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銀瓶安然度過危險期,由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
得知銀瓶已月兌離危險期,岳揚懸在半空中的心卻絲毫沒有松懈下來,但他已迫不及待的想見她一面,他要告訴她──他愛她。
「瓶兒!」岳揚急促的推開病門房,像無頭蒼蠅般沖了進來,見到的卻是病床上兩個女人正在相擁而泣。
他遲疑的看著她們,良久,這才怔怔的退了一步。
床燈暉黃的光芒灑落在銀瓶那張雪膚花貌的玉容上。
「沒事了,不哭了,孩子,平安就好,你可知雪姨想死你了,雪姨以為你已……」雪雪傷心欲絕的痛哭流涕著,緊緊的將她心愛的佷女擁在懷里。
「雪姨……嗚……嗚……我好害怕啊……嗚嗚……我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里全是古代人,還有個男人擄走了我,他好凶啊!我以為我再也回不來這里了,我以為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嗚……」
米蘭!?
她是米蘭!
那瓶兒呢?不……
他思念的是這張面孔沒錯,然而,這逆來順受的性格、這沉思的神情、這弱不禁風;我見猶憐的樣子……
不是他的銀瓶,她不是銀瓶……眼前不是他所要的靈魂……
她的瓶兒呢?去哪了?
瓶兒呢?
把她還給他……
他只要她啊!
岳揚神色蒼白無比,一顆心幾乎蹦出胸口,他驚悚的又退了一步,整個人撞上了門牆,這才驚擾了她倆。
「揚!?你來探望我啊?」
米蘭驚訝的坐起身子來。
對岳揚的情不知何時竟已消失,以往,每當她見到他時,她是振奮的、是開心的,如今她的思緒卻亂成一團。她發覺自己的心竟在思念著另一個男人,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不知何時已被那個男人所取代,那個在一個完全陌生空間里的粗獷男人……
別人說她在胡言亂語,但她深知那不是夢……
「瓶兒……快告訴我,你是瓶兒……」岳揚身子微顫著,臉上血色盡失。
「瓶兒?我不認識她……」
米蘭茫然的搖著頭,「揚,我是米蘭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天啊……」岳揚的腦子呈現一片空白,甚至喪失了思考能力。
他旋身走出病房,卻踉蹌的跌了下去,他困難的爬了起來。
他的面孔慘白不見任何血色,四周的聲音似乎全消失不見了,他的腦子里只剩下銀瓶那一串串淒涼的哀求聲、哭泣聲。
不!
你叫我去哪兒?這兒不是我熟悉的地方,你叫我去哪兒啊……
你是我夫君啊!我手中的繡球是你接下的,這是我皇兄下的聖旨,是上蒼賜的緣分,你怎可以攆我走啊?你怎可以抗旨?你怎可以違背天意?瓶兒……瓶兒答應你,以後都不打人了,我會乖乖听你的話,我會做一個恪守婦道的女人,相信我──
你怎能如此狠心?你怎能如此狠毒?你玷辱了我的身子,不承認我是你娘子便罷,為何還要將我掃地出門?思巧暗地逼迫我走,我苦思計策來應付,我是忍無可忍才出手打她的,你為何不肯相信我的話?偏要信那狠毒女人的鬼話?你是愛她的吧?你是偏袒她的吧?只要你應我一聲,我便死心,二話不說立即離去……
漸漸地,一股前所未前的椎心刺痛,開始自岳揚心口爆裂開來,彷佛有千萬把刀同時剮開他的胸口,令他痛不欲生。
他痛心疾首而幾近崩潰的哭吼出來──
「瓶兒!你回來──」
彪身震顫的岳揚難以接受銀瓶已離開他的事實。
她這一走,跟死了有什麼分別!?
她這一走,即表示永遠的別離……
「不──別走!瓶兒──」這致命打擊讓岳揚的心狠狠一絞,大手揪住胸前的衣襟,撕裂般的痛苦不斷襲上他心間,前所未有的恐懼幾乎奪走他的氣息,那是一種瀕臨死亡的恐懼感。
岳揚健壯的雄軀再度無力的倒下,木然的神情似乎早已失去了知覺,而他的血液也似乎已凝結成冰……
「岳先生,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辭掉我?」
思巧手里拎著皮箱,掩面的痛哭了起來,懇求的跪了下來,「岳先生,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讓我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岳揚恍若未聞的抽著煙,一根接著一根,煙霧彌漫了一室。
「岳先生……」思巧未曾見過他這樣子,不安的搖著他的身體。
「走吧!」岳揚推開她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
「你這樣子我走不開啊!」思巧摘下鼻梁上的眼鏡,害怕的哭泣著,她守了他這麼多年,怎能一夜之間化成空?她多麼渴望他能多看她一眼……
岳揚眼神呆滯的望著窗外,煙蒂掉落在地毯上,思巧匆忙拿抹布拭去。
「岳先生……」思巧心頭還存有一絲希望,她不放棄的繼續搖著他的身子。
「我說滾你沒听見嗎!?滾!永遠別再踏進這屋子一步!」
岳揚的手重重地往茶幾一掃,放在茶幾上的花瓶頓時碎了一地。
「是!是!我這就走,你別生氣。」
思巧驚悚的站起身,忙不迭提起皮箱,倉惶的逃出了他的視線。
水氣倏地盈滿了他整個眼眶,炙燙的熱淚自他木然而呆滯的眼眸里溢出沿著他慘白的俊龐,一串接一串的滑下……
此刻的岳揚像是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再也不知活著的目的,所有的事物對他而言,都變得毫無意義……
搖賓天王──岳揚即將告別歌壇,退隱冪後,本報獨家披露內幕消息。
一個月之後,岳揚做出了震撼全球的抉擇──告別歌壇,哭碎了成千上萬個歌迷的心。
岳揚再也唱不下去,因為他發覺再多的掌聲,都無法使他像從前一樣雀躍不已,再加上,他知道銀瓶希望他能留在家里多陪陪她,他也知道他一直給銀瓶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他也明白銀瓶不希望有太多女人愛他……
因而他痛下決心,並再三叮嚀告訴自己必須振作起來。
雖然不管現在的他做任何補救,銀瓶都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但當他一想起她,他便篤定自己的抉擇是正確無誤的。
然而,他心系佳人身上,佳人逝,心亦跟著死去,給他再多金山銀山,依舊無法讓他恢復活力。
在他的心略顯平靜之後,他突然想到少男,所以他又來到了少男的研究所,他相信少男有辦法可以一解他的相思之苦。
「揚!你怎有空來找我?」少男驚訝著稀客的來訪,並不計前嫌的招呼著他。
「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意做你的白老鼠,請你立刻將我送往趙銀瓶該屬的朝代。」
岳揚知道,如果他死守在現代,就真的是永遠的失去銀瓶,但一旦他到了宋朝,就還存有一線希望。
彬許這一去,可以找到銀瓶的下落,不管她是生是死,他都一定要得到最正確的解答。
「你要去宋朝!?真的嗎?你沒騙我吧?你不是在生我的氣嗎?」
少男很興奮,渾身細胞都亢奮起來。
「到底要不要?」岳揚沒空和他哈啦,他是有備而來的,他準備了一些現代科技品,並請人訂做了一套宋朝男子穿戴的衣衫與配件。
「要、要、要!」
少男雀躍的將他帶往另一間實驗室,叫岳揚平躺在一個類似手術台的平台上。
少男繞過他的身子,一面操縱著儀器,一面道︰「長久以來,我一直希望有人自願當我的實驗對象,我深信一定可以成功的,你相信嗎?有好幾次,我用小白老鼠做實驗,真的都成功了。」
「成功率有多高?」
岳揚希望能成功將他帶往過去。
「我第一次做人體實驗,所以無法預估成敗,幸運的話……」
其實少男自己也沒什麼勝算。
「你盡力就是了。」岳揚並沒有因此絕望,他還是滿懷希望的閉上雙眼。
「我會的。」少男手忙腳亂的將櫃子里的儀器全取出來。
「我回的來嗎?」
「這個……」
少男以為他猶豫了,有點擔憂著。
「回不來就算了,開始吧!我已經做好準備了。」岳揚閉上黑眸,平靜的心有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
「不後悔?」
「永不後悔。」
「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
「少羅嗦了,坑詔手吧!」
這趟未知的旅程,岳揚抱著滿懷的希望,希望這真能將他帶往宋朝……
一年後
寬闊的草原,一片緣意盎然。
岳揚狂野的駕馭著一匹黑色駿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馳過原野,匆往城里奔馳而去。
「大哥,等等我啊!」一個生得標致的佳人駕馭著另一匹駿馬尾隨而來。
「珊兒,再不快點,瓶兒恐怕就離開洛陽了。」岳揚著急的鞭策著馬兒,加速奔馳著。
自一年前他穿梭時光來到宋朝,在洛陽巧遇珊兒,兩人結拜成異姓兄妹,珊兒便跟著岳揚四處奔波,到處打听銀瓶的下落。
他一听聞當代的二公主早已成了和親的對象,連忙匆匆趕去汴京。
誰料竟被人擺了一道,接著再度聞言銀瓶去了西夏,他又花了數月時間,馬不停蹄的趕去,結果再度撲了空……
時光匆匆過了一年,岳揚都只是漫無目的地在找人。
天涯茫茫,找個人像是在海底撈針般艱難無比,趙氏天下的土地又這麼大,他找銀瓶真是找得好辛苦。
「大哥,咱們也只是听說大嫂來到了洛陽,怎知是真是假,你莫心急,否則失望會更大。」
出色的英俊外貌,掛在嘴角的邪佞笑容,以及他的疑、他的狂,在在讓珊兒心醉神迷,她自第一次見到岳揚,使迷戀上與眾不同的他──
他有著狂野又富魅力的笑容。
他朝思暮想著愛妻,是以,常憂郁的攢眉蹙額、沉吟不語。
他渾身上下充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特殊魅力,以及一抹神秘的氣息。
他仿若能夠知過去、測未來,對于歷代皇帝事跡他了若指掌。
珊兒與他多相處一天,便多一分愛意,然而,姑娘家總是不好意思表白,只好默默的等待時機,直到他提議與她結為異姓兄妹,這才粉碎了珊兒的心。
珊兒知道岳揚心中只有他的妻子,壓根兒容不下其他女人,不過能與他結為兄妹,她知足了,現下只想早日幫岳揚完成尋妻的任務,別無他意。
「我不管消息是真是假,總之去了才知道。」岳揚的馬兒在草原上發了狂般不停蹄的奔馳著。
突然一陣天搖地動,前方煙霧迷彌,珊兒心急如焚的喊道︰
「大哥,前方有馬賊,咱們速速折返吧!」
「不許折返,妹子怕了就別跟來,回去等我的好消息,這次我一定會將你嫂子帶回去給你看的。」岳揚固執的不願回頭,他發了狂似的鞭策著馬兒。
珊兒不願棄他而去,也顧不得自身安危的,匆忙跟上。
逼沙滾滾,塵煙彌漫。
一群令人聞風喪膽的馬賊在不遠處出現了,氣勢磅礡的朝他們這方向快速奔馳而來。
岳揚處變不驚的讓開。
這群馬賊實在無法無天,大白天居然如此囂張,尤其是被擄掠在馬賊王的馬背上的那名女子──
「今天真是大收獲啊!居然被咱們擄掠到二公主,咱們這下子可要好好的要脅一下當今的皇上了!炳哈……」
馬賊的聲音像陣風似的從他耳畔旁飛掠而過……
「銀瓶!?」
岳揚心一動,銳眸一閃,忙不迭馬鞭一揚,想都沒想便尾隨馬賊而去。
筆天不負有心人,總算讓他找到銀瓶了!
「大哥!別去啊──」
珊兒急得快哭了。
岳揚已追趕上他們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沖到馬賊王身側,揚起鐵鞭,登時一鞭狠狠地掃向他粗獷的側邊,「惡賊!放開她!」
「大膽!」馬賊王的臉色倏地大變,生死關頭也顧不得公主的命了,鋼刀隨手一揚,狠心地一刀朝岳揚的腦袋砍了下去。
「來人呀,管他是啥來頭,,就算是天皇老子也要殺了他!」
所有馬賊應聲而上,馬賊王卻挾持著公主自顧自的逃逸而去。
岳揚根本不把這群小賊放進眼底,他靈活的用左手抽出長劍,隨之劃過撲向自己男人的咽喉。
他掌控著馬兒,丟下整群小賊,快馬加鞭朝已然逃跑的馬賊王奔去。
岳揚手中的鐵鞭再度狠狠地甩了出去,抽在馬賊王的臉頰上,甩掉了馬賊王手中的鋼刀,馬賊王痛不欲生的仰天哀嚎一聲。
「放開她!听到沒有!」岳揚發狠起來毫不手軟,握牢鐵鞭用力一扯,馬鞍上的男人頓時趺下。
馬賊王將挾持在手的女人一起扯下馬背,跌下草原後,又匆忙爬起。
岳揚怒極了,駿馬舉起前蹄,在半空中噴氣踢踏。
他打量了一下情勢,動作敏捷的躍下馬鞍,機敏的旋身賞給馬賊王一個回旋踢,馬賊王的身子登時被踹得往後飛,喉間發出不堪入耳的慘叫聲。
「該死的──」憤怒不已的嘶吼聲響徹雲霄,後面馬賊已然追趕上來,兩條鐵鞭同時揮向岳揚。
「大哥!這里交給我就行了,你快救大嫂走吧!」珊兒匆忙趕到,長劍一揮,舞弄著劍術。
「好妹子,小心了。」岳揚是空手道黑帶,他不慌不亂的伸出雙臂去迎接對方的突擊。
他將鐵鞭交縱成結,用力一扯,將他們扯下馬鞍,雙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別踢向左右兩方的敵人臉頰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乾淨利落。
眾人被他驚人的膽識與怪異的武功嚇呆了,再也不敢向前一步。「瓶兒,上馬!珊兒,別打了,跟大哥一起閃了!」岳揚將一臉惶恐的女人甩上馬鞍,他隨之躍上馬背,快馬加鞭的奔馳而去。
適才她嚇得腿都軟了,羸弱的身子虛月兌般地依偎在岳揚懷里,驚魂未定的她仍感受勁心髒強烈的狂跳著。
「瓶兒,你听見我的聲音沒有?瓶兒?」
她听見一串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她耳畔邊不停呼喚著,驚喜地抬頭一望,她以為是夢,蹙眉又搖頭,憂郁地垂下頭去。
「瓶兒,你怎麼了?不認識我了嗎?瓶兒,我是岳揚啊!你听見沒有?我好想你啊!」岳揚捧起她的臉,將這些日子所壓抑下來的狂野,全部宣泄在她的雙唇上。
他熱情的吻著她的雙唇,像不把她燃燒起來不甘心似的。
瞬間,銀瓶俏臉上出現了一抹訝異,其中還夾帶著一絲喜悅,可停留在她臉上約莫半秒鐘,所有委屈便全涌上心頭,她伸出細臂纏繞住他的頸項,不能自已的哭了起來。
「真的是你嗎?不是夢嗎?」
如果這是一場夢,那千萬別搖醒她,否則她會恨死那個人的。
她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再也回不去現代了,就算回去,他大概又會把她趕出來了,想不到竟會在這里與他相會,再度見到他,銀瓶狂喜不已,感動得淚流滿面。
「我……我……你……你不要我了,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想要我了,我以為……我以為……」
「傻瓜,打哪來的這麼多疑慮。」她的話叫他感到又心疼又好笑,情不自禁的緊摟著她,「我來這里已經一年了,也整整找了你一年啊!天啊!你讓我找你找得好苦!你怎狠得下心讓我苦苦尋覓?」
「揚,我……嗚……我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多疑了,只要你別再遺棄我,無論啥活兒我都肯做,啥事都願意忍,揚,別不要我,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她一雙美眸涌出受盡委屈的淚水來,一顆接一顆,一串接一串,再也遏抑不住的傷心哭泣。
「你這個傻瓜,瞧我不顧一切的來這里找你,就足以證明我的心,你還不明白嗎?」岳揚用他的大手緊緊包覆著她縴細的手,口吻中有著不容反駁的霸道與深情,「我若舍得拋下你,又怎可能追到這里來?你明白嗎?就算你逃到地獄去,我也會把你揪回來的。」
「你……為什麼?」銀瓶狐疑的凝望著他深邃又狂野的黑眸,認真的沉思著他每一句話。
「因為……」
「因為……嗯?說啊!」
「我……我愛你……」
岳揚的長指充滿愛憐地撫弄著她的粉腮,給予她更多的信心與憐惜,他不希望自己再給她任何患得患失的感覺。
「真的嗎?你沒騙我?」聞言,銀瓶難以置信的瞪大杏眼,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串接一串的流下。
這三個字她盼了多久才盼到的?
她快感動死了,快哭死了。
「你這個笨蛋。」
天知道他有多愛這個女人,天知道啊!
「為了你,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了,而你竟笨得質疑我的話,臆測著我對你的感情,實在該給你一點小小的懲罰。」
灼熱的呼吸倏地如微風般,輕輕吹拂過她細如凝脂的粉腮,最後柔情似水地落于她紅唇上。
「揚,我好愛你……」
銀瓶感動莫名的閉上雙眼,盡情享受著被他寵愛的滋味
珊兒正在不遠處端睨著他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畫面深深烙印在她腦海里,不斷的回蕩著。
見他們夫妻情深,岳揚為了拯救他的妻子,竟不顧自己生死的與馬賊搏斗到底,珊兒看了好生羨慕。
如此如意郎君,要何處尋覓呢?珊兒只能深深一嘆。
「大哥,大嫂,希望你們能夠永結同心、白頭偕老,妹子就此拜別了,後會有期……」
長鞭一揚,珊兒瀟灑的拭去臉上的淚痕,獨自黯然離去。
天空漸漸被黑幕吞噬,蔓延到無邊無際,籠罩住整片大地,夜已悄悄來臨……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