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東彥扶穩水靈,面對看戲的男人,沒好氣地小聲駁斥。「不要捉弄人。」
儀表不凡的鄒焯文優雅地笑笑。「原來她是你的人,是你看中的新人?」
即使在眾目睽睽之下,俞東彥也不避嫌,手臂繞過水靈胸前,佔有性地用單手把她摟抱著,宣示著主權。「她是我找到的寶貝。」
哦?鄒焯文撫著下巴,再三梭巡臉蛋紅透透的少女,他如炬的目光更加炯亮,而且促狹意味甚濃。「我有听說,你最近收養了一個養女,就是她嗎?」
「沒錯。」俞東彥擺明不想解釋太多。
「不介紹一下嗎?」鄒焯文卻存心唱反調。
俞東彥耐著性子敷衍。「鄒總裁日理萬機,她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女孩,沒什麼好說的。」
鄒焯文正是這棟「世紀大樓」的主人,也是俞東彥的老板,他們同時也是感情好到可以互相開罵、彼此惡整的哥兒們。
他們關系雖好,但公私分明,在外人面前,俞東彥一向很懂分寸,十分尊重鄒焯文,而鄒焯文也不會不給俞東彥幾分薄面。
「現在的確不值一哂,不過經過你栽培後,她以後的成就可就不得了了,到時候大紅大紫,讓人想忘也忘不了。」
鄒焯文邊說邊對水靈左瞧右看,可惜就是看不清她的小臉。他質疑,這麼害羞的她,怎麼能登大雅之堂?
「你太夸張了,以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準?」俞東彥嘴上客氣地打哈哈,眼神卻凌厲地作出警告,要他別太靠近懷里的寶貝。
盡避兩個男人正為她「針鋒相對」,當事人卻完全置身事外。其實從俞東彥抱著她的那一刻起,水靈便陷入自己的思考,根本沒有把他們的交談听進去。
她的心思被突然意識到的事情困惑住——她已經不會害怕俞東彥,而且還完全不討厭他的踫觸或擁抱,但對其他人的接近卻依然會反應過度,極端抗拒。
懊說她適應能力強,還是俞東彥這個男人實在太值得信賴,讓她輕易卸下心牆,敞開心扉接納他?
水靈納悶之際,貿然飄進耳里的一句問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讓她把心思拉回到兩位男士身上。
幣著不懷好意笑容的鄒焯文,把手肘擱在俞東彥肩上,稍稍湊近他耳邊,刻意壓低聲線,用足以讓她听到的聲浪戲謔。「你不是有戀童癖,想要監守自盜吧?」
「你不要亂講。」俞東彥白他一眼,暗暗撂話。「也別想要打她主意。」
「真的這麼寶貝?」鄒焯文發覺事情越來越有趣,忍俊不住出口挑撥。
「要你管!」俞東彥拿話堵人。
「我才不相信你是個有同情心,還樂善好施的男人。」鄒焯文睥睨著異常安靜的少女。「即使她是個百年難得的人才,你也不用擔起監護人這個責任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俞東彥感到臂膀中的身子一僵。
「我只想知道,有人究竟是居心叵測,還是認真了?」鄒焯文在試探。
俞東彥嘆一口氣,他才不管這男人會制造什麼非議,他只怕單純的小女生誤信讒言。
「你是不是該適可而止了?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俞東彥瞟一眼過分靠近的男人。
必避就表示有鬼!鄒焯文了然于胸,不再調侃他。
「是,是。」他虛應兩聲,配合地收回手臂,正經站好。「我不耽誤你們了,工作加油。」
最後那句,鄒焯文是對著水靈說的,他俯身湊近她的小臉,趁機多瞧她兩眼,然後朝板著臉的俞東彥眨眨右眼,才和守候在旁的助理離去。
「不好意思,讓妳嚇到了。」俞東彥隨即放開水靈,改按著她的雙肩。「妳別听他胡說八道,他老是喜歡開玩笑。」
水靈點一下頭。如果對他而言,她真的是個特別的存在,她會很高興,沒錯,她不再需要別人施舍憐憫,不管是感情或是……
看她有點魂不守舍,俞東彥認為有進一步澄清的必要。
「對我來說,妳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是我一直在找尋的瑰寶,我想要好好栽培妳,讓世人听听妳動人的歌聲。」他眼眸溫柔,以磁性的嗓音作出有力的保證。
「我會保護妳,不讓人傷害妳,所以妳不要想那麼多,只要安心待在我的羽翼下成長就好。嗯?」他綻開一抹微笑後,轉身往目的地走去。
這番動听如情話的誓言,窩心地敲進她的心房,讓她莫名心悸情動。
「小靈?」
已經邁開步伐的俞東彥回頭輕喚,水靈慌忙急步跟上,卻因不太習慣高跟靴子而顯得笨拙,俞東彥自然地朝她伸出手,牽著她,以防她跌倒。
「世代演藝的辦公室設在八到十二樓,其它樓層是總公司世紀國際,以及其它相關業務使用。」俞東彥邊走邊說。
心神恍惚的水靈盯著兩人相握的手,感覺他厚實的大掌溫暖得直沁人心,不知道自己的溫度有沒有傳進他那兒,是否同樣溫暖了他的心?
世紀國際旗下的世代演藝音樂制作公司,在業界是數一數二的龍頭,公司制作的音樂專輯十分暢銷,不僅各大電台熱播,也是熱門金曲榜的常客,絕對稱得上是流行指標。
外界更盛傳,若藝人能請動資深音樂制作人俞東彥,親自操刀監制的話,想要不走紅也難。
不論如何,俞東彥肯定是業界的奇葩,他的音樂才華和輝煌實績有目共睹,所以很多天王巨星或炙手可熱的當紅歌手紛紛向他示意,想要和他合作。
不過俞東彥的要求極高又非常嚴厲,沒幾分實力的歌手一定吃閉門羹,而能夠得到他認同的歌手最起碼也要聲、色、藝俱全。
冰于不肯妥協的原則,這一年來他幾乎沒有涉足創作,大多把工作委派給旗下新進制作人,自己則負責最後把關及包辦行銷的工作。
原以為能夠令他主動監制的歌手已經絕無僅有,殊不知奇跡還是出現了。
當公司上下听聞俞東彥要為一個新人成立一個新的小組,還擔當制作人,眾人都興奮莫名,無不爭相自我推薦,搶著加入新團隊。
今天,這群才俊齊集一堂,心情雀躍地議論紛紛,好奇那位獲得俞老師獨垂青盼的驚世奇才,到底有什麼嚇死人的本事。
「抱歉,我們遲到了。」
俞東彥終于現身,會議室瞬間靜下來,所有眼光集中在他身後的人兒身上。
「她就是亦水靈,你們可以叫她小靈。」俞東彥將水靈介紹給眾人。
成員逐一自我介紹,當中有她的經紀人、專屬伴奏、制作助理、企劃顧問。
除了經紀人方雅是女生外,成員清一色是男生,又是個性爽朗的年輕人,看見明日之星是個標致的小美人,紛紛熱情地把水靈團團圍住,爭相攀談。
「小靈妳長得好可愛,真像個洋女圭女圭。」
「妳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孩子?我這種的可以嗎?」
怕生的水靈慌張地躲在俞東彥背後,她顧不了那麼多,徑自抓緊他的西裝外套不放,甚至把臉埋在他身上,不讓人看到。
眾人當場錯愕,心里都產生一個疑問,她這麼害羞,能站上台表演嗎?
俞東彥見狀,不禁莞爾一笑,心里還有點竊喜。他已經獲得她的信任,她開始會依靠他了。
「你們這副餓狼撲羊的模樣,不把她嚇壞才怪。」俞東彥輕松地打圓場,轉身把水靈帶入懷,摟著她的肩膀,用自己的體溫安撫她。「你們這群野獸給我听著,誰都不準打她的主意,更不能對她出手。」
能力頂尖的成員哪能讓嬌滴滴的新人把他們當大看待?不禁群起反駁。「俞老師,歌手也有談戀愛的自由,你不要過度保護了。」
俞東彥知道,他們這種自信心爆滿、個個自詡為天才的狂妄男人,性格勢必異常反叛,他越是禁止,他們越是躍躍欲試,那就別怪他無情了。
「我丑話先說在前頭,誰敢以身試法,就做好自動消失的準備。」
餓狼們,不,才俊們面面相覷,隨即使出看風轉舵的本領,紛紛模著鼻子打哈哈。
「俞老師放心,我們會把小靈當妹妹看待,好好照顧她的。」
「沒錯,沒錯。」
孺子可教也!
俞東彥滿意地放人一馬,和水靈相繼就座。
眾人也不再談笑,正經八百地進入工作狀況。
「我今天叫大家來,除了介紹小靈給你們認識,也希望你們能明白整個企劃的安排及時間表。」俞東彥朝工作小組中唯一的女士點頭。「方雅,麻煩妳向大家講解。」
「是。」方雅落落大方,不疾不徐地簡述。
「按照俞老師的安排,小靈會在一年後出道。籌備階段的前半年,工作重點基本上是建立個人形象、確立風格路線、募集歌曲清單,專輯則在後半年開始制作,不過一切都要看小靈的學習進度和表現而定。」
「所以現在最忙的人就是小靈了。」方雅看了一眼水靈,低頭不語的少女讓她很感冒。
這種個性難相處的類型最令人頭痛,如果不是俞老師的關系,她不會接下這件苦差事。
「俞老師,我已經替小靈辦妥轉學手續,她將轉到一所聞名的明星學府,可以讓她繼續高中課程,又不會影響培訓,至于正統發聲、歌唱技巧,以及鋼琴、樂理、舞蹈等才藝課程也已經安排好。」
這就是成為歌手必經之路嗎?她怎麼可能應付得來!水靈想到這,便捏了一把冷汗。
「很好。」俞東彥點頭贊許,不忘補充。「別忘記給小靈找個營養師調配菜單,她現在太瘦,並不健康,妳以後也要多注意她的身體狀況。」
「是。」老師真是照顧周到!
「以後小靈就會全權交由方雅照顧,她是整個企劃的統籌與聯絡人。」俞東彥正式宣布。「大家有沒有問題?」
制作助理輕推眼鏡,舉手想明白工作難度。「俞老師,可以讓我們听听小靈的歌聲嗎?」
經他這樣一提,在座的人才驚覺,別說她的歌聲,連她說話的聲音他們也沒听過。
俞東彥思忖,也對,是該讓成員們親身感受她的歌聲,不然如何說服他們?就當做是實力測試吧!
俞東彥轉個頭,向水靈柔聲吩咐。
「小靈,妳就隨便唱兩句給他們听听。」俞東彥輕按她的肩膀催促。「來,不管什麼歌都可以,輕哼音調也行。」
水靈不得不硬著頭皮站起來,深呼吸、微張嘴,再深呼吸、輕啟齒,可是不管她嘗試多少次,就是發不出聲音,喉嚨像是被什麼哽塞般,連哼出聲都有困難。
室內鴉雀無聲,她知道所有人都看著自己,每一雙眼楮想必也都亮著問號,她不想讓俞東彥失望,可是她越急、越慌,越是找不回聲音,小臉已然漲紅,不爭氣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俞東彥也想過水靈可能會不敢面對群眾唱歌,但他深信,只要她真的喜歡唱歌,就可以克服恐懼,忘我地投入演唱。
看來她需要更多時間,他絕不能操之過急。
當俞東彥發現她淚光瑩然,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他沒來由地感到心疼,旋即起身,一把擁她入懷,輕拍她的背安撫。
「沒關系,妳不用勉強。」
豆大的淚珠不受控制地滑下,水靈靠在他胸膛上,不自覺揪住他的衣服,喉嚨一陣酸楚。
「對不起……我……」終于尋回沙嗄的聲音,她顯得激動。
「不要緊,別在意。」俞東彥一邊柔聲呵哄,一邊揚手,示意他們暫時離開。
這是什麼情形?眾人感到疑惑。雖說俞老師愛才若渴,但他對水靈明顯的過度保護,簡直到盲目溺愛的地步,再加上這般曖昧的親密態度,他們的關系實在太耐人尋味。
不過重點不在這里,他們關心的是,水靈這麼膽小畏怯,真的能當歌手嗎?她連在他們面前也不敢獻唱,如何在萬人空巷下縱聲高歌?
被趕出來的成員們,圍在一起竊竊討論。
而另一邊的會議室里,水靈的情緒終于穩定下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忙擦掉眼淚,離開俞東彥的懷抱。
不只沒能好好唱歌,她還害怕得哭了出來,讓她實在羞愧得無地自容。她竟然讓他這麼丟臉,他一定很生氣……
「對不起……我好沒用。」水靈輕掀眼簾,想要偷看他又不太敢面對他。
俞東彥輕抬起她的下巴,仔細梭巡她的眼,發現除了愧疚並沒有害怕,他才稍稍放心。「告訴我,妳是真的喜歡唱歌嗎?」
她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回答。「真的喜歡。」
「妳有沒有在別人面前唱歌的經驗?」他繼而問。
她輕搖頭。
難怪她會膽怯。「妳是害怕在大家面前唱歌,還是太緊張,擔心唱不好?」
「……都有。」她扇一扇濃密羽睫。
「會緊張害怕是正常的,其實很多歌手剛開始都會怯場,也會緊張到唱不出來。」聞言,他煞有介事地安撫。
「真……的?」她懷疑。
「嗯。」他用力點頭。「不過膽量是可以訓練的,所以妳不用太擔心,只要妳真心喜歡唱歌,那就沒問題了。」
「可是……」她垂頭嘆氣。
「要不要我教妳一個放松的方法?」
俞東彥停下來,故意吊她胃口,待水靈緩緩抬頭,水眸對上他的眼楮,他才接著說下去。
「下次面對別人唱歌的時候,妳可以嘗試閉起眼楮,不用理會觀眾,不管他們的反應,然後專心想著歌詞的內容,投入歌曲的意境里。只要做到忘我的境界,就可以忘卻不安。」
他說得倒簡單,要是她能辦到,一切當然不成問題。
「妳不用心急,慢慢來,我相信妳可以。」好像瞧出她的心聲般,俞東彥給她一抹燦爛笑容當成鼓勵。
「嗯。」水靈勉強點頭。她發覺他的笑容好迷人,奪目得令人頭暈目眩,她的心狂跳不止,難以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好了,擦干眼淚,別讓人笑妳。」俞東彥很高興和她四目相交,指尖輕拭她的淚痕,動作自然又寵溺,像是感情很好、關系密切的——
一家人!
除了家人還會是什麼?都怪鄒焯文來攪和,他才會莫名其妙胡思亂想!
俞東彥甩一甩頭,摔掉一閃而過的可笑念頭,他是她的監護人,他會把她當作女兒來疼愛,不可能心存雜念。
打開會議室大門,俞東彥向門外的方雅招招手。「方雅,這是我家鑰匙,麻煩妳帶小靈去吃點東西,然後送她回去。」
「好,沒問題。」方雅接下鑰匙,發覺緊抓住他衣衫的少女沒有放手的意思。
俞東彥循她的視線回頭看,發現佇在身後的水靈竟然動也不動。
驚覺自己不合宜的舉止,水靈才慌忙抽回手,然而腳步還是提不起來,突然要她跟陌生人走,她感到有點害怕。
她怯怯抬頭,一副欲言又止,她不想離開他身邊,但面對嚴肅看待工作的俞東彥,她如何也開不了口。
輕易讀出她心思的俞東彥放柔表情,牽起她的手,微彎身湊近她的小臉,給她一個安心笑容。
「我還有事情要辦,晚一點才能回去,妳現在先跟方雅回家,好好休息,不用等我。」他柔聲吩咐。
水靈知道他要辦正事,她留下來只會給他添麻煩,造成他的困擾,她不應該任性、不懂事,她不能當一個惹人厭的小阿,她不想被他討厭。
想到這里,她很快點一下頭回應,艱難地邁開步伐,跟隨方雅離開。
「妳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在公司餐廳吃點東西吧。」方雅帶著水靈走往大廳。
水靈順從地點頭,默然贊同。
等候電梯的空檔,方雅趁機仔細打量沉默寡言的少女。雖然俞老師有告訴她,水靈的個性相當孤僻,需要耐心照顧,但想不到會到這麼嚴重的地步。
方雅自認為能力不差,算得上精明能干,入行時由小小助理當起,現在已經是個獨當一面的經紀人,以她的本事,根本不用屈就去帶一名新人。
可是當俞東彥來拜托她時,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全因她抗拒不了他的金字招牌和男人魅力。
她承認自己仰慕俞東彥已久,但這和她看不順眼水靈沒有關系,她並不是心胸狹窄的女人,不會公私不分、感情用事。但是看著水靈享有種種特權,說她沒有一點吃醋,那絕不是真的。
凡事都會認真看待、全力以赴的她,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否定自我、毫無干勁的人,而方雅認定水靈就是那種膽怯、只會躲在別人背後撒嬌的小表。
電梯門一開一關,封閉的空間只納入她和水靈兩人,方雅才開口訓示。
「請妳替別人著想一下,不要這麼任性。」她直截了當地說出口。「如果妳只懂向俞老師撒嬌,沒有當歌手的覺悟,妳還是盡早放棄,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方小姐的意思是她不適合當歌手,所以勸她趕快放棄嗎?
「或許我說的話不中听,但現實社會就是這麼殘酷,沒有半點仁慈,就算妳有大紅大紫的條件,但沒有野心要拼的話,還是會被淘汰出局。」
水靈臉色刷白,經紀人的嚴厲批評將她殺個措手不及,不知道要怎麼響應。
她是真的遲鈍到沒反應,還是在裝蒜?方雅看不出端倪,只覺得自己根本白講了,她大大地嘆一口氣,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
「不管妳過去有什麼不幸的遭遇,妳都必須成長,學著適應,作出改變,不然妳只會浪費俞老師對妳的栽培,到時候不但讓老師失望,還會為難他,因為他得向公司交代,承擔所有的責任。」
言下之意,她不好好努力的話,一定會連累俞東彥!
水靈不在乎能不能當歌手,自己有怎樣的下場也無所謂,但如果她的失敗會被歸咎于俞東彥的話,覺得她會覺得很對不起他,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不容許自己再軟弱下去,不讓自己的羞怯牽累他,她鼓起最大的勇氣,勇敢表達心聲。「我會努力……我一定會努力,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方雅梭巡她焦急的小臉,她這副認真又堅定的表情總算是順眼多了。
「好,既然妳下定決心,就要做到最好給我們看。」雖然手段有點強硬,但目的總算達成,方雅慶幸她能夠覺悟。
其實說到底,關鍵還是在俞老師身上,看來他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女性的直覺告訴方雅,她對俞東彥的感情絕對不單純。
十七歲的青澀少女戀上二十六歲的成熟男人不足為奇,更何況對方是個溫柔英俊的出眾男人。
方雅不管自己有沒有猜錯,于公于私,她都不樂見其成。
「還有,妳不應該太依賴俞老師,雖然他是妳的監護人,但不可能永遠都待在妳身邊。」說她卑鄙也罷,小人也好,她的動機僅是出自求好心切。「所以妳要學會獨立,不要每件事都靠別人幫忙,這是妳自己的人生,沒有人可以幫妳走。」
「我知道。」水靈小聲回答。
她太依賴俞東彥了嗎?短短的時間,她已經習慣他的陪伴,視他的照顧為理所當然,對她而言,他已經是個不可取代的存在……
懊可怕!水靈打了一個寒顫。不是這樣的,她沒有想要依賴任何人,事實上她不需要任何依靠,擁有再失去的感覺太可怕了,她不要!
獨自留在沒有人的屋子里並不可怕,反正水靈早就習慣了孤獨,但是陌生的環境還是讓她輾轉難眠。
不知道俞東彥回來了沒有?睡不著的水靈瞪著天花板,腦海里想的都是他,回想起今天發生的種種,她的心情越來越起伏不定,使她難以入睡。
她干脆起床,拿出日記本開始寫日記。
自從父母不在人世後,她就養成寫日記的習慣,把心里的想法、想要告訴別人卻又說不出口的事情、沒人可以分享的秘密心事、所有委屈心酸全寫進日記里。
二○○×年,十一月二十日,天晴
今天終于離開叔叔嬸嬸家,離開居住了九年的地方,離開世上唯一的親人,但是卻一點難過的感覺也沒有,只有迷惘和悵然……
正式搬來和「監護人」一起住,陌生的環境和未知的將來讓我覺得很可怕,但俞東彥卻對我說,這里就是我的家,我們是一家人,不要跟他客氣。
家人……多動听的話,里面包含的意義有多深遠、多沉重,他真的知道嗎?他是認真的嗎?
他是個溫柔細心的男人,不管眼神還是動作,都非常輕柔體貼,他對我的照顧無微不至,彷佛是真的重視我,讓我有種被他捧在手掌心呵護的感覺,我想要待在他身邊,一直一直、永永遠遠。但……
她終于又有了家和家人,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夢,如果是夢,她希望永遠不要醒來,就讓她永遠沉睡在這個美夢里……
水靈擱下筆,她突然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動筆,方小姐說的沒錯,俞東彥不可能永遠在她身邊,她不能老是依賴他,她要學著獨立。
其實她很清楚,俞東彥只不過是喜歡她的歌聲,想要栽培她成為歌手,才會對她這麼照顧,他的關愛,是有附帶條件的。
他肩負起她這個重責,甚至當了她的監護人,只是因為愛才心切,萬一她當不了歌手的話,他一定會離她而去!
她真的很害怕再次失去依靠,又跌進孤獨絕望的深淵,承受錐心痛苦。所以她當下決定遠離他,只要不靠近他,不對他敞開心扉,和他保持安全距離,她就不會受傷。
如果不曾感受光明溫暖,當黑暗寒流襲來時,她絕對能堅強抵御……
泡了一個熱騰騰的熱水澡,讓全身暖和起來,俞東彥赤果著上身走出房間,習慣性地到廚房拿點東西喝,但走不了兩步卻突然折返,套件衣服後才再踏出房門。
他居然忘了!現在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住,家里還有一個小女孩,萬一讓小靈看到他果著上身,以為他是暴露狂事小,要是誤會他意圖不軌就完了。
他警惕自己往後要更謹慎點,不能再率性而為,尤其一定要戒掉那些單身男人的壞習慣,比方說生活凌亂、不修邊幅,更不能不穿衣服就在家里到處亂晃。
俞東彥看看牆壁上的時鐘,晚上十一點多,還有一大堆工作等著他,沒完沒了的DemoCD、銷售企劃,他最好盡速回書房工作。
但他想起小靈,回家後他就直接回房間,沒有去找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睡了,不知道她習不習慣新家?
希望她會喜歡他為她精心布置的房間,不過以她內向別扭的個性,即使不喜歡也不會說,遇上什麼問題,也不會主動找他求助。
想到這里,他還是決定過去看看她,他才會比較安心,畢竟待在陌生環境,一般人也可能會不適應,或感到害怕。
「小靈,是我。」俞東彥輕敲房門,打算十秒鐘內沒回應就要回房。
不過房門很快打開,水靈緊靠在門邊,她的長發編成兩條辮子,露出縴瘦的脖頸,在式樣保守的單薄睡衣底下,身形更顯瘦弱。
俞東彥不禁質疑,她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身上長了多少肉?!
「妳睡了嗎?」他探頭張望,發現書桌上的花形台燈還亮著。
她搖頭,兩條辮子晃動有致。
「在看書?」
她點頭。
「床還舒服嗎?如果日用品少了什麼,或是不喜歡的話就告訴我。」
她一徑點頭、搖頭。
但她什麼都不說,害俞東彥有點尷尬,反而覺得自己太雞婆,一個大男人嘮叨個不停,因為他太操心她會「水土不服」了。
他模模鼻子,伸手輕拍她發頂,還沒來得及說出晚安,她就飛快偏過頭,退後甩開他的大掌,讓俞東彥錯愕了一瞬。
她在躲他!他瞇眼打量著,眼前她這副敬而遠之的疏離態度,與白天事事依賴他的水靈判若兩人,雖然說女人心海底針,但她的轉變也未免太快了吧。
他還以為已經取得她的信任和依賴,卻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的關系又再次回到原點,不行,他要再次打破隔閡,拉近彼此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