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笙笙不知道雷沃去了哪里,那夜爭吵之後,他兩天沒回來。
今天下班後,她照樣煮了兩人份的晚餐,一直等到八點多菜都涼了,才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飯。
吃完飯,她拿著他買的那對白色牽手杯,倒了兩杯水端到客廳里,讓兩個杯子手牽手的靠在一起。
她還記得他說,伸出右手的這個是她的,左邊的是他的。
看著左邊那個杯子,她喃喃自語道︰「你在哪里?還在生我的氣嗎?」胸口悶悶的痛著,卻無藥可醫,只有一個人才能治好這種癥狀。
她很想打電話給他,可是打了之後該說什麼?
她能拋下母親不管,跟他說之前她是瘋了才會那麼說嗎?
不,她做不到,她沒有欠雷沃什麼,他愛她,她也用她的愛來回報了他,但母親對她的養育之恩,是她無法償還的。
為了讓她有個棲身之所,母親還拿出大半生的積蓄買了這間房子給她,她又怎能這麼自私的不管媽媽,只圖自己的幸福。
她拿起那對杯子,一邊想著雷沃,一邊輪流喝著兩個杯里的水,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我真想帶著你一走了之,遠走高飛,那些煩人的事全都不要管。」
她聞聲驚喜的回頭,「你回來了?」
雷沃走近她,從她手上接過那個屬于自己的杯子,「我再不回來,耳朵都要癢死了。你說,這兩天你是不是每一分鐘都在想我?」
她配合著他的囂張,點頭承認,「對,我每一分鐘都在想你。」
「就知道你愛死我了。」他一臉的得意。「有沒有吃的?我好餓。」
「有,我幫你把菜熱一熱。」她經過他身邊走向廚房,腳步微頓了下,回頭瞥向他。
「怎麼了?」雷沃正喝著杯里的水,見她停下腳步,出聲問。
「沒什麼。你有沒有想吃什麼?我幫你煮。」
「隨便什麼都好,快一點,我坑邛死了。」他從中午到現在都還沒吃。
「嗯。」顧笙笙走進廚房,先把剛才剩下的菜熱一熱,再幫他煮了一碗油豆腐湯。
不一會,雷沃埋頭吃著飯,她就站在他旁邊,細長的柳眉微微蹙起。
她剛才沒有聞錯,他身上真的有不屬于他的香水味。
她心一緊,猶豫片刻,試探的出聲,「你……這兩逃詡去了哪里?」
「流浪街頭。」他存心想讓她心疼。
「我認真的在問你。」
「我也很認真回答你。」
知道他是故意想氣她,她索性直接問︰「你身上的香水味……是從哪里來的?」
「香水味?」雷沃朝自己身上聞一聞,隨口說︰「可能是商曉靜的吧。你不是叫我娶她嗎?所以我就去找她了。」
彼笙笙頓時僵住。原以為面對這件事不會太難,但當他從嘴里親口說出來時,她整顆心就像被人用力捏住了一樣,傳來一陣尖銳的劇痛。
要把自己所愛的男人分給別的女人,真的好難……
叭完最後一口湯,見她沉默的不再開口,他站起來,將她拉入懷里,「你不是很大方想叫我來娶她嗎?怎麼不說話?吃醋了?」
她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抬眼問︰「你去找她做什麼?」
「談結婚的事。既然你要我娶她,我就娶。這次去找她,我才發現她長得還滿漂亮的,身材又好,沒有我想象的討人厭。」他故意這麼說。
「那很好,說不定你們結婚之後你會發覺自己沒娶錯,她才是最能配得上你的女人。」冷冷說完,顧笙笙推開他走回房間。
「你生氣了?」雷沃一臉笑意的跟著她走進去。
她語氣淡淡地說︰「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是我叫你娶她,你現在願意娶了,我高興都來不及。」
「你高興都來不及?!」他用力捧住她的臉,盯著她的眼楮,「到時候我真的娶了她,你就不要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偷哭。」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冷得快結凍了吧?還敢嘴硬。
「我才不會偷哭。」見他伸手想捏她鼻子,她張嘴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你敢咬我?」瞪著被她咬到的食指,他抓住她的手,「我也要咬回來。」說完,張開嘴便咬住她的手,可他不舍得咬得太用力,輕磨了兩下便放開她。「你如果不希望我娶商曉靜,可以老實說。」
聞言,顧笙笙輕咬著唇瓣,沉默下來。
她何嘗不想這麼說,但她無法自私的不管母親,只顧自己。
見她不發一語,雷沃催促地問︰「你說呀!說你不想我娶她。」
她抬眸望著他,卻無法說出他想听的話。
她的沉靜惹怒了他,「你還是要我娶她?!」
「我不能……傷害我媽。」她艱澀的吐出這幾個字。
「所以你就選擇傷害我?」
「我……」在他憤怒的目光注視下,她心痛得說不出話來。
「你希望我娶商曉靜是不是?好,我就娶她成全你的孝心!」雷沃氣憤的丟下話,轉身走出去。
其實他已經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只要她肯坦白說她不想他娶商曉靜,他就會告訴她。
但是她卻很固執,怎麼樣都不肯說,令他很失望,這讓他覺得她似乎並沒有那麼愛他。
畢竟他可以為了她放棄雷家的一切,她卻吝嗇得連一句話都不肯給。
只是一句話而已,只要她說了,他就會很高興。
「杰諾,這里熱死了,不可能有什麼寶藏,別再找了,我們快走吧。」一旁的山谷下燃燒著熾烈的火焰,賴爾忍受不了這里高熱的溫度,頻頻催促著。
「我相信這里一定有寶藏,我們再找找。」杰諾不肯離開。
「那你自己找,我要走了。」賴爾也受不了這里的熱度,轉身展開翅膀要離開。
杰諾上前想攔住它,「不,賴爾,別走,再等我一下……啊……」他瘦小的身體被賴爾那對巨大翅膀扇起的風給刮得退兩步,失足跌下旁邊的山谷,底下熊熊的火焰瞬間將他的身軀給吞噬……
她在做什麼?居然把主角寫死了?!
彼笙笙將剛才打下的那段文章刪掉,這已經是她今晚刪掉的第五段了。她心浮氣躁,怎麼寫都不對。
看了眼電腦螢幕右下角的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雷沃還沒有回來。
那天他負氣離開之後,到凌晨才回來,接下來這幾天,她去上班時,他在房里睡覺,而當她下班回來後,他人已不在,不到半夜不再出現。
他還在生她的氣,就算回來了也不怎麼理她,兩人互動就像陌生人一樣。
她很想跟他和好,然而他每次回來,身上都帶著一股不屬于他的香味,每次只要思及那可能是他去見商曉靜時沾到的香水味,她便開不了這個口。
她不願想象,更不敢去問,要怎樣親密的接觸,對方身上的香水味才會沾到他身上。是她要求他的,她沒有資格質問他這件事。
可是她越來越害怕,害怕他會漸漸喜歡上商曉靜,屆時,他的心里就再也沒有可以容納她的地方了。
在親情與愛情間,她選擇維護親情,若是最後得到這樣的結果,也是她自找的,無法怪別人。
所以她默默的忍耐著,忍住想開口叫他不要再去見商曉靜的沖動,忍受他每天的冷漠,及他身上那不屬于他的香味……
必上電腦,顧笙笙走回房間,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天花板,傾听著門外的動靜。這幾天她每逃詡要等他回來才能睡得著。
然而,這一夜一直到天亮,她始終沒有等到雷沃回來。
她吃不下早餐,下樓去拿今天的早報,坐在客廳里隨手翻閱著,眼里不經意映入的一張照片,把她整個人震住了。
由于拍攝時間是晚上,照片有些模糊不清,但熟識的人仍能從上面認出照片里那高大英挺的男子就是雷沃,他抱著一個人,靠在車邊擁吻。
而讓她震驚的是,這則報導的標題——華光集團雷家二少,深夜與同性情人在Gay吧熱情擁吻!
「同性情人」這個詞映入顧笙笙眼中,令她有一瞬間腦袋空白,好一會兒後,她才醒悟過來這幾個字的含意。
不可能!雷沃怎麼會有同性情人?他又不是同性戀!
她很不滿報社竟然看圖虛構,這樣的假消息也敢胡亂報導。
可再仔細看向那張照片,照片里雷沃的雙手撐在車門邊,將那個比他矮半個頭、容貌看不清的男子圈在懷里,而那人的手反抱著雷沃,兩人的臉親密靠在一起。
雖然由照片中看不出來兩人的唇瓣是不是貼在一起,但從姿勢可以判斷得出他們應該是在接吻。
「不,他們不可能是在接吻……」她立刻否決這個想法。
她比誰都清楚,雷沃絕不會是同性戀!
「這一定是個誤會,他不可能像報紙寫的那樣,夜夜與同性情人一起出入Gay吧……」
即使都有照片為證了,顧笙笙還是選擇相信他。
撥出一組號碼,話筒里傳來的回復依然還是關機,顧笙笙眉頭撐起,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手機。
她打了整天的電話想找雷沃,但卻一直打不通。
他究竟去了哪里?為什麼不開機?
心神不寧的上完一天班,下班回家的路上,經過那家上次為他買衣服的服飾店前時,她下意識的停下腳步看向里面。
想起上次與他來這里買衣服的情形,她唇邊不自覺漾開淺笑,他雖然曾嫌棄那幾套衣服太廉價,可身上卻總是穿它們。
就像他常嫌她做的菜不好吃,結果也總是會吃得精光一樣。
他脾氣不好,但來得快去得快,這還是第一次他對她生這麼久的氣。
她情願他像以往那樣對她大發脾氣,也不要他對她這麼冷漠,回去後她一定要跟他好好談談。她不想再跟他冷戰,這幾天下來,她的心都坑誄僵了。
這麼想著,顧笙笙加快腳步想趕回家,匆忙間撞到一個剛從旁邊一家店里走出來的人。
「對不起。」她說。
「沒關系。」對方抬頭,斯文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訝異,「咦?你不是以前在雷沃家的那個小女佣嗎?」
她細看對方一眼,也認出了他,「顏少爺你好,我叫顧笙笙。」她不卑不亢的表示,她有名有姓不叫小女佣。
明白她的意思,顏宵道歉,「抱歉,因為我一時忘了你的名字。」他熱絡的接著說︰「上次我開車經過摩天輪時,看見你跟雷沃走在一起,因為有事趕著要去辦,所以沒有停下來叫你們。雷沃他現在還好嗎?我听說他不是要娶商曉靜了,怎麼還不小心鬧出這種緋聞?」他指的是今天報紙上登出的那則,雷沃擁吻同性情人的大新聞。
她無意回答他的問題,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朝他笑了笑說︰「顏少爺,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越過他身邊要離開,顏宵上前攔住她,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好久不見,不能跟我聊一聊嗎?」年少時,他可是曾為了她,挨雷沃一頓打呢。
「很抱歉,我真的有事。」她平靜的神色里微微露出一絲不耐。
顏宵臉上還是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不疾不徐的開口,「那天我看到你跟雷沃很親密的走在一起……你們兩個應該在交往吧?你不好奇今天那個緋聞的真實性嗎?還是,你早就知道雷沃其實是個雙性戀者?」他冷不防朝她拋出一枚震撼彈。
「雙性戀?」原本繞過他舉步要離開的顧笙笙,在听見這幾個字時停下腳步。「這什麼意思?」
「你還不知道嗎?雷沃他男女通吃。」他一臉好意的說。
彼笙笙愣愣的看著他,一時沒辦法消化剛才听到的話。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顏宵同情的看著她,「他以前出去玩很小心,這次也不知道怎麼會被人拍到,居然登出了那種照片。」
「……我不相信。」顧笙笙斂眉看向他,緩緩開口。
為了證明自己沒騙她,顏宵主動說︰「你不信?我可以帶你去他常去的那家Gay吧,讓你親眼看看他在里面玩得有多瘋。」
「沒必要。」這次,她不再多留,快步離開。
見她頭也不回的離開,顏宵玩味的拋接著手里的車鑰匙。
她真的對雷沃這麼有信心?那就不好玩了。
想當年,他對雷沃說想約她出去玩,不久之後就被雷沃借口說要練拳,當成沙包痛打了一頓,雷沃下手很重,足足讓他痛了好幾天。
綁來,雷沃不再約他們幾個人到雷家玩,他才想通一件事——這小子八成是喜歡那個小女佣,所以听到他居然想約她出去,才不爽的借故揍他。
自從雷沃三年多前到美國後,他們就很少再聯絡,他甚至連他什麼時候從美國回來的都不知道,要不是到那天開車經過摩天輪附近,看到他跟顧笙笙走在一起,他還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這幾天,他才從一個朋友那里听說雷沃去Gay吧的事,結果沒兩天,報紙就登出了那張曖昧的照片。
他看得出來雷沃對顧笙笙不是玩假的,可他卻又同時出入Gay吧,這讓人不懷疑他的性向也難。
罷才對顧笙笙說雷沃是雙性戀者的事,其實只是他的大膽推測,目的是落井下石看好戲,順便報雷沃當年痛揍他的那個仇。
雖然顧笙笙拒絕了他的提議,不過他很懷疑,她對他說的那些話,真的完全無動于衷嗎?
彼笙笙回到住處,客廳里面空蕩蕩的,除了她,沒有其他人在。
雷沃還是沒有回來。
她默默走進廚房煮飯,就跟這幾天一樣,依然煮了兩人份。她總是想著,也許他晚一點就會回來了。
他很容易餓,每次一回家來就叫肚子餓,先煮好,他才不用等太久。
罷才她說自己不相信顏宵說的那些話,是因為她隱隱覺得顏宵告訴她那些,並不是出自好意。
既然如此,那便不值得她相信。
時間一分分的流逝,牆上的時針從七點、八點移到九點、十點,顧笙笙等的人還是不曾出現。
將桌上的菜收起來放進冰箱里,她沒有食欲,一口也吃不下。
拿起早上那份登著他照片的報紙,她猶豫了下,坐到電腦前,開始查詢那家Gay吧的地址。
心里一直懷著疑惑,她什麼事都做不了,只能親自去尋求答案,才能消弭她心中的疑惑。
抄下地址後,她坐著計程車過去,在那間Gay吧對面下車。
她沒有進去,而是守在附近,等了半小時,她發現進出的人果然以男性居多,但是其中也有少數女性。
夏季的夜晚蚊子很多,她一邊揮手驅趕,一邊留意著Gay吧的門口。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很傻,到底來這里做什麼?她是想親眼看到雷沃進出這間Gay吧嗎?
但看到了又能如何?上前去指責他?
她很清楚,以自己的個性,即使看到了也不會上前責備他,只會默默的離開。
不,雷沃不可能像顏宵說的那樣,她應該相信雷沃才對。深吸一口氣,在心里這麼告訴自己後,她不再多留,掉頭離開。
不久她回到住處,發現客廳里的燈是亮著的,面露喜色快步走向他住的房間,打開房門張口便叫,「雷沃……」
她微帶欣喜的嗓音消失在空氣中,因為亮著燈的房間里空無一人。
她環顧一圈,在床頭前看到多了件東西,顯示雷沃曾經回來過。
她走進去,拿起那個外面印著某家沖洗店名的紙袋,猶豫片刻,取出里面的照片。
一張一張慢慢的看完後,她幾乎忘了要呼吸,緊縮的瞳仁里布滿了不敢置信的震驚。
這些照片,每一張都是兩個男人擁吻的畫面,有些在床上,有些在海邊,還有幾張,是兩人半果著上身、坐在浴白里的親密照片。
其中一個男人就是雷沃。
她屏息的將照片放進紙袋里、放回床頭,木然的走出房間。
她回到自己的房里,將門鎖上,失神的靠著門板坐下。
她仿佛麻痹了,整個人失去了知覺,身體是空的,心也是空的,宛如迷失在一處黑暗中,四處都模不到邊際,找不到路可以出來。
她想哭,卻掉不出眼淚;她想大聲叫,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下意識的摟著自己的雙臂,她雙眸灰澀得沒有半點神采。
不知這樣坐了多久,直到門板上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笙笙?你回來了嗎?」
那用力的敲門聲輕微震動著門板,拉回她的思緒,她緩緩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房門,張開嘴說了句,「我在睡了。」
「我剛才回來沒看見你,你是不是出去了?」外面再度傳來雷沃的聲音。
「……我出去買東西。」
「那你看到今天的報紙沒有?」他再問。
「……沒有,我今天忘了看報紙。」她幽幽出聲。
「那你睡吧。對了,我這幾天要跟朋友到南部去,不會回來。」
「嗯。」低應一聲後,外面不再傳來任何聲音,她听見大門打開的聲音,接著又再關上。
她站起身,慢慢走向床邊,爬上床,拉起薄被將自己密密的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