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言簡直不敢相信,那神經病居然這樣對她——
讓她在太陽底下頂著水桶站一整天,還不許她把水灑下來,否則就要她人頭落地?
她氣死了,可這下子也不敢再挑戰「王爺」的權威,況且,听說這位九王爺是這個朝代的皇帝老兒最寵愛的麼弟,地位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為過,如果她還想要自己的小命,最好識時務一點。于是她拼了命地頂著那桶水,頂到她雙腿發軟,兩手發酸,還是不敢有絲毫松懈。
以至于這會入夜之後,終于得以休息的她,整個人早無力到快要虛月兌。
盡避此時王府里泰半的人都已準備就寢,她卻因為太冤又太氣,根本就睡不著。更別提身為現代人的她,才過晚上八點,離習慣的就寢時間還太早。
就算是打小不喜歡念書,父母再怎麼疾言厲色責罵,雅言也不曾受過這樣的待遇,自然難以釋懷。
她哪里知道,這在一干古代奴僕眼中,根本算不上是什麼嚴厲的責罰,王府的僕役甚至還覺得奇怪,以九王爺之尊若真要懲治一個人,多半直接用刑或將人趕出府,絕不是只有頂著水桶在太陽底下罰站。
「根本就是以折磨人為樂嘛……他有什麼資格那麼做?仗著自己是王爺就了不起啊?」
越想越氣,她可不想以後還得繼續在這種人底下工作受折磨。「不行,干脆離開這里算了,即使是回到古代有怎樣?若要在這種人底下生活,我寧可出去靠勞力養活自己。」起碼不用服侍他這瘋子。
打定主意的雅言,不管外頭夜色已深沉,以及自己苦撐一日而酸軟的手腳,一心只想走人。
只是,初來乍到的她又怎麼可能馬上熟悉偌大王府的環境,因此在黑壓壓的夜色里她想從門禁森嚴的王府離開,卻變成一個人在府里茫然的轉半天。
殊不知在不遠處,有雙眼楮正暗中觀察著她的動靜。如果這小太監當真是奸細的話,他預期一天下來他應該會趁夜有所行動。
一個人在黑暗中繞了半天路,雅言終于來到一堵牆邊,而那讓暗處觀察的人到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為他會想到王爺房里行刺才對。
「搞什麼嘛?沒事干麼把房子蓋得這麼大?」半天才找到牆邊的雅言忍不住抱怨。
暗處中的人再次挑眉,又听到她接下來說的話——
「還把牆蓋得這麼高,難道里頭堆滿黃金不成?」看著眼前將近快兩層樓的圍牆,雅言暗暗慶幸,幸好她不只是在田徑方面能跑,跳高也不弱。
暗處中的那人不明白目標物為何又突然向後轉身。既然是模索半天才來到牆邊,就應該有什麼目的才對。
苞著,雅言在稍微助跑後無預警地加速直沖向那堵牆,這宛如要自戕的舉動讓暗處的人一怔,下一刻才看到她一躍而上,雙手攀附在牆頭。
不過,因為牆確實太高,雅言使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攀上,這會整個人還狼狽的掛在牆上,雙腿努力的蹬著,拼命想往上爬。
暗處中的那人見狀,嘴邊不自覺染上一抹笑意。看這小子使勁想要攀爬上牆的拙樣,宛如一只落水狗,這樣的人要說諳武功,恐怕沒有人會相信。
「徐雅言加油,你可以的。」她用盡吃女乃的力氣巴住牆沿替自己打氣。
暗處中的人聞言不禁莞爾,同時也留意到這看似魯莽的小太監,竟有個挺文雅的好名字。
懊不容易掙扎大半天,雅言終于爬上圍牆,此時正跨坐在牆頭上喘氣,「哇!累死我了,沒事干麼蓋這麼高?知不知道爬的人很累?」
抱怨的語氣讓那人的嘴角再次揚起。
「那你就不應該上去。」趙元琮好整以暇地從暗處走出來。他之所以獨自觀察埋伏,是考量到徐年容易沖動,卻沒想到會撞見這樣有趣的一幕,同時也大略排除了這小太監奸細的嫌疑。
突然听到聲音,雅言嚇了一跳,尤其當她低頭看到出現在牆底下的那抹身影時,更差點被嚇得要摔下來。
雖看不太清楚來人的模樣,她仍從聲音判斷出他的身份,「是你?」
見這小太監自見面以來,一直以「你」來直呼他,到現在都堅決不改口,趙元琮道︰「大膽奴才,趁夜私逃該當何罪?」
被他一吼,她莫名心虛,「呃……」一時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要開口求饒。
「看來你還沒有受夠教訓。」他故意再撂狠話。
听到這話,雅言心一急,「不是這樣的。」不過,她猶豫片刻,又想還是干脆現在就翻牆逃跑算了,反正等他追上來,自己大概也早跑遠了。
像是能猜到她的想法,趙元琮無預警地一個躍身,在她驚愕的同時已站上她面前的牆頭。
「你……」雅言一瞬間被他的舉動嚇傻,不知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你該當何罪?」
她一听,急忙辯解,「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不是要逃跑。」
「不是要逃跑?」不都不打自招了?「王府僕役私逃,罪處極刑。」
听到這話,她差點腿軟,要不是還跨坐在牆頭上,搞不好就跌下去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這麼做的……」
「還想狡辯?」
听他語氣大有要追究的意思,她又急又怕,尤其這會他人就站在眼前,她要逃也來不及,加上後知後覺才想到自己一整天罰站下來手腳酸軟,要跑也不見得有力氣跑得遠。
眼看橫豎都躲不過,她終于豁出去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地沖動道︰「因為我真的很累了!」
這樣的理由讓他一愣,尤其是對方語氣里仿佛埋怨的意味。
苞著,她繼續抱怨,「莫名其妙被罰站一整天,還要頂著水桶,不可以讓水灑出來,要不然就要我人頭落地……你知不知道我站得腿酸手也酸,都快累死了。」
如果說趙元琮前一刻還無法確定,那麼這會,他也可以斷言這小太監確實是在跟他抱怨沒錯。
「一大早被挖起來,天氣又這麼冷,當然會睡著啊,又不是國小的小朋友,還得被罰站,我也有自尊心的好不好!」
听他一股腦地滔滔不絕,他雖不能全然明白每句話的意思,卻也沒想到做錯事的他還能如此理直氣壯,滿肚子道理。趙元琮又好氣又好笑的掀眉。
「要適應這里已經很累,還要這樣被整,我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養的,當然會想逃跑啊。」說到後來,倒真像是合情合理。
趙元琮愣了下,不禁要懷疑自己是否真像這小太監說的這般苛待下人?要不是還清楚記得自個兒王爺的身份,搞不好他都要錯以為自己虧待了他。
雅言說到後來,真覺得萬般委屈涌上心頭,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我又不會用劍,還得一大早看你們練劍,當然會無聊發困嘛……」
明明是這小太監無禮不知悔改,但見他說得一副委屈小媳婦樣,讓他都快要同情起他來。尤其是看到他說哭就哭,像個娃兒似的,更令他覺得實在……可愛,但是,就算是太監終究也還是個男人,怎能如此輕易在人前落淚?還哭得像個淚人兒,成何體統。
這已經是他第二回看到這小太監流淚,盡避昨日在練功房時他飛快拭去淚痕,但那故作堅強的模樣已留在他腦海里,令他印象深刻。
之前以為他有所圖謀所以在自己面前作戲,如今擯去嫌疑後才發現,這小太監的行為不過就像個少不更事的娃兒,說他不知死活挑釁,倒不如說單純得不知天高地厚。
趙元琮有些心軟了,也覺得自己跟個小子計較太無聊。瞧他年歲尚小,或許原本在宮中就沒見過大人物,甚至,是才剛淨身入宮也有可能。
他這會哭得大刺刺,不明就里的人看來還以為是自己嚴懲了他。趙元琮不僅覺得哭笑不得,眸底還染上些許笑意。
前一秒還哭得十分委屈害怕,但听到他輕笑,雅言立即不高興起來,「你還笑?」怎麼會有這麼過分的人,她都哭成這樣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語氣里的嗔怪控訴再次印證這小太監如娃兒般的心性,實在不可能有當奸細的能耐,他只能說先前時間點過于巧合,才讓自己錯覺他的身份可疑。
「既然不是私逃,就下來吧。」趙元琮說著一躍而下,人已經站到地面。
雅言一愣,卻不敢動作。
「還不下來在干麼?」
听他話語像是沒有要怪罪她,她小心翼翼的問︰「所以你不處罰我了?」
「怎麼?如果要罰,你便要賴在上頭不肯下來?」
「呃,沒有,沒有。」她連忙否認。
「那還待著干麼?」
「可是……我爬不下去……」
「什麼?」趙元琮一愣,還以為雅言在開玩笑。剛才這牆那麼高,他都爬的上去,豈有下不來的道理?
原來,雖然雅言體育方面的表現是很行,可是,她偏偏有懼高癥。
見雅言表情再認真不過,趙元琮盡避半信半疑,終于還是一個飛身,將嚇得腿軟的小家伙帶回地面。
見他能這樣輕松飛上飛下,她當真慶幸自己沒有一開始就蠢得翻牆逃跑,否則肯定也三兩下就被他逮著,搞不好會死得很慘。
趙元琮等她站定後即松手,「再有下回就讓你待在上頭。」
「不會了。」雅言心虛的道。
「回去吧。」說完,他掉頭要走。
「等等。」
他停下腳步,納悶地回頭,等待下文。這小太監的話還真多。
「你可不可以帶我回去我住的地方?」
「什麼?」他有听錯嗎?
「這里太大,我又剛來,而且四周黑漆漆的……」剛才一心想逃所以忘記要害怕,如今定楮一看,陌生的夜景令她心中恐懼全涌上來。
這奴才究竟在說什麼?言下之意,難不成是要他替她領路?他不可置信地再看雅言一眼,懷疑一個男人膽子怎會這麼小?
只是,說他膽小倒也不盡然,敢叫他這個堂堂的九王爺領路,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到。
「跟上吧。」嘆口氣,他無奈。
原本還擔心他拒絕的雅言,立刻開心地露出笑容,「謝謝,謝謝你。」
趙元琮自己也想不透為何對這小家伙一再縱容,但看對方像娃兒般開心的表情,倒也沒有再說什麼。罷了,他今夜難得好心情,就好人做到底吧。
必程路上,他突然問起雅言,「你是何年歲?」
「年歲?幾歲嗎?我剛滿二十。」原本是要過二十歲生日的,沒想到竟陰錯陽差來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
趙元琮一頓,突然停下腳步。
綁頭的雅言來不及反映,一頭撞上他的背,「哎唷,你干麼?」停下來也不說一聲?
這小子居然已屆弱冠之年,心性卻如同娃兒般無所忌諱,未免超乎尋常?趙元琮心里暗忖。
雅言全然不解他的反應,只注意到他們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這里好像……不是我住的地方。」
遲鈍得到現在才看出來?「這里是本王住的地方。」他道。
雅言這才明白過來,難怪她覺得這間屋子寬廣華美,一看就和府里其他房間不大一樣。
趙元琮領著她到一間房前停下來,「今晚你就住在這里。」
原本這間房是他貼身侍從住的,以方便他隨時召喚,但因為他覺得不會武功的侍從只會礙事,平日出府也只帶著徐年這個貼身侍衛,所以就撤了貼身侍從,以致這間房才會空著。
「為什麼?」雅言直覺的問。
本來只是想省去麻煩才順道帶他回來,既然他這麼問……趙元琮順口做出回答,「今後起你就擔任本王的貼身侍從吧。」
「啊?」
雅言愣在原地直納悶,這……算是好事嗎?
棒日卯時,已在練功房里等候的徐年看到趙元琮進門,正打算開口問安,卻注意到跟在主子身後一道進來,還睡眼惺忪的雅言。
「爺怎會跟這奴才一起過來?」
「今兒個起,他會擔任本王的貼身侍從。」趙元琮說著又往雅言掃去一眼,老實說他也很訝異自己的決定。
「爺要讓這無禮的奴才擔任貼身侍從?」
趙元琮自然明白徐年的想法,但他即已決定,就不容人置喙。
而他身後的雅言對這決定也很有意見,想到以後每逃詡得一大清早就起來,簡直是要她的命。
「爺,此事萬萬不可。」徐年覺得主子這安排實在不妥,何況這人不是還有刺客的嫌疑?
雅言聞言也趕忙道︰「對啊,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以擔任這麼重要的工作?」
沒想到她會搭腔附和自己,徐年愣了下才又道︰「是啊,留這奴才在身邊只會危害爺的安全。」
「沒錯——」她沒有多想的跟著點頭。
「大膽!」听到雅言親口承認可能危害主子的安全,徐年怒斥。
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她連忙改口,「呃,不是,我是說,像我這樣的人跟在身邊只會連累你。」況且誰知道什麼時候她又會再惹怒他,搞不好又得罰站一整天,根本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徐年瞪視著她,而趙元琮也頗不滿雅言的推辭。貴為王爺的他身份是何等尊容,能夠擔任他的貼身侍從可說是人人求之不得的機會,結果這蠢奴才卻像接到燙手山芋似地猛往外推。
「侍從起碼要像大個兒這樣,身材魁梧嗓門又大,才能唬得住人嘛。」
「說什麼你?」徐年當雅言是在損他。
「我是在夸你耶。」難得她夸獎他,這下他又不高興什麼?「我是說像你這樣有出息,才能帶的出門。」
「滿口胡言亂語,像他這種奴才待在爺身邊,只會損害爺的聲譽。」徐年希望主子能改變主意。
「沒錯沒錯,大個兒說的一點也沒錯,像我這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帶著出門都嫌礙眼。」
听雅言把自己貶的一無是處,徐年非但沒有降下戒心,反而益發狐疑。
趙元琮則是更加不悅。他就這麼不想擔任他的貼身侍從?
見她反映異常,徐年懷疑雅言心懷不軌,遂怒道︰「大膽奴才,難不成你想以退為進來欺瞞爺?」
听到他這話,雅言才覺得他根本有毛病,「你這人真的很難溝通耶。」跟他意見不同不高興就算了,現在附和他,又懷疑她以退為進,心里有鬼?
「你——」徐年又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夠了,都給本王閉嘴!」趙元琮不耐地道。
出生在帝王之家的他,從來都是一呼百諾,身旁的人哪個不是對他唯命是從,這小太監膽敢這樣一再違背他,反而讓他更決心將他留在身邊,他倒要看看他能膽大包天到何等程度。
「替本王把劍拿來。」他又道。
「可是……」
雅言跟徐年因為異口同聲,忍不住又轉頭瞪對方,雙雙站著不動。
「還不去拿來?」趙元琮再次下令。
明白主子心意已決,徐年轉而對雅言撂下話,「若是你敢對爺不利,休怪我一劍劈了你。」
盡避雅言不想示弱,卻還是膽怯的仿佛脖子一冷,她心里知道這差事絕不是什麼好事,偏偏又改變不了趙元琮的決定,只得任命地往兵器架那頭走去。
她從架上想隨便拿起一把劍,手一提才發現這劍怎麼這麼重?
斑!昨天居然還叫她拿這麼重的劍跟他對打,簡直是欺負人嘛!
看小家伙吃力地拿著劍走來,趙元琮臉上浮現笑意,而徐年則是瞧不起一個男人居然手無縛雞之力。
至于雅言,她當然又在心里嘀咕了,又不是她要用的劍,干麼要叫她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