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落魄的流浪漢走向便利商店前的一具公用電話,利用口袋里僅剩下的幾枚硬幣撥了一通電話。
兩分鐘後,他說完想說的話便掛上話筒,不經意的瞥見闋暗的夜空里有幾顆稀疏的星子,他看得失神。
「嘖,臭死了,滾開,不要擋路!」兩名少年經過他面前。厭惡的斥罵。
聞聲,他回頭看了一眼,少年不爽的叫囂。
「干,看三小。」血氣方剛的少年馬上嫌惡的朝他踹了一腳。「還不快滾,嗯,比豬還臭,站在這里想燻死人嗎?去睡垃圾場吧你。」
流浪漢沒有還手,也沒有躲開。任由他那一腳踢在自己的身上,宛如沒有听到他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他姍姍朝對面的公園而去。
少年身邊的同伴看著他說道︰「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是名牌耶,我看過老大也穿過一套那種衣服,听說至少要幾萬塊,還有他那支手表,是江詩丹頓的手工表,至少價值一百萬以上哦。」
「真的?」少年臉上頓時閃過惡念。
「真的。」兩人對視一眼,悄悄跟在他身後,一起來到黑夜中的公園,左右看了下沒有人,兩人分由左右兩邊挾住他,搶奪流浪漢手上的名牌腕表。
流浪漢沒怎麼抵抗,任由兩名少年剝下他的手表。
少年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還有這個也拿下來。」他試著想從流浪漢的左手,扒下那枚戒指。
此舉似乎惹惱了流浪漢,他冷喝一聲,「誰敢拿走它!」接著,出乎少年意外的出了手,一人一拳,便打趴了兩名少年。
他的戾氣似乎被引了出來,一腳狠狠踩上其中那名企圖想搶走他戒指的少年胸口,「你敢搶走我的戒指!它是我最愛的人送我的禮物,你敢搶走它!你該死!」
他的腳重重的蹂躪著底下的少年。
少年受不了的痛嚎出聲,只覺得他的胸口快被踩碎了,看到他布滿青髭的臉上露出猙獰的厲色,少年嚇壞了,知道惹上不該惹的人,低聲不氣的哀求。
「對不起,大哥,是我有眼無珠,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手表也還給你!你放過我吧!」他臉色發白的將強行奪過來的手表丟還給他,頓時感覺到胸口一輕,少年連忙爬起來,夾著尾巴逃之天天。
瞪著落荒而逃的兩名少年遠去的背影,流浪漢垂首輕撫著戴在左手上那枚由藍鑽瓖嵌而成的戒指。
這是今年他生日時亞竹送他的生日禮物,竟有人想搶走它,簡直不可原諒。
不可原諒的人還有……他自己。
他做出了那樣的事,他不敢去面對她,想到她會恨他,那簡直比殺了他更令他難以承受︰
蚌然間兩道刺眼的車燈投射過來,站在公園邊的他眯起眼。
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人的目光投向他,嘖嘖的出聲道︰「嵐嵐,你眼楮還真利,真的是這個傲慢的小子。」
屈嵐初臉上沒有得意之色,只是訝異的望住眼前潦倒憔悴像個流浪漢的男人。
流浪漢神色漠然的睞了一眼朝他而來的兩人。
「沒听說翔空集團倒了呀,溫昊然。你怎麼會弄成這副德行?’甘爾旋好奇的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他沒有理會他的嘲弄,旋身要走。
笆爾旋出聲叫住他,「溫昊然,你知道這幾天亞竹找你找得快急瘋了嗎?她甚至連課都不去上了,每天四處在找你。」
他停住腳步,須臾,繼續往前走。
笆爾旋接著再說︰「嘿,你真的不管亞竹了嗎?就算她為了找你找得都病了,你也無動于衷?」
聞言,他頓住了步履,回頭,「亞竹生病了?」
百嘿,就知道這招有效,「嗯。你跟她吵架了嗎?」
注視他片刻,溫吳然冷冷開口,「你在騙我,亞竹並沒有生病。」
「我干麼騙你,不信你大可回去親自看看,不就知道了嗎?」甘爾旋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猶疑,盯住他,涼言涼語的再開口,「怎麼,沒膽子回去呀?你下會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所以沒臉回去見她,于是就自暴自棄,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當做是自我懲罰吧?」
他原本只是一時興起隨口亂說,卻沒想到溫昊然竟然臉色一僵。
啊炳,莫非被他給說中了?甘爾旋趕緊乘勝追擊,「原來真的是這樣呀,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做錯了事,就像縮頭烏龜躲起來不敢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留給亞竹一個人去面對,嘖,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一點擔當都沒有。」
他話一說完,就見溫昊然的臉色已不止是僵凝,而是駭人的鐵青。
「用不著你多管閑事,滾!」
「哼,你以為我愛管你的閑事,要不是看在亞竹的面子上,我呀理都懶得理你。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你給我立刻滾回去見她,讓她安心下來,繼續回學校上課。」才來上了不到一個月的課,就給他罷教,這樣可不行。
「你閉嘴。」這句斥責不是出自溫昊然,而是一直沒有開口的屈嵐初。
笆爾旋聞聲回眸望住她,狐疑的問︰「剛才那句話是你說的?」
「沒錯。」她賞他兩枚白眼,看著溫昊然,用清冷的嗓音徐徐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如果你再逃避下去不見溫亞竹,她恐怕真的要撐不住了,你希望她病倒嗎?」
溫昊然斂眉垂目,神色幽幽的瞪著地上。
見他如此哀戚的神態,一個念頭閃過,甘爾旋忽道︰「啊,你不會是對她亂來了吧?你們是姐弟。你……」
溫昊然咆哮出聲,「我們不是姐弟,我跟她一點血緣關系也沒有!」
「她是你老爸的私生女,你們怎麼可能會沒有……」
屈嵐初心念一動,接腔道︰「難道你不是溫翔裕的兒子?」
「咦?」聞言,甘爾旋詫異的瞟向她,接著睞住溫昊然。
他的視線沒有焦距的投向夜空,半晌,才悠悠回答,「我不是。」
笆爾旋與屈嵐初兩人面面相覦,如果他們不是親姐弟,自然就無涉這種事了。
笆爾旋無法理解,「既然你跟亞竹沒有血緣關系,那麼請問你們在鬧什麼?」
見他沉默著不答腔,甘爾旋友善一笑,眸心里漾著一縷算計。
「你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他用非常親切的語氣接著開口。「老實說,過去幾年,憑著我的智慧,替不少對情侶解決了困難,因此撮合了不少對情人。有人還封我是人間月老呢。」
屈嵐初冷眸投去一眼,很想在他臉上寫下幾個字——厚-無恥,老好巨猾。
溫昊然還是沒有出聲,甘爾旋不死心的繼續再自我推銷,「我是真心想幫你,我這個人最見不得有情人無法成為眷屬。請你相信我。只要你說出你的困難,我一定能想到辦法替你解決。」
溫昊然似乎被他打動了,良久,終于啟口,「沒有用的,亞竹只把我當成弟弟。」
「難道你沒有跟她說過。你們之間並沒有血緣關系的事?」甘爾旋問。
「我提過了,但對她而言,我只能是弟弟。」
他突然叫了出來,「啊,我想起來了,她好像有個男朋友對不對?」
屈嵐初拋出一句話,「她對那個男人並沒有感情。」
笆爾旋有點意外的回頭看她。「沒有,你確定?」
「我確定。」她毫不猶豫頷首。
「你說亞竹不愛狄毓捷?」溫昊然吃驚的看向屈嵐初。
她又點了點頭,「沒錯,這是我昨天親耳听到的。」她將昨天听到的話大略的告訴他。
听完屈嵐初轉述兩人的對話,仿佛替他注入一劑強心針,瞬間讓溫昊然活了起來。他琥珀色的眸里再度漾起光采。「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笆爾旋笑呵呵的,「既然我親愛的特助都開了金口,這件事就毫無疑問了,走吧,我們現在就到溫家去,讓你們兩人來個感人肺腑的大團圓。」
「可是……」溫昊然還有些踟畸,雖然屈嵐初的話鼓舞了他,然而他還是無法完全置信溫亞竹真的愛他。
「你還可是什麼?走走走,回去見亞竹了。」只要這件事成功了,他就欠不他一個大人情,呵呵呵,他該怎麼向他討這個人情呢?嗯,干跪要求亞竹再留在亞文大學多教一年書好了。
不讓溫昊然再猶疑,甘爾旋熱心的拉住他的手臂,拖他上車,不過,這家伙的身上還真是……很臭!
一身的酒氣,到底幾天沒洗澡了?
「亞竹,昊然說想一個人冷靜一下,要你不要擔心他,還有,他交代我把他名下的股票全部過產到你名下,他說公司已經穩定下來,這些本來就都是你的,現在也該全部還給你了,」溫亞竹握緊話筒,急得哽咽了。「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在哪里?你叫他回來,我沒有怪他,叫他快點回來。」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久前,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要我轉達你這些話。」
墨笑語氣頓了下,關切的問︰「亞竹,你跟昊然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罷才在電話里,昊然的聲音听起來很沙啞,好像很疲憊似。的,一打過來,就叫他不要說話,只听他說就好,待他一說完,電話便斷了線。
「他離開六天了,我都連絡不到他,」溫亞竹紅了眼眶,強忍著不讓眼淚滑下來,「墨大哥,如果你知道昊然在哪里,請務必要告訴我,還有股票的事先不要過戶,等他回來再說。」
听得出電話彼端的她似乎在哭,墨笑安慰的說︰「好,我知道了。一有他的消息我就打電話給你。亞竹,你自己也要多保重,用下著太擔心他,那小于不會有事的,過幾天他一定會回去,他放下下你的。」知道兩人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但當事人不肯說,他也不方便過問。
幣斷電話,溫亞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聲。
沈姨輕輕的摟著她安撫,「小姐,不要擔心,我相信少爺很快就會回來的。」
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事,但她很清楚,少爺絕不會放下小姐不管。
「沈姨,你不知道,這次也許不一樣,昊然他、他……」她泣道。「沈姨,我好怕,好怕昊然就這樣一走了之,再也不回來了。」
「不會的,少爺放不下小姐的。」
「可是他為什麼叫墨大哥把他所有的股份全過產到我名下,這是不是表示他不想再回來了?」
「少爺真的這麼說?」沈姨吃了一驚。
「嗯。」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他,溫亞竹的心亂成一團,泣不成聲。「我什麼都不想要,只要昊然回來就好。」
就算是。就算是禁忌。那又怎麼樣呢?她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他再回到她身邊。
沈姨找不到話來安撫她悲傷的情緒,只能任她依偎在自己的懷里流淚。
大門忽然被打開,沈姨望過去,吃驚的叫喚,「少爺!」
聞聲,溫亞竹倏然抬起頭,抹掉眼淚,見到駐足門口那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她飛奔過去,來到他面前,揚起手,揚了他一記耳光。
那響脆的一聲回蕩在屋里,令沈姨和杵在溫吳然身後的甘爾旋與屈嵐初全都吃了一驚。
溫吳然神色一黯,她果然是不能原諒他,他沙啞的徐徐開口,「亞竹,你打吧,我讓你打到氣消為止。」
「你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我打你,不是因為我怪你對我做了那件事,而是你怎麼可以這樣丟下我不管一走了之?你知道一直找不到你,我這幾逃詡快急死了嗎?」淚水又浮上眼眶,溫亞竹哽咽的抱緊他。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溫昊然動容的將她擁進懷里。「我怕你生氣、怕你會恨我,那是我不能忍受的事,所以我才不敢出現在你面前。」
「傻瓜,你這個大傻瓜!我不想再找回過去的記憶了,我們回洛杉磯吧,像以前一樣快樂的一起生活。你每天早上起來時,會來我房里親親我、抱抱我,然後跟我一起吃早餐︰傍晚的時候,等你下班回來,我們一起看夕陽,愉快的吃著晚餐……」
想起這五年來的生活,幸福得宛如在天堂一樣,她卻不知珍惜,輕易的離開那樣的樂園,她懊悔得淚流滿面。
「你不愛當我的弟弟就不要當,只要你開心就好,就算是禁忌、就算是,那又怎麼樣,我只想永遠跟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了。」思念的滋味太苦,她再也不想品嘗了。
傾听著她這番話,溫昊然先是一愕,接著狂喜,捧著她的臉柔聲說︰「亞竹,我們並不是親姐弟,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
她疑惑的出聲,「你不知道嗎?我是爸爸的私生女,所以我們是……」
他截住她的話,「你是爸爸的女兒,但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兒子,所以我們之間並沒有血緣關系。」
啊?「你不是?怎麼會?」
溫昊然連忙解釋,「當年媽媽發現爸爸有了外遇,為了報復爸爸,她也另外找了個男人,結果意外的懷了我。在我十八歲那年,那個男人得了重病快死了,于是媽媽便帶我去見他最後一面,我才得知這件事。」
他從小就知道亞竹是溫家的養女,從他懂事起,他便明白自己喜歡著她,原本他打算在十八歲時向亞竹告白的,之後知道了這件事,當時母親嚴辭交代他不準向任何人泄露這件事,他也知道輕重,一旦這件事被父親發現,父母之間一定會為此而決裂,因此他只好隱忍了下來,一直沒向她吐露心意。
豈知她後來竟遇上了狄毓捷,並和他相戀,看著他們親密的出雙入對,他幾乎快瘋了,最後才會在強烈的護意下,借著酒意,強行侵犯了她。
「什麼,真的嗎?」溫亞竹震驚的問。
「真的,我不是你弟弟。」深深凝視著她,他啞著嗓乞求,「嫁給我,亞竹!」
她噙著帶淚的笑,徐徐頷首,「嗯,我們回洛杉磯吧。」
在這感人的一刻,忽然有人出聲反對,「不可以,你跟學校還有……」
不讓他說完,屈嵐初拉著甘爾旋往外走。
「我們該告辭了。」
「你在干什麼?我的話還沒說完,給我放手。」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強行拖走,他不滿的瞪住她。
「不放,你識相一點,別杵在那里破壞人家的好事。」她冷冷出聲拖著他來到車邊。
瞄著她拉著他的手,他忽然邪魅一笑的揚揚眉。曖昧的出聲。「親愛的嵐嵐,你,已經這麼迫不及待了嗎?」
迫不及待?「什麼意思?」一時沒有察覺到他臉上那抹邪婬的笑容,屈嵐初不解的問。
「如果你等不及的話,我也不介意在車子里,雖然沒有在床上那麼舒服,不過偶爾嘗嘗車震的滋味應該也不……」一只無影腳踹向他胸口,在他白色的襯衫下留下一枚腳印。
「你干什麼?」
她冷斥,「滿腦子婬穢的色胚!」坐上車,她發動車子,咻一聲揚長而去。
瞪著遠去的車,他大叫,「屈嵐初,你給我回來!」她開走的可是他的車耶,這女人愈來愈不怕他了。
丙然是人善被人欺,看他把她寵得都爬到他頭上了。
庇去胸口那枚鞋印,甘爾旋兩手插在褲袋。唇角微勾起一抹笑痕,仰頭看著夜空,望見高掛天邊的一彎弦月,他低聲說道︰「看來明天也會是一個好天氣。」
不過,他可不會讓溫亞竹就這樣回到洛杉磯,她至少得留在亞文大學教兩年的書才行。
欠了他人情的人,從來沒有不還而能順利月兌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