚喜到無以復加,整張臉都亮了起來,沒想到……
「只是出來透透氣。」津熙從她們身後走向前。
周美雲頓時一陣錯愕,不明就里的紀雅心也感到意外。
聶承禹隱約听出津熙語氣里有絲異樣,雖說她的神色一如平常。
視線瞥了一旁的兩個女人一眼,他認出周美雲,知道她是紀達公司的董事長夫人,只不過她臉上的諂媚令他厭惡。
無視她的極力討好,他對著津熙問︰「你認識她們?」
確定聶承禹說話的對象是津熙,周美雲盡避意外,但反應過來後,隨即想拉攏她代為引薦。
「津熙啊……」
「不認識。」津熙不帶感情的回答。
他眉角微挑,臉上不動聲色。
反而是周美雲氣得破口大罵,「你這死……」憶及聶承禹在場,她連忙改口道︰「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你怎麼不告訴他,我是你……」
「推我出去。」他的命令打斷了她的話。
精明如聶承禹,自然明白津熙沒有說實話,只不過對于不重要的閑雜人等,他也無意浪費時間。
眼睜睜看著津熙推著他離去,周美雲盡避扼腕卻也莫可奈何。
一旁的紀雅心對母親的反應感到納悶,「媽咪,那個人是誰啊?你干麼那麼巴結他?」
在她眼中,那男人長得或許性格,但終究是個殘廢。
周美雲回過頭責備女兒,「你這孩子,剛才也不懂得把握機會,那可是聶氏企業的總裁聶承禹啊!」
紀雅心雖是個嬌嬌女,平日也未曾涉足商場事務,但聶氏這個名稱實在太過響亮,要想不知道都難。
「聶氏企業?!」
「要是你能嫁給他,這輩子就不愁吃穿了。」想到白白錯失這麼一個大好機會,她就懊惱不已。
紀雅心一听,立刻抗議,「我才不要嫁給一個殘廢!」哪怕他再有錢,長得再怎麼性格,她也不願委屈自己。
「什麼殘廢?他只是前些時候出了車禍,暫時行動不便,等過些時候動完手術便能恢復了。」
听完母親解釋,她這才明白自己錯失了什麼,驕蠻的臉上也露出懊悔的神情。
「媽咪……」
注視著那遠去的背影,不打算就此放棄的周美雲,開始在心中盤算要如何搭上聶承禹這只金龜。
飯廳里,聶承禹和津熙對面而坐,默默吃著晚飯,誰也沒有開口。
張嬸在這時走了進來,恭敬的說︰「小少爺,樓下警衛打電話上來,說是有訪客。」說著她看了津熙一眼。
「什麼訪客?」聶承禹蹙著眉問。
「是一位太太,她說她是紀達公司的董事長夫人。」張嬸照實轉述。
津熙用餐的動作停頓了下,隨即又迅速的恢復。
但她的舉動已讓他看得一清二楚。
「叫她走。」聶承禹厭惡道。想起昨晚周美雲諂媚的嘴臉,他對她的來意心知肚明。
張嬸遲疑了下,「可是……」
「什麼事?」他問。
她將視線轉向津熙,「那位太太說,她是楊小姐的母親。」
母親?!
聶承禹雖清楚兩人之間絕不像她說的毫不相識,卻也沒料到她們倆會是母女。
同樣一句話,听進津熙耳里,她嘴邊不覺泛出一抹幾不可見的諷笑。
不過一晚的時間就打听出來了,動作還真快。
知道他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她也不迥避,抬起臉來迎視他的說︰「我沒有母親。」語氣仍是一貫的冷漠。
對于生性冷酷的聶承禹而言,生活里鮮少有事物能讓他覺得意外,但她卻一再的破了例。
他不發一語的審視著津熙。
同樣的,她也正著他看。
她在等,等他的決定,是否要讓周美雲上來。
雖然清楚周美雲並非為了她而來,但她卻也無意成為別人攀附權貴的棋子。
盡避她臉上並未顯露出任何情緒,聶承禹卻奇異的從她的眼神中,察覺出一股排斥。
一個素不相識的婦人能引起她這樣的反應?聶承禹懷疑,尤其之前他對她百般的刁難,也不能撼動她一分。
「小少爺……」等不到指示,張嬸詢問性的喊了聲。
注視著津熙眼里的排斥,他道︰「打發她走。」
張嬸雖然覺得有些吊詭,卻也不便多說什麼,轉身走出餐廳,回復警衛上頭的指示。
得到想要的結果,津熙重新將注意力拉回到餐桌上。
然而,聶承禹的視線卻依然緊鎖著她。
之前一心只想刁難她,他對她的身分並未有更進一步的探究,如今周美雲出現倒提醒了他。
尤其她那異于常人的冷漠,若非特殊的成長背景是不可能造就的。
他不禁回想起昨晚她與周美雲之間的互動,說兩人是母女確實難以令人信服。
只不過以周美雲的身分,即便是想攀親帶故也不可能信口開河。
這樣一來,津熙的態度就值得探究,尤其她的一句沒有母親,他竟似有所感,仿佛能理解她是在何種心境下說出這樣的話。
是這樣的原因造成她冷漠的性情嗎?聶承禹暗忖,決定找個時間查清楚她的來歷。
星期假日,聶萬申無預警的造訪孫子的住處。
書房里,聶承禹對祖父的到來並未顯露出絲毫熱絡的情緒。
在他的認知里,祖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是以他只是冷眼的等待他說明來意。
將孫子的冷漠看在眼里,聶萬申雖失望卻不意外,祖孫倆會演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他難辭其咎。
如今他雖懊悔萬分,卻已無力改變僵局,只能怪他們都放不段。
明白若不主動開口,孫子也不會表示關切,聶萬申只得收斂起失望的情緒。
「昨天你韋伯伯來找我,向我提起兩家聯姻的事。」他邊說,邊觀察孫子的反應,卻只見他無動于衷。
聶萬申接著道︰「听說她女兒很喜歡你。」
對于孫子的事,他一直都很關心,自然也明白他對韋珞婷並無感情。
彬者,更正確的說法,是阿禹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這點也是讓他一直感到憂心的。
直到津熙的出現,才終于讓他重燃起一絲希望,期盼她會是個契機。
是以他今天來的目的,表面上是告知韋家有意聯姻,實則是想藉此試探孫子的改變。
然而,聶承禹听了只是冷笑,對喜歡一詞很是不屑。
這看在聶萬申眼里,不禁為情況不如自己預期嘆息。
「你怎麼說?」盡避心里已經有底,他還是開口問。
「您希望我怎麼說?」
要是他沒料錯,祖父應該已經替他答應了,只要是對聶氏有利的事,祖父向來毫不遲疑。
不過他倒也不反對,如果聯姻的最終目標是要吞並韋氏,娶韋珞婷倒也未嘗不可。
聶承禹輕蔑的神情清楚告訴聶萬申,在他眼中是如何看待他這個祖父的,為此他心中的懊悔因而更甚。
也不執著祖父的回答,他徑自說道︰「既然韋氏自己送上門來,也就怨不得我了。」
「你要答應?」
「怎麼,你不希望?」聶承禹話里透著嘲弄,認定祖父該是比他還要迫不及待才對。
的確,聶萬申是不希望,因為這意味著孫子將會依舊冷酷的過這一生。
「讓韋家把日期訂好,其余細節部分我會讓人去張羅。」他公式化的說著,仿佛他們正討論的,只是件稀松平常的公事。
「不會有什麼聯姻。」
怎麼也沒料到會從祖父口中听到這個答案,不禁讓聶承禹有些怔楞,且懷疑的盯著眼前的祖父。
聶萬申自然看出他的不解,「我已經向你韋伯伯表明暫緩聯姻的提議,等過些時候你的腿傷復原再說。」
得到祖父親口證實,聶承禹無法再抱持著戲謔的態度。以他對祖父的了解,他該是毫不考慮就答應了才對,而不是找借口將聯姻延宕下來。
孫子的意外表情又一次說明了為人祖父的失敗,為了聶氏的利益,他連祖孫間的親情也給賠上了。
「為什麼?」他認定祖父這麼做一定有什麼目的。
祖父絕計不會放過任何能壯大聶氏的機會,如今又怎麼會將送上門的機會往外推?
可能的話,聶萬申真想告訴孫子,比起壯大聶氏,他更關心他的幸福。
但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只以借口搪塞,「你現在行動不便。」
「韋氏想必不介意這一點。」否則也不會在這時找上門來。
聶萬申沒有答腔。
看出祖父有所保留,聶承禹也無意探究,反正聯姻的事不急在一時。
書房里的氣氛倏地沉寂下來。
「既然沒別的事……」明白談話告一段落,該是離開的時候,聶萬申還是忍不住希冀,孫子能開口留他。
「我現在的情況就不方便送了。」
盡避早在意料之中,聶萬申听了眼神仍黯然了下。
注視著祖父離去的背影,聶承禹暗忖他延宕韋家婚事的目的。
在臨出書房前停下腳步,他回頭丟下一句,「記得找時間回醫院復診。」才走出書房。
身後的聶承禹聞言,不禁有些怔楞。
見聶萬申從書房里出來,張嬸恭敬的迎上前,「老爺,要回去了?」
「嗯。」
「老張已先下去備車了。」
他點了下頭,跟著轉向一旁的津熙開口,「陪我一塊下去吧!」征詢的語調里透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盡避意外聶萬申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提議,津熙仍沒表示意見,便起身跟他一塊走出屋子。
電梯里,他冷不防的問︰「阿禹沒為難你吧?」
津熙沒有回答,也不覺得有回答的必要,因為他心里應該已有答案。
「那孩子想必讓你吃了不少苦頭。」他嚴肅的臉龐難得綻出一抹笑紋。
她沒有否認,看得出來眼前的老人並不是個笑口常開的人。
斂起笑意,也不管身旁的女孩有無听的意願,聶萬申徑自說了起來,「阿禹的爸媽,也就是我的二兒子跟二媳婦,其實並不怎麼喜歡小阿。」
盡避無意卷入別人的家務事,她也沒有阻止他往下說。
「這點,你應該也看得出來才對。」說著,他看了她一眼。
津熙並不意外他知道兒媳曾找上門的事,事實上,她懷疑這世界上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他,眼前的老人太過精明了。
「見過。」她不願發表任何意見。
「他們之所以會生下阿禹,純粹是為了爭奪家產,卻並未善盡餅為人父母的責任,而我……」他嘆了口氣,「大半輩子的心力都投注在聶氏上頭,對一票兒孫其實並沒給予過太多的關心。」
此時的聶萬申,不再是昔日那個叱叱風雲的商界大老,只是一個對過往充滿懊悔的老者。
「等我注意到的時候,阿禹已經變成現在這冷酷的性子了。」
「電梯到了。」津熙面無表情的提醒他。
「陪我再走一段吧!」
她無言的陪同他一塊走出電梯。
「在所有兒孫里,阿禹各方面都最像我,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將聶氏交給他打理的原因。」他說著轉向她,「除了利益燻心的家人,那孩子從沒享受過半點溫情,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受到太多的忽略。」
他說的雖然是聶承禹,听在津熙耳里卻像是在描述她的成長過程,不受父母疼愛,有的只是無止境的忽視,孤伶伶的夜里,一個小女孩獨自守著寂寥。
「只可惜我發現得太晚、太遲,想挽回時已無能為力。」
在聶萬申威嚴的面皮底下,津熙看到的是個對孫子充滿疼愛的老人家,這讓她的心境不禁復雜了起來,有種說不上的酸意突地涌上。
「原本我已不抱任何期望,直到在醫院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跟阿禹的性情有幾分相像。」
直覺告訴津熙,他接下來的話會讓她無力招架。
他神色一正,「我知道我並沒有立場來要求你,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看在一個老人的懇請上,以同理心來對待跟包容阿禹那孩子。」
丙不其然,他此話一出,當下即讓津熙臉上掠過慍色,一股隱私遭到侵犯的不悅涌上心頭。
聶萬申一雙銳眼自然明白她猜到了什麼,「做為一個自私的老人,請體諒我為了保護孫子所做的冒犯。」
如果不是已調查清楚她的背景,他是不可能放任一個陌生女孩待在他孫子身邊的。
也正因為對她的身世了解,聶萬申更加深信,她絕對有能力改變孫子的冷酷,即便目前看來並不如預期順利。
被人在不知不覺中調查透徹,固然令津熙不悅,但讓她沒有立刻掉頭離去的理由,是像他這樣叱 一生的商界大老,為了孫子竟不惜向她低頭。
看著眼前的老人,她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大樓門口,等在轎車旁的老張已經拉開後車門。
「讓你听我一個老頭子胡言亂語,也真是難為你了。」
她依舊沒有答腔。
「不論結果如何,我都先謝謝你。」
津熙當然清楚,像聶萬申這樣的人,是不輕易將感謝說出口的,只不過她懷疑自己能否承受得起。
盡避沒有從她口中得到承諾,他卻像是很有把握似的坐上轎車離去。
夜里,津熙起身想到廚房去倒杯水喝,卻在經過聶承禹房門口時,听到里頭傳出重物摔落地面的聲響。
她沒有因此駐足,只是毫不理會的走過他房門,但走了幾步卻下意識的又折了回去。
站在聶承禹的房門前,對著虛掩的房門遲疑了兩秒,她終于還是推開了門。
房間里,他摔落在床沿與輪椅之間,從他倒下的方向研判,應該是打算要上床就寢。
乍見她的出現,一股難堪頓時襲上他的俊顏,他想也不想便吼道︰「出去!」
然而,她並沒有因此轉身離開,反而向他走去。
也不管他是否領情,她來到他面前,一語不發的彎攙扶住他。
他本能的就想揮開她的手,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勢必得面對繼續匍匐在她面前的窘境。
聶承禹雖心高氣傲,卻不得不接受她的幫助。
將他扶坐到床上,津熙立刻一語不發的轉身。
聶承禹原以為她就要離開,卻見她往他房內的浴室走去。
盡避意外,他仍多少松了口氣,至少他不用在此刻繼續面對她,因為那只會提醒他剛才有多難堪。
浴室里,津熙取餅一條毛巾在水龍頭底下弄濕,擰吧後她並未立刻走出浴室。
因為她清楚像聶承禹那樣驕傲的人,絕不願將自己的狼狽暴露在他人面前,所以她在浴室里停留片刻讓他有時間調適。
當她走出浴室時,他的難堪神色已明顯褪去,他之所以能恢復的如此迅速,對象是她佔了很重大的因素。
對于她這樣一個凡事漠不關心的人,任何的難堪和困窘顯然都是多余,甚至毫無必要。
看著她手里的毛巾,他這才明白她沒有離開的原因。
「擦擦臉吧!」她將毛巾遞給他。
接過毛巾,他對她進房的動機存疑,「為什麼進來?」深知以她的個性,除非是自己要求,否則她根本不可能插手幫忙。
雖不想承認,但津熙卻無法避免腦海中不斷浮現聶萬申白天說過的那一席話,看來她還是受到了影響。
「剛好經過。」她無意對他剖析心里的轉折。
這樣的回答或許說得過去,卻不符合她的個性。
「這不是理由。」至少對她不是。
聶承禹雙眼微眯的審視她,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促使她一反常態的推門進來。
明白他不是個可以輕易唬弄過的人,想以這樣的理由含混帶過也並不可能,但她卻無意再做解釋,打一開始她就不該多事的。
被做其他人,這般默不作聲的態度或許會引起他的怒氣,但她的沉默卻反常的引起他探究的興致。
是什麼理由讓冷漠的她對自己施以援手?
冷不防的,聶承禹想起了那回,她將他喝過的咖啡端給其他人,當時她也同樣沒有理由。
兩次的援手純粹一時興起,抑或是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
無意留下來被繼續探究,津熙打算離開,「如果沒其他的事……」
「他跟你說了什麼?」聶承禹突然冒出一句問話。
即便沒有點明,她卻清楚他指的是誰,他也知道她懂。
沒有裝傻,她只道︰「沒說什麼。」
以著探究眼神望著她,他語帶玄機的說︰「你不該是個會被輕易說動的人。」
的確,而這也令她感到懊惱。
她的情緒雖沒有寫在臉上,可他卻仿佛能從她的眼神感受到她此刻心中復雜的情緒。
這份認知讓他更想深入探究她的心思,「或者,是我誤解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她的回避像是間接證實了他的感覺,她確實是在懊惱。
這也說明了,她適才的出手並非出于自己所願。
被言之,她是因為不能自己?
聶承禹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龐,突然對她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情感相當感興趣。
甚至迫不及待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無法自己,他全部的注意力像是被她攫獲住了。
「是不明白,還是不願明白?」
兩人的視線無言的膠著。
「你該休息了。」好半晌,她才有辦法收回自己的目光,並連忙扶起倒在地上的輪椅,跟著頭也不回的走出他的房間。
她自己或許沒發覺,但他卻注意到她順手扶起輪椅的動作。
今天若換做其他人,他深信他們同樣會這麼做。
不同的是,他們的出發點是為了討好他,而她,卻只是單純的在不自覺的情況下伸出手,為他扶正輪椅。
沒有目的、不為示好,這是聶承禹從不曾遇到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