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以為我愛的是你,但是……我弄錯了,對不起,我們離婚吧!
當初他以為,他所害怕的事終于成事實。
在他決定和薛以人結婚,一同去找薛東升,後來和他單獨深談的那天晚上,薛東升才說出希望他們秘密結婚的理由。
薛家有一條規矩,每個孩子到了十二歲都必須出國留學取得碩士學位,薛以王曾經要求薛以人一同出國,只是薛以人認為自己是養女,她不想花這筆錢,薛東升也勸薛以王不要勉強她,薛以王這才訂下條件,單獨出國。
不過,他在出國之前、已經告訴自己的父親,他會在十八歲時取得碩士學位回來,到時候他要娶薛以人為妻。
薛東升面對自己的兒子過于早熟的表現,已經習以為常,只是他當時沒想到兒子對薛以人的執著一直到他出國讀書多年都沒改變。
站在一個父親的立場,他愛兒子,也愛女兒,將來兩人如果能結婚,他也樂見一對佳偶天成。
不過當時他認為兩人都還太年輕,他也很清楚薛以人迷糊遲鈍的個性,她不知道薛以王對她的佔有欲和痴狂全然是愛情的表現,而自己的兒子又是個不擅言詞的孩子。
只因為薛以人對愛情的感覺太遲鈍,所以薛東升很放心的決定讓一切順其自然的發展,一直到薛以人把李君蒙帶來見他,他才警覺到事態嚴重。但既然薛以人已經有了選擇,他也不忍再把薛以王的感情說出來為難她。
他本來想,一切都等薛以王順利取得學位,留學歸來再說。沒想到事情又意外的發展,兩人才交往不到三個月就要結婚!
因此,他只好找李君蒙談,讓他自己選擇,是要讓薛以人知道薛以王的感情,還是兩人就秘密結婚。
最後,他選擇了後者。
薛以王說得沒有錯,他的確是卑鄙在先,他深知薛以王對以人的重要,所以從他曉得他們沒有血緣關系起,他就急著將兩人的感情穩定下來,讓薛以王即使回來也無機可乘。
只定沒有想到,薛以王竟敢強要以人!
而他……「君蒙?……是你嗎?你怎麼會在這里?」
漆黑的夜里,一把燈光打上他的臉,隨之而來的是薛以人訝異的聲音。李君蒙坐在山上民宿的大門口一個多鐘頭了,本來只是暈車不舒服,他想休息一下再按門鈴,結果不知不覺就想起往事來。
「以人……」
「家安呢?是不是他吵著回來?」手電筒四處照,急促的聲音難掩思念。她的兒子離開才經過一天。
「他沒有來,今天晚上住在我大哥那里,寶貝……時影的女兒纏著他,不讓他走,他也同意留下來住幾天。」他起身,拿過她手里的手電筒,把燈光打在她臉上,看見她一臉失望,甚至——「別照我。」她急忙撇過頭去。
「你哭過了?」紅腫的雙眼,指責著他的殘酷和冷血,一鞭狠狠打在他心上,他忍不住自責起來。
「沒有。你怎麼又會上來?」她垂眼避著他。
「我累了,可以進去再談嗎?」山上的夜晚難掩寒意,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衫。
薛以人點點頭,開了大門,讓他把車開進來。
寂靜夜里,一室安靜,李君蒙在客廳里坐了下來,四處看了下。
「玲姐呢?」
「……家里有事回去了。」她倒了杯熱茶給他,選在離他最遠的沙發落坐,低垂著眼。「你會暈車,這段山路不短,是什麼重要事讓你特地開車過來?是趕辦家安的姓氏嗎?」除此之外,她想不出理由來了。
李君蒙喝了口熱茶,始終瞅著她紅腫的雙眼,明亮的燈光底下,她白皙的臉龐,哭紅的大眼楮,看得他更為內疚。
「以人,我今天見過薛以王了。」
「你見他……做什麼?」她全身一僵。
「這麼多年來,家安受他不少照顧,禮貌上向他道謝。」他淡淡說道。
薛以人始終避著他的目光終于對上了他,沒有接受他的說詞,反而說︰「是以王……他說了,所以你才特地來找我,想了解事實真相?」
「你怎麼猜到的?」要不是她剛才驚訝的表情,他會以為是薛以王打電話來過了。
「那件事是以王人生中唯一的污點,在我選擇和他成為共犯時,他之所以沒有為我解釋,目的只是要我和你離婚︰但是我因此背負一身不潔的罪名,這不管經過多少年,他心里都是不安的。既然你們踫上面了,我想他一定會為了還我清白,說出這件事。」她緩緩扯起嘴角。
李君蒙眯眼,突然內心一把無名火翻涌而起,「你就這麼了解他?
他對你當真如此重要,值得你為他犧牲我們的婚姻!」
「我跟他做了十多年的姐弟,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我當然了解他……不,其實我還是不夠了解他,我沒有看到他對我的感情,我傷害了他。」她淡淡嘆了口氣,接著說︰「以王對我而言確實很重要,是他給我一個家,甚至是他把我從死神的手里搶救回來,我的命是他的,他對我的好更無話可說。如果我能早一點知道他對我的感情,我會跟他在一起。」
「那真是遺憾,我的出現讓你們無法成為一對恩愛夫妻!」
「君蒙,你今天不是來了解實情的嗎?我只是把實話告訴你。」她終于發現了他的火氣,莫名地瞅著他怒目切齒,狐疑地說︰「經過這麼多年,我以為你早已放下,難道你到現在還恨我嗎?」
「既然你這麼想報答他的大恩大德,為什麼少了我這個阻礙,你反而沒有跟他在一起?」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反問她。
她沉默了下來,只是望著他不言不語。
「家安叔叔,你幫我跟雨歌還有時影說,我要跟你一樣每天睡到中午,我不要上學,我要跟你在一起玩!」她爬上床,枕頭丟在一邊,就撲進薛家安的懷里,把他手上的書都撞掉了。
這小丫頭一定每天晚上都要來這麼一次才甘願嗎?還好有棉被,第一天被她撞到的肋骨到現在還悶痛著。
「你成績那麼差,我拿什麼去跟你父母說?你還是到學校去用功吧。」薛家安從後頭拉起她的兩條長發辮,正打算把她從身上扯開。
「我不要,我喜歡你啊!家安哥哥——」兩只小手緊緊抱著他。
「叔叔。」再一次糾正,拉著兩條發辮的手慢了動作。
「家安叔叔,我本來長大以後要嫁給時影,但是時影現在是雨歌的了。」說起這件事,她不免又嘆氣。
「你說過了。」薛家安扯起眉頭,听不下百次了。
「我還沒說完嘛!」她在他身上爬,兩只小手爬上來抱住他的脖子,圓滾滾的雙瞳望著他發亮,笑嘻嘻地說︰「我跟雨歌說過,我以後不會跟她搶時影了,等我長大,我要嫁給家安哥哥,那到時候你要娶我哦!」
「我是你叔叔。」薛家安瞪著她白皙稚女敕的小臉蛋。
「家安叔叔。」她以為又被糾正,立刻改了口。
薛家安也知道她沒听懂他的意思,本來想跟她說清楚,想了想問她︰「那雨歌怎麼跟你說?」
「雨歌說她沒有意見啊!她說只要時影同意,你也答應要娶我,那我就是你的新娘了!」所以她要趕快趁家安還沒有新娘的時候,先搶位置。
藍雨歌居然把爛攤子丟給他和李時影來收拾。薛家安面無表情,心里卻開始罵起藍雨歌來。
「你先去問時影,等他同意再說。」他的手不知不覺玩起兩條發辮,長長的發辮纏繞著手指,發絲柔順冰涼,模起來很舒服。他想,他以後也要找一個有長發辮的女朋友。
「我問過啦!」一口小白牙閃爍,天真童顏對著他笑吟吟。
薛家安忽然覺得不安,那對夫妻該不會同時決定把壞人推給他做?「他怎麼說?」
「時影就是笑而已啊,那就是說他也沒有意見,只要你點頭就好了啊!」她摟著他的脖子,笑得好不開心。她當然知道家安哥哥一定會娶她的嘛,她這麼可愛。
笑……是苦笑吧。薛家安扯起眉頭,直瞅著一張天真無邪的開懷笑顏。當初她听到李時影不能娶她,馬上就大哭了,有好一陣子部跟著李君蒙住,不肯理李時影。
「家安哥哥,我要嫁給你哦,你不能跟時影一樣娶別人,等你跟我一起長大,我要當你的新娘!到那時候我叫李老大把兒童百貨改成婚紗公司,我要跟你一起拍那種很大很漂亮的照片,給大家看。」
「那叫婚紗照。」薛家安望著兩只緊緊圈住他的小手。其實她還小,慢慢長大以後就會知道「叔叔」是不能跟她結婚的,想那麼多做什麼。
「那我要跟你拍婚紗照,好不好?」一到了她睡覺時間,她那雙眼楮就開始閉上了,小頭顱靠著他肩膀,小身軀慢慢往下滑。
「……隨便。」兩手抱住她下滑的小身子,「你回去房間睡。」
「不要,我要跟你睡。」說著,她就睡著了。
李時影和藍雨歌到底知不知道,他回李家是為了祭祖,不是為了當他們女兒的保母!
憊有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李君蒙!把他丟在這里兩個禮拜來不聞不問,他今天早上打電話回家找母親,接電話的居然是父親——這兩個大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要找時間回家看看……他低頭,望著李寶貝在他的懷里睡得香甜。晤,其實也不是那麼急,過幾天再說吧。
他把她的枕頭擺好,掀起棉鈹小心翼翼地把她搬到身邊的位置讓她躺好,為她蓋上棉被,拿起書繼續看。
不一會兒,一個小身子就往他身邊擠,四肢像八爪章魚似的把他吸住了。
他像習以為常沒半點反應,只是嘴角微微揚起,翻了書頁。
中午的陽光直落屋頂,廚房里傳出忙碌的聲音,把一串低語聲蓋掉了。
「……以人重視你,如果我們繼續仇視彼此,只會讓以人難過,所以這次就讓我們公平競爭吧。以後不管以人選擇誰,都必須祝福對方。」李君蒙手里忙著炒菜,耳邊掛著藍芽耳機和薛以王說道。
對方沉默了好一會兒,李君蒙都把一盤菜炒好了,才听到他說︰
「你還住在那里?」
李君蒙扯起了嘴角,把—盤菜盛上來。「玲姐跟你說的吧?她前天回來看到我嚇了一跳,我想她應該已經打過電話給你。你放心吧,現在以人有我照顧,玲姐已經安心回去陪她母親養病了。」
「這就是你說的「公平競爭」?」一聲冷哼從耳機里傳來。
「薛以王,我已經盡到告知的義務,至于要怎麼追以人就各憑本事了。」他按掉電話,把幾盤菜端出廚房,在餐桌上排好,月兌掉圍裙的同時,望著後院蹲在地上拔雜草的身影喊道︰「以人,可以吃飯了。」
薛以人轉過身來,狐疑地瞥他一眼。
本來他說,一趟車開上來,他吐得身體很不舒服,想留下來住幾天,當然房錢他會照付。
她這里是民宿,既然他想當客人投宿,她自然讓他留下來。
只是,以為他住蚌兩天就會走,沒想到他一住兩個禮拜還不想走,陸陸續續叫人寄來他的衣物和日用品︰怕她煮的東西害人又害己,三餐不僅自各還幫她準備……她月兌下手套,進廚房洗手後,才靠近餐桌。
「來嘗嘗我試做的新菜,綠咖哩雞肉。」李君蒙把飯盛好,甚至連菜都幫她夾好了。
薛以人一臉若有所思,棒起碗筷吃了兩口,終于開口︰「你還要住多久?」
「你不歡迎?」他反問。
薛以人一怔,她不認為這跟她歡迎與否有關系,他這種問法真奇怪。
「我是說,你公司應該很忙吧?還有家安一直打擾你大哥、大嫂也不太好……」
說到後頭,她有些吞吐,其實希望他把家安帶回來,又說不出口,她都已經答應要把家安給他了。
「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現在我這個總裁幾乎是掛名的,大部分的決策權我都交給時影了。至于家安,我在考慮是不是過幾天叫司機把他帶回來。」他一面吃飯,一面閑話家常似的說。
「你說……帶回來?」薛以人捧著碗,發亮的眼楮泄漏了她驚喜的情緒。
「是啊,你覺得如何?」他說著,夾了塊雞肉給她。
「嗯,好啊!」難以掩飾思念兒子的心情,她喜逐顏開地忙點頭。
「這道綠咖哩怎麼樣,好不好吃?」
「好吃。」她笑眯了眼說道。
「再試試這個,這道青菜也不錯。」
「好。」一想到過幾天就能看到兒子了,薛以人忽然胃口好了很多,不管李君蒙夾了多少菜,她都吃了。
李君蒙滿意地望著她。所謂兵不厭詐,既然讓他擁有最大的武器,他當然得拿來加以善用,難不成他還像薛以王那只可憐蟲一樣,以為默默地守著她,愛情就會找上門?真是笨蛋,機會當然是自己掌握的。
薛以人忽然停住碗筷,焦距落在他的手上……「你在做什麼?」
李君蒙深邃的目光正凝視著她,一只手不知不覺地爬上她的臉,撫模她冰涼柔女敕的臉頰……「臉上有飯粒,我幫你拿掉。」聲音正經,手在她臉上抹了一把,回頭繼續吃飯。
薛以人狐疑地模模自己的臉,瞥他一眼,聳了聳肩,一想到兒子要回來。嘴角又很快上揚了。
薛以人洗好澡,簡單地擦了乳液,爬上床關了燈,拉起被子蓋在身上,好心情全寫在臉上。
李君蒙已經答應要把家安帶回來,再過幾天她就能看到兒子了,以後他們母子就……薛以人忽然一怔,終于發現李君蒙始終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要住到什麼時候?
家安呢?他說要把家安帶回來,是跟著她,還是跟著他?等他離開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把家安帶走?
薛以人緩緩從床上爬起來,愉快的心情一下子打散……她抬起頭,望著陽台點亮的燈光,李君蒙還沒睡,躺在陽台的躺椅上,似乎沒發現她還醒著。
她重新打開燈,下床打開陽台那扇門。
李君蒙仰頭對著她笑,「不是睡了嗎,怎麼爬起來了?」
「我有話問你。」心里擱著影響睡眠,她決定問清楚。
「好啊,這里坐。」躺椅很寬,他還特地挪了位置給她。
「不用了,我——」她指著一旁的椅子,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君蒙拉了一把。
「坐下來好說話。」
「好痛……」一個不小心,受到槍傷的肩膀撞上他胸膛,痛得她臉色發白。
「以人!你還好吧?」李君蒙趕忙坐起來,不由分說伸手就解開她睡衣鈕扣。
等到薛以人察覺,用一雙大眼楮瞪著他時,他已經拉下她的衣服,兩眼注視著她肩膀上的傷口,深深攬眉。
「我以為你傷全好了。」他伸手撫模她光果肩膀上一點圓紅的傷口,嘆了口氣。
「是好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擦撞到,已經不太痛了。」她也沒想到子彈貫穿自勺傷口如此脆弱……低頭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傷疤,她忽然心跳漏了一拍,短暫一個怔忡,又失神地看著他吻上那道疤「你在做什麼?」她听見自己的聲音緊繃地問,更听見加快的心跳聲。
李君蒙抬起頭,眯眼瞅著她通紅的臉兒,嘴角隱著笑意,正色道︰
「听說吻一吻比較不會痛,你覺得呢?」
「……沒感覺。」她拉上衣服,目光避開了他,整個腦袋像白光一閃,頓時化為一片空白。
「那麼,這樣呢?」他湊近她,直接吻上她的唇。
這樣……是什麼意思?是問她的傷口,還是問她的感覺?薛以人睜大的眼楮始終寫著疑問無法閉上。
為什麼……為什麼吻她呢?
「你嘴巴上有飯粒。」輕觸著她柔軟的唇,差點就深吻了她,卻感覺到她的驚詫和退縮,他很快克制了,放開了她。
「飯粒?我才剛洗好澡。」她忍不住模自己的臉,忽然忘了她剛才是否有洗臉,喃喃自語︰「難道我忘了洗臉?」
「嗯,你肯定是忘了。」李君蒙兩手貼到腦後為枕,仰躺下來,望著滿天星子,「天氣真好,我看晚上就睡這里好了。」
薛以人轉頭看他已經閉上眼楮,準備睡了,「這里夜晚冷,你會著涼的,還是進去睡吧。」
「以人,你剛才說有話問我,想問什麼?」
因為他閉著眼,薛以人就一直看著他,看到……「我忘了。」他長而濃密的眼睫毛,挺直的鼻梁,深邃輪廓,以前她常在他睡著時,像這樣看著他。
李君蒙扯起嘴角,「你想到再說吧。」
薛以人伸出的手差點就踫上他的臉,趕緊縮了回來。
「我要睡了,你也進去睡吧。」她起身進房間去,把門關了,窗簾拉上,不久就熄燈了。
李君蒙張開眼楮,撫模著吻過她的嘴唇……她忘了要問他什麼,他倒是很想問她,如果現在讓她選擇,他和薛以王,她會選擇誰……或者,她又準備誰也不選,逃開兩個?
上一次她在他的面前選擇了薛以王,他以為那就是她的決定了,哪知是一場誤會,這十多年來她一直形單影只。
他深深嘆了口氣。其實他也不是太有把握,她可能還愛著自己,甚至可以不顧一切選擇他。
但是,他終究會讓她知道,他們已經沒有多少個十多年可以浪費了。
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