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面怎麼看,尹景東都比他老子還像老子。
「什、什麼就近看管?是你老爸還是我老爸?!」就是和這個兒子講理從沒贏過,他才使出殺手。「是,我做人老爸是不太及格,但是你做大哥的要娶自己弟妹就說得過去?你——」
「你逼我代娶的,不是嗎?」尹景東據理力爭,毫不退縮。「明知不該愛而愛,我有錯,所以我到南鋒面前坦誠一切,也得到了他的諒解。但是爸,全世界都能誤解、責怪我和芷寧相愛,唯獨你沒那個權利,因為是你逼我和她假扮夫妻,一手將我們推進結婚禮堂。」
「我又沒叫你玩真的!」
「日久生情我有什麼辦法?」
「反正我反對!」尹父耍賴到底。
「很遺憾,我和芷寧已經有夫妻之實,這輩子我都是她的人,婚非結不可。」
尹父快昏了!
「什麼叫你是她的人?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出生的時候你應該已經看清楚了。」
「你——」
尹父氣得跳腳,卻也迸不出半個字反駁,驀地,他眼尾余光瞥見元以倫,忽然像找到救星般來到他面前。
「以倫,你口才好,幫伯父勸勸他們兩個吧!」
「伯父,這件事恕我愛莫能助。」元以倫推推鏡架,露出無辜的笑容。「听說拆散人家姻緣會窮三世,何況剛剛我已經通知南鋒您對尹大哥所做的事,南鋒警告過我別插手——喔,還有,他正在緊急辦理出院,不知道會不會剛好被媒體堵到?」
「什麼?簡直是給我添亂!」尹父這會兒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
「對了,南鋒還要我轉告您一件事。不久前,他接到周世衡的電話,表達他對「騙婚」一事的極度不滿,如果您擔心面子問題不肯答應讓他妹妹改嫁,他倒有個折衷良計,就是抽回周氏投資的所有資金,再告您詐欺、伙同兒子騙財騙色,「震陽集團」即使不倒也會因此一蹶不振,您和南鋒搞不好要去吃牢飯,關在里頭也不用擔心什麼面子問題了。」
听完,尹父像根木棍杵著,成了啞巴。
周芷寧狐疑地瞧了元以倫一眼。
大哥並沒有問她尹南鋒住哪間醫院,又是今天才臨時被二哥告知她的事,他再神通廣大也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查出尹南鋒的下落,又怎麼會和他通話?
元以倫也瞧見了她投來的詢問眼光,笑容依然瀟灑自若。
沒錯,是他瞎掰的又怎樣?
重點是,他在車上听尹景東提及,今天他們各自去向雙方家長說明一切、請求諒解與贊同,他留意過周芷寧的臉色,隱隱含喜,看來周家那邊是搞定了,而這對父子盧了半天也敲不出個定論,他就大方推一把嘍!
「再說——」元以倫貼近尹父,壓低聲量。「我也覺得越快讓周芷寧離婚、再婚越好,萬一她肚子里已經有了尹家長孫,您舍得叫她拿掉?」
尹家長孫——
尹父聞言不由得盯著周芷寧月復部。
就是急著想抱孫,才催小兒子快結婚,如果她肚子里真有他日夜期待的乖孫,他怎麼舍得……
元以倫接著說︰「不拿掉,等肚子大了,大家又多個八卦能聊,這尹家長孫到底是哥哥的種?還是弟弟的——」
「你們給我結婚,越快越好!」尹父阿莎力地決定。
他不想破產、不想被關、更不願意抱不到可愛的乖孫,結論很簡單,他不要臉就天下太平了!
「我現在去幫南鋒辦出院,明天去辦離婚,也不用挑什麼黃道吉日了,你們兩個後天就給我飛去美國結婚,就這樣,我走了。」
「伯父,我跟您一起去醫院。」元以倫又跟著去湊熱鬧。
尹景東眨眨眼,看著父親和元以倫並肩離去的身影——事情就這麼解決了?
「爸答應了?」他回頭問著屋里僅剩的另一人。「他剛剛要我們越快結婚越好,我沒听錯吧?」
周芷寧微笑凝睇他因為無法置信而流露的憨傻模樣,完全沒了他方才教導公公做人道理時滔滔不絕的氣勢,但無論是哪樣的他,她都好喜歡。
當然,她最愛的還是他那句——這輩子我都是她的人。
「嗯,你沒听錯。」她拉住他的手。「還有,我爸他們也答應讓我們結婚了。」
「真的?!」他又驚又喜。「我原本以為你家是最困難的一關,也作好上門跪求的準備……總之,真的是太好了!芷寧——」
尹景東開心地伸出雙臂,想將她抱入懷中,卻被她擋住。
「我看看……」她眯起眼,靠近仔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臉、脖子、胸口……至少十個唇印以上,依顏色、大小看來,五、六個女人跑不掉,還真是艷福不淺喔!你真的有反抗?」
聞出她語氣里的濃濃醋意,尹景東真想把為老不尊的父親再抓回來訓一頓!
元以倫也是,自己一心急著返家,就怕父親也使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伎倆逼芷寧放棄,根本沒想到要先整理儀容,他也不好心提醒一下——不,依元以倫的個性,應該是存心看好戲吧?
「有,我是誓死反抗,堅決為你扞衛我的清白!」他急忙為自己澄清。「可是那些女人實在太恐怖了,餓虎撲羊都沒她們那麼猛,我又不能打女人,為了掙月兌,我還被其中一人的指甲抓傷,你看,就在——」
周芷寧看見了,也不舍地吻上他右胸的那道傷痕。
「傻瓜,我開玩笑的,我當然相信你。」
她抬起頭,對他那張滿布吻痕的俊顏不甚滿意地噘唇。
「不過,看到那些唇印我還是會忍不住吃醋,以後要學聰明點,不要再上這種當了。」
「當然,這種事一輩子踫上一次就夠嚇人了。」他深情款款地握住她雙手。「我真的是清白的,連子詡沒給她們親到,你不要吃醋,我現在就去洗干淨。」
「要不要我幫你洗?」
周芷寧才說完,就見他望向自己的雙眸灼灼發光,驚喜寫在臉上,就算馬上流下兩管鼻血她也不會意外。
「我看,一起洗吧!」她好笑地由問句改為肯定句。「就當是安慰一下你受傷的心靈好了,今晚給你特別服務。你先去浴室,我去拿換洗衣物。」
特別服務……
目送著愛人款擺腰肢的妖嬈背影,尹景東心情大振,眉開眼笑。
生平第一次鴛鴦浴……
丙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懊險有保住清白——
五年後,美國。
鄰近森林的一棟純白雙層別墅外,附近鄰居以及和尹景東感情不錯的幾個學生,正在尹家前院熱熱鬧鬧地舉辦烤肉大會,連尹家養的黃金獵犬也開心地跟著男主人滿場飛。
身為女主人的周芷寧,挺著七個月大的肚子坐在檐下的搖椅上納涼,因為愛妻如命的老公說什麼也舍不得她頂著烈日為大家張羅吃食,硬是逼她坐在這里當女王,而他也一烤好食物就忙著「進貢」嬌妻。
申請到大學,已經搬來和他們同住的周可妤,瞧見他們夫妻恩愛模樣,忍不住調侃這個姊夫真是標準的「妻奴」,將來絕對要以他為範本挑老公,過過老婆大人的癮。
「大小姐,你還是進屋里吹冷氣,外面太熱了!」
「徐媽,我沒那麼嬌貴,你不要跟著景東一起寵壞我。」周芷寧淺笑接過老管家遞來的果汁。「還有,我不是說了,叫我芷寧就好,不要再叫大小姐了。」
「唉呀,叫大小姐習慣了嘛!你就讓我這樣叫比較順口。」
已經六十好幾的徐媽開朗如昔,而且看來只有五十多歲,一點也不顯老,做起家事更是俐落依舊。
她們主僕倆像是命中注定要重逢,周芷寧移居美國之後,第一次上超級市場焙物,就遇見也在排隊結帳的徐媽,兩人聊起來才知道徐媽梅開二度,跟著第二任丈夫搬來這里定居,雖然生活不缺錢,但是因為閑不住,仍在做鐘點女佣。
因為兩家距離不到八分鐘車程,工作的地方也在附近,所以徐媽三天兩頭工作結束就跑來幫忙她收拾家務,卻說什麼都不肯收費,讓周芷寧又感激又愧疚。
幸好她聰明的老公想到一計,趁她懷第一胎的好時機,說服徐媽來當他們的專職管家,兩人既能為伴,又能減輕徐媽工作負擔和她心中愧疚,而她和徐媽的感情也越來越像是母女,只是徐媽怎麼也改不了喊她「大小姐」的習慣。
「對了,怎麼沒見到小小姐?」徐媽手上還端著一杯要給周芷寧三歲女兒的果汁。
「喏。」她抬手一指。「在銀杏樹下挖洞的小野人就是了。」
「唉喲,小小姐,你怎麼又穿著新衣去玩土了——」
徐媽腳下飛快,一眨眼的工夫就趕過去「教訓」小主人了。
「徐媽在喊什麼?」尹景東端著一盤烤好的肉串過來。
「還會有什麼,你寶貝女兒又在我們院子里到處挖洞尋寶了。」
提到這,周芷寧真是好笑又好氣。
「早知道上回你去做什麼地質探勘,我就不帶她去探班了,現在她有樣學樣,心血來潮就拿她的玩具鏟四處挖洞。爸說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雖然不是期待中的尹家長孫,不過女兒嘴甜討喜,每回視訊連絡都逗得爺爺巴不得從螢幕里鑽出來抱抱可愛孫女,尹父寄來的衣物、玩具多到讓周芷寧考慮開間二手嬰兒用品店了。
「承襲我的天分不錯啊!看來我後繼有人了。」尹景東慈愛地看著搖搖擺擺朝他們走來的女兒,得意得很。
周芷寧苦笑著搖頭,看來別人家是嚴父慈母,他們家得走嚴母慈父路線,否則女兒肯定被這個好爸爸慣壞。
「爹地!」
穿著吊帶褲、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娃直接沖向老爸,尹景東立刻彎,一把將跑到面前的小人兒抱起,樂得她笑呵呵。
「唉呀!小小姐,你一身髒還——」
「徐媽,沒關系,我衣服早被烤肉醬弄髒了。」尹景東察覺懷里的小人兒正扯著他的T恤,立刻低頭關心。「怎麼了?」
「小楓找到漂漂石頭!」小女娃笑嘻嘻地攤開污黑小掌獻寶。「給爹地。」
尹景東看著女兒小掌里稀松平常的小石頭,卻像瞧見幾克拉巨鑽,感動得鼻頭發酸。
「小楓真偏心,都沒有送媽咪。」雖然是自己老公、女兒,她也是會吃味的。
听見媽咪抗議了,小女娃踢踢腳,示意爹地將她放下,很阿莎力地隨手撿起腳邊一粒小石子送到周芷寧面前。
「給媽咪。」
這——比安慰還慘!
「謝謝小楓。」
周芷寧大方收下小石子,卻很哀怨地盯著憋笑的老公,以唇語警告——尹景東,你敢笑出聲就死定了!
尹景東連忙搖頭忍住笑,嘴抿得比石縫還緊。
「呵呵∼∼」
結果徐媽憋不住笑出聲,周芷寧也被逗笑,最後四個人笑成一團。
難怪人家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她認了!
「尹教授,你們在笑什麼?」
在前院烤肉的眾人瞧他們一家子在檐下笑得如此開心,拉著嗓子問。
「沒什麼,我女兒挖了兩顆石頭送我,我們正在討論要不要瓖成項鏈永久保存。」
尹景東和妻子交換會心一笑,隨口編了個故事,隨即回身加入眾人。
周芷寧留意到有個不甚友善的眼光時不時地投向自己,想了想,她將女兒交給徐媽,藉口要上廁所,返回屋內。
丙然,不一會兒便有個穿著緊身T恤和超短牛仔褲的妙齡女孩跟著她一路進到廚房。
「你不覺得良心不安嗎?」
對方口氣很沖,但周芷寧不以為意,回頭對她露出友善笑容。
「你是景東的學生,從台灣來的,姓……呃,姓——」
「朱。」對方干脆自己表明。
「嗯,朱小姐,請問我為了什麼事要良心不安?我無意間傷害了你嗎?」
「別裝善良了,我知道你曾經是尹教授的弟妹,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迷惑了老實的尹教授,還逼你前夫讓你離婚再嫁,像你這種紅杏出牆的狐狸精,還好意思坐在那里讓他服侍?你根本配不上他!」
周芷寧早已猜到七、八分,看樣子她丈夫的老實魅力,又迷倒一位想救他月兌離「蕩婦惡妻」的浪漫少女了。
「那誰配得上?你嗎?」她不怒反笑,優雅地倚坐在吧台邊。「可是怎麼辦呢?景東就喜歡像我這樣的女人。」
「教授只是一時迷戀!他總有一天會清醒,知道自己愛錯人。」
「在那之前,我如果還有點良心,應該主動離開他,是嗎?」
周芷寧點點頭,彷佛真的贊同這論點。
「像你這樣為他抱屈、跑來向我嗆聲的女孩子不只一個,我也問過我老公,我該不該離開?但是他說他天涯海角都要跟著我,這輩子都是我的人,我本來還有點懷疑男人的話能不能信,結果我把他跟五個送作堆,他竟然死活不依地逃了回來——」
她頓了頓,嘆口氣說︰「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公公和前夫都無條件答應我們結婚?因為景東這個人佔有欲不是普通的強,一旦讓他愛上就是死活不讓,到死他都會緊緊抓住你……」
周芷寧信手拿起桌上的香蕉,故作隨意一捏,爛糊糊的香蕉泥嚇得對方膽顫心驚。
「唉,這輩子他是不會放我離開了,不過你要想跳進來,我也不會反對。」她洗淨手,露出妖嬈媚笑。「如果你不在乎沒名分的話,我可以試著說服景東來個一夫雙妻。請管家太花錢了,你年紀輕,應該能幫我做不少家事,晚上就你一、三、五,我二、四、六,周日就三個人——」
「你有病!」
她話還沒說完,情敵就落荒而逃了。
「我怎麼不記得自己跟五個相處過?」尹景東從廚房右側的後門進入,啼笑皆非地問︰「周日三個人又怎樣?」
「干麼?我是說一、三、五她煮飯,二、四、六我煮,周日我們三個人一起煮,誰知道她就夾著尾巴溜了。」
「最好是這樣!你啊……」
周芷寧淘氣地皺皺鼻,任由老公帶著笑將她擁入懷。
她早就知道丈夫在門後偷听了。
這種事,她懷小楓的時候也發生過。
當時兄弟易妻的風暴未息,雖然他們夫妻遠在美國,情況沒留在台灣的兩家人糟,但是華人圈內多少還是有人听聞。
當時有位愛慕尹景東多年的華裔女教師氣不過,上門指責她不知檢點,言語間不小心推了她一把,讓懷孕一個多月的她差點流產。
在那之後,徐媽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向來溫和的尹景東更是頭一次在辦公室發飆,將那名女同事罵得狗血淋頭,對方自知理虧,立刻辦理辭職,轉往他校任教。
從此,丈夫特別留意其他人無故接近她,就像現在,他肯定是一發現對方跟進,就繞到後門,注意情況發展。
「你老婆很有扮壞女人的天分吧?」她笑盈盈地賴在丈夫胸懷。「想跟我搶老公?門都沒有!」
「一定要扮壞女人?好好解釋不行?」提供尹景東好心疼老婆被誤會、受委屈。
「我們解釋得舌頭快爛了,可惜信者恆信、不信者就是不信,既然如此,就讓那些不信的人以為我是個難對付的狐狸精,讓她們不敢再覬覦我老公。」
「她們覬覦也沒用。」他獻上溫柔的吻,耳根微紅說︰「因為你說的沒錯,天涯海角我都會跟著你、這輩子都是你的人。」
「老公,你怎麼會這麼可愛……」
她笑眯了眼,這男人真是越相處越愛。
「老婆,可不可以打個商量,你不要老說我傻氣、可愛,偶爾也說說我英俊瀟灑、氣宇非凡——」
「我想吐了。」
「怎麼都七個月了還會害喜?」他緊張地問︰「要不要去看醫生?」
周芷寧好笑地看著丈夫認真的表情,真是捉弄他千遍也不厭倦。
「你不管外頭那些客人了?」
「沒關系,你最重要。」
是啊,在丈夫心中,她向來是最重要的。
因為被一個人那麼小心珍惜、細細呵護,所以她也有了愛人的勇氣與面對逆境的毅力,能笑著面對旁人誤解、心情不受外人影響,開心享受她努力爭取來的幸福。
「唉呀,小小姐,你不能把狗當馬騎,危險哪——」
徐媽高八度的嚷叫聲傳入廚房,只見丈夫看看她、又看向門外的矛盾神情,周芷寧開始懷疑,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到底是她還是女兒?
唉,是誰都行,誰教那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心肝寶貝呢!
「我沒事,你快去看看,別讓小楓撞到東西。」
「好,我馬上去,你別擔心。」
看著丈夫飛奔而去的身影,周芷寧模模自己肚子,勾唇一笑。
原本醫生說這一胎是女兒,結果昨天徐媽陪她去做產檢,確定多了個「小肉芽」,是公公望眼欲穿的尹家長孫呢!
她呀,故意串通徐媽不告訴老公,反正他說男孩、女孩一樣好,等兒子蹦出來再給他驚喜。
至于現在,她得先籠絡肚里的這一個「前世情人」。
「兒子啊,以後我們一國,讓你老爸也嘗嘗吃醋的滋味,就這麼說定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