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周五夜晚,康詠純下班後並沒有直接回去,而是一個人到附近的KTV包廂,還帶了幾罐酒坐了好幾個小時。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理由心情低落,但是從昨晚听到他要相親之後,她的心情就一直好不起來。
「是啊,像他條件那麼好,應該有大把女人搶著要吧。」
她郁悶地喝著酒,不斷告訴自己沒什麼好在意,卻還是無法不去想他。
听到他要回去相親的事情,讓她心里頭不是滋味,卻也明白自己沒有立場說什麼,只是覺得他起碼該告訴她一聲,雖然他沒有義務知會她,但她以為他們至少是朋友,他應該會稍微提一下吧?
結果對于相親的事情他根本只字未提,顯見在他心里根本就不當她是一回事。
還說她不是一個人,到頭來她還是一個人……
早該知道,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誰是可以信任的,父親也好母親也罷,最終還是都丟下她一個人。
就連當初的他也一樣,讓她以為終于找到了可以信賴的朋友,結果他也是一聲不響地拋下她轉學走了。
「康詠純啊康詠純,為什麼你就是學不會教訓,明知道這些人到最後都還是會離開,干麼還傻傻地覺得難過?」
嘴上雖然要自己別難過,但酸楚的感覺卻益發涌上心口,讓她喝在嘴里的酒也不禁變得更苦澀。
「是啊,是我太傻,傻到再一次地相信他,相信他不會丟下我一個人……」
桌上的手機這時響起,她微醺地瞥了眼上頭的來電顯示,發現是駱明熹打來的。
她嗤笑了聲,繼續喝酒,今晚,她不打算接任何人的電話。
牆上的時鐘已近十一點,坐在客廳里的駱明熹早已等得心煩氣躁。
原本下班回來不見康詠純並不以為意,以為她有事耽擱了,直到過了九點還不見她的人影,他才打了手機要過去接她,結果一直沒有人接听。
因為擔心她,十點的時候他還特地開車去了趟她工作的便利商店,發現她如常地早早下班離開了。
離開便利商店,他再次打電話,依然沒人接听,最後不得已,他只好先回家等待。
只是都已經等到十一點了,卻依然沒有見到她走進家門,讓他更加不安,擔心她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就在駱明熹猶豫著是否要出門去找人時,听到開門的聲音傳來,接著便是康詠純推門進來。
見到她平安回家,駱明熹終于松了口氣,這才注意到進門的她有些腳步蹣跚。
「怎麼了?」他急忙上前追問。
將門一把關上,康詠純看到駱明熹朝她過來,表情有些遲鈍。
他注意到她泛紅的臉,「你喝酒了?」
她月兌掉鞋子,並沒有回答他的追問。
怕她跌倒,駱明熹直覺要扶她,「發生什麼事了?」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跑去喝酒。
卻被她一把揮開他的手。「不用,我自己走。」既然他終究會離開她,她才不需要他的幫忙。
他對她的反應不解,「到底發生什麼事?」
「不用你管。」她不客氣地嗆他。
听到她這話,他眉頭蹙起,「為什麼要一個人跑去喝酒?」
「我高興,你管不著。」
見她差點一個踉蹌,他連忙扶住她。
「不用你扶,我自己會走。」她還想推拒。
看她這樣,他忍不住念道︰「喝成這樣難道就沒想過我會擔心?」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嘴嗆他,「我不需要你擔心我。」
扶著她的駱明熹搞不懂為何她又變得像只刺蝟一樣,是因為喝了酒的關系嗎?
「為什麼一個人跑去喝酒?」他捺著性子問她。
康詠純奮力推開他,「那是我家的事,我高興,我愛,你管不著。」
她不講道理的態度,終于讓他無法忍耐,「你知不知道為了等你,剛才我還去了趟你工作的便利商店?」
她頓了下,又豎起利刺,「誰要你多管閑事了?」
「什麼?」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就像他相親一樣,她也同樣無力干涉。
他沒有想到她會這麼不可理喻,「我從九點一直擔心你到現在。」
「沒有人要你擔心我,我不希罕!」
駱明熹一整晚忐忐的情緒,因為她的再三沖撞也不禁惱了,「就算再怎麼不希罕,難道你沒想過一個女人喝酒喝到這麼晚很危險?」
「那又怎麼樣?」他都要去相親了,還會在乎她危不危險嗎?
喝醉的她根本不可理喻,他只能捺住火氣勸她,「不管你喝酒是為了什麼理由,都應該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不希望她因為一時不如意就任性地糟蹋自己的身體。
見他板起臉,康詠純也不免有些怯意,雖然想再回嘴,最後還是決定不再理他,往自個房間走去。
駱明熹雖然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仍擔心她又跌倒,跟在她後頭也走進了她的房間。
或許是因為累了,或許是因為醉了,也不管身上的衣服還沒有換,她整個人便往床上一癱。
看著她帶著醉意入睡,駱明熹在一旁靜靜地思考她到底為什麼會喝成這樣。
難道是因為她母親的事?
知道她表面上裝作釋懷,卻沒想到她會為這件事心情這麼低落。
他替她蓋上被單,又看了她一眼,擔了一整晚的心總算可以松懈下來,輕聲轉身離去。
康詠純昏睡到半夜,突然有股想吐的感覺,連忙下床想到浴室。
因為醉意還沒有完全退去的關系,她在下床時還差點跌倒,人一進到浴室,再也忍不住趴到馬桶邊狂嘔。
好不容易將惡心的感覺嘔完,她的意識也稍微清醒了些。
她記得回來時見到駱明熹在替她等門,自己還不高興地對他說了些話,最後他叮囑她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簡直是笑話,他以為他是誰,憑什麼要她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康詠純才要撐起馬桶站起身,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頓住,「好啊,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是不是……」明早看他怎麼負責!
之後,她帶著殘存的些許醉意走出浴室。
一早,駱明熹如常地在差不多的時間醒來,還沒有睜開眼楮,便感到有股莫名的暖意。
等到他張開眼楮,赫然看到身旁躺了個人,定楮一看,居然是康詠純?!
還以為是自己看走了眼,忍不住再三確認這是自己的房間沒錯,最後才確定她是真的躺在他的床上。
雖然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是見到她熟睡的臉龐,他不禁放柔表情,跟著揚起一抹溫柔的笑。
沒想到只是見她躺在自己身邊,他心里就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
他希望,她能像現在這樣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只是想起她昨夜酒醉後的態度,要她像自己喜歡她一樣的喜歡他,恐怕還需要點時間。
但是無妨,看她像現在這樣毫無防備地睡在自己身邊,他相信絕對可以一點一滴地打開她的心扉。
她安詳的睡臉吸引著駱明熹,讓他不自由主地撫上她的臉,心里頭慶幸能再一次遇見她。
睡夢中的康詠純彷佛覺得臉上有什麼在輕撫她,不自覺地伸手要揮開,駱明熹因為她無意識的舉動而微微笑開。
打算翻身繼續睡的她,像是記起什麼似的,眉頭蹙了下,準備轉醒。
看到她的眼瞼微微輕顫,駱明熹心里突生期待,期待看到她等會睜開眼楮見到自己時的反應。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康詠純緩緩睜開眼楮,剛睡醒的她還有些迷糊,直到看到眼前的他。
嚇!她倏地倒抽了口氣,還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你干什麼?」
他因為她的反應笑了,雖然自己也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發現兩個人居然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連忙坐起身。
看她反應如此激烈,駱明熹不疾不徐地跟著坐了起來,「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她剛要質問他在說什麼,突然發現自己是在他的房間里,「我怎麼會睡在這里?」
「你不記得了?」他原本還希望能從她口中了解經過。
康詠純不自覺地開始回想,她明明記得昨天晚上,一個人在包廂里喝完了幾罐啤酒後糊里糊涂回到家,好像還跟他回嗆了幾句,後來趴在馬桶上吐了,再然後——
好啊,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是不是……
她倏地吸了口氣,她記起事情的經過——是她自個走進他房里的。
一旁的駱明熹看她臉上的表情,就算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也猜到她多半已經想明白了一切。
「知道為什麼在這里了嗎?」
昨夜藉著醉意,一時沖動的詠純這會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善後,想要直接裝傻混過去,卻發現駱明熹還在等著她的解釋。
算了!做都做了,既然他那麼會說道理,就看他這會怎麼說!
主意一定,她決定豁出去了。「重點不是我為什麼會在這里,而是我已經在這里了。」
「什麼?」駱明熹怔愣了下,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很有耐性的解說,「我們兩個人一起睡在床上,現在要怎麼辦?」等著看好戲。
他差點要懷疑她根本還沒有完全睡醒,還是睡傻了,這話不是應該他要問她的嗎?
趕在他回答以前,康詠純用他的話堵他,「你不是說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現在你要怎麼負責?」
縱使駱明熹再怎麼冷靜,听到這話也不禁錯愕,「要我負責?」
她雖然也知道自己這麼說很無理,但仍努力不表現出心虛模樣,「不然呢?」
要不是看出她在逞強,駱明熹當真要懷疑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不過她的話也提醒了他昨夜的事。
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他記得自己這麼說過沒錯,而現在她是為了拿他說過的話來堵他,才會出現在他房里的嗎?
如果他推斷得沒有錯,應該就是這麼回事。只是她有什麼理由要為了那話跟自己嘔氣?難道就只是因為喝醉酒在賭氣?
見駱明熹沒有答腔,她以為自己佔了上風,「是你說的,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都應該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現在你要怎麼負責?」其實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在強詞奪理,畢竟兩人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哪有硬叫他負責的道理。
如果不是因為太過意外,駱明熹或許要對眼下的情況笑了出來。稍早之前,他才在想恐怕還需要點時間才能讓她喜歡上自己,這會她卻主動提出要他負責的話……
康詠純越說越得意,跟著大膽起來,「睡也睡了,難道不用負責嗎?」
駱明熹很想要負責,但也明白她並不是認真要他負起責任。
「就算是穿著衣服,也不能保證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說這話時,她的兩頰忍不住泛起紅潮,不確定是因為撒謊還是因為害羞的關系。
看著她盡避害羞卻還是逞強的表情,駱明熹心里突然有個想法。
他端起正色追問她,「你是認真的?」
康詠純想也不想就回答,「當然啊!」等著听他怎麼自圓其說。
「那好吧。」他的語氣像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這下反倒換她怔愣,「什麼?」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別以為你這樣說就可以唬弄我。」傻子才會為沒有的事負責,而他是聰明人,當然不可能做傻事。
「我會負責。」不管她是因為醉酒賭氣還是為了其他理由,都他決定將錯就錯。
听他說得如此篤定,康詠純反倒傻眼了。
事情怎麼會變這樣?
坐在駱明熹的車上,原詠純無法形容心里的錯愕。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要載她回他南部的老家。
原本跟他一塊上車時,她以為他只是在鬧她,不服輸的她坐上車,料想他頂多就是載她到店里上班。
發現車子不是往便利商店的方向時,她還硬撐著,直到車子當真上了高速公路,她終于再也按捺不住。
「你干什麼?」自重逢以來,這話都快成了她的口頭禪。
「不是說要我負責嗎?」
她是這麼說過沒錯,但這跟他帶她去他家有什麼事關系?「所以呢?」
「既然要負責,當然得正式帶你回去見我爸媽。」順道解決相親的問題,一舉兩得。
「什麼?!」康詠純驚愕極了,「你開什麼玩笑?」
駱明熹笑看著她驚訝的表情。
她這會被嚇到,再也笑不出來,「停車,快點停車!」
「現在在高速公路上,怎麼能說停就停?」
經他這麼一提,康詠純才改口,「那到下個出口下高速公路。」
沒想到他卻一口回絕,「不行。」
「為什麼不行?」他又有什麼理由?
「我得對你負責。」
康詠純有些氣不過,「你根本就不可能對我負責,干麼要一直這麼說?」听了反而覺得刺耳。
這下反倒是駱明熹意外她為何如此篤定,「你不相信我是認真的?」
他是不是認真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你都要跟別人相親了,要怎麼對我負責?」
「什麼?」聞言,他愣了一下。
她索性把話講得更白,「你媽不是幫你安排了相親,要你回去?」
他沒想到她會知道相親的事,直覺想要追問她,但話到嘴邊突然聯想到,難道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反常地鬧情緒?
仔細回頭去想,她似乎前晚洗完澡出來後就沒什麼精神,還早早就回房間休息,昨晚莫名喝醉。
看他沒有答腔,以為他無話可說,康詠純忍不住氣惱。「現在想起來了?」
駱明熹望著她像是在確認什麼。
被他直盯著瞧,她又不高興的開口,「沒有話說了吧?」
見她反應,和她在意的樣子,駱明熹笑了,沒想到自己擔心的問題早已不是問題,在她心里早就有他,只是她自己沒有察覺罷了。
昨夜在等不到她回來的時間里,他再次深刻地體會到自己對她的心情,也更加確認對她的心意。
這會知道自己的心意獲得了回應,他難掩欣喜。
只是見他笑開嘴的康詠純可不開心。她都氣成這樣了,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你覺得我很可笑?」
「不,是高興。」駱明熹糾正她的用詞。
「高興?」她不解。
他又說道︰「我要帶你回去見我爸媽,難道你不高興?」
「什麼?」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覺得戲弄我很好玩嗎?」她覺得自己快被他氣死了。
「是不是戲弄,等到了我家不就知道了。」駱明熹回得輕松。
她听了瞪大眼,「你還要帶我回你家?」
「剛才不是說了嗎?」他笑著反問,心里其實清楚她驚詫的反應所為何事。
她像見著外星人似的盯著他,「你別再鬧了!」她現下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
未料他卻認真地說了句,「答應過的事,我一定做到。」
這下康詠純當真快瘋了,「又沒有發生什麼事,你干麼要負責?」語氣透露出她的心急。
「我們睡在同一張床上,怎麼能說沒有發生什麼事?」
听到駱明熹拿她說過的話來堵她,她簡直快抓狂了。
「你爸媽要是見到我會昏倒的。」
「是嗎?」
見他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她又強調,「我是說真的。」
他也不否認,「或許吧!」
「那你還——」
「總是要知道的。」
駱明熹回得輕松,康詠純卻覺得自己快吐血了,也終于確定瘋的人是他,因而決定不再跟他鬧下去。
「停車!你馬上停車,我要在這里下車。」她根本無法想象他父母如果見到她會是什麼樣的情景,童年時的回憶讓她殘存著怯意。
他並沒有理她,也沒有停車的打算。
「你停車讓我下去。」如果不是擔心危險,她很想強行拉起手煞車。
此時駱明熹不疾不徐地說道︰「不需要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你身邊。」
听到他這麼說,康詠純一時竟答不上話來,尤其是她看出他表情里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