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得了了呀!我的小鮑主!大事不妙了呀!別燒眉梢了呀!筆上糊涂呀!」
小春子疾步走向公主的寢宮,只顧喳呼個不停,沒注意前方的路,在拐轉處迎頭撞到了個小婢女,「死丫頭,走路不長眼啊?!」
「是,是,奴婢該死。」听聞是小春子的聲音,生怕被認出來,琉裘忙不迭將頭垂得好低,下顎幾乎要貼上胸口了。
「死奴婢,今兒個事多,我急著去找小鮑主,改明兒個再找你算賬……哎呀!不得了了呀!我的小鮑主!大事不妙了呀!別燒眉梢了呀!筆上糊涂呀!」小春子扭捏的揮了一下衣袖,看也不看她一眼,再度疾步朝公主的寢宮,一路喳呼不休的走去。
見小春子消失在彼端,琉裘呼了一口長氣,不理會他在喳呼些什麼,將薄紗塞入耳後,隨之匆忙閃人後花園。
一陣悅耳動听的音樂聲混著吵雜聲自後花園傳來,她略顯遲疑的停下步伐,引頸盼了盼。
太不尋常了,都子時了,怎還在擺宴席?還好死不死的選在後花園。
琉裘飛快閃身至花圃里,正打算引頸探尋,突然一只大手由腰際將她一把抱起,還來不及尖叫,她的嘴已被另一只粗獷的大手捂住了。
天哪!琉裘的心驀地漏跳了一拍,差點兒嚇破了膽。
她感覺到身後的身軀有著厚實的胸膛,他巨人般的體形,令被鉗制在懷的她顯得特別嬌小削瘦。
「噓!別說話。」男人粗獷的氣味夾雜著一股刺鼻的酒氣味,吹拂在她耳畔旁,那屬于男性特有的粗糙毛發,更引來一陣騷癢感。
琉裘腿軟的想開口求饒,卻抖顫的太厲害而開不了口,只能心跳如雷的閉上雙眼,在心底萬遍的祈求上天憐憫,她半點也不想被皇兄的人逮個正著。
「嘿嘿!小丫頭,你躲在這里做什麼?被發現可是會被砍頭的,不過……你盡避放心,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肚子餓了吧?你告訴我,你想吃什麼,我拿過來給你,雞腿好不好?」男人略顯磁性的嗓音雖刻意放低了許多,但依舊掩飾不住他充斥豪邁而顯得特別陽剛的男性氣息。
「嗯嗯。」琉裘依然緊閉著雙眼,用力的點著頭。
「兩只雞腿夠不夠?」男人開始玩弄起她臉上的薄紗。
「嗯嗯。」除了點頭,暗地祈求他趕快放開她的身體,否則她實在不曉得目己該怎麼做。
「瞧你這一身打扮,鐵定是個宮女,本大王這輩子尚未見過宮女的模樣,你讓我瞧瞧先。」男人語罷,便欲伸手揭開她臉上的面紗。
「不——」琉裘開始拳打腳踢的反抗,突然,她瞪大眼珠,突然發現映人眼簾的竟是一個長滿一臉落腮胡的粗獷男人。
他有一對英挺的濃眉,一雙既深邃又邪佞的眼楮,那如鷹般的銳利眼神溢滿了對她的好奇。
他古銅色的肌膚在月光下隱約透露著最理想的光滑,可是……可是他的落腮胡……
天啊!他的落腮胡讓他看起來好像十惡不赦的土匪一樣,琉裘差點沒昏死過去,她這輩子從沒見過男人長這副德性的。
況且宮殿里太監有哪一個有長胡子的?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太監啊!這男人究竟打哪兒冒出來的?
「哇,你的眼楮真漂亮,這是不是叫做……水汪汪?」男人的口氣充滿了促狹,挑逗似的用手指頭玩弄著她的耳貝,「耳根真軟,呼,你肌膚好細女敕!你真的是宮女?」
遇見她,黑鷹覺得是今晚最棒的驚喜,他迫不及待想看她的長相了,用力一扯,揭開了她的薄紗,露出她芙蓉般的美顏。
擺鷹一臉受驚的表情,吃驚地稍稍松放了她的身子,感到不可思議的眯起一雙黑眸。
「想不到宮女長得這麼美,那公主不就美得有如仙女下凡了?你叫什麼名字?」
「大叔……大叔你別傷害我,我小名叫小……小報……」琉裘胡亂扯出了一個名,事實上她已被他「驚世駭人」的長相給嚇傻了眼。
她縮了縮秀肩,推開他的身子,小小的身子如驚弓之鳥般,整個縮到花圃里,雙眼無助而害怕的觀察他的舉動,好像只要他略靠近她身體一下,她便打算尖叫似的。
大叔?他有這麼老嗎?
「你總算肯出聲啦?」黑鷹性格的撇唇笑了笑,不在意的勾起她的下顎,仔細的端倪著她。「嘿,你的聲音挺好听的。小報,你別怕,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擺鷹竟感覺到自己心疼她受驚的膽小舉動,她柔弱的猶如一只小綿羊,無助的雙眸有抹淡淡的哀求,似在懇求他饒了她,即使她沒說出口,他也可以明白此刻的她有多麼的害怕。
他真的長得這麼嚇人嗎?黑鷹噘高了下嘴唇,伸手模了模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落腮胡。
他這沿著耳下一直蔓延到整個下顎,長得整整齊齊、濃濃密密的落腮胡,不知迷煞了多少女人呢!唯有眼前這小女子對他傳送出恐懼的眼神,好似他長相有多麼的嚇人。
「我去拿雞腿給你吃,你別亂跑,當心被發現了。」
琉裘若有所思的點著頭,突然改變主意的喊住了他,「大叔,等等。」
「怎麼了?」噢,老天,他看起來真的有這麼老嗎?他真的很想更正她對他的稱謂,他今年才二十六歲,當她大叔來免也太過年輕了吧?
「你能不能掩護我離開皇宮?」琉裘知道他以為她不過是個半夜餓肚子偷溜出來的小爆女,絕對猜想不到她的身份,如果她的猜測無誤的話,他在擔心她被砍頭的情況下,必然會協助她離開皇宮。
「不是吧?你想逃跑?」對于她如謎的身世,黑鷹興致勃勃的挑高一雙劍眉。
「嗯,我是被賣人宮的,因為……因為我受夠了綁手綁腳的宮廷生活,所以……嗯……其實在這里很不自由,做什麼事都倍受限制,況且……我想念我爹娘,所以我想回鄉去探望我的爹娘。」琉裘胡亂的瞎扯道。
擺鷹同情的看著她,沉思了片刻,他道︰
「好吧!我就掩護你離開這里。」
難得他有這番閑情與雅量,從善良、邪惡到無惡不為,他知道純真年代已離他好遠、好遠,因為他需要靠霸氣與魄力,才能夠穩固他的地位,如今這小爆女卻觸動了早已被他遺忘的良心。
尤其是散發在她眼眸底下那一抹堅定的神情,深深的打動了他的心,他決定幫她到底,而不單單只是塞給她兩只雞腿那麼簡單。
「想不到你人這麼好,我以為你……」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他長這副樣子居然心腸這麼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我現下不想知道你有多厭惡我的長相,我只希望你能平安離開,而這點小事難不倒我。」黑鷹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你——」正想開口抗議,倏地他足下一蹬,而她整個人已朝屋檐飛了上去,琉裘驚愕的呆掉了。
一陣沙塵隨葉飛舞,他夾著她小小的身軀,飛躍過屋檐、高牆、樹藤……
良久,琉裘只能傻呼呼的盯著眼前的男人發呆,半句話也講不出來。
坦白說,江湖武學她一點也不懂,這就是所謂的飛檐走壁吧!只是料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厲害,才三兩下工夫,她已「飛」出皇宮了。
「大叔,謝謝你把我救出……救出……」她努力思索著恰當的辭匯,因為她不想對男人透露出自己的身份與逃婚的理由,「救出火坑,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實在不曉得該怎樣報答。」
「瞧你把皇宮內院形容成這樣,可想而知這些年來你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你就當我是在做善事吧,只要從此以後,你過著安樂的日子,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擺鷹那早被遺忘多年的良心,竟然在此刻神奇的回來了,他由懷里掏出了銀袋,「人總有三急,更何況出門在外,這些銀子你留在身邊,以便日後所需。」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琉裘心存感恩的看著他。
這樣面惡心善的男人她真是頭一回遇見,雖然她不懂得市井小民是如何掙錢,可她會試著去體會民間生活,往後她得學會獨立,因為踏出宮後,她就再也不是那個嬌生慣養的小鮑主了,再說,無故收受了他那麼的恩惠,總是有點兒難為情。
「謝謝,我想我身上的銀兩夠用了。」琉裘感激不盡的婉拒著。
「你還是留著用吧!」黑鷹總覺得她有難言之隱,尤其那雙帶著些許怯意的雙眼,更加令他覺得自己難以融入她的內心,他下意識的模了模臉上的落腮胡,或許是這把胡子討人厭吧!
琉裘思索了片刻,由懷里掏出了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
「除了這塊玉佩,我身上再也沒什麼有價值的物品了,你就當是我拿玉佩向你典當的吧。」
「你何以如此見外?」黑鷹不悅的板起面孔,眼中跳動著狂野的氣息,隨手一揮,卻不小心揮掉她手中的玉佩。
琉裘被他突來的怒氣驚嚇到,她惶恐垂下頭,不敢直視那雙會令人雙腳發軟的焰眸,以細若蚊蚋的聲音怯然地道︰
「我只是不想平白無故收受他人的恩惠,你將我救出皇宮我已十分感激了,我怎能再拿你的銀子,一物換一物,至少我收得心安理得,日後我若有能力,必定找你贖回玉佩。」
眼下一別,何時有機會再相逢,誰也無法預測,黑鷹其實明白她心里的想法。
不忍傷毀她僅存的尊嚴,黑鷹弓下龐然身軀,將落于地面的玉佩拾起。
他嘴角的剛硬線條像烙上去般的冷絕,默默無言的凝望著下顎幾乎貼上胸口的琉裘。
半晌,蹙緊的眉梢略松解了些,粗獷的腰身猝然一彎,他右腳板無意識在地面上打著節拍,男性面孔似惡作劇般出現在她眼下,他由下而上的瞥著她半掩的眼簾。
他那張長滿胡渣的臉突然在她眼下放大,琉裘以為見到傳說中的鐘馗,受驚的急忙退了一步。
「我真有這麼可怕?」見到她的舉動,黑鷹不悅的蹙起了濃眉。
「沒有!不是!」琉裘瞪大眼楮,搖頭如波浪鼓般。
擺鷹故作鎮定的抓了抓胡子,「我知道我長得很嚇人,但其實我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可惰,我這就收下你的玉佩,算是代你保管。」
擺鷹隨手將她的玉佩綁在腰際上。
「好。」琉裘感恩的點頭。
擺鷹遞給她三顆彩石,「我叫黑鷹,你若要找我,就寫竹簽連同這三顆小彩石一並放進葫蘆里,然後丟進海里,我收到訊息盾,自然有辦法找到你。」
「我明白了,大叔,後會有期。」琉裘收下三顆彩石,對他行了一個禮後,消失在暗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