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對久別重逢的馬家姐妹外,其余盯著她們看的三人,各懷心事、沉默以對。
「這個世界可真是小。」尚誠曜首先回神,低沉地笑說︰「恭喜你們家人團聚呢!」
看來這真是上天的安排,否則他選上的替身新娘又怎會剛好是曾家的親戚?
「可、可不是嘛!」曾添僵硬地咧嘴笑著,天曉得老謀深算的尚誠曜心里在想些什麼。
「曾伯父,難道您不應該關心一下第一次見面的小姨子,為何會臉色蒼白又憔悴的在醫院?」尚誠曜說著,想要支開曾添,接著把目光望向不知所措的蔣臻而身上。
他想知道在蔣臻而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曾添這個「姨丈」,不先開口替他這個陌生人問也就算了,還站在這里妨礙他去關心她。
「說得也是。」曾添听從尚誠曜的「建議」走了過去,跟妻子和小姨子聊著。
「我叫尚誠曜,是妳姨媽他們的……世交後輩。」兩人獨處時,他掏出名片給她。「小姐,妳叫什麼名字?」
「我是蔣臻而。」她低頭看著他的名片,赫然發現看來才三十出頭的他,竟然是時尚集團MORE的總裁!
今天實在發生太多事了,先是父親出事,之後是踫上從她出生後就未謀面的親戚,接著又認識了他這個知名人士!相信廿四小時前的她,並沒有想過會面對現在的一切。
「妳們怎麼會在醫院?妳媽媽不舒服?」但如果只是因為這樣,她又何須哭得這麼傷心?
「我爸爸他……剛剛車禍送院,到現在仍然昏迷不醒。」她黯然回答,話語里表現出無助的顫抖。
「蔣伯父他要動手術嗎?」尚誠曜看著嬌弱的她,內心有一絲憐惜蕩漾著。
「醫生說他腦內有血塊,必須盡坑詔手術才有機會生存下來,可是……」
「可是什麼?」
蔣臻而把要轉到私立醫院,才能立刻安排她爸爸動手術的事全告訴了尚誠曜。
本來,這只是她們的家事,而尚誠曜只不過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可是她就是沒辦法抗拒這個從剛才起,就給她一股溫暖感覺的男人。
她相信他心地善良,對人的熱心也不是裝出來的,應該是值得信任的……
「臻而,妳不介意我叫妳的名字吧?」他掛起動人心弦的表情。「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盡避告訴我,只要我能幫忙的,一定義不容辭。」
「為什麼你肯幫我?」她詫異地瞪著他。
他應該知道這麼說是代表什麼意思吧?那可不是能隨隨便便許下的承諾呢,難道他不怕麻煩,不怕花錢在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身上嗎?
「為什麼?我自己也不曉得。」尚誠曜狀似苦惱地偏頭想了一下,然後笑道︰「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和妳有緣吧?」
蔣臻而怔住了,水氣再度涌上眼眶。
同是素未謀面的人,但尚誠曜卻比姨媽、姨丈令她更有安全感,好像只要有他在,所有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
「臻而,我們去看妳爸爸吧!」馬紹芬招來女兒後,對尚誠曜點了點頭。
她不清楚這個年輕人和姐姐一家有著什麼淵源,為何姐姐和姐夫對他都恭敬有加,為何他和臻而狀似朋友地談話,但此刻她的心全系在昏迷的丈夫身上,其它事她也不想深入了解。
「好。」蔣臻而應了一聲,回頭對他微微一躬。「我現在要走了,謝謝你的關心。」
「我等妳找我。」他如魔咒的聲音,再次囑咐她。
她沒有做任何回應,看了他一眼後,便跟在母親和姨媽夫婦的身後離開了。
她蔣臻而雖然不世故,但也不是笨蛋,她十分懷疑剛才的對話是真的。他們雖然相遇,但也只是萍水相逢,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往後真的會有交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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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線型的吧台給人一種時尚清雅的感覺,加上能旋轉一百八十度的莫大玻璃窗及透光珠簾,讓置身其中的客人能感受到華麗優雅的氣氛。
由于這處與同級數的酒吧相比,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覺,再加上這里的後盾是全球頂尖時尚雜志MORE,所以這家座落于MORE總部大樓地庫的酒吧,便成為潮流達人必到的朝聖地。
酒吧的其中一間VIP室,透出了柔和的燈光,里面坐了三個各具特色的男人正把酒言歡,其中一人便是這里的老板——尚誠曜。
「予浩,敢不敢和我賭一局?那女生一定會來找我。」尚誠曜笑得不懷好意,對坐在自己對面的俊逸男人說。
「誠曜,這樣做真的好嗎?你還記恨著上次逃婚的事情?」成予浩揚揚眉,彷佛意有所指,斜眼看向另一個同伴。「煒,你說,你也贊同誠曜的作法嗎?」
「不贊同,可是你認為誠曜會听我們的勸說嗎?其它的事還有可能,但對于女人,他一向不容許他人有意見,對不對,誠曜?」季煒笑著瞄了尚誠曜一眼。
他們好歹也是認識十多年的好朋友,雖然說是半個同行,但他才不怕得罪這個傳媒大亨!
「我不管你們反不反對,要和那女人訂婚,以及被那女人逃婚是兩回事,你們不能混為一談。」尚誠曜不覺得這樣的羞辱是他活該、是他自找的。
要和曾霓嫦結婚,是他當時認為最適當的時候。
他雖然不乏女伴,但能光明正大被娶進家門的,也只有那個出身名門的千金小姐,而且和這個青梅竹馬的女人結婚,也能向一向期盼很高的雙方父母作出交代。
可惜,這個女人完全視他為無物,竟大膽到在訂婚當天撇下他「遠走高飛」,試問自傲的他如何能消氣?
「那女人逃婚和向她的表妹報復,也是兩回事。」
彬許季煒現在有了老婆,所以對朋友試圖玩弄婚姻的事,感到有些反感。
「我們只是各取所需,她需要金錢和門路去解決家里的困難;而我,只不過是想要她代替那個女人彌補對我的損失,說不定……有一天,我會藉此消除對曾家的厭惡,事情可以一筆勾銷。」尚誠曜不自覺的勾起性感薄唇,深沉地道。
沒錯,知道蔣臻而是曾家的表親後,他更想要她!他巴不得馬上就看見曾家那又悔恨又想巴結蔣臻而的樣子!
「煒,既然誠曜都這麼說了,就由他去吧,你今天不讓他和那個女人賭一次,他是不會甘心的。」成予浩用溫和的聲音響應。
「算了,連予浩都說由你去了,我還可以多管閑事嗎?」季煒無可奈何的揚揚手。「以後你們發生什麼事,不要來找我哭訴,否則我一定會先揍你一頓。」
「哭訴?」尚誠曜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你老婆,動不動就黏著你哭訴。」
「那是撒嬌,而且我還很享受,你這種冷血又沒人愛的男人不會懂得當中的樂趣。」
「好了好了,難得聚在一起,別老說女人的話題好嗎?來,再干一杯。」成予浩趕緊結束這個話題,免得兩個男人吵起來。
說真的,他也挺同情那個叫蔣臻而的女生。尚誠曜狀似平淡冷酷,但內心的情感卻仍像未開發似的,他究竟會如何對待那個已被視為替身新娘的蔣臻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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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臻而緊緊抓著昨夜從姨丈家拿到的三十萬支票,走近加護病房,踫巧見到剛走出來的醫生,她興高采烈地走上前,說道︰「醫生,我從親戚那邊借到錢了,能夠送我爸爸到私立醫院了,你們快幫忙好嗎?」
雖然曾家是他們的親戚,但畢竟廿多年沒聯絡,一見面就要借那麼多錢,擺出令她難受的臉色自然是少不了,假如不是媽媽在他們面前一直哭泣,姨媽也顧念到昔日的姊妹情,這三十萬說不定還不會這麼容易到手呢!
不過,只要能盡快救爸爸,要她做什麼都可以,哪怕要她跪地求援都願意!
「蔣小姐……現在情況有變,恐怕妳要失望了。」主治醫生嘆氣地拿下听筒。
「什麼?」不好的預感涌向蔣臻而。
「還是太遲了。」
「你說什麼?我听不懂……」在加護病房門口,她睜大焦急且不敢置信的雙眼望向醫生。
太遲?什麼太遲?她好不容易籌到錢,讓爸爸到私立醫院動手術,怎麼會太遲呢?
醫生有些不忍的看向眼前為了自己的爸爸,而忙得焦頭爛額的年輕女孩,說︰「之前我告訴過妳,要盡快給蔣先生動手術,現在時間已經拖得有點晚了,他腦中的瘀血越積越多,幾次阻礙腦部神經中樞導致休克,即使現在轉到私立醫院,恐怕他們也沒有把握為他動手術了。」
「怎麼可能……你騙我?」蔣臻而從喉嚨里喊出的,只剩低啞的聲音。
「我們怎麼會放棄每一個能夠救回生命的機會呢?」
「不會?那為什麼你們不能馬上替我爸爸動手術,非要他轉到私立醫院呢?」
「這點我們已經解釋過了……」
「難道真的沒有其它方法了嗎?」
「現在最後一個希望,是將蔣先生送往美國史丹佛大學醫院,由那里最具權威的腦科專家親自操刀。」
其實要向蔣臻而宣布這個決定,醫生也是于心不忍,他知道她就是因為缺錢,才會拖延開刀時間,但現在又要花上比之前高出數倍,甚至數十倍的費用送病奔出國治療,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去美國?不可能吧?」蔣臻而顫抖的雙手捏緊支票,透過玻璃窗,看向加護病房內全身插滿管子的父親,不禁心如刀割,干涸的雙眼再也擠不出一滴淚水。
「你們再想想辦法吧!」醫生不願看到更多悲傷的情景,搖頭離去。
不知不覺,那雙已流不出淚水的雙眼,此刻卻迷蒙得早已泛濫成災。
沒想到,老天爺竟跟她開了這麼大的玩笑!美國的史丹佛大學醫院,那不是有錢就能進得去的地方吧?
「蔣臻而小姐!」
有人在叫她?蔣臻而睜開含淚的雙眸,轉頭看向身後發出喊聲的地方。
「尚誠曜先生知道妳可能需要幫忙,所以叫我來一趟。」來人是尚誠曜的助手阿文。「妳還好嗎?」
看向這個和曾霓嫦有幾分相似的女孩,首次見到蔣臻而的阿文不禁怔了一下。
他實在猜不透總裁為什麼會為這樣不相干的事大費周章,一收到醫院的通知,便要他特地過來一趟。
說得直接點,總裁面對這張臉應該更氣憤才是,為什麼會有這樣反常的行為?難不成他仍未對曾霓嫦死心,便找一個和她相似的女孩來作替代品?
阿文跟在他身邊很多年了,怎會不清楚總裁那死心眼的性格?總裁,你這究竟是何苦呢,為什麼總是放不開?
蔣臻而懷疑是否自己听錯,又或者神靈听到了她的祈求,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尚誠曜——一個和她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竟特地派人來醫院幫她?
她很想繼續思考背後的原因是刻意還是巧合,但此時此刻,她根本沒辦法再用理智去衡量,況且時間也不容許她再拿爸爸的生命開玩笑了!
因為現在還躺在加護病房的爸爸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醫生已經下最後通牒,如果再不動手術的話,可能連一線生機都沒有!
沒錯,無論答案是什麼,她唯一肯定的是,現在只有尚誠曜能夠幫她救爸爸!
「麻煩帶我去見他!」她沒有猶豫就直截了當地提出要求。她不能自亂陣腳,讓這個機會白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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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無助不安的蔣臻而正站在MORE總部大樓的頂樓、總裁尚誠曜的辦公室內。
幾分鐘前阿文就把她帶到這里,可是尚誠曜卻一直專注于桌上的筆記型計算機,好似當她不存在般,任由她傻傻地站在他偌大的檀木辦公桌前。
但同時,她已再度把眼前的男人打量了一遍,和印象中的那個他重迭在一起。
筆挺的深色西裝,沒有一處皺褶的白襯衫,與西裝搭配的高級條紋領帶,剛毅有型的俊臉,一頭黑亮的短發,都透露出他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為傳媒企業家的架勢。
雖然他仍未開口,但她已懷念起當日在醫院的他,聲音是那麼的溫柔,讓人如沐春風。
能夠站在這里,她相信尚誠曜的確有意幫她度過難關,而以他的權勢與財富,也絕對有辦法替她打開通路,送父親到美國的史丹佛大學醫院動手術。
現在,就只剩下他親口答應了。
可是,他一直閉口不語,連一眼也沒瞧過她,莫非他臨時改變主意,不想幫她了?
「尚先生……」她受不了兩人間無止境的沉默,有些焦急的先開口。
「妳將我的名片弄丟了?」坐在辦公桌後的尚誠曜,終于緩緩抬起頭看她。
「沒有,我有將它收好。」她慌忙地想從包包內找出他的名片,卻被他制止。
「不用找了,妳現在不也已經來到我面前了嗎?」他再度盯向計算機屏幕,眉宇間看來毫無波瀾,不過卻與事實相反。
他知道她幾分鐘前就被阿文帶了進來,但他卻故意不理她,因為他要讓她等不及先開口,而不是由他主動!
他以為她會先聯絡他請求幫忙,但顯然他太高估自己了,他的目的尚未達到,今天就收到醫院的通知,說蔣兆光病情惡化,得趕快到美國動手術,那時,他就馬上叫阿文去醫院看看情況了。
他沒有把握這女生會自動找上門,寧願先發制人,先把她帶過來。依她亟需用錢的程度,他能想見如果不是他及時把她帶過來,她肯定會求助于姓曾的那家人。
如果他失去這個機會,說不定就再也沒有辦法接近她,讓她成為他的新娘了!
蔣臻而不解他為什麼提起名片的事,只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開心。算了,她還是開門見山好了。
「听說,你特地叫人去醫院找我……」
「我知道妳爸爸的事了,我會安排他盡快去美國史丹佛大學醫院就醫的。」
「尚先生,你說的是真的?」正苦思如何開口請求的她,被直截了當的尚誠曜嚇了一跳。
她不用像在曾家般苦苦哀求,就可以得到這樣的幫助?
「真的。」听到蔣臻而有些顫抖的詢問聲,尚誠曜重申一次。「我說過會幫妳的,妳忘了嗎?還是妳仍然不相信我?」
「不,我信、我信!」蔣臻而緊握的十指,顯示了她的緊張與顫抖。「謝……謝謝你,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尚誠曜果然依言幫她,他不是信口開河——她的直覺沒有錯,這男人是值得信賴的!
「謝什麼,我是自己想幫忙的,正如我上次所說,或許這是一種緣分。我第一眼見到妳,就覺得我和妳這輩子,應該不只是擦身而過這麼簡單。」
尚誠曜那雙幽深黑亮的眼楮,像是要將她看穿般,讓蔣臻而覺得自己好似被一只獵鷹盯上。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所有問題都解決了!她感謝神靈听到了她的乞求,讓眼前的男人肯花錢送爸爸去美國救治。沒有他,或許爸爸就沒救了!
「尚先生,那我爸爸什麼時候能出國?」她當然希望越快越好,因為這個病是和時間競賽的。
「臻而,過來一點。」他用醇厚的嗓音說道。
听到他的呼喚,她如觸電般微微一顫,繞過辦公桌,緩緩走到他身邊。
尚誠曜輕輕轉動椅子,站起來面對她。
被他這樣目不轉楮的盯著,蔣臻而感覺相當不自在。「怎麼了?」氣氛為何怪怪的?
「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