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夏日午後,金黃的陽光遍灑石板路,偶有微風將行道樹落下的綠葉吹起、旋轉、再度飄落。
君仕賢是這所大學的研究生,主修生物基因方面的課程。
他騎著自行車,一頭未經人工雕琢的黑色短發、掛著淺笑的青稚臉龐,和簡單樸素的襯衫牛仔褲,二十四歲的君仕賢,是個清爽的大男孩。
自行車順暢的滑過大學校園中的道路轉角,隨著他的轉彎,掛在自行車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听到這聲音,君仕賢純淨的笑容更甚。
這是他女友雷毓欣去年送他的禮物,盡避小,卻是雷毓欣親手交到他手上的,在這之前,她從未送過君仕賢什麼,所以他格外珍惜。
听到鈴鐺聲,他就想起雷毓欣。現在的君仕賢,只想盡快趕到雷毓欣的身旁,告訴她自己畢業論文已過,確定可以拿到學位的好消息。
如果听到這件事,雷毓欣那從來不愛笑臉上,也會出現美麗的微笑吧?
而且,君仕賢早已下定決心,只要一拿到學位,便馬上和她求婚。
一想到這,他更加歸心似箭,迫不及待的騎著自行車,要返回他和雷毓欣一塊住的小鮑寓里。
鮑寓離學校很近,雷毓欣從另一所學校的音樂系畢業後,就因為沒考上音樂老師,又找不到其他相關的工作,陷入了不能回南部老家,但在台北卻又人生地不熟的窘境。就在那時,君仕賢向她提出同居的建議,因為他想照顧她。
雷毓欣默默的點頭答應,從此開啟兩人的同居生活。
不知道自己向毓欣說出這個好消息時,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想到這里的君仕賢,興起惡作劇的念頭。為了不讓雷毓欣知道自己已經回來,他將自行車停在巷口,以免鈴鐺聲泄漏秘
密。
君仕賢打開公寓樓下大門時,看到另外一輛熟悉的自行車停在門邊。那自行車屬于他最要好的朋友——李光宙。
原來光宙也來了?那正好,他可以同時把好消息和這兩人分享。
君仕賢躡手躡腳的走上樓梯,不發出任何聲響,把鑰匙插進鎖孔。
他推開門,客廳里一個人影都沒有。君仕賢皺眉,毓欣跟光宙的鞋子都還在門口,他們會跑到哪里去?
接著,一聲聲細微、但清晰的喘息,沖入君仕賢的耳朵。
君仕賢臉上的笑意凝結了。
走廊的深處,半掩的臥房門里,不停傳出男女歡愛的申吟。
君仕賢走到門邊,把門整個推開。
瞬間,床上兩個衣不蔽體的男女跳了起來,慌張的看著他。
「你們在做什麼?」君仕賢從口中發出的聲音,已冰冷的不像自己。
「我……」李光宙張口結舌,但君仕賢想問的不是他。
他的眼神掠過李光宙,凝視坐在床上,長發散在光果身子上的雷毓欣。
他從沒有踫過她……因為,她說想等到結婚以後。
他照顧她,盡避她不曾說過「愛」這個字眼,可是他一直深信她愛著自己,所以兩人才會住在一起。
今天的情況,卻把這一切謊言都打碎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君仕賢外表平靜,顫抖的手指泄漏了他的情緒。
雷毓欣望著床單好一會,才低聲說︰「去年。」
去年?那不就是他第一次把光宙介紹給毓欣的時候?他們第一次認識,就天雷勾動地火?
「為什麼要這樣做?」
「仕賢……」
見君仕賢逼問雷毓欣,李光宙想替雷毓欣分辨,他才開口,君仕賢就爆喝︰
「你閉嘴!我問的是她!」他瞪著雷毓欣。「說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雷毓欣從不曾見過君仕賢如此。他一直是溫柔的、像陽光一樣的男人,但現在的他,卻有如暴風雨。
「是我對你不夠好?!」
「不是,不是這樣……」雷毓欣被他的狂暴嚇得不知所措。
「我不如他?」君仕賢痛心的問。
他最好的朋友、他最愛的女人……
「不是,仕賢,問題不在這……」雷毓欣一直搖頭。
「那問題在哪里?」
雷毓欣停頓良久,死命咬著自己下唇。
「……我不愛你。問題就在這里,我根本沒有愛過你。」
君仕賢臉色慘白,努力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那麼……你就愛他?」
雷毓欣又再度停頓,接著,才輕輕點頭。
她的唇邊泛出飽含溫柔的微笑,那是君仕賢從不曾看過的。
「我愛的是光宙。我一直想跟你攤牌,卻又下不了決心……你不要怪光宙,他一直勸我說出口,但我沒有勇氣……」
君仕賢試圖做最後的掙扎。「可是,我不能沒有你。」
「但我不能沒有他。」
「我愛你愛到什麼都可以不要……」
雷毓欣只是微笑搖頭。「可是我愛的是他,仕賢。我深深的愛他。」
深深的……深深的愛著他……這就是她對好友感情?君仕賢不能置信的看著雷毓欣。所以……她對他笑,她將自己的一
切奉獻給他……
那自己呢?自己是什麼?
「對不起,仕賢。」雷毓欣的話帶著同情,這種同情卻只是另一種殘忍。
這一句,讓一切曾有的思念、愛情,化為灰燼。