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一天,文若依的疼痛愈來愈劇烈。
以她的情況應該要立刻動手術,因為再拖下去也許會引起月復膜炎、月復內膿瘍、闌尾炎穿孔等並發癥,嚴重者可能導致死亡。
由于她上次捐的血早就被用掉了,所以現在在等醫院調來同型的血液,才能進行手術。
打了鎮定劑,她好不容易睡著,齊揚鋒立刻去找醫生。
「到底還要再等多久才能開刀?她痛到都快不能說話了。」
「捐血中心和其他醫院里目前都沒有這類型血液的庫存,就捐血中心可以查到的資料里,台灣有七個人有這樣的血型,只是這其中有三個人不在國內,一個上個月去世了,另外兩個年紀都超過七十歲,不方便捐血,其中只有一個四十歲的男子可以捐血。」醫生解釋目前的情況。
「那你們還在等什麼?快點連絡他呀。」看她一整天痛得翻來覆去,坐也不是躺也不是,齊揚鋒心疼得恨不得能替她分擔痛苦。
「我們跟他連絡過了,可是那位先生沒有捐血的意願。」醫生為難地說,這種事情要自願才行,又不能強逼他來捐血。
「什麼?把他的電話給我,我來跟他連絡。」
「這……我們恐怕不方便泄露他個人的資料。」
聞言,齊揚鋒怒責,「是泄露資料的問題比較嚴重,還是人命比較重要?」
「這……」
不容醫生再拒絕,他強勢地要求,「把他的電話地址給我,有什麼問題我來承擔,否則若依出了什麼問題,我唯你們是問。」
餅來探望文若依的柯宜倫看到這幕,眼眶霎時泛紅。
若依,有這樣深愛你的人,你真的要放棄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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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再說了,我說不捐就是不捐。」
「你!」齊揚鋒被他的態度惹惱,但一想到文若依的命就系在這人身上,他勉強按捺住怒火,盡量好言說道。
「你如果有什麼條件,盡避說出來,我會盡我的能力滿足你的要求。」
「恁北說不捐就不捐啦,你給我走,不要再煩我了。」
「你知不知道她在等你的血救她一命?你難道要見死不救?」
男人叼著煙,蹺著二郎腿,滿不在乎地說︰「我又不認識她,那關我什麼事?」
「你這個混帳!」齊揚鋒忍不住揪住他的領子,想要賞他一拳,打醒這男人自私的腦袋,一旁同行的醫護人員連忙攔下他。
「齊先生,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啊是什麼事情,吵吵鬧鬧的?」樓上走下來一位老人家,午覺被吵醒,一臉的不悅,目光在掃到齊揚鋒的時候詫異出聲。「你不是那天救了我的小憋子嗎?怎麼跑到我家來了?」見到救命恩人,老人家一掃不悅的情緒,滿面笑容熱絡的迎上來。
「老伯,你住這里?」
「嘿呀,這是我家。」看到他揪著自己的兒子,老人一臉不解,「啊是發生什麼事了?」
看見老人家,齊揚鋒眸里霎時燃起一絲希望,指著那男子問︰「他是你什麼人?」
「就我兒子咩,他哪里得罪你了嗎?你跟我說,我好好教訓他。」
「阿爸,我哪有得罪他?他跑來要我捐血,我不答應,這家伙就想動粗。」男子喊冤。
「你要他捐血?」老人納悶地問︰「為什麼?」
齊揚鋒連忙解釋,「因為我女朋友盲腸炎要開刀,由于她的血型很罕見,而你兒子跟她的血型剛好一樣,所以希望他能到醫院捐一點血。」
「原來是這樣。」老人明白事情的經過後,望向自己的兒子下命令,「阿旺,你立刻給我到醫院去捐血。」
「阿爸,他們是要抽我身上的血捏,萬一捐出毛病了怎麼辦?」
一旁的醫護人員解說著,「先生,捐血不會影響到你的身體健康,我們的脊髓會再造血出來,這樣反而有助于新陳代謝。」
「听到沒有,別說沒有影響,就算有你也要給我去,要不是這小子上次救了我,你阿爸我早就被招牌壓死了。」
「可是阿爸……」
老人家不耐煩的抬腿,一腳踹向兒子的,「你還唆什麼,我叫你去你就去。」
男人就這樣被老人家踹進了醫院。
但此刻醫院的一隅傳來殺豬般的鬼哭神嚎,驚動了不少人過來查看是不是發生什麼慘案。
結果只看見黑色的躺椅上坐著一個男子,正大呼小叫的哀嚎著。
「護士小姐你騙我,你說不痛的,我現在快痛死了,恁北不要捐了。」
見他伸手想拔掉管子,護士趕緊阻止他。
「這位先生,別這樣,你再忍一下就好了,我剛才不是教你要重復握拳再放松的動作嗎?這樣子血會流得比較快。」
看著自己的血慢慢流進血袋里,男人繼續放聲慘叫,「恁北會痛死……嗚嗚嗚……你們草菅人命,恁北這條命會被你們收買去……」他這輩子什麼都不怕,只怕兩件事,一個是他阿爸,另一件事就是打針,剛才被扎了一針,還被插上管子,痛得他頭皮發麻,心髒無力。
堡士只能很無力地哄他。
「你不會死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第一次看見有人這麼怕痛的,終于明白之前他為什麼一直不願意捐血了。
「那個浮屠是什麼碗糕?」
「呃……」護士被問得啞口,「總之是一件很大的功德就對了。」對呀,浮屠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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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要求他捐血給你,听說揚鋒差點要向那男的下跪,沒想到他竟然是揚鋒上次救過的那個老人家的兒子,這就叫善有善報吧。」
傾听著宜倫的話,剛手術醒來不久的文若依,知道自己這次能及時動手術,多虧了齊揚鋒。
她心里感動,眸里氤氳了一層水氣。
「他呢?」
「他回家洗澡順便換衣服,待會就過來。」柯宜倫知道此刻不需要自己再多說什麼,經過這次,文若依應該能感受到齊揚鋒有多愛她,如果她還不知珍惜,那就真的太傻了。
「對了,若依,你姊姊打過電話來,那時你在手術室,我跟她說了你的事,她說要馬上趕回來,應該明後天就會到了。」
「她那邊工作不是很忙,怎麼有時間回來?」文若依緩緩從床上坐起身。
柯宜倫連忙將枕頭塞進她腰下,讓她坐得舒服一點。
「再忙也沒有自己的妹妹重要呀。」
「你不該跟她說的,只是盲腸炎而已,又不是什麼大病。」她不希望姊姊太擔心。
「雖然只是盲腸炎,卻差點就要了你的命,如果不是揚鋒及時找到那個人過來輸血給你,真不敢想象後果會怎樣。」柯宜倫不忘叮嚀,「等你好了之後,要好好謝謝他。」
「宜倫,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過份?」
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事,柯宜倫神色一正。
「雖然我能了解你的想法,可是還是無法認同你的做法,你姊姊應該也不贊成你這麼做吧?」
「不只是因為我姊姊的關系。」
「那還有什麼原因?」
「我怕他以後也會像展鑫銘一樣,做出對不起我的事,到那時候我一定會受不了的。」
「所以你寧願現在就放棄他,以免到時候真的發生那樣的事?」
「嗯。」文若依垂目望著床單,「我跟我姊姊不一樣,發生這種事,她選擇逃到國外去療傷,但是我可能會做出更激烈的事來。」
「若依,你想太多了。」柯宜倫順手拿起一顆她買來的隻果,「我問你,你說這顆隻果好不好吃?是酸的還是甜的?」
她抬眸望向那顆隻果,「我又還沒吃怎麼知道。」
「沒錯,在還沒有吃以前,我們都不確定它是酸的還是甜的,感情的事何嘗不是這樣呢?你又怎麼能確定揚鋒一定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我只覺得他真的愛死你了。」
仿佛被人重重在腦袋上敲了一下,文若依動容地注視好友。沒錯,在還沒有吃過之前,又怎麼知道隻果是酸是甜?
柯宜倫見她似乎被自己說動了,接著再勸道︰「好好珍惜眼前所擁有的,以後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就不會有遺憾了。」
看見齊揚鋒進來,她微笑說︰「有人來換班了,我也該走了。」
柯宜倫離開後,文若依凝視著眼前的男子。
經過一場手術後,她覺得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似的,再見到他,她的心中漲滿了柔情,眼眶忍不住濕了。
齊揚鋒連忙走到床邊,「怎麼了,手術的傷口痛嗎?醫生說是用針孔月復腔鏡手術,傷口並不大呀。」
臂望著他關切的神情,她感動得又哭又笑的。
「你這個傻瓜。」柯宜倫和常秀貞說得沒錯,如果她就這樣放棄了這麼愛她的男人,她日後一定會後悔,未來的事誰也無法預料,在她還能擁有他的時候,她要好好愛他。
「你干麼罵我傻瓜?」他蹙攏俊眉。
「我那麼對你,你還為我做那麼多事,不是傻瓜是什麼?」她含淚笑嗔。
他輕拭她的淚,緩緩開口,「我當然不是傻瓜,我只是一個深愛著文若依的男人。」
「那麼你願不願意……」她握住他的手,與他五指交扣,柔聲說︰「接受我的道歉?」
齊揚鋒呼吸微窒,「什麼……意思?」
「我是個笨蛋,才會為了那種事拒絕你。」
他激動地擁她入懷,「沒關系,不過我只允許你笨這麼一次,以後不許再這樣。」
「不會了,我保證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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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送到她眼前那顆被削得丑不拉幾、讓人完全沒有食欲的水果,文若依嘲弄地盯著它。
「那是什麼?」
懊心想削隻果給她吃,結果她居然敢給他一臉不屑。
「隻果,你剛才不是看著我削?」
瞪著坑坑疤疤,小得只剩下一丁點果肉的隻果,她不客氣地撇唇,「真是抱歉,我實在很難看得出來它原本是顆比手掌還大的隻果。」
齊揚鋒微惱,「沒有削果皮的刀子,我不習慣用這種水果刀削皮。」
「所以說我剛才不是叫你不要削了嗎?我來就好。」
「你是病人,怎麼能讓你自己動手?」真是好心沒好報。
「休息一天,我精神早就好得不得了,下去跑五千公尺應該也沒問題。」休養一天,她精力已經恢復大半了。
齊揚鋒瞄她一眼,萬分感嘆地說︰「我真懷念昨天那個柔弱的文若依。」
文若依斜眸瞪他,「你希望我一直那樣病懨懨的?」昨天剛動完手術,麻醉藥才退不久,她整個人慵懶無力,說話自然有點虛弱。
「我不是那個意思,是希望你能溫柔一點。」
「你想找溫柔的女人,」她唇角揚笑,危險地凝睇他,「那你就找錯人了,還好現在發現得早,你還來得及去找別人。」
他含笑捧著她的臉,「我只要一個叫文若依的女人,不是她我都不要。」
「嘖,肉麻當有趣。」
「你不愛听,那以後我都不說了。」
「……我又沒說討厭。」死相,女人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听這種甜死人的話?
「咳。」見兩人似乎大有繼續打情罵俏下去的打算,杵在病房門口的人輕咳了聲。
聞聲望去,文若依驚喜地喊道︰「姊,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我一听說你住院的消息,就馬上趕回來了。」文若蘭走進來,溫柔秀雅的臉上滿是笑意,覬向齊揚鋒,「他是……」
「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人。」文若依有絲不自在地介紹。
「你好。」文若蘭友善地朝他頷首,「我听宜倫說過了,我妹妹多虧你照顧了。」
「哪里,那是我應該做的。」這是齊揚鋒第一次看見文若蘭,覺得她的氣質恬雅秀麗,難怪大哥一直對她難以忘懷.
「欸,揚鋒,麻煩你去買幾瓶飲料回來好不好?」文若依希望能跟姊姊暫時獨處。
「好。」他明白她有話想跟文若蘭說,便起身出去。
「姊,對不起,讓你還特地為了我趕回來。」文若依歉然地說。
「說什麼傻話,你生病我沒辦法陪在你身邊照顧你,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不過,有一件事讓我很高興。」
「什麼事?」她不解地問。
文若蘭淺笑地望著妹妹。
「你終于敞開心懷接受齊揚鋒了。」
「姊,」她猶疑地開口,「你真的不介意嗎?他是展鑫銘的弟弟。」
文若蘭誠懇地回答,「一點也不,我只在乎他愛不愛你、疼不疼你,有沒有對你好。」語氣微頓,她接著說出自己這幾個月的想法,「況且,平靜下來後.我發現我跟鑫銘之間的事也不能全然怪他,他一直對我很好,相形之下,我對他的關注就顯得很少,才會讓蘇美蓮有機可趁。」
「那……你打算原諒他了嗎?」
「至少我已經不怪他了。」憐惜地輕揉著妹妹的發絲,文若蘭語重心長地說︰「若依,這陣子我體悟到,在感情的世界里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有時候並不是我們存心要讓感情變質的,只是在不知不覺中,那種愛戀的感覺消失了,它自然就變淡了。」
打量著姊姊秀雅的面容,文若依若有所思地說︰「姊,你好像有點變了.」
「我自己一個人在國外,接觸到很多不一樣的人和事情,所以也想了很多。」
文若依愉快地拉著她的手,「我很開心看見你這樣的轉變。」
「我也很開心你遇到一個不錯的男人。」
買回飲料,駐足在病房門口的齊揚鋒與展鑫銘同時露出笑容,各自注視著自己心愛的女子。
「你可以重新再追求她。」齊揚鋒悄聲對大哥出主意。
「我也這麼想。」展鑫銘頷首。
沒有誰能不犯錯的,只要誠心悔悟與反省,就值得再給一次機會,不是嗎?
在憎恨與原諒之間,能夠選擇寬恕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